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暗碼
作者:江明哲趙蕊      更新:2022-12-08 15:34      字數:3698
  第015章 暗碼

    202X 年,9 月,第四日,上午 9 點。

    丁夏是在去架子河派出所的路上被叫回來的。

    她急匆匆趕回警局,帶著一陣風進了技術室。

    韓徹插著兜,見她著急忙慌的樣子,說道:“穩重點。”

    丁夏點了點頭,望向其他人。

    在南山埋屍案中,排除最開始挖到的狗屍,警方共發現了四處埋屍點。

    第二個手提箱中發現的屍體屬於女性,在地下埋了一年以上的時間,還沒爛幹淨,身份還在排查。

    另外三具屍體,兩具為女性,一具骨齡二十多歲,死亡時間在十年左右,全身多處骨折;一具骨齡約為三十歲,死亡時間已經超過三十年,頸骨折斷,肋骨多處斷裂,生前似乎遭到毆打。

    另一具是男性,大約五十歲,死亡時間在 5,6 年內,是被一槍爆頭的。

    受害者數量多,時間跨度大,都是被塑料膜纏成木乃伊,塑料膜中也發現了幹癟的蟬屍。

    三年蟬連環凶案再現,盡管還不能完全確定,但已引起了廣泛的關注,此時,技術室又有了新的發現,他們在第一個手提箱的屍水裏撈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張卷曲的小卡片,被塑封過,因為在屍水裏泡得太久,卡片上的塑封外殼都發黑了,可還是能辨認出四個字:

    【福潤茶樓】

    丁夏認真地看著這一幕,韓徹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低聲道:“門口聊聊。”

    技術室外,丁夏滿眼閃爍著小星星,興奮道:“我們科長肯讓我過來了?”

    “你先別著急歡呼,聽我把話說完。”

    丁夏嗯了一聲。

    韓徹道:“刑偵隊碰到的案子你也知道,所以必須是在我允許的情況下你才能拍攝。還有,你的同事我都支到其他案子上了,南山埋屍案你單獨跟,有想法私下跟我說,不要在大庭廣眾下發表意見,畢竟明麵上你隻是來采訪取材的,明白嗎?”

    丁夏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他知道韓徹在案子的問題上向來一絲不苟,眼裏容不得沙子。

    她鄭重地表示不會添亂。

    這是她走向刑偵一線為數不多的機會啊。

    “你的病……真沒問題?”韓徹問。

    丁夏嗯了一聲。

    “自己拿捏吧。”

    韓徹回到技術室。

    從屍水裏撈出的小卡片確係“福潤茶樓”的宣傳卡,他見狀,冷笑道:“這是給出下一條線索了嗎?”

    從案發到現在,他一直有種感覺。

    拍視頻的人似乎在引導警方查案,對方先是用狗屍牽出了人屍,現在又拋出一張小卡片,還特意將卡片塑封,應該是害怕沾染屍體腐敗後的汙物,導致卡片上的字跡難以辨認。

    “既然布局的人這麽貼心,那我們就去瞧瞧吧。”韓徹暗道。

    ……

    202X 年,9 月,第四日,下午 3 點半。

    視頻審核員采用輪值製度,李獻分的是早班,下班時間比較早。

    結束工作後,他離開單位,坐公交回家。

    在電子地圖上,他租住的房子所在的七層連體樓被標注為小區,實際到過這兒的人會把“區”字的“X”去掉,剩下的部分是這座樓的真實模樣,酷似收人的口袋。

    他覺得以自己的收入水平住在這兒還好,周圍的鄰居(普遍年齡超過五十歲)都很和善,說話也好聽。

    他不喜歡生活中有太多耗費精力的事情,比如和鄰居拌嘴吵架,或者因為樓上床震跑去跟人理論,所以周圍都是崇尚簡約生活的爺爺奶奶,他覺得很好。

    他這個人就是老頭氣。

    回到家,打開燈,慘白的燈光照出了不算太大的臥室兼客廳兼廚房。

    幸虧洗手間是隔開的,這讓李獻多少感到欣慰。

    如果人的一生可以換算成物品的話,那他至少七成的人生都在這裏了,其中再分出七成都是書,在衣櫃裏、書架上、床上以及床底下。

    他沒什麽特別的興趣愛好,就是喜歡看看書,所以下班或者放假的時候,他不是睡覺,吃飯,看書,就是做一些不耗腦力的活動,比如,躺在床上數天花板上的汙點……

    會花大把時間去數家裏有多少汙點的人要麽是反社會人格,要麽心思根本不在數汙點上。

    李獻屬於後者。

    他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的汙點,腦子裏卻在想南山埋屍案。

    關於這個案子,他目前唯一的線索就是那段視頻。

    拍視頻的人對時間的把握十分到位,什麽時間段該做什麽事都計算好了,不留破綻,就算有也不是他一個平頭百姓能看出來的。

    “是啊,我就是個平頭百姓。”李獻喃喃道,這才意識到自己魔怔一般地在想這件事有多古怪,可人是有不同情緒的,情緒之間相互影響,有時候會產生遞增效果。

    比方說他做了視頻審核員,天天看各種奇葩腦殘爭奇鬥豔,自然而然就對稀奇古怪的事情保持旺盛的好奇心,而這種心理又被視審視頻不斷強化,所以遇到埋屍案,他自然而然就會去想要搞清楚背後的真相。

    一層層遞增,一環環相扣,搞得人抓耳撓腮又割舍不下。更何況,如果埋屍案真的是三年蟬的手筆,他等於連續做了兩次案件的發現人,因果牽扯太深了。

    李獻歎了口氣,掏出褲兜裏的小本本,上麵記錄了他對視頻的分析和看法,他做事就是這麽細。

    對視頻本身的內容他已經分析不出什麽了,唯獨還在意的就是視頻發布者的“樂園號”。

    XUMUQ959848

    乍一看像亂碼,但仔細看就會發現,“XUMU”像是拚音。

    那麽“Q959848”是什麽意思?

    李獻皺了皺眉頭,想了許久,摸不著頭腦,索性不想了。

    他從床下鞋盒裏翻出一本書,打開來看,當看到東籬市圖書館那印在扉頁上的碩大紅印章時,他猛地從床上彈起來。

    “差點忘了!借的書明天就要到期了!”想到這兒,他連忙下床,將散落在各處的圖書館借書集中在一起,去圖書館。

    下午 4 點半。

    一座泛黃的六層小樓靜靜矗立著。

    這裏是東籬市圖書館。

    李獻來到圖書館二樓的借閱室,還了書,他照例在書架間遊蕩,挑選新的讀物。

    公立圖書館的經費往往比較緊張,不少書已經很陳舊了,有些甚至在他出生之前就擺在這兒。書頁間經年累月積攢的一股黴潮味是他這種書蟲的心頭所好,美其名曰“書香撲鼻”。對他來說,這裏比書店好,至少交了押金就能隨意借閱,既經濟,又愉悅身心。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合上正在看的書,他走到標記著“I 文學”的書架前。

    顯然圖書管理員沒有認真履行職責。

    圖書被雜亂無章地擺放,不少空位裏還插著其他分類的圖書,例如“日式小說”當中就放著一本“宗教文學與藝術簡史”。

    李獻翻著這本書,無意間,掃了一眼書皮上的圖書碼。

    “B925……”

    他愣了一下,臉上浮現出驚愕的表情。

    “不會吧。”他想到了什麽,連忙走到借閱室的過道,邊走邊看兩側的書架。

    最後,他停在一排書架前,怔怔出神。

    愣了好一會兒,他一本書都沒借,匆匆跑到三樓的自習室坐下來,從書包裏拿出平板電腦,連上圖書館的 WiFi,在搜索引擎中輸入關鍵詞“中國圖書館分類法”。

    Q959848

    李獻總覺得這串字符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直到今天看到圖書碼,豁然開朗,心想這會不會是圖書的分類編號?他挨個書架查找,當找到“Q 生物科學”的書架時,他覺得自己猜對了。

    他在平板上打開“中國分類查詢”的網頁。

    所有圖書,從大類別向下細分出無數分支,每一種小類別圖書都有自己的固定編號。

    他點開“Q 生物科學”。

    緊接著是“Q95 動物學”。

    “Q959 動物分類學”

    “Q959,8 哺乳綱”

    “Q959,848 靈長目”

    “哺乳綱,靈長目?這是什麽意思?”李獻皺眉心想。

    埋屍視頻的發布者為什麽要用這樣的樂園名?

    想表達什麽?

    他想不明白,但他知道這是一個重大發現,必須要通知警方,於是拿出手機。

    先前去警局的時候,為他做筆錄的警官給了他一個電話號碼,告訴他如果想到了什麽,隨時通知。

    打開手機,發現電量隻剩下 10%,這才記起昨天晚上想事情太投入,忘記給手機充電了。暗罵自己粗心大意,他翻開通訊錄,手指滑動了兩下,突然停住了,目光定格在一個聯絡人上,姓名欄寫著“丁警官”三個字。

    雖然從謝豐那裏得到了丁警官的電話,但他想不出有什麽理由聯係人家,總不能真的誤撥號碼吧。

    老套的把戲。

    沒有成功的可能。

    李獻心想。

    但現在不同了。

    熱心市民發現重大案情線索選擇報警,這個理由強不強大?

    至於為什麽要報到八竿子打不著的宣傳科,還不是因為前一陣,壹零樂園和市局宣傳科有過合作,李獻作為參與者,碰巧得到了丁警官的號碼。

    沒錯,就是碰巧。

    李獻這樣想著,離開圖書館。

    臨近黃昏,一路走到公交站前他都沒有下定決心。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卻發現手機沒電了。

    就在他悵然若失的時候,一個男聲從身後傳來。

    “小李子,你怎麽在這兒?”

    這個聲音,熟悉,卻又多年未曾聽到過了。

    李獻轉過頭,看到了身穿休閑服,留著蓬鬆頭發,提著一袋子蔬菜的賀小川。

    “小川哥!”李獻驚訝道,“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就住在這附近。你這是,來圖書館借書的?”賀小川見李獻身後是圖書館,問道。

    “是啊。”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啊。”賀小川笑道,“你經常來這兒借書嗎?”

    “也不是經常,我更多是去城南的圖書館。”

    “難怪我碰不到你。”賀小川感慨道,“有十年了吧,距離咱們上一次見麵。”

    “是啊,你那個時候搬家太突然了,我們這些小夥伴都來不及告別。”李獻也跟著感慨。

    賀小川是他們那片的孩子王,年齡大,膽子也大,深受他們擁戴。

    2011 年,李獻發現三年蟬受害者的時候,那個高年級的領隊,就是賀小川。

    那件事以後,李獻患上了心理疾病,賀小川升高中,也匆匆搬了家。

    此後,二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麵。

    昔日的玩伴再會,自然有說不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