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惡 1

  　　視頻裏的小女孩在對誰笑？古三兒閉上眼睛，馬庭信照片裏的樣子在他眼前閃轉騰挪。

  　　他知道一個偵探一旦頭腦裏認定凶手就是誰，那麽一切的證據都會自然而然的指向那個人，這是案件偵破的大忌。

  　　他把脖子上的飛碟金剛摘下來，倒過來盤了又盤，像是這樣就能推倒自己之前所有的假設。他打開手機短信裏麵的一行家庭住址信息，那是寧姐發給他的，視頻裏那小女孩的家庭地址。他把金剛掛回脖子上，已經玉華的核桃子兒呈棗紅色，十分深邃，顆顆冰凝。

  　　這是周六上午，9 點不到，那小女孩一家人應該剛起床不久。

  　　進門時候龔虎還拿著套致美齋的麻醬燒餅，一邊吃一邊自報家門，在這一家人錯愕的目光中走進了房間。

  　　“隻有……您二位嗎？”家裏的女主人開門後直往古三兒跟龔虎身後看。

  　　“嗯？是呀。”古三兒問：“怎麽了？”

  　　“剛剛是個女同誌打的電話，說是刑偵大隊，我以為要來好多人。”

  　　“哈哈，不會不會，我們隻是過來簡單了解一點情況。”古三兒趕緊擺擺手，看得出來，女主人很緊張。

  　　“要是來那麽多人，那就是你們家出了大案要案了。”龔虎本想順著古三兒開個玩笑，結果女主人一臉的閆肅，以為他說的是真的。

  　　氣氛一下子被搞得很尷尬……

  　　“他是開玩笑的，您別理他。”古三兒又趕緊笑著對女主人說。

  　　視頻裏坐在劇場中部位置的一男一女確係小女孩的父母，剛一進門就確認了這一點。稍有意外的是，這其實是個四口之家，視頻裏的小女孩還有個姐姐，姐姐 6 歲，剛上小學一年級，小女孩是妹妹，到年底才滿 5 歲。

  　　市中心的房價不低，兩個大人帶兩個小孩住在一套 90 平米的兩居室裏，這是一間標準的 H 戶型。房間裏陳設簡單，沒有那麽多華麗的裝飾，從裏到外素白到頂，牆角堆著的臨時番看的書籍，孩子玩的滑板車，透著一股子濃濃的生活氣息，很簡約的舒適感。客廳裏被大大小小的辦公桌占據，物品繁雜卻井井有條，絲毫不感雜亂。

  　　看得出來，兩口子都是做設計工作的。客廳裏麵沒有電視牆，取而代之的是一整麵牆的書櫃，從《牛津字典》到《線路節能知識要點》到《家庭水電工入門》，最惹眼的是書架頂部一整套鳥山明的《七龍珠》，排列工整，一看就是收藏多年的。另外，女主人訂的《瑞麗》雜誌也足足占了大半麵書櫃。

  　　順著電視牆往陽台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扇對開門的玻璃櫃子，正麵是淡茶色玻璃拉門，背麵是跟書櫃一樣的木質結構，從遠處看上去除了茶色玻璃門，會以為是一整麵牆的書架。

  　　即使隔著茶色玻璃，古三兒也能看到裏麵是一些比較重要的私人收藏品。

  　　櫃子中間擺著的是一個天津女排李盈瑩親筆簽名的排球，看得出男主人很愛惜，特地給排球做了個玻璃罩子，裏麵還有個球托，保證簽名的展示麵衝外。古三兒示意男主人能不能打開看看，男主顯得很開心，欣然應允。

  　　“天津女排的？”古三兒笑臉盈盈的說。

  　　“對，去年也是趕上一個特殊機會……”男主人說著打開茶色玻璃拉門。

  　　可是拉門打開，古三兒的目光還沒來得及在簽名排球上多做停留，就被一張照片震赫住了。

  　　在簽名排球的同一排，是一張男主人與馬榮祿的合影。

  　　又是馬榮祿嗎！古三兒心中一聲驚雷。

  　　他跟龔虎對視一眼，掩飾驚詫的笑了笑，兩個人立馬變得機警起來。

  　　那照片裏的男主人和馬榮祿都穿便裝，馬榮祿穿的是一件灰色的麻布襯衫，還帶著淡茶色的太陽眼鏡，看照片的背景是在一扇電梯門前。古三兒想了想，他拿起照片，仔細的看了半天。沒錯，這就是洋人茶館二樓那部電梯。最近去過很多次，他應該不會記錯。那電梯每次茶館演出結束都會擠得摩肩接踵的，因為演員和觀眾都隻能走那電梯才能到樓下，要不就走樓梯，好多觀眾特意演出完了不走，拿著鮮花和禮物等待自己喜歡的演員，短暫的交流問好，拍照合影。

  　　龔虎繼續吃著手裏的麻醬燒餅，表現得漫不經心，古三兒定了定心弦，假意也看了看男主人其他的收藏之後，略作稱讚。

  　　他把手裏的照片舉起來，在半空中形成一個他和男主人都能看得到的角度，把男主人的目光吸引過來。

  　　他見這照片裏，兩個人手上都沒有鮮花或者禮品類的東西就問：“這在南市洋人茶館拍的嗎？”

  　　“對，好幾年了，那時候馬老師剛火沒幾年，還總去茶館露麵呢！我運氣好趕上了，現在絕對遇不上了。”男主人用怯生生又略帶得意的語氣說。

  　　“怎麽沒有黃老師一起照？”

  　　“趕上一個就不錯了，就這我們都足足等了有兩個鍾頭，不過那時????????候剛結婚也沒小孩，有的事時間，在哪兒都是玩，這留個紀念多好。”

  　　“是呀！”，古三兒把照片放回櫃子原來的位置上，發現他旁邊還有一張學校畢業照問，這照片的背景古三兒可太熟悉了：“您是鈴鐺閣中學畢業的？”

  　　“是呀！”

  　　“咱倆校友！”古三兒說。

  　　“哈哈，是嘛！現在改鈴鐺閣外國語了。”

  　　“是。”古三兒點頭迎合著說：“你是哪屆的？”

  　　“96。”

  　　“哎呦，失敬失敬！大學長好。”古三兒抱拳作揖：“看不出來您比我大那麽多。”

  　　“我這，要小孩兒晚。”男主人笑著說。

  　　“您大學也天津上的嗎？”

  　　“沒有，我大學在哈工大。”

  　　“考哈爾濱去了？怎麽跑那麽遠，咱天津人不都不愛遠處走嘛？”

  　　“那年我那成績要上哈工大也就上了，在天津上不了南開天大，一尋思，走吧！一走就是 6 年，連讀研。”

  　　“上完學就蹽回來了？還是咱們這邊工資高？”古三兒笑著問。

  　　“嗯，咱天津找個設計院好找，對口兒的雖然不多，但是工作機會不少。

  　　女主人帶著兩個女孩兒正在收拾餐桌，不時地往這邊看看，像是有點擔心男主人的樣子。

  　　古三兒聽了男主人的話，又抬頭把房間仔細打量了一番，看陽台角落裏放著一雙膠皮鞋，稍有泥漬，膠皮鞋正上麵掛著一頂安全帽。

  　　“您平時工作還得下工地是怎麽著？”他指著陽台問。

  　　“是，也是極偶爾，就這工作性質！尤其甲方在的時候，人家叫我就得去，總得跑跑現場了解情況，跟跟進度。”

  　　“都是奮鬥的年紀呀……”古三兒長處一口氣，轉身對著女主人笑一笑，顯得很輕鬆的樣子：“行！我們就過來了解了解情況。”他指著樓下的一所中學說：“您這房子算學片兒吧？”

  　　“對，實驗的學片。當初就為了這個學片兒才買的。”兩口子異口同聲，看來他們對自家房子的位置十分滿意，絲毫沒有察覺古三兒隻是在試探他們的生活狀況。

  　　“這房子買的時候就不便宜吧，買幾年了？”

  　　“我們買時候便宜，還不到 300 萬。”男主人話音未落，女主人又接著說：“當時貸了 80 多萬，早漲回來了。”男主人也笑笑，那表情顯得很滿意。

  　　“真好！”

  　　古三兒俯下身子摸摸小女孩的頭：“你叫果果對吧？”他剛才跟男主人說話時候就已經聽見了女主人這麽叫那小女孩好半天了。

  　　“叔叔好，大果果最聽話了。”小女孩說話很大聲，見人就笑挺開朗的。他們兩口子看見警察說話都有所顧忌，見女兒這麽回答生人的問題，一點兒也不扭捏，女主人也笑了。

  　　“方便問孩子幾句嗎？”古三兒問果果媽媽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很認真，那種認真的表情，看似是詢問，實則根本讓人無法拒絕。

  　　“啊？嗯！”果果媽媽點點頭。

  　　“叔叔跟你玩一個一問一答的遊戲，看你能回答上來幾個？”

  　　“我不玩，我不玩這個遊戲，你跟我玩積木吧！”果果也不認生，使足了勁兒把古三兒往她放玩具的盒子那拉。

  　　幾個大人看著都笑了。

  　　看果果要拉著他玩，他就從口袋裏拿出一盒明治的 ALMOND 杏仁夾心巧克力，給小女孩。

  　　“果果愛吃巧克力嗎？”古三兒對著果果搖了搖自己手裏的巧克力盒子。

  　　“喜歡，果果最愛吃堅果夾心的巧克力了。”

  　　見果果開心的樣子古三兒的表情卻變得冷峻起來：“那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