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所以我才說,陛下對二姐姐真是好。”

  戚顏笑著依偎在躺椅上，聽著麵前的小耳報神跟自己說前朝的事。

  雖然前朝的事陸嘯從不隱瞞她，可是當看到因為這些事,堂妹親自進宮來跟自己報告，她還是感受到了妹妹打心眼兒裏關心自己的那份真心。

  覺得呼吸有些不順暢,她艱難地翻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隻這簡單的動作，就讓坐在自己麵前眉開眼笑吃吃喝喝的戚茹一下子丟了手裏的點心,上前來扶她說道,“別亂動了。太醫說二姐姐懷的是雙胎，如今月份大了，瞧著多怕人。”

  戚顏在做了皇後之後的第六年才有了身孕。

  當她有了身孕,滿朝都鬆了一口氣。

  打從先帝駕崩，先帝的兄長登基，這些年吏治清明，天下太平，是難得的盛世。

  唯一陛下令人詬病的，就是後宮。

  後宮裏清冷冷的，隻有戚皇後一人。

  戚皇後盛寵，這帝後和睦本該是天下的福氣。

  總比皇帝寵妾滅妻,做一個一味沉迷女色的昏君強得多。

  群臣並不覺得皇帝寵愛皇後有什麽不對。

  因此，就算是後宮隻有戚皇後一人,可朝臣們也沒說什麽。

  就算想說什麽也沒用。

  他們又惹不起陛下。

  時間久了，他們也就認了命。

  可令人頗有微詞的是,戚皇後嫁給陛下已經數年,卻始終沒有有孕。

  這事關皇位國祚的繼承問題，自然讓人憂心了起來。

  有人就暗戳戳地跟皇帝建議說，若皇後娘娘當真子嗣有礙,那不如寵幾個沒身份的嬪妾，等她們生了皇子抱養到皇後的膝下，留子去母也無所謂……

  這話被皇帝聽了，也並沒有暴戾罵人，隻是第二天上朝，待群臣匯聚時平靜地告訴所有人說，自己與皇後夫妻情深，容不得旁人在其中攪和礙眼。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誰敢出現在宮裏插足他們夫妻，他就宰了誰。

  做皇帝的，君無戲言，說到必然做到。

  他未曾繼承皇位的時候，一向以陰狠狠厲著稱，雖然這些年溫和許多，可骨子裏的狠厲是改不掉的，這話沒有人會懷疑。

  可是皇嗣怎麽辦？

  皇帝就很平靜坦然地說道，有子嗣就立做東宮，沒有其實更好。

  沒有子嗣，就不會有人跟他搶皇後了。

  打從這一日群臣們才痛苦地發現，自家這位頗為賢名的陛下，似乎有點心理問題。

  不是戚皇後善妒。

  而是……而是陛下似乎對戚皇後有著與眾不同的獨占欲與偏執，甚至有點容不得自己的子嗣。

  直到又是一日，皇帝突然想起冷宮裏關著一個曾經自己的愛慕者，據說在未服侍先帝之前還當街攔馬的女人……那女人承過先帝的幾日寵愛就被丟進了冷宮，早就被人忘到陰溝裏去了。

  可沒想到皇帝一日看宮中賬本，一下子又把這已經無聲無息的女人想起來……對於曾經愛慕自己的女子，陛下表現出了真切的厭惡。

  他把這冷宮裏的女人送去邊關挖煤。

  就是因為這宮裏，他容不得有人，哪怕沒有威脅的人礙眼。

  這一下子，頓時朝中沒聲了。

  也沒有人想要去勸說戚皇後“賢惠”了。

  明顯是陛下有病，得治。

  至於皇嗣，天下人也隻能期盼戚皇後的肚子了。

  如今過了這麽多年，皇後總算有孕，而且還是雙胎，朝中隱隱地鬆了一口氣，又有點擔憂。

  陛下可是說過，要是生女，那就立為太女。

  “無妨。”戚顏想著這些年丈夫與朝臣們鬥智鬥勇，不由抿嘴笑了，摸了摸即將臨盆的肚子。

  她覺得有趣極了。

  自從經曆過先帝荼毒之後，她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到，朝中對陸嘯是很喜歡的。

  所謂的鬥智鬥勇，也是朝臣們與她的夫君之間的一點趣味遊戲。

  她的陛下，竟然這麽招人喜歡，甚至還被人真心地擔憂日後皇位的繼承問題。

  這或許也是成為帝王之後的一點點小幸福吧。

  撫摸著自己的小腹，戚顏目光溫柔起來。

  前世，她一輩子沒有做過母親。

  而今生，終於讓她有機會擁有屬於自己的兒女。

  前世今生已經變得完全不同，她會擁有自己的兒女，擁有自己更長久的人生，而不是如前世那般早早地亡故……

  腹中突然的劇痛，讓戚顏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

  身下的潮濕，也讓她一下子抓住了麵前的堂妹。

  那陣陣劇痛傳來，還有妹妹關切的叫聲，讓戚顏的腦海渾渾噩噩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經曆生育之苦，從這一刻才明白，這世上的母親是最偉大的人的含義……那劇痛得讓人不能呼吸，還有艱難，一遍遍用力，撕裂般的痛苦，連身邊的產婆驚慌的聲音都不能讓她清醒過來。

  模模糊糊裏，戚顏掙紮著，覺得自己聽到一聲響亮的嬰啼，身體的力量一下子散盡，身體還是思緒輕飄飄的，仿佛慢慢飄起。

  她仿佛虛浮在了半空裏，似乎脫離了整個塵世的牽絆。

  耳邊傳來很多人的哭聲還有叫嚷，可到底在哭著叫嚷什麽，她卻聽不分明。

  她隻是渾渾噩噩地飄蕩安靜的空間裏，直到麵前一抹光亮靠過去。

  眼前出現的，卻並不是她已經熟悉了的大殿，而是另一處曾經在記憶裏並不那麽美好的地方。

  她懸浮在半空，怔忡地看著病榻上那個咽了氣的蒼白單薄的女子。

  她的嘴角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就像是安靜地睡了過去。

  轟然撞開的大門口，是一道熟悉的，卻更加凶厲的，身披鐵甲的影子。

  戚顏動了動嘴角，想要叫他一聲，可他卻從她的麵前擦肩而過。

  他看不見她。

  或許，他的眼裏也隻有那個已經沒有了聲息的女人。

  “阿顏！”

  那聲音悲痛，仿佛失去了一切的困獸的痛苦的聲音，讓懸浮在大殿裏的戚顏怔忡起來。

  她就看著從不流淚的他滿臉淚水，俯身將那個蒼白的自己用力地抱在懷裏，緊緊地。

  眼淚都落在她的身上，他口中發出了嘶啞的嗚咽。

  那麽痛苦，讓她也忍不住淚流滿麵。

  “阿嘯。”

  原來，這就是前世她死去之後的他。

  她的愛人。

  “魏王！不，大哥！”

  就在他無聲地痛哭，許久之後流著眼淚將她抱起來，準備離開，那個恐懼地縮在角落的年輕英俊的皇帝頓時撲過來，在他憎恨的目光裏緊緊地抓住他的腿，恐懼地叫道，“大哥，你，你饒了朕，饒了朕！朕是，朕是你的親弟弟啊！你不是討厭貴妃麽？你去殺了她，朕不會攔著你！”

  他很怕死，胡亂地想要把他怨恨的人丟出來做擋箭牌，可漸漸地，他在陸嘯慢慢顯露出殺氣的目光裏慢慢退後。

  他一隻手抱著她，一隻手拿著冰冷的長劍，抵在他的喉嚨，輕聲說道，“十年。”

  “什麽？！”皇帝驚慌地問道。

  “你傷害她十年，如今，我雙倍奉還。”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他長劍落下，冷宮裏，傳來的是皇帝與隨之被押解而來的戚貴妃的慘叫。

  他砍掉了皇帝的一雙手臂，砍掉了貴妃的雙腿，然後把慘叫哀嚎著的兩個人關進了冷宮。

  戚太後，承恩公夫妻……她漂浮在他的身邊，看著他將戚家血洗清算，沒有任何人能夠得到他的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