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都說冤家路窄,不管趙夏意還是許沐晨，都不想碰見許國盛一家，除非刻意去找。

  　　可這也太湊巧了一些。

  　　趙夏意還好說，畢竟她就在這邊呆個幾天,就算碰見了一個當公公的也不能當人麵訓斥她,但許沐晨在這邊住的時間就長多了。許國盛有心想找他還是很容易的。

  　　這種爹除了離的遠遠的沒有其他辦法,偏偏人家就自以為爹就往前麵湊，要多氣人就多氣人。

  　　離著一段距離,趙夏意就看清了許國盛那張臉。

  　　然而不等趙夏意詢問,許沐晨卻拉著她飛速掉頭往旁邊的胡同進去了。

  　　遠處的許國盛那張臉直接就黑了。

  　　許沐晨走的飛快，趙夏意被他拽著一溜小跑的跟著，趙夏意忍不住笑，“咱們跑了,就你爸那氣性估計得生氣。”

  　　有時候她都覺得奇怪,許根生夫妻都不是小心眼的人,看許鳳英也是大氣的人，怎麽到了許國盛這兒這麽小心眼兒,說他心眼兒跟針鼻兒是的一點都不冤枉他。

  　　趙夏意幾乎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許沐晨也不在意,隻道，“不知道,不關心。”

  　　他神情淡漠,語氣平淡，說起許國盛也沒有一點感情。

  　　在他心裏對方甚至早不是他的父親了，維持如今的局麵在他看來是最好的,可對方顯然不這麽想。

  　　估計生氣不可避免,但許沐晨覺得這種情況完全可以避免,對方故意找上來，那就別怪他躲著了。

  　　走了一陣之後許沐晨停了下來，趙夏意氣喘籲籲，“應該碰不見了。”

  　　家屬區麵積很大，許沐晨挑選的位置也更靠近訓練場這邊，趙夏意看了眼手表發現從宿舍樓過來走了十來分鍾，去除躲避許國盛的幾分鍾，走的快的話十分鍾估計也差不多了。這麽算起來也就不遠了。

  　　許沐晨帶著趙夏意左拐右拐到了一處院子前麵說，“就是這裏了。”

  　　他拿出鑰匙去開門，趙夏意就站在後麵打量。

  　　在外頭看著，這小院麵積的確是小，而且位置也在胡同的最裏麵，跟營地隔了一堵牆，甚至站在牆這邊都能聽見那邊訓練的聲音。

  　　趙夏意道，“要是這裏有道門就更方麵了。”

  　　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不過家屬區和訓練區是有門的，出了胡同往前麵走個幾排房子也就到了，而且門口也有士兵把守，進出都要登記，並不是說家屬就能隨便進出的。

  　　許沐晨開了門倆人進去，入眼便是一個巴掌大的小院子。

  　　正麵也就三間房，院子也不大，在西南角上是一個小小的茅房，跟茅房隔了兩米的距離還有一間屋子，這間屋子和堂屋中間有個兩米寬的位置，上頭搭了一個棚子，下麵搭著灶台，至於壓水井則在院子的東邊兒，孤零零的靠著牆。

  　　至於南邊靠牆的位置則被開出了一小塊菜地，裏頭零星還剩了些小白菜和小蘿卜，倒是一壟黃瓜還長的鬱鬱蔥蔥，隻是上頭結的黃瓜已經老了。很顯然，在此之前不久這裏還是有人住的，隻是如今已經搬走了。

  　　許沐晨說，“進去看看。”

  　　家屬院許沐晨來過幾回，隻不過去的都是團長和政委家，但團級幹部的級別在那兒，分配的房子也比他們這個大了一些，看到這院子的時候許沐晨有些失落，但也不至於多失望。

  　　屋門有些破舊，推開的時候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屋子裏意外的很幹淨，灰塵居然都沒多少，而屋內的家具除了飯桌和兩個板凳，也沒有其他的了。

  　　再推開臥室的門，靠窗一張兩米寬的大炕，一個快要散架的衣櫥，然後就沒了。臥室分了東間和西間，裏頭的用具差不多。

  　　趙夏意說，“真簡單啊。”

  　　許沐晨摸了摸鼻子，“暫時住住還行。”

  　　他看了眼手表說，“我得回隊裏看看，中午過來收拾，我們先回去吧。”

  　　趙夏意說，“這裏有壓水井，我去找掃帚掃掃，再擦擦就行，你忙你的去。”

  　　許沐晨站著沒動，趙夏意笑，“怎麽，不相信我能幹好這些？你忘了，我可是給媽做了一陣子秘書了，端茶倒水打掃衛生就沒有不會的了。”

  　　說著趙夏意擺擺手道，“走，早知道來的時候就一塊帶來了，先回去拿東西。”

  　　院子幹淨打掃一下就能住，幹啥還非擠在宿舍裏。

  　　趙夏意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兒，她在這邊本來就住不了幾天當然是越快搬過來越好了。

  　　見她堅持，許沐晨也沒再繼續反駁，便和她一起回去，不過一個去了訓練場，一個去了宿舍樓。

  　　而在宿舍樓下，趙夏意看到了許國盛。

  　　趙夏意笑了聲，她這公公還真挺執著的。她到了近前喊了聲爸，許國盛回頭看她一眼問道，“沐晨呢？”

  　　“沐晨去訓練場了。”趙夏意說，“您該知道，他現在是營長了，剛請了那麽長時間假，有許多事情需要做。”

  　　許國盛嗯了一聲。

  　　趙夏意見他不說話便道，“沒事我先上去了。”

  　　“等一下。”許國盛喊住他說，“你昨晚和人鬧不愉快了？”

  　　趙夏意挑眉，似笑非笑道，“喲，爸您的消息這麽靈通啊，知道的說您是外科主任，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搞情報工作的呢。怎麽，爸，您也想教我做人？”

  　　她的眼神諷刺意味太濃，許國盛微微皺眉，“我特意請了倆小時假過來的，不是為了說這些。”

  　　他頓了頓，不滿道，“若不是因為你們喊我一聲爸，我也不想管你們的事情。食堂是什麽地方，人最多嘴最雜的地方，就算對方再不懷好意你也不能當麵和人爭執。我們許家如今闔家在這邊發展，出門在外不要隻考慮自己痛快不痛快，好歹注意一下影響，多站在許家的位置上考慮事情。進了許家門你就不止是趙夏意了，代表的是許家。”

  　　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說的義正言辭，倒讓趙夏意想起封建大家長，她臉上表情沒什麽變化，隨意問道，“爸，那您說該怎麽做？”

  　　許國盛哼了一聲，眼神沒看趙夏意反而有些飄忽，“女人就該有女人的樣子，再能耐又有什麽用，丈夫和孩子照顧不好就是最大的失職。”

  　　透過眼前趙夏意這張臉，許國盛不由想起當年那個女人。也是如此的強勢如此的桀驁不馴，明明他能給她更穩定的生活，原本他們夫妻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可對方偏偏要追求什麽事業，說什麽男女平等，女人也能頂起半邊天來。

  　　許國盛眼眸幽深，越想越氣憤，“聽說你還當起了秘書，你知不知道……”

  　　似乎意識到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兒媳婦，許國盛稍微穩定了心神說，“像什麽樣子。若你真的在乎沐晨，就該早點將工作調動過來。考慮到你沒什麽文化，你隻要答應過來，我可以想辦法把你安排進醫院的藥房，這樣你們在這邊也能團聚了，能更好的照顧沐晨，我也就放心了。”

  　　許國盛劈裏啪啦一通說，自認為建議非常好了，也足夠為對方著想也給足對方麵子了。

  　　可趙夏意聽完卻像聽了天大的笑話，她看著許國盛道，“爸，您真是……”

  　　她都要笑出眼淚來了，原來許沐晨有的就是這樣的一個父親。剛才說那話莫非還跟其他人說過？

  　　難道是許沐晨的母親？

  　　趙夏意歎了口氣說，“您說的這些話讓我想起了封建大家長，您說要是委員會的人知道您這麽說話，會不會把您請去喝茶問問情況？”

  　　見許國盛目露怒容眉頭皺起來，她心情總算好了點兒，她語氣冷了些道，“還是那句話，我爹媽都沒管我呢，你憑什麽管我呀。可千萬別說您是沐晨父親這話，這話聽著別扭。生沐晨的是我婆婆，養沐晨到三歲的是我婆婆，後來的日養大他的也不是您，您一個做父親的責任都沒做到，憑什麽來這教育我啊。我叫您一聲爸是因為客氣，真當我尊敬您了，說句實話，您可真沒有一點值得我尊重的地方。我是嫁進許家嫁給沐晨了，但並不代表我整個人都不能做了隻能做許家的兒媳婦兒，我丈夫都沒要求我趕緊調動過來，您又是以什麽立場要求我的？您是當家當習慣了，當我們頭上來了，我現在告訴您，我們不樂意！”

  　　說著她笑了笑，“對了，您說我當秘書不像話這事兒，像話不像話的也不是您說了算，至於藥房的工作，您還是留給您閨女吧，就她那張破嘴，早晚得被文工團開除了，到時候您正好給安排上。就怕好工作給她也白瞎，倒是可以利用那張破嘴當個走街串巷的，說不定能闖出個名堂來。”

  　　眼瞅著許國盛的臉越來越黑，眼瞅著要在發作的邊緣了，趙夏意忙不迭的上樓，“您可得好好教育您閨女，在背後說自己嫂子的壞話這習慣可不好。”

  　　許國盛臉色一變，“什麽？”

  　　“您不知道啊？”趙夏意樂了，如此好時機能讓許國盛丟臉怎能不說，“您不會隻聽說了我昨晚和那個大娘吵架卻不知道我們為什麽吵架吧？您的好閨女滿家屬院的敗壞我名聲，說我的壞話，鬧的滿家屬院的大娘大嬸的都知道我不是個好的了。她可真是我的好小姑子啊。”

  　　說完趙夏意直接上樓了，到了樓上她餘光一撇許國盛臉色鐵青的走了。

  　　趙夏意笑了聲直接往許沐晨房間去了。開門拿了掃帚抹布，想找個水桶結果沒找到，便拿了洗臉盆。

  　　於是從出門開始，趙夏意便計算時間，等到了那邊果然十分鍾左右。

  　　趙夏意開門的時候西邊的住戶也開門了，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看了她一眼說，“你是隔壁新來的？”

  　　趙夏意點了點頭，“對，嫂子，我們還沒搬過來先過來收拾收拾。”

  　　“哦。”羅紅娟將她上下打量一眼說，“我幫你一起打掃吧。”

  　　趙夏意忙道，“不用，我看院子裏挺幹淨的，我擦擦灰塵掃掃地也就差不多了。”

  　　羅紅娟點頭，然後又問，“你男人是誰啊？”

  　　趙夏意回答道，“許沐晨，三營營長。”

  　　“是你？”羅紅娟嗓音突然拔高，看向趙夏意的眼神也沒那麽和善了，眼神中帶了嫌棄，“你就是那個不尊敬公婆，欺負小姑子，不照顧男人，隻顧著自己享福自私自利的獨生女？”

  　　一連串的形容詞將趙夏意直接給砸懵了。

  　　不尊敬公婆？欺負小姑子？不照顧男人？隻顧自己享福自私自利的獨生女？

  　　趙夏意沒想到許沐芸一夜間給家屬院的人傳達了這麽多她的屬性。

  　　不過仔細掰扯，似乎好像說的也沒錯。

  　　不尊敬公婆？關鍵是公婆不值得她尊敬啊。

  　　欺負小姑子？小姑子嘴巴太賤都罵人了，她憑什麽不打？

  　　不照顧男人？許沐晨有手有腳人也比她勤快聰明，用的著她照顧？

  　　至於隻顧自己享福自私自利這個問題，趙夏意仔細琢磨了一下覺得也對，她的確挺自私自利的，可她就納悶兒了，這世界上的人難道大多數不都這樣？

  　　自私自利隻要不礙著別人不就行了？

  　　趙夏意雖然認可這些指責，但不代表她會認。

  　　她覺得她是個非常善良溫柔的小仙女兒。

  　　轉瞬間，念頭在趙夏意腦子裏轉個圈，趙夏意委屈道，“我真的沒有。”

  　　羅紅娟不信，眉毛一挑，“真沒有還能讓人傳成這樣？”

  　　趙夏意歎了口氣說，“嫂子，我昨天下午才到的這兒，這些話您都是聽誰說的啊，這邊我除了我愛人也就認識他爸媽和弟弟妹妹，總不能他們傳我壞話吧？”

  　　一聽這話羅紅娟猶豫了，這事兒那就真的玄乎了，人家新結婚的小夫妻一起回來的，丈夫不可能傳自己愛人瞎話，那就隻能是婆家那些人了。

  　　許沐晨都不知道自己在家屬院裏有多出名，他找對象結婚，家屬院裏不少人都盯著。

  　　即便都知道了他的性子也沒完全放棄，但凡有個風吹草動的大家見了麵都會說兩句。

  　　現在人家結婚了，大家自然都會討論，可也就昨天的功夫，到處都在傳許沐晨的媳婦不是個好的。

  　　這話傳的也太快了些。

  　　趙夏意繼續歎氣，“我公婆他們因為惹了爺爺奶奶生氣早我們一天回來了，他們總沒時間傳瞎話吧。他們雖然不怎麽喜歡我，覺得我嬌氣，但我不相信他們是背後說兒媳婦話的人。”

  　　這話說的趙夏意格外的乖巧又天真。

  　　有一瞬間羅紅娟都有些心虛了，這家屬院大歸大，但很多人都認識，有的在一個地方上班，有些瞎話傳起來真的不用太久，一天也就足夠了。

  　　“興許是我聽錯了。”說著羅紅娟覺得不好意思，忙道，“我跟你一起收拾，你也能早點住進來。”

  　　趙夏意一下子樂了，“多謝大嫂了。”

  　　好歹也是說了自己壞話，這勞動力就不用白不用了。

  　　小院的確幹淨，倆人幹了一個多小時就打掃的幹幹淨淨了。

  　　忙完這些，羅紅娟說，“你這什麽都沒有怎麽過日子啊。”

  　　趙夏意笑笑，“我在這邊頂多待個七八天就走了，東西用的不多，不過哪裏有賣的，我倒是可以提前置辦著。”

  　　那點子愧疚還沒消散，羅紅娟拍著胸脯道，“我領你去，保證買的東西又好又便宜。”

  　　羅紅娟的孩子都上學了，她今天又休息，所以並沒什麽事兒，直接鎖了門便和趙夏意去供銷社了。

  　　一路上羅紅娟便給趙夏意介紹家屬院的情況，說家屬院有多少個高級軍官的媳婦兒，說有幾家供銷社，哪家供銷社東西全哪家便宜，說什麽時候能有什麽吃的。

  　　趙夏意剛才打掃衛生的時候就發現了，羅紅娟這人是真的能說，嘴巴說話也快，家裏家外都說，到這會兒羅紅娟家裏幾口人，娘家幾口人幾乎都知道了。

  　　不過趙夏意並不反感這種人，起碼心思都擺在臉上，打交道的時候直來直去就行，不用一句話思前想後的琢磨。像她姑媽趙小娟那也的才是可怕，臉上笑眯眯，心裏恨不得把你算計死。

  　　在這麽一說一聽中，倆人到了供銷社。

  　　許沐晨的宿舍裏東西有多少一目了然，趙夏意要買哪些東西卻沒多少數。

  　　主要原因還是她沒當家做主過，並不知道生活中需要什麽東西。

  　　羅紅娟雖然驚訝，但一想對方是個嬌滴滴的獨生女被父母寵著長大的就明白了，“你要是信的過嫂子，那嫂子給你挑怎麽樣？”

  　　趙夏意還能說不行？

  　　高興還來不及呢。

  　　於是羅紅娟在供銷社內一通挑選，鍋碗瓢盆這是標配，油鹽醬醋之類的也不能少，挑完這些甚至還想挑個鹹菜缸，趙夏意忙道，“嫂子，我在這呆不時間長，而且我也不會醃鹹菜。”

  　　這在羅紅娟看來更不是事兒了，“我會醃，等我醃的時候一塊就給醃了。”

  　　趙夏意吸了口氣，“行吧。”

  　　反正鹹菜怪好吃的。

  　　不過羅紅娟好歹顧忌趙夏意錢的問題，基本的東西買了也就成了。

  　　但買的東西也堆了一堆，羅紅娟說，“這邊有小推車，我們借了推回去。”

  　　甚至都不用趙夏意動手，羅紅娟就把東西都給裝上了，滿滿登登的真是不少。看著米麵的也有又趕緊讓趙夏意掏糧票買了一點米麵。

  　　看著這些東西趙夏意有些汗顏，要是羅紅娟知道她壓根兒不會做飯，得什麽表情啊。

  　　羅紅娟把東西收拾好，然後問道，“對了，弟妹，你會做飯吧？做的好吃嗎？”

  　　趙夏意臉上的表情皸裂了，她嗬嗬笑了笑，“嫂子……我不會做飯……”

  　　羅紅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