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可以穿新褲子出門做客, 齊小滿顯得特別高興，他的小臉蛋紅撲撲的，一直在問童珊珊什麽時候出發。

  　　“等你爸爸回來我們就會出發了。”童珊珊笑著在廚房裝自己做好的點心。

  　　受材料和天氣的限製, 所以童珊珊隻做了比較簡單的點心, 有藕粉桂花糖糕、糖漬栗子和紅糖發糕。

  　　這些點心並不難做，原材料也是現在比較容易買到的, 就是這會兒很少有人願意花心思來做這些點心, 畢竟很多人家飯都吃不飽，糖也是很貴的東西。

  　　童珊珊自己也舍不得做這些東西來吃，但高雲上次幫過大忙，所以花點心思做些點心感謝她，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而且，她是齊信川的長輩, 晚輩上門去拜訪, 總要拿一點像樣的禮物。

  　　整個廚房都是甜滋滋的香味兒, 齊小滿站在廚房門口，忍不住含著手指吸鼻子：“媽媽, 好香啊。”

  　　他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非常認真地盯著那些甜味來源看, 小臉蛋微微鼓了起來, 看上去是真的有點饞了。

  　　童珊珊笑著遞給齊小滿一小塊藕粉桂花糖糕，然後說：“給你吃一塊這個糖糕，現在不能多吃, 因為晚上我們要出去做客，你現在吃太多點心, 晚上就吃不下飯啦。不過, 我留了糖漬栗子和紅糖發糕, 明天我們可以一起吃。”

  　　靠近九月底了, 除了正午那一會兒會稍顯悶熱，夜晚是非常涼快的，所以這些食物放到明天也不會壞的。

  　　如果實在擔心，晚上回來可以也當成宵夜吃掉。

  　　齊小滿高興壞了，道了謝就拿著糖糕小口吃了起來。

  　　童珊珊把藕粉桂花糖糕和紅糖發糕用國營商店包裝點心的油紙包了起來，又把糖漬栗子裝在一個罐頭瓶子裏。

  　　這些板栗是隔壁鄭荷花給她的，說是去郊外自己打回來的，不要錢，家裏現在還有半籃子。

  　　這些板栗香甜可口，隨便煮熟就是一頓美餐，這樣做成糖漬栗子屬於精細吃法了，而且比較經放，所以童珊珊做了不少。

  　　家裏的罐頭瓶子也是好東西，可以拿來裝食物，也可以拿來做泡菜、醃菜什麽的，家家戶戶都會把這些罐頭瓶子當成寶。

  　　童珊珊現在用的這一個，還是上次盛聰拿過來的水果罐頭。

  　　裝好了點心，齊信川也回來了，他一進門就看見齊小滿捏著一塊自己沒見過的點心吃得津津有味，他便笑著摸了一下娃娃的腦袋：“小滿在吃什麽好東西呢？”

  　　“媽媽做的點心，好吃，甜！”齊小滿的眼睛亮晶晶，看來是吃得很高興了。

  　　齊信川笑著走進廚房：“做了什麽好吃的？”

  　　童珊珊指著盤子上自己留下來的那一份點心一一介紹了一下，然後說：“藕粉是趙蕊送給我的，幸好之前沒舍得多喝，現在就用上了。”

  　　“你可真厲害，居然會做這麽多點心。”齊信川說：“我隻吃過發糕。”

  　　“紅糖發糕是最簡單的，下個月我再做一次好了。按我們家的條件，一個月做一兩次點心還是可以的。再說下個月我就不用上班了，有的是時間。”童珊珊說：“你要不要先嚐一塊點心再出門？我跟你說，我做的點心不比店裏的差。”

  　　齊信川嚐了兩口點心，頓時讚不絕口：“師母一定會非常喜歡的，她其實是個文化人，平時生活也很講究，就是現在沒那個條件了。你做的這些點心，可以給她當做茶點食用。”

  　　齊信川之前跟童珊珊說過高雲的事情，高雲的出身非常好，小時候家裏很有錢，父親經商，母親也知書達理，她從小就讀女校，受過很好的教育。

  　　但後來她的父親去世，家道中落，母親為了活命隻好帶著她改嫁，雖然當時她的年紀已經不小了，但還是跟著繼父改了姓。

  　　後來，她的繼父走上了革ming的道路，她受其影響，也走上了這條道路，一直奮鬥到今日。

  　　按照齊信川的說法，幸好高雲當初跟著繼父改了姓，加上她的母親是改嫁到外地的，所以親生父親的那一段也沒被人挖出來，因為這樣高雲才能幸免於難，還可以坐到現在的這個位置。

  　　因為聽說高雲是個讀過書的講究人，所以童珊珊才會花心思把點心做得特別漂亮，特別是藕粉桂花糖糕，做得就像工藝品一樣，相信高雲會喜歡的。

  　　把點心裝進布袋子裏，齊信川又拎了兩瓶白酒，全家人就高高興興出門了。

  　　今天過節，大家都回來的早，杜威在門口空地上坐著剝花生，見他們一家三口打扮得齊齊整整一起出門，便問道：“小齊，今天過節，你們穿成這樣是要去哪裏？難不成是去國營飯店吃頓好的嗎？”

  　　他們普通人的家庭很少去國營飯店吃飯，但條件好的家庭逢年過節是會去搓一頓好的，打打牙祭的。

  　　齊信川說：“今天過節，我師母叫我們過去吃個晚飯，順便也見見珊珊。”

  　　杜威說：“珊珊都嫁過來這麽久了，你師母還沒見過她啊？”

  　　“是的，她老人家比較忙。”

  　　“那你們晚上回來嗎？要是回來的話，可別耽誤太久了。”

  　　“回來的，我借了自行車，什麽時間回來都方便的。”齊信川笑著拍了拍借來的二八大杠。

  　　“還是得自己買一輛自行車，那才是真的方便。”杜威說：“可惜我到現在都沒弄到票，不過小齊你應該比我容易弄票的，今年能買一輛不？”

  　　“盡量吧。”齊信川笑了笑，“我們出去了。”

  　　“去吧去吧，路上小心啊。”杜威擺擺手，然後繼續剝花生。

  　　他沒什麽別的愛好，休息的時候喜歡吃油炸花生米配一點小酒，鄭荷花炸的花生米特別香脆，撒上一點點鹽末子，童珊珊也能一口氣吃半盤。

  　　齊信川騎著二八大杠，帶著一家人去了省委大院。

  　　這裏的環境特別好，但進進出出的人穿著都很樸素。

  　　到了門口，齊信川登記了姓名，因為高雲提前打過招呼的關係，所以不需要再進去詢問，就直接讓他們進去了。

  　　齊信川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所以知道路，他騎著車子直接停在了一個小院子的外頭，然後喊道：“師母，我們到了。”

  　　透過院子門，可以看到院子裏麵種著四季常青的綠色植物，生長得很茂密，主體建築物是一棟二層小樓。

  　　樓房的牆壁看上去有點年代了，加上入秋後幾乎沒什麽雨水，所以看上去有點灰撲撲的。

  　　很快，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同誌便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她長得非常精神，個子很高，約莫有一米七的樣子，五官很突出，濃眉、鳳眼、高鼻梁，一頭齊耳短發顯得她幹脆又利落。

  　　她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藍褲子，一雙黑色的半舊布鞋，整個人看上去幹幹淨淨、清清爽爽。

  　　隻這麽看著她，你就會覺得這一定是一個做事雷厲風行的人。

  　　“你們到啦！”高雲一走過來就用力拍了拍齊信川的肩膀，“好小子，比之前更精神了嘛！”

  　　高雲的聲音洪亮有力，一聽就知道這個人中氣十足，身體很好。

  　　然後她彎腰抱起齊小滿：“小滿，還記得奶奶嗎？”

  　　齊小滿用力點頭，然後奶聲奶氣道：“記得，奶奶上次給我巧克力吃了。”

  　　齊信川笑著說：“是的，吃了巧克力，結果晚上太興奮了睡不著覺，後來就不敢給他吃了。”

  　　“也是我忘記了，娃娃太小，確實不能吃太多巧克力，以後還是給小滿吃糖，不過糖也不能多吃，對牙齒不好。”

  　　齊小滿說：“媽媽也不給我吃太多糖，還說吃了糖要好好刷牙。”

  　　“你媽媽說得對，吃了糖一定要好好刷牙。”高雲抱著娃娃笑著看向一旁的童珊珊，她把人仔細打量了一遍，然後說：“好小子，居然找了一個這麽漂亮的媳婦兒！你可從來沒說過小童長得這麽好看啊！把文工團的姑娘們也比下去了啊。”

  　　童珊珊乖巧地微笑：“師母好，我叫童珊珊。”

  　　“知道，信川跟我說過你的情況。，不過，你長得這麽好看，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高雲伸出一隻空著的手跟童珊珊握手，“走，快點進屋，我們進去好好說話。”

  　　她抱著齊小滿走在前頭，齊信川推著車進來，然後把自行車停在了角落裏。

  　　走進來之後，童珊珊才發現在外麵看不見的角落裏，種了一小片月季，這會兒開得非常燦爛，讓有些灰撲撲的建築物也變得美麗起來了。

  　　見童珊珊打量月季，高雲就說：“你也喜歡花兒嗎？”

  　　“喜歡的。”童珊珊說：“這些月季真好看，我也想在家門口種一點了。”

  　　“那就讓信川給你種一點，月季是非常容易養活的花兒，一點也不嬌氣，而且可以開很久。我工作忙，平時就靠秘書偶爾幫我照料一下這些花兒，你看，也長得這麽好了。”

  　　齊信川停好車子走過來：“那我回頭去弄點花種。”

  　　童珊珊說：“弄一點兒就行了，我就種幾株，其他地方還是種蔥蒜。”

  　　大院兒家家戶戶的門口都會有一點點空地，大家都會種點蔥蒜當做調味料，勤快一點的還會去院牆下頭挖荒地，然後種上各種應季蔬菜，比如鄭荷花。

  　　但童珊珊不太擅長種菜，種點蔥蒜已經是極限了，所以門前的那一小塊地方顯得挺荒蕪的，現在種上幾株月季，倒是剛剛好。

  　　高雲帶著他們走進屋子裏，室內非常開闊，客廳有童珊珊他們家兩個大，采光充足。

  　　裝修很簡單，雪白的牆壁，地麵用油漆刷過，看上去比水泥地麵清潔一些。

  　　家具也都是市麵上常見的那種家具，隻是沙發跟茶幾更大一些，而且沙發是軟式的沙發，上頭鋪著沙發布，茶幾上也鋪著桌布，看上去很精致。

  　　其他的家具也是應有盡有，但生活痕跡並不多。

  　　牆上掛著每個家裏都有的領xiu畫像跟年曆，高櫃子上還有領xiu的石膏像，擦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空氣中還彌漫著一點兒花露水的香氣，讓人覺得很安心。

  　　“坐吧，你們想喝點什麽？小滿喝麥乳精好不好？”高雲抱著齊小滿坐了下來。

  　　齊小滿點點頭：“好，我喝麥乳精。”

  　　“你們倆呢？喝茶好不好？紅茶綠茶都有。”

  　　童珊珊說：“那我喝紅茶好了，我們家裏隻有綠茶。”

  　　齊信川說：“師母，我來泡吧。”

  　　“別，你這麽久才來一次，我給你泡杯茶是應該的。”

  　　說著，高雲拎了暖水瓶過來，給他們倒好了水。

  　　高雲拿出來的杯子全都是雪白的瓷器，杯身非常纖薄，童珊珊輕輕用指甲彈了一下杯壁，發出了清脆的聲音，可見這是很好的瓷器。

  　　每個杯子下麵還放上了木頭做的杯墊，這可比童珊珊他們在家裏精致太多了。

  　　齊信川道了謝，就把帶來的禮物打開給高雲看：“師母，這是珊珊自己做的點心，師母喜歡喝茶，剛好可以當做茶點。我嚐過了，味道很好。”

  　　高雲非常意外地看著茶幾上的兩個油紙包和一個罐頭瓶子：“自己做點心？小童還會這些？”

  　　“都是很簡單的點心，我跟人問了做法，自己嚐試了一下，味道還行，師母嚐嚐看喜不喜歡。”童珊珊介紹了一下三種點心。

  　　高雲打開紙包，各拈起一點嚐了嚐，露出讚賞的表情：“很好吃的點心，小童手藝不錯啊，信川有福氣。”

  　　齊信川點頭說：“珊珊什麽都會，我確實很幸運。”

  　　“那你也要對小童好一點。”高雲說：“小童嫁過來半年多了，感覺怎麽樣？在省城還習慣嗎？”

  　　“很習慣，家屬大院兒環境也好，吃得飽穿得暖，也有事情可以做，我覺得非常好。”童珊珊認認真真回道。

  　　“那你適應能力很強，有的人從鄉下過來，要適應很久的。看來讀過書的孩子還是不一樣的，我聽說你讀到中學畢業了，之前的成績好像也不錯。”

  　　“是的，我讀到畢業了。”

  　　“不能上高中真的太可惜了，現在可以上高中的人實在是太少了，以後要是有機會可以讓你們繼續學習就好了，知識還是很重要的。”高雲說：“這話在外頭不能說，不過你們是自己人，倒是無所謂的。”

  　　“我相信一定會有機會的。”童珊珊點點頭。

  　　以後，齊信川還要去讀大學呢，她也可以讀個中專，主要是為了拿個學曆。

  　　“真是個好孩子，長得這麽漂亮，性情卻這麽好，眼神也這麽幹淨溫和，一點兒嬌氣都沒有，真好。”高雲笑著說：“信川之前突然說要回家結婚，我其實擔心了很久。他是一個孝順孩子，父母讓他結婚，他就會結婚。但我特別擔心他娶錯了人，他這樣的一個性子，要是娶了一個惡媳婦，那會被欺負一輩子的。幸好，你是個好孩子，我這回可以放心了。”

  　　童珊珊笑著說：“齊信川才不會被惡媳婦欺負呢，他看著不聲不響的，其實可聰明了。”

  　　“信川確實是個聰明人，看來你對他還挺了解的。”

  　　“都在一起生活這麽久了，多少還是了解一些的。不過，師母的事情他倒是很少提起，如果不是上次師母幫了大忙，我都不知道師母是做什麽工作的呢。”

  　　“信川就是這樣，平時比較謹慎，有時候也會謹慎過頭，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就是這一點最好了。”

  　　又聊了一會兒童珊珊來到省城之後做過的事情，高雲就說：“我聽說呂天貴又找你麻煩了，事情過去後我才聽人說的。信川，出了事，你怎麽不跟我說呢？”

  　　童珊珊說：“是我不讓他說的，師母太忙了，我不想拿我那點小事情來麻煩您。我跟齊信川也都是成年人，應該要自己解決麻煩事的。”

  　　高雲看著她笑：“你這孩子，心眼還挺多的。是不是怕欠我人情，所以不讓信川跟我說？”

  　　童珊珊也不隱瞞：“是的，被您看穿了。”

  　　“我啊，沒有後代了，信川就像我的孩子一樣。我平時太忙，信川也忙，有時候我有空了，信川沒空，信川有空了，我又走不開。但我想告訴你，以後有什麽事，就來找我，信川不在，你也可以來找我，你叫我一聲師母，我就把你當孩子看。明天我讓秘書去給你送點東西，順便讓你認認人，以後有什麽事，你直接找我秘書。我在這裏也就你們幾個親人了，你們有麻煩不找我，我心裏多難受啊。”

  　　“好，我知道了，謝謝師母。”童珊珊甜甜一笑，看上去更乖巧了。

  　　她原本不知道高雲沒有孩子，加上他們來往不多，所以一直不敢麻煩她。

  　　現在知道了，也大概意識到齊信川等於就是她的晚輩了，童珊珊打算以後做了什麽好吃的就給高雲送一份。

  　　晚輩做不了什麽，但保持感情聯絡還是可以的。

  　　高雲又說起了之前跟齊信川之間發生的一些趣事，正聊得高興，門外有人敲了敲門：“高副sheng長，晚飯到了。”

  　　高雲立刻說：“好了，晚飯到了，我們可以吃飯了。”

  　　齊信川說：“師母，是從食堂打的飯菜嗎？”

  　　“今天過節，小童第一次上門來做客，我怎麽可能給你們吃食堂的飯菜？我讓小易從國營飯店買的飯菜，我聽說小童喜歡吃肉，所以讓她買了紅燒肉。”

  　　一個穿著白襯衫跟黑褲子的女性拎著一個沉甸甸的布袋子走了進來，布袋子看上去鼓鼓囊囊的，還裝了一口鍋的樣子。

  　　她大概三十來歲的模樣，五官端正，個子不高，看上去一臉溫和，一直是笑眯眯的樣子，她就是高雲的秘書易秋彤。

  　　跟童珊珊他們打了招呼後，易秋彤熟門熟路走進了廚房。

  　　過了一會兒，她把大盆大碗端上了餐桌，又裝了四碗米飯，就走過來說：“飯菜已經好了，我先回去了。”

  　　“好，早點回去過節吧，今天辛苦你了。”高雲笑著說。

  　　等易秋彤出去後，高雲就說：“走吧，我們開始吃飯。我不怎麽會做飯，但是國營飯店的飯菜味道很好，也算是可以過個好節了。”

  　　童珊珊說：“師母，下次要是一起吃飯，我可以做飯，我做飯手藝還行，至少齊信川跟小滿都喜歡吃。”

  　　“這個我也聽信川說過，他說你很會做飯，簡單的飯菜也能做得很有滋味。今天你第一次過來，所以吃國營飯店的菜。等下次再來，我就讓小易買好菜，等你來燒。”

  　　“好。”

  　　幾個人坐在餐桌前，童珊珊發現易秋彤還給齊小滿準備了小娃娃用的短木筷子和小勺子，他的飯碗也比大人們的小一號，可見這個秘書很細心。

  　　桌上的菜是土豆紅燒肉、炒冬瓜、板栗燒鴨子和炒辣椒，還有一盆青菜豆腐湯。

  　　紅燒肉的做法跟童珊珊的不太一樣，但是非常好吃，一口咬下去香軟彈牙，味道非常好。

  　　“我不喜歡喝酒，所以我們今天就以茶代酒吧。”高雲舉起茶杯，“今天你們來陪我過節，我感到非常開心。來，碰一個。”

  　　齊小滿也跟著大人們一起舉起他的麥乳精，還像模像樣跟每個人都碰了杯，然後才喜滋滋地喝了一口。

  　　高雲對齊小滿很照顧，一直在拿公筷給他夾菜，讓他多吃一點。

  　　飯菜味道好，而且真材實料，豬肉跟鴨子的分量很大，童珊珊吃了不少。

  　　但高雲看上去更喜歡吃素菜和豆腐，紅燒肉她隻吃了一塊，鴨子動了兩三塊，就隻吃素菜了。

  　　齊信川說：“師母還是不太喜歡吃油葷嗎？”

  　　“吃還是可以吃的，就是不能多吃，還是素菜吃著爽口一些。”高雲笑著看向童珊珊，“你是不是覺得我挑食？”

  　　“沒有，師母是不是腸胃不太好？吃油葷不容易消化？”

  　　“也有一點是腸胃的問題，不過最主要是我之前遇到過一點麻煩，有一次，餓到發暈的時候，我愛人給我做了紅燒肉和大米飯送給我，我一口氣吃完一大碗紅燒肉，結果把腸胃傷到了，從那以後，我就不太吃油葷的東西了。當然了，魚還是可以吃的。”

  　　“原來是這樣，那師母喜歡吃什麽呢？”童珊珊問道。

  　　“我啊，我現在就喜歡吃點素菜、涼拌菜，還有點心我也愛吃的，雞蛋糕我能好幾塊，甜的吃了頭腦清楚。”

  　　這個確實，像他們腦力活動比較多的人，吃甜食可以補充精力。

  　　童珊珊默默記下這些，打算以後做給高雲吃。

  　　吃過晚飯，齊信川去收碗洗碗，高雲跟童珊珊帶著齊小滿在院子裏說話。

  　　“你這麽好看的姑娘，在村子裏沒有人給你提親嗎？怎麽會輪到我們信川的？”一頓飯吃下來，高雲跟童珊珊也熟悉了起來，所以可以開玩笑地問這樣的問題。

  　　童珊珊說：“我在村裏名聲不太好聽，大家都知道我喜歡吵架惹事。我們家又窮，我親爹親媽的名聲也不好，特別是我媽，所以沒人想跟我結婚。”

  　　“那你是怎麽同意換婚的？你就不怕嫁個壞蛋嗎？”

  　　“怕也沒用，我們村裏，子女說話不算的，我要是不嫁，就隻能偷著跑掉了，但外頭那麽危險，我能跑去哪裏啊？再說齊信川每個月都領錢，嫁給他我也能領糧票，比在村裏強，我覺得也挺好的。不過，一開始的時候，我聽說他長得可嚇人了，還擔心過。誰知道見到本人，也不是什麽青麵獠牙，就是臉上有個疤而已，人還是個好小夥子，我就挺滿意的。”

  　　高雲說：“你這孩子雖然挺會盤算的，不過倒是個好孩子。你不以貌取人，這樣很好。”

  　　童珊珊說：“我以貌取人的，不過我看人順眼不順眼，還要看我心情。”

  　　高雲哈哈大笑：“說得好，自己看著順眼就行，不用管人家怎麽說。信川能跟你結婚，也是他走運氣了。我們小滿也是。”

  　　齊小滿這會兒在院子那頭折樹葉子玩，高雲繼續說：“你把小滿照顧得很好，孩子的衣服幹幹淨淨的，手指甲也剪得短短的，耳朵後頭沒有汙垢，還長胖了一些，性子也變得開朗了。我最開始見到小滿的時候，這孩子喜歡說話喜歡笑，但笑都是假裝的，我看得出來，他是害怕信川不要他了，所以總是笑著跟他相處。但現在的小滿不一樣了，他的笑容是真心的，這些改變，應該都是你的功勞。你雖然很年輕，但你是個好媽媽。”

  　　“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齊信川對小滿很好的，隻要他在家，就是他照顧小滿更多一些。”童珊珊笑著說：“我會想偷懶，與其說我是個媽媽，倒不如說我是小滿的好夥伴、好朋友。我沒有做過媽媽，也不懂什麽才是好媽媽，我在想，隻要小滿高高興興地過好每一天就行，我也是。”

  　　高雲聽完這段話，眼神立馬變得不一樣了，她琢磨了一會兒，笑著說：“你可真是太不一樣了，你是不是很喜歡看書？”

  　　“我確實喜歡看書，不過這話可不敢到處說。”童珊珊笑著說：“我把政委家裏的書都借來看過了，報紙也會每天看。現在政委家裏也沒什麽書可以外借了，我得想想去哪裏找書看。”

  　　看書這個消遣的活動，就算來了這裏，童珊珊也一直沒有放下。

  　　“你跟我來。”高雲拍了拍她的肩膀，帶著她往屋裏走。

  　　路過廚房的時候，高雲說：“信川，小滿在外頭玩，你稍微看著點兒，我帶珊珊去書房。”

  　　她對童珊珊的稱呼從小童變成了珊珊，童珊珊立刻意識到了。

  　　高雲的書房在二樓，這裏屬於她的私人空間，秘書也不會上來的。

  　　但就算如此，書房還是上了鎖，高雲用鑰匙打開書房的門，然後推開房門：“進來看看。”

  　　書房麵積不算大，就是普通臥室的大小，裏麵擺著一張書桌，和兩麵牆壁的書櫃，櫃子上擺滿了書籍，但每本書籍外頭都包著報紙做的書皮，看不出來到底是什麽書。

  　　進門的那麵牆壁上掛著兩幅字畫，都是草書，所以童珊珊沒看懂，但她覺得這應該都是真跡。

  　　高雲走到書架前，隨手拿起一本書遞給童珊珊：“你會外語嗎？”

  　　童珊珊打開一看，這居然是英文原文書，她看了一下，這是Y國的一本原文小說，很出名的那種。

  　　“我會說英語，但是看書不太行，我詞匯量跟不上。”童珊珊說：“齊信川好像可以看外文書。”

  　　“他是可以的，是我愛人教出來的。不過，你居然會說英語，這讓我很意外。”高雲說：“在鄉下那種地方，你是怎麽堅持學習的？”

  　　童珊珊的外語是跟基地的外國人學的，日常口語交流沒太大問題，但是看書確實不行。

  　　但是她不能這樣回答高雲，所以她想了想，說：“我就是自己跟著書學的，我撿到過幾本很老的教材，偷偷放起來，有空就自己跟著學。我們村裏也有關係好的知青，偶爾趁著沒人的時候，也會請教一下知青。”

  　　“真是難為你，這樣的環境還會堅持學習，真的太不容易了。”高雲拍拍童珊珊的肩膀，“堅持學習是對的……以後，我們要學習外頭的很多先進東西，不會人家的語言可不行。你想不想繼續學習外語？學得精深一點？”

  　　童珊珊說：“我想學，但不是現在。實話說，我們現在的生活條件雖然還不錯，但我還想過得更好一點，所以我平時有空的時候就在做衣服賺錢。等以後條件更好了，我會開始學習，但我現在確實想把重心放在過好日子上。”

  　　“說得很有道理，這樣吧，我這裏有一些譯本小說，現在市麵上是找不到的，你可以拿去看。書我都包好書皮了，但你看的時候也要小心，最好不要讓任何人看見了，免得給你惹麻煩。”高雲說：“你想看嗎？”

  　　“我想看的。”童珊珊很激動。

  　　老實說，她更想看一些經典的書籍，現在書店裏能買到的那些書也不是不好看，但老實說，局限性確實太大了。

  　　高雲拿出了三本包好書皮的厚書遞給童珊珊：“你先看這些，之後要是看完了，可以拿給信川，他會還給我，我再給你換幾本。”

  　　“謝謝師母，我一定會小心一點，隻在臥室看的，看完之後就放在床底下，誰也不會發現的。”童珊珊很認真地說道：“我可真的太高興了。”

  　　高雲露出很欣慰的笑容：“你很好，真的非常好，信川跟你在一起，我非常非常滿意，隻希望你們兩個人可以共同學習、共同進步。”

  　　“我會努力的。”童珊珊立刻保證道。

  　　抱著書走出去，高雲又重新鎖上了房門。

  　　她笑著說：“這些東西原本都是藏在別的地方的，今年風聲沒那麽緊了，我又給偷偷運回來了，放在我家裏，倒是不會被發現。除了小易，我家也沒什麽人會過來，冷清得很。”

  　　“等我跟齊信川買了自行車，隻要師母休息，我就帶小滿過來看看您。有小滿在，哪裏都會很熱鬧的。”

  　　“好，這可是你說的，以後你可要常來玩。”高雲跟她一起下了樓，又說：“你們到現在都沒有自行車票嗎？”

  　　剛巧齊信川出來了，聽見這話就說：“我在弄一個東西，完成之後，會獎勵我一輛自行車的，我想給珊珊買一輛女同誌能騎的，這樣以後她出門就很方便了。”

  　　“還行，你還挺會心疼人的。既然你那邊會有自行車，那我就不給你票了。不過你們家還缺什麽東西嗎？你結婚，我也想添置一點什麽。”高雲說。

  　　“不缺什麽了，家裏收音機、縫紉機、手表跟電風扇都有了，就差一輛自行車了。”童珊珊說：“這日子可真的太好了。”

  　　高雲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珊珊說話可真有意思，這聲音脆生生的，跟唱歌似的。”

  　　“她真的唱歌就不行了，沒有一個音在調上。”齊信川笑著說。

  　　童珊珊正色道：“每個人都有短板，五音不全也不是我的錯，我要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高雲這次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你們這兩個孩子，也太有趣了。好了好了，天都黑了，我們去外頭賞月吃月餅吧。”

  　　齊信川把小桌子搬出去，又端上茶杯、一盤月餅跟一盤童珊珊做的點心，幾個人坐在院子裏賞月喝茶。

  　　高雲家裏的月餅是五仁口味的，用料足，每咬一口下去都是滿滿的香氣，童珊珊一會兒就吃完了一個，連說好吃。

  　　高雲說：“還有，剩下的你都帶回去吃吧。”

  　　大院兒食堂發的月餅是豆沙餡兒的，所以童珊珊也沒講客氣，回去的時候，她把剩下的幾個五仁月餅都帶走了。

  　　高雲把他們一直送到大院的門口，然後她拉住童珊珊的手說：“珊珊，要再來玩。”

  　　看的出來，她很喜歡童珊珊。

  　　“我會的，到時候我給師母做飯吃，一定嚐嚐我的手藝。要是師母有空，也去我們家玩呀。”

  　　“好，我要是得了空，就去你們家玩。其實我一直想去的，就是一直沒有空。”

  　　“師母，我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早點休息。”

  　　齊信川騎著自行車，慢慢帶著一家人回家。

  　　路過另一個大院兒的時候，一輛吉普車毫無預警突然從大門口開出來，要不是齊信川反應快，快速把車子扭著撇開，就會跟吉普車撞上了。

  　　童珊珊從後座上被甩了下去，她反應快，所以自己借力站住了，倒也沒摔跤。

  　　齊信川趕緊停住車子：“珊珊你沒事吧？”

  　　齊小滿也趕緊伸脖子看她：“媽媽！”

  　　“我還好，我站住了，你們別擔心。”童珊珊說道。

  　　吉普車也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車後座上一個中年男同誌伸出頭來問道：“同誌，沒事吧？”

  　　他的語氣不怎麽焦急，也不怎麽重視這事兒。

  　　齊信川一直是個好脾氣的人，但這次他卻很不高興地說道：“你們這樣開車太危險了，如果真的出了事，你們怎麽負責？”

  　　“有什麽好負責的？真的出了事那是你們自己不看路！跟我們有什麽關係？”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從駕駛位上響起，“老子一直是這樣開車的！”

  　　後頭的中年人嗬斥道：“天貴，不許胡說，快點給別人道歉，誰允許你這樣開車的？”

  　　“天貴”這個詞讓童珊珊精神一凜，從這個大院兒裏開出來的車，車上不會是呂天貴吧？

  　　正想著，就看見另一邊的後座那邊門被打開了，下來了一個眼熟的女同誌，正是張瀟瀟。

  　　張瀟瀟顯然也很意外，她趕緊走過來問道：“你們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還好，就是腳踝有點疼。”童珊珊說。

  　　其實她腳踝沒事，但這是因為她身體素質好，如果換了其他人，這會兒少說也是扭傷。

  　　“那一定是扭到腳了。”張瀟瀟扭頭看向中年人，“老呂，人家受傷了，這可怎麽辦？要不要送他們去醫院看看？”

  　　中年人也隻好從車子上走了下來，他個子不高，但相貌不醜，看上去也不像五十歲的人，跟張瀟瀟站在一起也不算太突兀。

  　　但這個人架子擺的比較足，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個什麽領導。

  　　呂向前打量了一下齊信川跟童珊珊一家人，還沒說話，就見駕駛位上的男青年衝了下來。

  　　“好啊，我還以為是誰，這不是齊信川嗎？原來是你們一家人在這裏找事情！我告訴你，今天沒撞死你們是你們運氣好！”說完，他就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狠狠地盯著童珊珊看。

  　　但在看到童珊珊的臉孔的時候，呂天貴的神色閃爍了一下，他甚至眯起眼睛咂摸了一下童珊珊的相貌。

  　　童珊珊一臉嫌棄地往齊信川身邊靠了靠，過了這麽久，她可算是見到呂天貴本尊了。

  　　呂天貴今年二十五歲，他的相貌其實不算難看，但整個人氣色極差，因為常年的飲酒熬夜，所以他臉部浮腫，眼下烏黑一片，胡子沒有刮幹淨，看上去非常邋遢，甚至還沒有他五十歲的親爹精神好。

  　　但他的衣服質地很精良，白襯衫筆挺，皮鞋鋥亮，手腕上的手表還是最貴的那種，跟樸素打扮的高雲截然不同。

  　　作者有話說：

  　　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