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書咖

  　　李獻走在一條由眾多老建築組成的步行街。

  　　這些建築有的歲數靠三位數了，是過去東籬市建商埠的洋人留下的，不少還是市級保護建築，省級的也有幾個。

  　　這些建築都不準人入住，但其他區域。飯館迎客，酒吧林立，端是五光十色。

  　　李獻在東籬市這麽多年，少來這樣的地方，一時間起了逛街的心思。

  　　他走街串巷，逛了大概有十幾分鍾，突然在一家店前駐足。

  　　“輕聲風語”是一家書店兼咖啡店，書香和糖分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從敞開的大門裏飄散而出。

  　　李獻轉步入店。

  　　店裏店外就是兩個世界，外麵的世界喧囂迷離，店內的世界卻分外安靜。

  　　店分兩層，上層是一排排圖書，下層四分之一的區域為圖書區，剩下的是餐飲區，擺著一張張桌子，客人可以坐在沙發上，一邊看書，一邊品嚐美味的飲料甜點。

  　　店老板是個戴著眼鏡，態度和藹，氣質沉穩的中年男子。他圍著圍裙，站在櫃台後，正在衝咖啡，轉頭見李獻走進來，露出溫文爾雅的笑容道：“你好，請問需要點什麽？”

  　　李獻買了杯奶茶，放在桌上，然後上了二樓圖書區選書。

  　　十幾分鍾後，又一個人進了店。

  　　李獻在二樓，沒發現進來的是丁夏。

  　　丁夏一臉疲憊。她沒有讓同事送她回住處，而是半途下了車，一路走到了這裏。

  　　她坐在櫃台前，點了一杯咖啡。

  　　“你看上去不太好，宣傳科的工作有這麽忙嗎？”店老板認識丁夏，一邊磨咖啡，一邊關切地問道。

  　　丁夏以手支頤，帶著倦意說：“我最近跟著刑警隊做事，總要跑現場。”

  　　店老板磨咖啡的手一停，望向她道：“你忘了自己的病了？”

  　　“……”

  　　見丁夏不言語，店老板皺了皺眉，似是想到了什麽，問道：“你最近，是不是又發病了？”

  　　丁夏沉吟許久，說了一句“是”。

  　　店老板歎了口氣：“心理問題，可大可小，其實你這種情況，我並不建議你上一線。????????這一點，當初給你做谘詢的時候，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丁夏無奈地笑了笑。

  　　眼前這個人，曾是她的心理醫生，一年多前突然關了原來的事務所，在這個地方開了一家書店兼咖啡廳，說是看多了人心鬼蜮，聽多了人間苦惱，煩不勝煩，想尋個地方過自己的生活，圖耳目清淨。

  　　丁夏和他是好朋友，常來光顧，偶爾也會找他開導，傾訴煩惱，代價是點一杯咖啡，或者買一本書。

  　　“值得嗎？好不容易才擺脫心魔。”

  　　丁夏苦笑道：“有些事，值得做。”

  　　“是值得做？還是自己想做？”

  　　“……”

  　　店老板開始衝泡咖啡：“我以前就跟你說過，你必須要搞清楚內心的真實想法再行動。對你來說，成為一線警察，到底是你自己的期望，還是為了回應你父親的期待。”

  　　丁夏不知該怎麽回答。

  　　她的父親是烈士，是真正的刑警，是英雄，是她自小崇拜的對象。她的願望就是成為父親那樣的人，總覺得實現不了這個願望，她的人生就是不完整的。

  　　所以，成為一線刑警應該就是自己想要的吧？

  　　她反而有些不確定了。

  　　店老板不再言語，他擅長剖析人心，有些話，不能說出來，至少說出來的時候要考慮場合，比如丁夏執著於成為一線警察，卻隻能按部就班地在宣傳科裏上班，這對她來說是一種煎熬。她需要宣泄的渠道。

  　　“你的咖啡。”

  　　“多謝。”丁夏微微一笑，將咖啡一飲而盡。

  　　付了錢，正要離開，剛起身，她就看到拿著書從樓上走下來的李獻。

  　　李獻也看到了她。

  　　二人均是一愣。

  　　“本店特色，星空之藍加牛油蛋撻，二位慢用。”店老板端上兩份深藍色的果汁飲料和蛋撻，放在李獻和丁夏的桌上。

  　　“謝謝。”二人異口同聲。丁夏攪拌著飲料，李獻盯著蛋撻，好像能從中看出世界名畫。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雙方都沒怎麽正經說過話，想來想去，適合做開場白的話隻有一句：“丁警官，案子查得怎麽樣了？”

  　　“這個，還在調查中，不方便透露。”丁夏道，然後打量李獻問：“你似乎對這個案子很上心？”

  　　李獻一愣。確實，在警方看來，他這個老百姓查案子的熱情不輸刑偵隊，甚至差點在福潤茶樓失身了。

  　　“我對這個案子確實比較感興趣。”李獻解釋道，然後將他和三年蟬案的因緣糾葛說了一下。

  　　“原來如此。”丁夏點了點頭。

  　　話匣子打開，李獻沒那麽拘謹了，二人開始聊案子。

  　　“我沒想到崔誌成會牽扯進來，他平常看起來沒什麽問題，人緣也不錯。總感覺這個案子會越來越大。”

  　　丁夏點了點頭，這個案子，確實越查越大了。

  　　從昨晚開始，不斷出現的線索加快了調查進度，也讓刑偵隊的人感到心驚。

  　　QQ 群的成員都是老鳥，號都是買的，設置的還是虛擬 IP。

  　　網警通過各類線索調查，昨天隻確定了四個人的身份。

  　　一個是崔誌成。

  　　一個是楊彥述。

  　　還有兩個，是一對叔侄，同時，他們也是給福潤茶樓做內部裝修的公司的經理和副經理。

  　　這事兒就有點意思了。

  　　韓徹命人對這對叔侄進行調查，結果發現，兩個月前，他們的裝修公司被燒成白地，二人皆葬身火海。

  　　警方給出的結論電線老化斷路，點燃了建築材料，引發大火。

  　　最先查出的四個人，一個失蹤，三個死亡。

  　　怎麽可能這麽巧？

  　　刑偵隊都忙瘋了。

  　　隨著案件越來越複雜，丁夏的閑人屬性越來越突出。

  　　一想到自己的尷尬處境，她默然暗歎，望向李獻，突然問：“你對這個案子有什麽看法？”

  　　“啊？”

  　　“別誤會，我就是想聽聽你對這個案子的想法，從你發現那個視頻之後。”丁夏道，她有些好奇這個三番四次能發現線索並摻和到案子裏的普通市民是怎麽想的。

  　　李獻慎重道：“我知道的信息太少了，不過我覺得，這個視頻發布者知道某些真相，或者自以為知道真相，用這種方式，一點點引導警方查案。”

  　　丁夏點了點頭。

  　　“還有一點，也是我的個人推測。”

  　　“什麽推測？”

  　　“為什麽屍體會埋在南山？案子發生後，樂園 APP 出來了大量相關的短視頻，我審核了不少，據目擊者說，挖出了不止一具屍體吧？”他望向丁夏。

  　　丁夏喝了口飲料，不承認也不否認。

  　　案子還在調查階段，她不能對一般民眾透露案件信息。

  　　李獻表示理解，他把對方的沉默當成默認，說道：“這一點很奇怪。南山公園雖然在郊區，但絕不是人跡罕至的地方，相反，那裏不管白天黑夜都有人在逛，如果圖安穩埋屍的話，把屍體埋在郊外的荒山林子裏不是更安全嗎？”

  　　丁夏一愣，心想還真是。

  　　南山後山林木茂密，平常少有人去，但終究不是人跡罕至，把那個地方作為埋屍點確實有風險，那麽問題來了，埋屍者為什麽不選個更穩妥的地方呢？

  　　“如果在南山埋屍不是因為地點安全，而是那裏對凶手有特殊的意義，我覺得就解釋得通了。”李獻看了丁夏一眼，不好意思地笑道，“當然，這些都是我的個人推測，不一定經得起推敲。”

  　　丁夏不這麽看，她覺得李獻確實提供了一條有用的線索，想到這兒，她有些坐不住了。

  　　二人又聊了幾句，買單離開。

  　　街上，一輛警車與他們交錯而過。

  　　正在車內勸說一個女性酒蒙子不要對自己上下其手，語言勾搭的周涵瞥見丁夏和李獻走在一起，心境瞬間不美麗了。

  　　話分兩頭，“輕風細語”書咖內已經沒有客人了，店老板關上店門，解下圍裙，進了地下室。

  　　地下室內擺著一張大桌子，上麵放著超大顯示屏和改裝過的電腦。

  　　電腦程序在自主運行。

  　　店老板走到另一張桌子前，上麵擺放著兩根長金屬管，還有一塊鐵片。他用馬克筆在鐵片上畫出扳機的形狀，然後拿起電鋸，開始切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