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男青年的話一出,車上頓時靜了一下，大家還以為這人又和陳文光一樣要找茬的呢。

  　　“朝奉軍，你又想問趙夏意同誌什麽事啊，該不會學陳文光吧？”

  　　“對啊,你要是跟他學,那我們以後可也不理你了。”

  　　這人一開口,其他人紛紛看向坐在最後一排沉默的陳文光。陳文光陡然接觸到那麽多視線頓時一懵，“看我幹、幹什麽？”

  　　“看你長的好啊。”

  　　眾人笑鬧起來,陳文□□的渾身發抖卻根本不敢跟這些二世祖鬧翻。他目光略過趙夏意忍不住皺了皺眉,似乎從遇上趙夏意開始他的運氣就不太好了。

  　　眾人又挪回了視線，從那天之後大家都不樂意跟陳文光說話了，覺得這人很陰，萬一和對方打交道那天被賣了都不知道。

  　　朝奉軍略帶迷茫道,“我這次估分在二百七十分左右,我也不知道能報什麽樣的大學,就報了大專，但是我更想去上更好的大學。可我現在就拿不定主意,萬一我收到大專的通知書了,我是去上大專還是繼續複習一下再等來年參加高考重新考自己喜歡的大學。”

  　　他說完,車裏徹底靜下來了，不少人都露出了這樣的迷茫。

  　　“說起來,我也有些拿不準,我爸媽還想我考個好學校光宗耀祖呢。”

  　　“我也想上個好點的，但現在我估計隻能上中專，畢竟我學習太不行了。”

  　　“那我們該怎麽決定呢？”

  　　這真是件令人頭疼的事情。

  　　這年月考大學都是自己估分填報誌願,分數線不知道,大家都考多少也不知道。一切都像蒙著眼睛進行的。

  　　很多人有可能考的很好,但估分不準誌願填報的也小心翼翼，也有人運氣好，哪怕考的不好卻大著膽子報了好的學校，卻非常幸運的撿漏進入好的學校。

  　　但國家的教育體係要一步步的完善，在她看到的劇情裏，高考已經變了模式，但具體怎麽樣她也不清楚。畢竟她看到的人生裏，她處於社會的最底層，根本接觸不到那些，偶爾知道一點東西也不全麵，很可能是從鄭秋主觀出發的。

  　　趙夏意遺憾的搖頭，“這種事我無法給你建議。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高考一旦開始就不會停止，今年情況特殊冬天考試，但在十年前高考是在夏季進行的，所以我覺得以後高考可能還是在夏季進行。也就是78年七八月份。而且我聽說今年參加高考的人非常多，看招生的學校也知道錄取率不會太高。但明年會有多少人也不清楚，有多少學校招生也不清楚……”

  　　“所以你是什麽意思呢？”

  　　突然有人開口問了一句，語氣很衝，裏頭質問和不滿的語氣非常的強烈。

  　　趙夏意回頭看著陳文光笑了聲，“我說的話什麽意思也沒有，甚至跟朝奉軍的問題也無關，我隻是闡述了一件事實給予意見參考，至於怎麽選擇那是他的事情。人的人生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裏，而不是別人說了什麽就決定了他的未來。”

  　　陳文光又不吭聲了。

  　　朝奉軍卻若有所思，“如果我現在放棄，半年後我還能參加高考。”

  　　趙夏意道，“你的確可以再次參加高考，但相應的你也要有心理準備，起碼得做最壞的打算，萬一你考的還不如這一次呢，萬一你連現在的學校也考不上呢？”

  　　這話雖然不客氣，但也說的是事實，朝奉軍並沒有生氣，反而道，“但我若能勤奮努力半年，說不定就能走進更好的大學。”

  　　朝奉軍是個營長的兒子，他父親跟他肯定的說過，他們兄弟中隻能有一個進部隊，他弟弟虎頭虎腦身子骨也好，顯然更適合進部隊，所以他自己就早做打算，想考大學。

  　　可估了分後他又不甘心，他覺得他還能上更好的大學。

  　　趙夏意什麽也沒說嗎？

  　　不，趙夏意在提醒他，高考很難，今年人數多，題目難，明年也不一定能簡單。

  　　朝奉軍思索半晌道，“我會好好考慮的。”

  　　其他人也紛紛討論起這件事來，大家都想上好的大學，但有魄力能放棄既得的轉而去為另一個縹緲看不見前路的目標奮鬥的人，那就太少了。

  　　朝奉軍會考慮，其他人也會考慮。

  　　趙夏意微微歎息，就連她自己也不能確定自己能夠考上呢，所以她在填報的時候還填了青大，若連青大也考不上，那她也隻能參加78年的高考了。

  　　在迷茫中，車子到了駐地，在家屬院門口停下，趙夏意和李甜等人下了車，李甜直接回宿舍了，俞甜和趙夏意同行回去。

  　　路上俞彤說，“我隻報了魯大。”

  　　趙夏意驚訝的看著她，俞彤眨眨眼道，“就像朝奉軍的迷茫，我也有，但我就要考魯大，其他的我不去。去不了清大和華大，那就去魯大。”

  　　趙夏意佩服道，“我就做不到，我除了魯大還填了青大。”

  　　不同於李甜性格還有些不穩定，俞彤可以說非常成熟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打算安排的明明白白，所以她們填誌願的時候她也沒多說。她們甚至大條到都沒看對方的誌願。結果俞彤也孤注一擲的填了魯大。

  　　俞彤不置可否，“興許你是對的。”

  　　但她就是不想將就，也不想給自己退路。

  　　事已至此也沒法再做更改，而且以俞彤的估分成績考上興許沒什麽問題。

  　　“你想明白就好。”趙夏意和俞彤分別，便往家裏去了。

  　　才進胡同，就看到門口站了一個人，趙夏意有些看不清楚，但那人卻朝她走來。

  　　筆直的身軀，不是許沐晨是誰。

  　　這會兒天都快黑了，趙夏意不顧腳下還有已經結冰的泥巴，抬起腳就朝許沐晨跑了過去。

  　　見她突然跑起來了，許沐晨擔心她再摔著，忙朝她跑了過去，“別跑了，當心摔著。”

  　　然而許沐晨話音剛落，趙夏意腳下一滑，整個人就摔在地上了。

  　　好在趙夏意屁股著地，除了屁股疼倒是沒摔到其他的地方。

  　　但趙夏意還是委屈了，眼淚包裹在眼眶裏，埋怨道，“都怪你。”

  　　“對對，都怪我。”許沐晨心疼壞了，也不管其他了，直接將她打橫抱起，趙夏意還提著大包小包，胳膊就掛在他脖子上差點沒把他勒斷氣。

  　　許沐晨說，“再勒你就要守寡了。”

  　　趙夏意忙鬆開，“呸呸，不吉利。”

  　　倆人進門，許沐晨用腳將門合上直接抱著她進屋放在了炕上，之後便要脫趙夏意的棉褲，趙夏意捂著屁股道，“你幹什麽？”

  　　許沐晨一派坦然，“看看你屁股摔傷沒。”

  　　趙夏意就哼哼，“這麽一摔就算傷著也是內傷。”

  　　她說完就皺眉，屁股上不是肉就是腿骨哪來的內傷。

  　　許沐晨嗯了一聲，然後道，“那我去盛飯，先吃了飯再說？”

  　　他想的是等上了炕進了被窩再上手檢查。

  　　晚飯許沐晨燉了排骨，裏頭放了海帶，另外又切了一盤鹹菜絲兒用大蔥拌了，就著米飯倆人吃的肚兒圓。

  　　吃飽飯許沐晨又去刷碗燒熱水。

  　　完了他問趙夏意，“要擦澡嗎？屋裏溫度還行。”

  　　趙夏意身上穿著薄毛衣想了想點頭，“擦擦也行。”

  　　屋裏在她回來之前就點了炭盆，還有一個煤球爐子，除了臥室裏開了一點窗戶通風，堂屋裏就還算暖和了。

  　　許沐晨提了水進來給她兌水，趙夏意就問，“你洗了嗎？”

  　　許沐晨嗯了一聲，趙夏意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這是男人在求歡啊。說起來自打高考前一周倆人就沒再那啥過了，現在考完了也報名完了，她都有些饞她男人的身子了。

  　　趙夏意哦了一聲，“那你先進裏屋去，我要擦了。”

  　　許沐晨不動，“我幫你，倆人比較快。”

  　　趙夏意信了他的鬼，執意攆他，許沐晨失望的進了裏屋，還囑咐她，“水涼了就趕緊添水，或者喊我幫忙。”

  　　趙夏意麵無表情，“你再不走水才真的涼了。”

  　　大冷天的擦澡也比較痛苦，但不擦感覺渾身難受。趙夏意三下五除二脫了衣服，然後用了十來分鍾就擦完了身子。

  　　後麵許沐晨收拾，趙夏意直接鑽進被窩裏，她聽著外頭許沐晨忙碌的聲音，忍不住勾出一個笑來。

  　　她有這樣好的丈夫，她才不要離他太遠呢。

  　　其實今天她估分比她預想的要高一點，甚至她覺得首都的學校也可以報一下了，但她到底不敢冒險，也實在舍不得許沐晨了，她寧願去上魯大。

  　　也許會有人覺得她傻，但她並不這樣認為，夫妻之間相處並不是要東風壓西風才會幸福，為什麽就不是相互包容呢？

  　　許沐晨能包容她不想生孩子，能包容她的懶她的饞，她也一樣能包容他的性格。

  　　趙夏意迷迷糊糊的快睡著了，就感覺到一股熱氣，一睜眼，就看見男人正幽幽的看著她。

  　　趙夏意陡然驚醒，伸出細白的胳膊勾住男人的脖子然後親了上去。

  　　如此良辰美景，不做點有意思的事怎麽對得起這良辰呢？

  　　誌願報完，趙夏意她們還是得去上班，到了辦公室後少不得又被人問報了哪個學校，趙夏意說了魯大，幾個部長紛紛誇讚，“這個學校好，離著家也近，夫妻團聚也方便。”

  　　然後又說起誰家的孩子也去考大學了，又說哪個村裏已經結了婚的知青如何因為高考的事兒鬧離婚了。

  　　這樣的事兒不在少數。

  　　在上山下鄉之初，知識青年懷著一腔熱血奔赴祖國大江南北為祖國的建設做貢獻。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上山下鄉的各種弊端出現，有些男女青年下鄉後受不得鄉下的苦，有人娶了鄉下的姑娘，有人嫁了鄉下的青年。

  　　原本會這麽一直過下去，然而數字幫沒了，接著又恢複了高考，數以萬計的知識青年想要回城，而通過其他途徑回去的太少了，高考就不一樣了，隻要他們能夠考上，他們就能回去，而且畢業之後還能有國家分配的工作。

  　　所以沒結婚的知青慶幸，結了婚的知青不少人後悔，甚至不惜拋妻棄子或者拋夫棄子也要堅持回城。

  　　這中間的對錯趙夏意無法評判。

  　　從她看到的劇情裏，她下鄉後因為長的漂亮被流氓惦記，最後被算計沒了清白被迫嫁人。雖然看到的並不全麵，但趙夏意想那時候的她估計是後悔了的。

  　　多少年輕姑娘迫於生計或者被算計嫁了人的？多少青年被看上被迫拉郎配對的？

  　　有很多事他們是看不見的，現在時間長了，隻知道他們拋妻棄子或者拋夫棄子了。

  　　除非是像鄭秋隋鵬飛這樣的玩意兒，不然趙夏意是絕不參與討論的。

  　　李甜聽著幾個年長的人還在批判附近村裏的幾個知青，就忍不住開口道，“我覺得他們跑的好。”

  　　齊幹事問她，“為什麽這麽說？”

  　　李甜咬了咬唇，說，“你們大概不知道，年前那一陣子，我嫂子算計我婚事，想把我嫁給李超，就之前安保隊那個。我不樂意，後來我爹出麵拒絕了。你知道李超娶了什麽人嗎？”

  　　哪怕她沒說大家也有些猜測了。

  　　李甜冷笑一聲，“娶了隔壁大隊一個女知青，聽說那女知青長的很漂亮，平時也挺高傲，以前就說過絕對不在鄉下結婚生子，結果嫁給了李超。”

  　　雲幹事皺眉，“不是自願的？”

  　　“哪能是自願呢。”李甜道，“她那麽多年都堅持了，去年數字幫都沒了，她能不堅持？但聽說她被李超看上了，然後用了下作的手段，不得不嫁人。今年高考恢複，她利用如今的便利偷偷的蓋了章去報名高考了。如今正在家裏鬧離婚，你們覺得這婚該離還是不該離？”

  　　“該離。”齊幹事道。

  　　雲幹事猶豫，“那她有孩子了嗎？”

  　　李甜奇怪道，“離婚和有孩子沒孩子有多大關係？就算有孩子也不是她自願的，難道因為有了孩子就得安於現狀被困在李超家裏？”

  　　“不一樣的。”雲幹事歎了口氣，“她這可能沒有牽掛，如果有了孩子了她還跑了，那孩子多可憐啊。”

  　　趙夏意終於忍不住了，“孩子可憐，那女人就不可憐了？嫁人非所願，生子非所願，還要為孩子鎖在鄉下，誰理解一下女人的苦楚？”

  　　“都在譴責率先逃跑的那一個，那為什麽沒人譴責那些使用下三濫的手段強迫他人結婚的人？就因為他們現在屬於受害者一方就該被同情嗎？在這種事情中就算有人要負責，也該是造成這一局麵的人，真要計較誰最倒黴，也是那些被迫結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