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巨星隕落 1
作者:榮祿      更新:2022-12-07 17:49      字數:3094
  第十九章 巨星隕落 1

    裘英本已經穿好衣服準備出門了,這時接了個玉墜兒打來的電話。

    “姐,你出門了嗎?”

    “沒呢。”

    “太好了!我還怕來不及了!趕緊在家裏呆好了別動,我們老黃這兒電話都讓人打爆了,我聽那意思媒體都在關注。我就托人問了問,好家夥!這一問才知道,都在警局門口等著呢!長槍短炮的,跟新聞發布會一樣。”

    “是嘛!”聽玉墜兒這麽一說,她才意識到陌生來電的短信通知今天格外的多,裘英的電話設置了“僅限來自聯係人”,這樣陌生電話是打不進來的。想到這裏,不由得心中泛起一絲不安。

    “張啟去接就行了,讓他多帶兩個人,千萬別接受采訪,這陣兒說什麽都是給那小報攢材料兒呢!”

    “知道,知道。謝謝妹子,你先撩吧,我趕緊給樹恒去個電話。”

    “行,行!”

    電話掛斷,她趕緊撥通楊樹恒的電話,電話那頭一直在占線,一連撥了兩三個都打不通。

    從之前電話裏跟馬榮祿短暫的交流,她已經大致得知事情的梗概。

    馬庭信這個人對於裘英來說一直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接觸時間很短印象卻非常深刻,短暫而密切交往之後馬上又變得渺無音訊。

    她知道馬榮祿對這孩子的極為重視,卻不理解這個孩子在馬榮祿心中是怎樣的特殊。她與馬榮祿確認關係是在馬榮祿茶館生意進入軌道,發跡以後。但相識其實很早,可以追溯到曲藝團演出期間。她完美的錯過了馬榮祿蒙冤入獄,撩地演出那段艱難歲月,而那段時間裏全都是馬庭信與馬榮祿相依為命,攜手共渡的。

    想到這裏,裘英心中總會產生一絲絲莫名其妙的自責,甚至會對馬庭信產生些許妒忌的情緒,雖然圈裏人都說她旺夫。當然這些情緒在最近已經完全產生了變化,特別是在私人偵探給了她那些照片之後。

    印象中的馬庭信就是一個一直跟在馬榮祿身後,說話有點結巴的小男孩,性格內斂,不善言談。小眼睛通鼻梁兒,細看其實五官還挺精致,黝黑的皮膚,帶著一股子倔勁兒。別看結巴,說話橫衝惡上,不吃虧。

    她跟馬榮祿剛剛確認關係時馬榮祿經常騎著他那輛二八大鐵驢馱著裘英滿處轉悠,那時候他茶館的營生已經上了軌道,意氣風發準備把生意鋪開,那時候他名氣還不像現在這麽大,走在街上不會被認出來,進餐廳也不會被要求合影。

    他們倆把天津市大大小小的茶樓、戲園子都轉了個遍。在裘英的世界裏,馬榮祿那輛二八大鐵驢一定程度上承載了裘英少年喪父之後,很一大部分心靈上的慰籍。

    那是初夏的某一天,馬榮祿帶著馬庭信一起,約定和裘英三人一起去遊園。裘英總聽馬榮祿提他身邊這個小徒弟,但那年代風氣不流行拜師,都叫“學生”,“學生”可沒有登門入戶同吃同睡的,裘英心裏就把他當做是馬榮祿的“假兒子”。

    那天是她第一次見到馬庭信,雖未謀麵但在心中早已非常熟悉,她主動招手打招呼,沒想到碰了一鼻子灰。馬庭信特別內向,一見麵就把頭底下,錯開了眼神的交匯,沒跟她打招呼,弄得裘英特別尷尬。

    而馬榮祿卻絲毫不以為然,完全像是個局外人……

    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

    水上公園春意盎然,柳樹枝兒湛青碧綠的隨風搖曳,湖水裏縷縷清波,泛舟的老太太係著紗巾在船上唱歌。

    三個人一路下來有一句沒一句的瞎聊。這倆人不過話,都繞著馬榮祿說,也沒個正經話題。直到多半天都過來了,飯桌上一起吃飯時,這倆人才說了第一句話:“你你,你愛,吃吃吃蝦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馬庭信半蹲半站著,撅屁股貓腰的,使勁探著身子夠著給裘英夾菜,這諂媚顯得很是突兀。裘英這才把心放下,原來馬庭信隻是內向不是討厭自己。

    馬榮祿笑得不行,裘英則使勁忍著沒樂,不是因為馬庭信結巴,而是看不了他那認真的表情和天真的眼睛。她記得當時邊兒上的女服務員都樂了,馬庭信還瞪了那女服務員一眼。

    水上公園登瀛樓那頓吃的特別好,蓋碗兒茶騰起的熱氣在正午驕陽下仿佛映出了並不分明的彩虹。她分不清記憶的精確程度,可她相信這些畫麵,因為那都是實實在在印在她腦海裏的。

    那是她跟馬庭信第一次見麵,當然也是第一次吃飯,直到吃過午飯到了下午,那孩子才真正對她打開話匣子,誇誇其談起來。說著茶館裏的各種奇聞怪事,磕磕巴巴的說話還特別有意思,敘事習慣性抖包袱,包袱還總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加上本身說話就結巴,裘英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而馬庭信也非常受用於此。

    期間他還透露了一個小秘密;其實,他很早就認識裘英,當然是做為觀眾。而裘英當然也因為觀眾太多,根本不記得這麽個不起眼的孩子。

    說到這裏,裘英才明白剛見麵時候他為什麽把頭底下不打招呼——原來是粉絲見了明星,緊張得說不出話。

    而馬榮祿似乎因為她和馬庭信聊的來而倍感欣慰,顯得很開心的樣子。像個老父親似的推著自行車,歪頭側目看著她們,憨憨發笑。

    三人兩車,一直玩到晚上 9 點多才回家。推著自行車離開公園三個人都意猶未盡,回頭望去石徑兩側的路燈闌珊,閃著昏黃而治愈的燈光。

    誰成想,剛出水上公園,瓢潑的大雨就迎頭砸了下來。那雨大到澆得人根本喘不過氣來,這是裘英前半截人生裏不曾有過的經曆,所以印象格外深刻。當時四下根本就沒一個可以避雨的地方,沒一會兒全身從裏到外就全淋濕了。

    在大雨麵前馬榮祿表現得不太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夥子,倒更像是個單親爸爸。

    她記得馬榮祿隻是回頭對她大喊一聲:“已經澆透了,別找地方避雨啦!快點蹬!咱們就這麽澆著回去吧!”說完,就看馬榮祿一把從皮帶扣裏把汗衫揪出來,往坐在他身後的馬庭信頭上那麽一套,馬庭信順勢把頭鑽進他衣服裏。爺倆兒這動作一氣嗬成,那叫一個默契,就跟提前排練過一樣:“坐穩了!”倆人跟水耗子似的,一溜煙兒就不見人影了。留她一個人單腳支著自行車嬌滴滴的站在大雨裏,這段兒裘英想起來就想笑。

    後來沒多長時間,就聽說要送那孩子去日本留學,學電影是什麽的,反正記得挺高級,要花不少錢。聽說過徒弟給師傅養老送終的,沒聽說過師傅這麽花錢送徒弟去留學的。那時候他跟馬榮祿確立關係時間不長,還說不上話,對於茶館的事都是“聽說”。

    留學不是小事,她就拿了 2000 塊錢給馬庭信,她記得馬庭信根本不想去,在家就一直賭氣似的也不說話,她跟馬榮祿兩個人一起把他送去機場,馬庭信嘴就跟粘上了似的,一句話不說,一路上 40 多分鍾,尷尬到不行。到安檢那就進不去不能再送了,馬榮祿眼睛裏邊兒滿是淚花,揮手告別時那孩子頭也不回,她知道是跟馬榮祿鬧別扭,自己這個角色多問跟把著錢似的也不好,就沒多問,那是她和馬庭信最後一次見麵。

    打那之後,茶館生意就鋪開了基本每年新開一到兩家,馬榮祿也慢慢成了全國性的知名人物,兩口子忙的不可開交,偶爾聊到馬庭信時候她發現馬榮祿並不喜歡這個話題,有意無意的好像是在回避,慢慢的關於馬庭信的事就越聊越少了。

    想起那孩子就在昨天服毒自殺了!她根本不敢相信,四處打電話詢問關於馬庭信的消息,想鬧明白這麽突然到底是怎麽回事。

    而得到的消息都是一無所知,因為這些年過來,大浪淘沙。第一批洋人茶館的演員目前一個都沒在了。自然也沒人知道馬庭信的事。

    其實徒弟之中一直流傳;師傅曾經有個結巴徒弟,應該算他們的大師哥。可從來沒聽師父提過,當然也沒人敢問。最關鍵的是,師傅確實沒提過他們這幫師兄弟裏誰是大師兄。馬榮祿是個特別傳統的人,不立大師兄,當然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因為這事本身無法證偽,所以在茶館內部一直都隻是個傳說。

    裘英也因為馬庭信是結巴而刻意沒有提起過,因為她們從“小演員”到“一代宗師”時間實在太短。上街被認出來之後,人的心態會發生變化,對於自己身份的認同發生變化之後,往事什麽能提什麽不能提,就不好區分了。索性除了艱苦奮鬥,其餘一概閉口不談來得最為安全。

    所以這件事就像被冷凍了一樣,成為了少數人心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