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捕捉星的軌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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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銀容呆呆地看著素玨，她不能理解“弄丟了”是什麽意思。星的軀體比人類大了那麽多，如何能“弄丟”？莫非是真的灰飛煙滅了？

  　　月銀容這麽一琢磨，心下一著急，就伸手抓住了素玨的雙手，但她卻說不出話來——她不能問素玨任何的問題，現在有星的消息了，她雖然更想問問題了，但也更不能冒險了——她不能在找到星之前就失去記憶，更不能死去。

  　　素玨看著月銀容握住自己的雙手，知道月銀容心裏的想法，其實素玨又何嚐不著急呢？

  　　她反握住月銀容的雙手，說道：“她掉進了黃泉甬道，我召喚你來，就是想讓你幫我把她救出來。一開始沒和你說，是擔心……”

  　　素玨沒把話說完，那沒說完的話讓她自己忽然感到十分羞愧，臉頰發燙——她沒想到自己會召喚出一條母龍，所以看到月銀容時很是出乎意料，然後她竟然怕月銀容救了她的金龍以後，金龍便會與月銀容雙宿雙棲而舍了她，於是之前一開始她就沒和月銀容說要救金龍這件事。

  　　“我是擔心你會怪我，讓你的同類落進了那裏麵。”素玨最終這樣為自己先前的隱瞞做出這樣的解釋。

  　　“我沒聽過黃泉甬道這個地方。”月銀容急急地說，她是一丁點兒都不在意素玨之前為什麽不說，她隻關心現在如何能找回自己的妹妹。

  　　“黃泉甬道就在這求如山上，據說能通往亡者的世界，但是那黃泉甬道的入口是有結界的，就算是我也進不去。”素玨一臉悵然地說。

  　　“帶我去。”月銀容不多說一個字，她的心裏麵已經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素玨點點頭，站起身，月銀容馬上也跟著起身。

  　　素玨兩隻手畫了個圓，月銀容眼前的景色飛速鬥轉星移，連眼睛都沒有眨，月銀容就發現自己與素玨已經身處一個陡峭的懸崖之上了。

  　　今夜晴好，月色暗淡，但星光璀璨，似乎是冥冥中，星正盼著她的姐姐救她於黃泉。

  　　“你能看得清嗎？”素玨輕聲發問。

  　　月銀容點點頭，龍與貓一樣，有夜視的能力，別說這樣星光璀璨的夜晚了，就算是空中烏雲密布的晚上，月銀容一樣能把周遭看得真切。

  　　冬季的夜，風如尖刀，刮過臉頰；冷如寒針，刺入骨髓。兩個女人衣著單薄，站在淩冽的風裏，卻都昂著首挺著胸，都是絲毫不覺得冷的模樣。

  　　蕭條的景色給她們帶來肅殺的感覺，她們又反把肅殺的感覺交還給蕭條的景色。

  　　素玨雖然神力鼎盛，但終歸隻是肉體凡胎，她沒有夜視的能力，於是她隻是在黑暗中沉吟了半晌，便一抬手，給自己拿了個燈籠來。

  　　對素玨這橫跨空間的本事，月銀容已經習以為常了，她沒再覺得驚訝，徑直說道：“請為我指明那個地方。”

  　　素玨點點頭，提著燈籠，邁步向崖邊上走，月銀容亦步亦趨地跟在素玨身後。

  　　到了崖邊，素玨停住了腳，微微探出半個身子，指著懸崖下對月銀容說：“黃泉甬道就在這個下麵。”她的臉色從容鎮定，一點也不畏高。

  　　月銀容走到懸崖邊，試探性地瞥了瞥，這一瞥，倒是驚到她了。

  　　月銀容感到了墮落的氣息，就和神域裏，那條蛇身上的一樣。這樣的氣息，對人類而言，就像腐屍散發出來的氣味。

  　　崖下的風不似崖上由北往南吹，崖下的風沒有方向，從四麵八方來，也往四麵八方去，呼嘯著仿佛看不見的群魔在瘋狂亂舞。

  　　就是這裏了。

  　　月銀容也不多言，輕輕把身上的衣服脫了，然後從懸崖上一躍而下，沒有半絲的猶豫。她雪白的胴體在空中變成了一條銀色的龍。

  　　素玨看到了月銀容化成的龍，一時間覺得渾身的血都升到了臉上。這條龍，前半身的龍鱗都沒了，隻有後半身發出了柔和的銀色光芒，一對健壯威武的龍角昭示了龍無盡的力量。

  　　素玨覺得雙眼有些模糊了，是淚。她的淚水為何會盈滿了眼眶呢？或許是激動吧，隔了五百年，她終於再次見到了一條龍的身影，而這條龍，將把她心心念念了五百年的那一條龍給帶回她的身邊。

  　　月銀容化成的龍懸在崖下的空中。

  　　月銀容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但漩渦之下有什麽，她看不到，她竭力往黑色漩渦裏遊去，竭力睜著眼睛，竭力尋著星的氣息。

  　　月銀容在黑色漩渦之上，就像水上的浮木，無論如何努力下沉，都是徒勞，稍一鬆懈，她就被一股力量拋出了黑色的大漩渦。

  　　她拚勁全力往裏衝，她聽到頭上的龍角發出輕微的哢嚓聲，那是龍角在碎裂，與此同時她感到後半身的鱗片被撕扯，疼痛襲遍全身。

  　　“星！”她發出吼叫，但漩渦吸走了她所有的聲音。在外麵的人看來，她不過是張了張嘴。

  　　她的力氣用盡了，一股莫名的氣流將她再次撞出了漩渦，她被拋上了天，在天上她翻了個身，然後就重重地摔在了素玨旁邊的地上。

  　　地動山搖。

  　　“你怎麽樣？”素玨一下子跪倒在月銀容的龍頭旁邊，關心地問道。

  　　月銀容喘了幾口粗氣，然後就變成回人的模樣——隻有這樣她才能和素玨溝通。

  　　“我進不去，我實在進不去……星怎麽會進去？我妹妹怎麽會進去的？”月銀容跪在地上，身子朝前趴，兩隻手撐著地麵，她感到渾身都痛，她還感到自己的鼻子發酸，但她仍不忘連連發問，接著就覺得天旋地轉——她問素玨問題了。

  　　“看來真的是不能……銀容，銀容？你怎麽了？”素玨的話說到一半，月銀容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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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月銀容再次睜開雙眼，首先看到的是小一的臉。

  　　“大人醒了，快去敲鍾告訴娘娘。”小一對身邊端著一盆水的小四說。

  　　小四趕忙走出屏風去，對小二和小三抬抬下巴。

  　　小二和小三幾乎是跑著出了寢殿，來到溫泉穀的一角，那裏放了個大鍾。

  　　兩個侍女一齊使勁，用鍾旁懸著的木頭把大鍾撞響了。

  　　鍾聲洪亮，在溫泉穀裏回蕩。

  　　月銀容垂頭，發現自己穿的不是之前那套衣服了，而是一件輕薄的淡黃色的長袍子。

  　　“你們下去吧。”素玨出現在寢殿內的屏風旁邊，她仍是那身金燦燦的衣裙，端莊華貴，威嚴滿滿。

  　　小一和小四得了令，也退出了寢殿。

  　　“你醒了，你還記得我嗎？”素玨徐徐地走過來，邊走邊問月銀容。

  　　月銀容點點頭。

  　　素玨鬆了一口氣，輕輕在月銀容的床邊坐了下來：“以後你可以問我問題了。”

  　　“星怎麽會掉進那個黑色漩渦的？”月銀容不管素玨為何會改了主意，既然她能問問題了，那就不能浪費了機會。

  　　“這件事，說來話長。”素玨垂頭歎了口氣，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把她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

  　　素玨是在伊澤族長大的，身份就是烏頭，可以說是普通人，也可以說是下等人。總之五百年前的某天，她和族裏其他一些年紀相仿的女烏頭就被青陽守珠，也就是當時的伊澤族族長帶到了求如山來。

  　　平日裏素玨都是靠在家裏養蠶為生，跟青陽守珠來求如山，屬於一份臨時的差事。作為一個女烏頭，能被青陽守珠選中，不是嫁人而是辦差，自然是無上的榮耀，所以素玨當時離開家的時候，是帶著一份驕傲和爹娘的期望離開的——假使她做得好，她素玨以及她們素家，在整個伊澤族的地位都可能得到提升。

  　　“那個時候，我和現在的雪銀容一般年紀。”素玨說著，苦苦一笑。

  　　月銀容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雪銀容就是之前石台上的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和素玨一起隨青陽守珠來求如山的人裏麵，還有素玨的好友，那姑娘與素玨一般年紀，名字叫未右。一路上兩個姑娘相伴，彼此照應，溫馨歡樂，倒是把辦差搞得像是春遊踏青。

  　　到了求如山後，素玨發現，其他三個部族的守珠也都來了，而且也都帶了幾個或十幾個與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姑娘。此時，她才產生了一點危機意識，感覺守珠要她們做的事情，一定不簡單。

  　　四個守珠把大家帶到了碧落之境，那裏有一個石頭雕成的龍像。

  　　龍像不大，也就????????齊腰那麽高，一人身那麽寬。

  　　青陽守珠拿著一把匕首，其他三個守珠讓所有的姑娘都排成一隊，輪流走到青陽守珠的麵前，讓青陽守珠用匕首把她們的手指頭割破。手指頭割破以後，姑娘們就按青陽守珠的指引，把自己的血滴在守珠旁邊的龍像身上。

  　　除了四大守珠以外，沒有人知道這是要做什麽，不過既然是守珠的吩咐，也沒人敢違抗命令，全都一一照做。

  　　每個人的血滴到那石頭龍像上，都迅速地消失了，就好像那石頭龍象是一張渴極了的嘴，貪婪地飲下眾人的血。

  　　直到輪著未右，她走上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閉上眼睛，讓青陽守珠割破了她的手指頭，她皺皺眉，但並沒有叫出聲，她微微轉了身子，小心翼翼將自己血滴在了石頭龍像之上。

  　　讓在場所有姑娘大駭的景象出現了——未右的血非但沒有被石頭龍像吸收，反而迅速地覆蓋了整個龍像。明明不過幾滴的血，卻使得整個龍像都變成了血紅色。

  　　眾人皆驚惶，當然也包括未右自己和她身後的素玨。

  　　隻有四個守珠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尤其是青陽守珠，笑得尤為開心。

  　　接著這輪流滴血的奇怪行動就被四大守珠取消了，跟在未右身後的素玨，甚至都沒有割破自己的手指，但她卻成了這個故事的最終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