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幸與不幸

  　　冷亦謹逐漸收緊手心。

  　　可他越用力，一襲紅衣的安柔笑得越開心。

  　　她像個木偶般感受不到痛，水潤的眸子依然妖嬈地瞧著他。

  　　他能從她的眼底窺視到自己猙獰的麵目，就像一個瘋子。

  　　他的眼睛通紅，嘴唇死白，眉眼間全是瘋狂。

  　　像索命的惡鬼。

  　　哪還有半點兒清冷矜貴的少年樣子。

  　　他手上動作停住了。

  　　在她窒息前一秒，冷亦謹鬆開了手。

  　　他的安安肯定厭惡極了那樣的他……

  　　“咳……咳咳咳……”

  　　紅衣安柔雙手捂住脖子，劇烈的咳嗽，仿佛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

  　　明明眼角都咳出淚花，她還在對著冷亦謹笑。

  　　那個笑容好似嘲諷。

  　　又像勝利者的張揚。

  　　明明毫無還手之力，眼神卻充滿高高在上的姿態。

  　　唇角的弧度仿佛在說：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冷亦謹就像看垃圾一樣看她。

  　　紅衣開口：“何必這樣看我呢，我不是你按照自己的渴望創造出來的嘛。”

  　　“我就是你的內心真實的自己。”

  　　她就是冷亦謹愛而不得，幻想出來滿足自己的。

  　　他看不起她，就是看不起自己。

  　　冷亦謹摸了摸口袋，摸到一片空。

  　　他忘記了自己在精神病醫院，這裏沒有煙。

  　　冷亦謹覺得喉嚨特別癢，很想抽一根。

  　　他煙癮不大，平時幾乎不抽，隻有偶爾壓製不住暴戾情緒時才會抽幾根。

  　　現在冷亦謹就特別想來一根。

  　　他舔了舔唇。

  　　耳邊紅衣安柔還在不斷用語言刺激他，他不想理會。

  　　他知道那是個幻影，根本就殺不死也趕不走。

  　　冷亦謹開始學會忽視她，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他都不理會。

  　　他開始配合治療，每天按時吃藥，認真回答黎玉宸的每個問題。

  　　態度轉變的連黎玉宸都驚訝。

  　　見過冷亦謹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樣子，乍然這麽配合還有點不適應。

  　　這天做完心理疏導，黎玉宸忍不住問他。

  　　“為什麽願意治療了？”

  　　冷亦謹端坐在沙發上，臉色雖然蒼白卻沒有之前的死氣。

  　　他平淡說道：“不想自欺欺人了。”

  　　是的，他不想自欺欺人了，就算安柔不喜歡他，她也是獨一無二，閃著光芒的。

  　　任何人都代替不了她。

  　　冷亦謹不想再傷害她了。

  　　也不想再讓她看到他那麽狼狽的樣子。

  　　黎玉宸道：“你能這麽想是對的，現實再痛苦，也是現實。麵對痛苦最好的辦法就是直麵它。”

  　　他看的出來冷亦謹是真的改變了，是真的想變好。

  　　或許這就是愛情？

  　　安柔是冷亦謹的弱點，讓他發瘋。

  　　她也是冷亦謹的鎧甲，讓他自愈。

  　　“有煙嗎？”

  　　冷亦謹低沉的聲音響起。

  　　“沒有，病房禁止吸煙。”黎玉宸毫無感情的拒絕。

  　　冷亦謹點頭，不再說話。

  　　黎玉宸本打算走，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對他說：“為什麽不讓任何人探視？”

  　　自從被安柔找回醫院，冷亦謹就拒絕見任何人。

  　　這並不好。

  　　治療過程是很難熬的，家人的陪伴至少可以減少痛苦。

  　　冷亦謹低著頭，漠然說道：“沒必要讓他們看到我這樣。”

  　　這段時間，父母的痛苦他看在眼裏，沒有必要讓他們陪他一起難受。

  　　黎玉宸蹙眉：“安柔呢？為什麽連她也不見？”

  　　冷亦謹能為了安柔的一句話而配合治療，為什麽連最愛的人都不見。

  　　太極端了！

  　　冷亦謹沉默了很久，久到黎玉宸以為他不會回答。

  　　他卻輕飄飄吐了一句話。

  　　“我隻會給她帶來傷害。”

  　　黎玉宸愣住，像冷亦謹這麽偏執的人，居然會因為這種理由而克製自己的欲望。

  　　黎玉宸見他還算平靜，歎了口氣。

  　　“還是見見你的父母吧，他們很擔心你。”

  　　下午唐靜雲終於見到了冷亦謹。

  　　他穿著幹淨的病號服，洗過臉，刮過胡子，和之前的頹廢相比好了很多。

  　　唐靜雲看著他，心很痛卻不敢表現出來。

  　　她怕刺激到冷亦謹。

  　　“小謹，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你看你都瘦了好多。”她輕聲問。

  　　雖然唐靜雲想掩飾心疼，冷亦謹還是看出來了。

  　　他乖乖點了點頭：“吃過。”

  　　“吃飯就好，你要快點好起來，爸爸媽媽都在等你回家呢。”

  　　唐靜雲忍住嗓音的顫抖。

  　　冷亦謹看到她眼角泛紅，說話小心翼翼的樣子，心裏愧疚。

  　　他隻顧著沉溺在幻想中，根本沒考慮到他們的心情。

  　　冷亦謹聲音哽咽：“媽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兒子。”

  　　冷亦謹已經很久沒有叫她媽，也很久沒有這樣平靜的和她說過話。

  　　見到他恢複正常狀態，唐靜雲淚落了下來。

  　　她拉過冷亦謹的手，沙啞說：“為什麽說這種話，該說對不起的是媽媽才對，是媽媽沒能給你一個健康的身體。”

  　　冷亦謹也紅了眼睛，不停搖頭。

  　　他們付出的已經夠多了，冷亦謹知道自己從小就和普通小孩不一樣，可他們從沒放棄他。

  　　他們給了他全部的愛。

  　　就算他是阿斯伯格患者，他們也從沒想過再生一個。

  　　她把全部的母愛都留給了冷亦謹一個人。

  　　冷亦謹眼角含淚，聲音顫抖：“……謝謝你們，從來沒有放棄我。”

  　　唐靜雲抱住他：“說的是哪的話，我和你爸爸該感謝你才對，謝謝你這輩子當爸爸媽媽的兒子，謝謝你能平安回來。”

  　　她擦掉冷亦謹的眼淚。

  　　“能當你的媽媽，是我的幸運。”

  　　隻要冷亦謹能平平安安，健康快樂的生活就夠了。

  　　他們家不缺錢，不需要她兒子有什麽成就，養他一輩子足夠了。

  　　不僅能養他一輩子，就算冷亦謹成家了也能養得起他的孩子。

  　　人這一輩子不過就是來體驗一下，看一看大好風光。

  　　隻要冷亦謹開心就好。

  　　她不需要他擔負冷家的擔子，畢竟他們家沒有皇位要繼承。

  　　“謝謝您。”這是冷亦謹真心實意的感謝。

  　　唐靜雲今天真的太開心了，冷亦謹的狀態出乎意料的好。

  　　他好像不想自殺了。

  　　她相信他很快就能出康複。

  　　“小柔也在等你康複，我們一起努力好嘛。”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