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畏光

  　　眼角膜移植手術後回國的第一個春節，是他狀態最差的時候。

  　　他忘不了母親的死，忘不了那場車禍。

  　　他知道莫家有太多人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可偏偏那些人還都是和他有血緣關係的親屬……

  　　他逃不開自己要成為莫家繼承人的宿命，扭轉不了母親背負著殺人犯名頭自殺身亡的痛苦。

  　　分明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可他偏偏躲不了。

  　　他隻能以莫懷深的身份踽踽獨行，他甚至不敢保證自己能活多久，畢竟那車禍的慘烈曆曆在目，為他開車的司機甚至連具全屍都沒有，隻是他福大命大躲過一劫罷了。

  　　可是躲得過一次，誰敢保證沒有下一次。

  　　莫懷深失明前最後看到的便是那車子爆炸後的火光，一團灼熱又刺目的東西幾乎將他吞沒，又燙又亮……

  　　後來便隻剩下漆黑一片，他什麽都看不到了。

  　　所以那時候的他並不喜歡煙花爆竹一類的危險物品，更不用說去點燃煙花這種瘋狂的舉動。

  　　創傷後的應激障礙讓他覺得自己很沒用，可他偏偏無法克服。

  　　另外，移植眼角膜後他的視力多多少少受了影響，極其畏光，可偏偏那個時候他將自己所有最壞的情緒都發泄給了山海。

  　　這當然也是後來山弋提及他才知道的……

  　　他甚至有些忘了自己都和山海說過些什麽，他是因為母親的死對山海懷恨在心，他是不喜歡她，可隻要山海不主動來招惹他的話，他自然也不會欺負她。

  　　偏偏山海這個丫頭始終不願意和他保持距離……

  　　“懷深，你是個男人，多少紳士些，別這麽對我妹妹。”

  　　“把一個小丫頭惹哭了你很驕傲麽。”

  　　“她又對你沒有別的非分之想，不過想約你去江北放煙花而已。”

  　　有這麽一瞬間，莫懷深甚至認為做錯了的是他自己。

  　　是他罪大惡極。

  　　可是到頭來，他做錯的事，罪大惡極的事又何止這一兩件。

  　　他注定傷害了山海無數次，注定要讓她哭，也注定要對不起她了……

  　　可眼前的一切，卻又都是莫懷深能力範圍內能做的最好的選擇，很多事情，他真的沒得選。

  　　莫懷深將自己買來的煙花通通放光，一盤接著一盤。

  　　莫老夫人也難得精神好，半個小時的功夫始終陪著，也沒有說過一句累字。

  　　等到煙花放盡，這療養院的天空中已經彌漫著火藥的味道了。

  　　山海摸出大衣裏手機，石厲澤撥來了很多個電話，可剛剛她在看煙花，沒有接。

  　　莫懷深推著莫老夫人走在前麵，她這才將手機解鎖，回撥了過去。

  　　“山海？你今天在哪裏過年？有沒有人陪你吃年夜飯？”

  　　石厲澤滿是關心的問道，大概是害怕山海會一個人流離失所吧。

  　　“有，你放心。”

  　　“我還在想你要是沒有人陪的話，我就找人去陪你……而且，我馬上就要回國了，兩三天後，到時候我請你吃飯。”

  　　“你的傷養好了？”山海最擅長的就是顧左右而言他，在麵對一些她不想回答的問題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