第三零零章南陽風雲
作者:棄還真      更新:2020-04-01 07:55      字數:4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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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陽,燁庭!

  夜色幽幽,宮燈昏黃,來往內侍垂頭緩步,一聲聲微不可查的腳步聲,回響在空寥的內庭之中。

  鳳梧閣內,文侯神色淡漠,手掌輕撫玉案,一支朱批玉筆立於筆架上,墨綠的筆身銘刻著一副鳳凰浴火圖,鳳凰金翅一展遊弋當中,似有一點點金色火焰四散飛騰。

  看著玉案上的奏章,文侯眉頭簇著,許久不曾平撫下來。

  “重杵,”

  驀然,文候手掌扶著金色奏章,不耐的呼喚了一聲。

  “老奴在,”

  大內侍重杵上前一步,雖然身為內侍,身體上有著缺陷,但身形魁梧剛陽,舉止氣場極為猛烈,反而比大多數的男兒,更有著一股別樣的男兒氣概。

  “上蔡的宣詔侍者,可是回來了?”

  文侯淡淡的聲音,回蕩在宮閣中,左右殿柱孤立在宮殿中,顯得鳳梧閣格外的空曠。

  重杵回道:“回稟君侯,董鄆自上蔡還未歸!”

  所謂董鄆者,乃是那一位宣詔內侍的名諱。

  重杵是燁庭中的大內監,掌管著內庭所有的內侍,對於一位武道先天的內侍,自然要另眼相看。

  宗師級數的內侍,沒有人敢真正小看,更不會有人去小看一尊宗師的分量。

  哪怕這位宗師,隻是燁庭中的一位內侍,也絕不會有人敢嘲笑一尊宗師。

  “未歸?”

  文侯指尖把玩著一方墨玉硯台,話音微微清冷,道:“上蔡固然路遙,但算一算時日,董鄆也該回來了。”

  “怎麽還未回來,是否那個奴才辦事不用心了呢?”

  重杵解釋道:“……君侯,董鄆辦事一直勤勤懇懇,從來無有差錯。想必是那上蔡道路險要難行,由此耽誤了行程。”

  文侯不置可否,道:“或許吧!”

  “董鄆既然入了你的眼,想必是個可造之才,如此寡人也就放心了。”

  他輕輕拍了拍額頭,語氣緩然的說道:“近來煩心事太多了,公子作為諸子中,第一位居上大夫者,諸子中不服者甚眾,姒宣雲也不安分,內庭中紛紛擾擾,真是讓人煩的很。”

  “你這奴才耳目敏健,可是知道最近宮中生了何事?”

  “……老奴不知,”

  重杵沉默了片刻,猶如一根柱石般,紮根於宮閣中,不疾不徐的說道。

  文侯喜怒不形於色,深忌內宦幹涉國君決斷,在重杵之前就有幾任大內宦處在重杵的位置上。

  可惜,由於不知深淺高低之人甚多,每逢國君有問疑難,皆有人出列陳言,以期得到國君青睞,卻不知犯下了死罪。最終一一斃在了宮廷森嚴的規矩下,而無一能有例外者。

  重杵由底層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成為文候身旁侍奉內監,唯有謹慎最讓人稱道,也是他性命得以長久之道。

  該說的與不該說的,重杵心中似明鏡一般,有著一杆準秤。

  文侯自嘲一笑:“寡人也是昏了頭,問你這個愚鈍的奴才。”

  說罷,他將手上的墨玉硯放在玉案上,拿起奏章細細的看著。

  看著奏章上千篇一律的內容,麵上笑意淺淺淡化,眸中的某種意味愈發沉重了。

  少時,文候一把將奏章推在地上,散落的奏章上漏出零星字跡,手指敲擊著桌案,道:“這些奏章,一個個都是一個模子刻的,全是為了世子少則、二子少央、五子少然,呈上的所謂請封奏章啊!”

  “他們呐……看著老十四在上蔡的成績,也都按耐不住了,全想著獲得一處實封,借著積累實力。”

  文候頭痛的拍了拍額頭,諸子當中最具狼性的荀少然,最具正統地位的荀少則,以及城府心性都是頂尖的荀少央,可謂南陽朝野上的三股勢力,呼聲都是不小。

  而且,這三個公子誰都不是易予之輩,其中勾連著鄭、宋二國的影響,讓文候處置起來都頗為的棘手。

  重杵似聾啞了一般,麵上平靜的站在一旁,對於文侯的抱怨之言,似是充耳不聞一般。

  文侯呢喃自語:“看來老十四坐擁上蔡,確實讓這些小子們有了危機感,竟然出了這麽個昏招。”

  須知,文侯性情剛硬,一生乾綱獨斷,任何敢忤逆的,都沒幾人落得清靜的下場。哪怕是親子血脈,隻要了這位君主,也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然而,如今諸子紛紛發動臣僚進言,這就犯了文侯的忌諱,難免有一起清算的時候。

  文侯心思一動:“不過,這個昏招也讓寡人看到了老十四這條鯰魚,產生的效應有些過重了。”

  “老十四大器已成,讓那三個小子愈發的不安,不得不兵行險招,試探寡人的心思。”

  看透了幾個兒子的心思,文侯眸光流轉間,閃爍著難以琢磨的色彩。

  對於幾個公子間的鬥爭,文侯本人是樂見其成的,也是希望借此磨礪出一位帶領呂國真正實現稱霸的強主。

  綿羊群裏生不出蒼狼,蟲豸堆裏也不會有猛虎!

  呂國需要一位強勢的國君,稍弱一些的守成君主,都無法在豫州這一片大地上生存下來。

  如今的豫州三大強國,以鄭國為第一霸主,其國勢力鼎盛壓得宋、呂二國,都隻能抱團取暖,抵製咄咄逼人的鄭國之勢。

  呂國一直處於鄭、宋二國的夾縫中,若無一位強主勵精圖治,將呂國發展起來著實不易。

  因此對於諸子的爭鬥,文侯才會一直處於一個放任自流的態度,甚至有時還會勉勵一二,對此持著一二支持。

  當然,文侯有著如此態度在前,幾個公子自然不會謙讓,一個個紛紛收攬勢力,爭相開辟著自己的基本盤,一度有著呂國三大公子的稱謂。

  “寡人的這些兒子,一個有著宋國支持,一個與鄭國關係曖昧,其他的也各有依仗,都不是什麽良善之輩啊!”

  文侯按著玉案,麵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宮殿外,默然想著:“既然你們都要爭,寡人豈能不讓爾等爭上一爭,隻是機會寡人給了你們,你們是否也能讓寡人驚喜一次?”

  “要實封寡人就給你們實封,三個兒子都是實封,讓他們各顯本事,或許能看看誰可堪造就。”

  “寡人的位置,可不是誰都能覬覦的,沒有幾分實力、魄力,給了也是害了你們,於你們毫無益處可言。”

  文侯沉沉歎息:“為君之道,當視一切為空,無親無情方是正途,以社稷之喜為喜,以山河之怒為怒。”

  重杵鼻觀眼眼觀心,默然垂頭不言,隻是在一旁伺候著。

  …………

  宮闕一角,堂皇闕台,清幽靜怡!

  二位老者緩然對奕,出手孕風雷之聲,鼓蕩於山野青冥。

  一張猶如一間宮闕大小的棋盤,橫放在二人之間,隨著二位老者的出棋,兩方黑白棋勢涇渭分明。

  “妙啊,妙啊,大哥這一盤棋,看著真是妙啊!”

  麻衣老者撫掌驚歎,這一局白棋局勢困頓,黑棋已成了氣象,一度將麻衣老者的白棋逼的步步退讓。

  “是嗎?”

  青衣老者淡淡一笑,滿意的看著棋盤上的各個棋子,道:“能從二弟你的嘴裏說出一個‘妙’,可真是不容易,看來這一步確實是妙了。”

  “哈哈哈……”

  麻衣老者撫須大笑,道:“大哥何必消遣與吾,這一局棋吾是認輸了,不過沒有賭注的贏棋,就是再來百八十盤也是無礙。”

  “真是如此嗎……”青衣老者喃喃道:“二弟,吾兄弟兩人久不參與族內事宜,你現在陷在裏麵,為兄很是擔心你啊!”

  荀少執掌上蔡以來,南陽朝野非議甚多,但也有一些額外的推力,圖謀著促成此事,麻衣老者在這事裏是出了大氣力的。

  若非麻衣老者驟然發力,聯合幾位族老發動荀氏的影響力量,讓文侯徹底堅定了心思,冊封荀少為上蔡大夫。荀少也不會如此輕易的得到這一封冊封詔書,中間至少要經曆幾次波折。

  看著青衣老者眉宇間的愁緒,麻衣老者輕輕一哼,道:“陷與不陷,難道咱們兄弟兩個還有的選擇?”

  “姒宣雲呐……好個霸道的宋國王姬,在燁庭生殺予奪,壓得咱荀氏兒郎不敢出聲,長此以往下去,這呂國還是哪家哪姓的呂國。”

  青衣老者不滿的簇動眉頭,道:“二弟,你卻是言重了。”

  麻衣老者道:“你們認為言重,老夫卻不認為這事是杞人憂天。一位宋國國君的外孫,還是咱們呂國的世子,注定繼承君位的人物。宋國若是借著這層關係,企圖染指呂國權柄,到時世子又當如何。”

  “而且,文侯家的其他的幾個小子,也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一門心思的鑽營,讓老夫厭煩到了極點。”

  “你啊……”

  青衣老者苦笑連連,指著猶自忿忿的麻衣老者,不由得搖搖頭。

  二人同胞兄弟,性情卻是天差地別一般,有時的處事風格,甚至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極端,常常讓青衣老者為此哭笑不得。

  麻衣老者道:“哼……老夫就要趁著機會給她添添堵,看她還能拿老夫如何?”

  “你……她是不能拿咱們如何,但她畢竟是世子的生母,倘若世子登位國君,你我又該當何去何從。”

  “惡了”

  青衣老者無奈的說道:“哎……說到底,你力舉文候家的小十四,可是得罪了姒宣雲,這後果你想過沒?”

  燁庭中局勢的波雲詭譎,讓青衣老者這個明眼人,都感到了一絲絲惶恐不安。而麻衣雖然為人精明幹練,但處事為人太過剛硬,所謂的過剛易折,這讓青衣如能何不擔憂。

  “大哥,小弟既然敢推動此事,就有一定的把握,不會讓這把火燒到小弟的身上。”

  麻衣老人輕輕吐了一口氣,道:“姒宣雲飛揚跋扈久矣,荀氏族人也忍了許久,呂國究竟是荀少氏的呂國,任她如何翻騰,能讓呂國易主改姓?”

  “隻要荀氏數千族人猶存,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辦到。”

  麻衣老者態度堅定,道:“況且,老夫從來不認為,呂國有一個身懷宋國血脈的國君,就真的就是一件幸事。”

  青衣無奈的搖頭,道:“好吧,好吧,你就倔吧,老夫是勸不動你了。”

  此時麻衣的態度,已然代表著相當一部分的荀氏族老的態度。

  荀少坐鎮上蔡之事,朝野內外都有議論,但若爭論最大的,還是敕封上大夫之事。

  畢竟,下大夫晉升上大夫的這一步,就需要尋常的貴胄們幾代,乃至於十幾代的積累才行,堪稱一步登天也不為過。

  雖然荀少本身具備實力,而且這事還是由聞太師敲定的,減少了許多的波折。但該有的反撲是一樣也沒少,其中就有不少眼紅的人,試圖在這塊肥肉上,生生撕扯下最肥美的一塊。

  也真是因此,荀少這個人落入了幾位族老的眼,族老們一致認為這個子弟,沒有其他幾家諸侯的暗手,是荀氏中少有背景幹淨的弟子,得了不少的助力。

  最重要的一點,還是荀少與姒宣雲水火不容,也沒有機會與其他公子串聯,值得族老們出手保一保。否則換作他人,就又是另一種態度了。

  看著麻衣油鹽不進的模樣,青衣暗自歎息。

  “這些年來,姒宣雲的作為越來越過分了。暗自戕害庶子,凡有不合心意的,都讓其不知不覺得消失。”

  “幾次三番做的過了火,如此也怪不得族內,會有這麽多的怨忿之言了。”

  或許麻衣老者並不清楚荀少肉身成聖的實力,但一個能讓南陽震動,聞太師都傾力舉薦的人物,自然值得荀氏族老們的看重。

  麻衣老者起身,麵色自若道:“縱然姒宣雲那個女人蛇蠍心腸,可是老夫身處燁庭,她又能拿老夫如何?”

  “不要忘了,她的身份甚為敏感,宋國王姬固然貴重,老夫這個糟老頭子擋不住他們。但這裏是呂國,是呂國社稷的中心。”

  “它是虎臥著,是龍得盤著……再是特殊的身份地位,超過一定的限度也是無用。這裏是咱們荀氏的呂國,不是他姒姓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