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齊信川還沒說話, 俞先生就眯眼打量他，然後說：“聽那位張小姐說你愛人是個當兵的，沒想到學習方麵這麽好, 那當兵不是可惜了嗎？現在大家都去考大學, 成績好應該去讀大學。”

  　　童珊珊說：“不可惜的，他原本就是技術兵, 現在也在讀軍校。他很厲害的, 各種意義上的厲害。”

  　　“倒是我對部隊的這些事情不了解了，原來還有技術兵，那齊先生在部隊是做什麽技術的呢？”

  　　齊信川笑著說：“我是修東西的，汽車也會修，工具也會修，基本上什麽都可以修。”

  　　他這麽說也沒錯, 他們的日常也確實要修理各種武器, 說自己是個修東西的倒是很合適, 既沒有騙人，也不會真的透露自己的本職。

  　　俞先生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了, 他說：“你們小夫妻倆倒都是聰明人, 就是聰明的地方不太一樣。”

  　　童珊珊也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隻能跟著說道：“我就是有點小聰明罷了。”

  　　“張小姐說你在讀大學，隻有小聰明肯定是做不了大學生的。”俞先生說：“不知道你學的是什麽專業？”

  　　“我是外語係的，主修英文, 輔修俄語。”

  　　俞先生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他端著那隻簡單的白瓷茶杯, 好一會兒才說：“沒想到現在居然都有外語係了, 想當初, 會說洋文的人那可都是走zi派的。”

  　　童珊珊也不知道能說什麽, 便跟著“嗯”了一聲。

  　　齊信川原本就不是話多的人，這會兒就更不說話了，齊小滿小口小口吃東西，也不說話，甚至喝茶的時候都沒什麽聲音。

  　　俞先生出了一會兒神，又道：“那你們外語係的畢業了，會去什麽地方工作呢？”

  　　“係主任說過，會分去省裏市裏一些需要的崗位，比如出版社、報社、省直機關，也可以留校做老師。”童珊珊道。

  　　“倒是有很多種選擇。”俞先生說：“那你打算選擇去哪裏工作？”

  　　“要是可以的話，我想留校做老師。”童珊珊說：“我對其他工作並不感興趣，以後也不想升官。留校做老師，有寒暑假，平時也不會太忙，我可以有充裕的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過，如果想留校做老師，成績必須非常優異，到時候競爭會很激烈吧。”

  　　“你還有自己喜歡的事情？”

  　　“對，我喜歡做漂亮的衣服，從幾年前開始，我就會手繪設計稿，給熟悉的人做一些漂亮衣服賺取手工費。”

  　　俞先生微微愣了一下，他看了看童珊珊一家人的穿著，道：“這倒是個好愛好，隻可惜稍微有一點不入流了。”

  　　“沒關係，我喜歡就好，要那麽入流做什麽？再說了，現在不入流，不代表以後一輩子都不入流。總有一天，服裝設計會是非常體麵的工作的。”童珊珊笑著說道。

  　　俞先生點點頭，拿了茶壺給童珊珊他們續茶：“再喝一點吧。”

  　　“好的，謝謝您。”

  　　他們喝了一會兒茶，桌上的麵包片和俞先生從食盒中取出來的點心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俞先生就說：“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們二位想不想上樓看看房子？”

  　　童珊珊很驚喜：“當然想啊。”

  　　“那就跟我上來吧。”俞先生輕輕站了起來，在前麵帶路。

  　　這屋內的樓梯是木製結構的，雖然經過了這麽多年，但依舊很牢固，木頭扶手上有油潤的年代感，也有一些斑駁的痕跡，但總體看上去，是保持得非常好的房子。

  　　這棟宅子確實不小，一樓除了大客廳之外，還有一個很大的廚房、一個簡單的廁所、一個吸煙室和一間小小的傭人房。

  　　二樓是書房、起居室、三個臥室和一邊一個小廁所，一個有浴缸，一個沒有。

  　　三樓一看就是主人居住的地方，臥室非常寬敞，帶著衣帽間、浴室，還有一個非常寬大的陽台，坐在陽台上可以看到樓下的小花園，晚上也可以看星星。

  　　除了大臥室之外，還有好幾個房間，可以自行設計用途。

  　　站在大陽台上，俞先生又開始說話了，他用英文說道：“我是在這棟房子裏出生和長大的，我的祖父是做洋行買賣的，我們一家人都會說洋文，我的兄弟姐妹也從小就學。”

  　　童珊珊用英文回道：“您的口音很好聽。”

  　　“你的發音也不錯，能學成這樣，算是不容易了。”俞先生歎口氣，道：“如今我家裏隻剩下我一個人了，這棟房子對我來說實在是太大了，但我一直舍不得賣掉它，因為這房子留存了我所有的美好回憶。”

  　　童珊珊說：“那……就別賣了吧，您就住在這裏。”

  　　這麽漂亮又這麽有紀念意義的房子，如果換做是她，也會舍不得賣掉的。

  　　“我在農場的時候，有一位恩人經常幫助我，現在那位恩人生了重病，急需用錢，我需要錢，送他去京市治病。”俞先生說了實話。

  　　童珊珊看他麵有愁容，眼中帶著淡淡的悲戚感，就說：“那也不用賣房子的，如果俞先生不介意的話，可以從我這裏抵押借錢。”

  　　俞先生又是一愣，他轉頭看向童珊珊，像是想看出她話裏的真意。

  　　童珊珊說：“您手裏要是有什麽貴重物品，可以拿來做為抵押品，我借給您相應的錢款，會按照銀行那邊的利率算利息。您這樣的人家，肯定多少還是有一點貴重東西的。”

  　　“你這個年輕人有點奇怪，你來，不就是想買房子的嗎？我現在急需用錢，你應該做的是趁機壓價買下我的房子，而不是提供另一種解決方案給我。”

  　　“我是很想從這邊買一套房子，我也很喜歡您家裏這棟房子，但我看得出來，您舍不得賣掉這套房子，那我何必奪人所愛呢？何況，這邊的房子挺多的，我再等等，總能等到另一套出售的。”童珊珊實話實說。

  　　“那你要那些抵押品又能做什麽用處呢？就算我有古董，現在也賣不出價錢的。古董什麽的，不過是一堆廢物罷了。”

  　　“現在賣不出，不代表以後賣不出。我還年輕，等我到了中年，社會肯定是另外一副光景了。”童珊珊說：“俞先生，您考慮一下吧，如果想好了可以再去找我，我們就住軍區家屬大院兒。”

  　　之後，童珊珊一家人就回去了。

  　　齊信川說：“你不後悔嗎？你那麽喜歡那棟房子，沒有趁機買下，以後可能就遇不到這麽漂亮的房子了。”

  　　“不後悔，他……也挺可憐的，那個房子有那麽多回憶，他應該住在裏麵直到終老。”童珊珊說：“再說我們家住個兩層樓的房子就差不多了，三層樓太大了。”

  　　齊信川笑著親她一口：“我們珊珊就是心地善良。”

  　　“好啦，房子等過了年再讓瀟瀟幫忙打聽，馬上就要過年了，暫時不想這個事兒了。”

  　　他們踏踏實實過了一個豐足快樂的年，家裏買了五斤新鮮豬肉，還有半桶魚和一隻老母雞，童珊珊跟童晶晶一起做了很多好吃的，硬生生把齊小滿這個出了名的瘦猴子都給喂胖了一點兒。

  　　過了年，他們把省城該去拜年的地方都跑了一遍，就安心窩在家裏陪齊小詩。

  　　到了大年初六，俞先生拎著點心上門，跟她說起了抵押借錢的事情。

  　　他的包裏裝著一個幾百年前的玉扳指，雕刻非常精美，還有一個小巧精致的鼻煙壺，童珊珊一看就喜歡上了。

  　　“我想借六百塊錢，你看這兩樣東西可以嗎？如果不行，我家裏還有其他的，隻是器具比較大，我得再過來一趟。”

  　　童珊珊說：“可以，那我們寫個借條吧，把東西都寫明。”

  　　“好。”俞先生眼角紅了起來，“童小姐，謝謝你。”

  　　“不用這麽客氣，買賣公平嘛。”童珊珊笑了笑。

  　　送走俞先生後，童珊珊拿著這兩樣東西去了向雪峰的家。

  　　他剛好在家，就幫童珊珊驗了真假。

  　　“都是真的，而且這可是宮裏的東西，就算放在現在，也遠超過六百塊錢的。”向雪峰說：“你沒吃虧。”

  　　“我知道我沒吃虧，我是想問問你，這東西大概算是哪一種珍貴程度的。”童珊珊說：“這位先生，大概是沒有錢贖回去了。所以，我心裏有個底，將來也好拿去賣個好價錢嘛。”

  　　“那你得放上一些年數，或者找機會去港城賣掉。這是宮裏的物件兒，拿去港城，少說也夠你好幾年不上班了。具體的行情我現在還不清楚，你要是想盡快出手，我也可以幫你問一問。”向雪峰說。

  　　“我不著急出手，等十幾年後再賣。我現在心裏有數就行，謝謝你啊。”童珊珊高高興興，把兩件東西收好，又說：“對了，向同誌，你們家這一片的二層小樓，有沒有人願意賣掉的？”

  　　向家住的這一片地方沒有張瀟瀟他們那一片房子好，雖然也是二層小樓，但麵積小一些，院子也小，可好歹也是小樓房，童珊珊覺得自己還是可以問一問的。

  　　向雪峰說：“你要買房子？”

  　　“對。”

  　　“我幫你問問，有消息了就去告訴你。”

  　　“好，那我回去了。”

  　　“都這個時間了，我媽也快回來了，不如留在這裏吃個晚飯，我對象也會過來。”

  　　童珊珊搖搖頭：“不了，我要回家陪我女兒。”

  　　向雪峰笑了起來：“現在就這樣離不開女兒了，以後女兒結婚了，那還得了？”

  　　“我看你就是嫉妒我有個漂亮的女兒，別以為我沒看出來，你對象可眼饞我們家小詩了。”

  　　“等我們結婚了，她就不用眼饞你的女兒了，我們可以自己生，當然不是現在，得畢業以後。她不像你，沒辦法一邊讀書一邊生孩子。”

  　　童珊珊瞪大了眼睛：“我說老向，你是不是要結婚了？”

  　　“我們倆跟學校打了報告了，下學期開學要是批準了，就先去領證。我們倆年紀都不算小了，所以打算先結婚，孩子嘛，等畢業工作了再要。”

  　　“婚禮呢？”

  　　“不辦婚禮了，就兩家人簡單湊一起吃個飯。”

  　　“那我到時候單獨給你紅包，恭喜你啊，終於走到這一步了。”

  　　向雪峰笑著點點頭：“是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童珊珊回到家後，跟齊信川說了向雪峰要結婚的事情，齊信川就說：“那我們到時候送個特別一點的禮物給他們吧，畢竟是好朋友。”

  　　“行，咱們一起想一想。”

  　　正月十五很快就過去了，童珊珊聽張瀟瀟說，俞先生初十就去了京市，說是要很久才會回來。

  　　她還把童珊珊說了一頓：“怎麽這麽傻？人家缺錢，你就趕緊砸錢把房子買下啊！現在借了錢給人家，房子還沒著落，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不著急，總有機會再等到出售的人家的。”

  　　“那你可等著吧，那一片我都問過了，暫時沒人想賣的。”

  　　“那我就等著。”童珊珊不以為意。

  　　新學期開學後，童珊珊他們的課程已經沒有之前多了，她大部分時候都可以在家裏陪著齊小詩。

  　　齊小詩在健康快樂地一點一點長大，童珊珊買了一個國產照相機回來，把孩子的每一點成長都記錄了下來，包括齊小滿在內。

  　　童晶晶現在有充分的時間看書學習，她對這一次的考試也充滿信心，覺得自己一定可以通過。

  　　三月初，齊信川他們暫時離開了省城，去外地參加一個大型的演習，聽說跟成績掛鉤的，所以童珊珊都有一點點緊張起來了。

  　　又過了幾天，向雪峰過來了一趟，說他們家往左數三家的那個戶主要賣房子，就是價格叫的有點高，他讓童珊珊吊一吊那人的胃口。

  　　童珊珊一個人先去看了一下房子，基本算是滿意，但她也沒有表態，也不著急買，就這麽不冷不熱吊著戶主大半個月，他就主動降到了一個合理的價格。

  　　童珊珊走了正規途徑，又找人做了擔保，等手續全都辦好以後，她才把錢款結清。

  　　戶主一家人很快就搬走了，說是去了南邊某個地方。

  　　等齊信川回到省城的時候，童珊珊已經把新買到的房子租出去了。

  　　別看這房子樓上樓下租金不便宜，但想租的人還真不少，新租戶都搬進去入住了。

  　　齊信川說：“那張瀟瀟那邊的房子還買不買？”

  　　“買，金餅換了不少錢，為什麽不買？我們家兩個孩子呢，總要做到一人一套房子嘛。”童珊珊笑著說。

  　　齊信川點點頭，側身拿起床頭櫃上的手表看了看時間，道：“六點了，我們該回去吃晚飯了。”

  　　童珊珊在他懷裏蹭了蹭，輕聲說：“真不想回去，想在這裏跟你單獨過一個晚上。”

  　　齊信川是今天剛剛到家的，童珊珊把齊小詩交給童晶晶，就拉著齊信川來了招待所，兩個人在這裏待了一個下午了，但她還是有點舍不得回去。

  　　畢竟是小別勝新婚，童珊珊還有很多話想跟齊信川慢慢說呢。

  　　齊信川低頭輕吻她的額頭，道：“童晶晶一個人晚上帶小詩還是不行，這樣吧，我爸媽下個月要過來看小詩，到時候請他們在家裏多住兩天，我開車帶你去外地玩兩天，你說怎麽樣？”

  　　“真的嗎？那我們可說好了。”童珊珊這才來了精神，爬起來就去衝澡穿衣服。

  　　回到家裏，童晶晶已經做好了晚飯，正在客廳陪著齊小詩一起玩，齊小滿在臥室認真寫作業，聽到動靜趕緊出來抱住齊信川的手臂：“爸，你可回來了！”

  　　齊信川摸了摸孩子短短的板寸頭，笑著說：“怎麽把頭發剪得這麽短？”

  　　“我們學校六年級有人燙了頭發被校長看見了，結果全校檢查發型，要求男生都剃成這樣的短發。這種頭發也挺好的，方便，洗了頭立刻就幹了。”齊小滿說：“爸，你下次休息是什麽時候？”

  　　“下一次是四月底，到時候我有好幾天假期，你爺爺奶奶也要過來，怎麽了？”

  　　“那你可以跟媽媽一起去看我的比賽了！我們學校的小隊很厲害的，一定可以打到決賽。決賽就是四月底，爸，你到時候一定要去看。”齊小滿很興奮地說道。

  　　齊信川愣了一下，他想到了之前跟童珊珊的決定，他說好了要帶童珊珊單獨出門去旅遊的。

  　　童珊珊卻從那頭端著一個小鍋走過來，一邊走一邊說：“好啊，到時候我跟你爸爸一起去看你的比賽，給你加油，所以，你一定要進入決賽。”

  　　“媽媽放心，我們肯定會進入決賽的！”齊小滿歡呼一聲，“我去洗手端菜。”

  　　等孩子跑去了廁所，齊信川拉住童珊珊：“去看他的比賽，就不能出門去旅遊了。”

  　　“當然是孩子更重要啊，旅遊就算了，當天晚上，我們倆單獨去招待所住一晚上就可以了。”童珊珊笑著親了親他的下巴，“我要求不高。”

  　　齊信川用力抱住她：“總覺得對不起你。”

  　　“傻不傻呀。”童珊珊笑著跑去廚房，“快點過來端菜吃飯。”

  　　到了四月下旬，氣候越來越暖和了，童珊珊隻要不上課，就會推著小童車，帶著齊小詩在大院兒裏到處走動。

  　　趕上天氣特別好的時候，她也會跟童晶晶一起走遠一點，帶著齊小詩去逛公園。

  　　小寶貝不怕生，看到蝴蝶會好奇，看到小狗會跟著嗚嗚叫，但還是不會說話。

  　　童珊珊也不著急，也沒有每天著重教她喊“爸爸媽媽”，一切順其自然。

  　　作者有話說：

  　　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