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再探忘憂樓
作者:玄姝阿郎      更新:2022-12-04 10:10      字數:7281
  第十九節:再探忘憂樓

    二更時分,忘憂樓正沉浸在濃情蜜意之中,美酒和胭脂的香味令所有的賓客如癡如醉,每個人都徜徉在酥軟的黃粱美夢中難以自拔,這高漲的熱情充盈著酒樓裏每一個角落,即使被秋夜的涼氣和漫飛的水汽包圍也絲毫不減。此時,玄姝和阿郎二人就隱匿在後院的圍牆上,在熾熱和冷寂的交界處,靜靜的注視著這樂極一時的盛宴。

    “傍晚的時候你給河神寫的咒語也是自己悟出來的?”玄姝冷不丁的問道。

    “啊?奧,你說那個呀,沒錯,我從《古法奇經》中改良過來的。怎麽樣,不錯吧。”阿郎得意的回答。

    玄姝點點頭,答道:“確實不錯。沒想到你還挺有創造力的。”

    “嘿嘿,我們認識這麽久,總算是聽你誇我一次了,就衝這一點,等擒住這個什麽十二仙人之後,本師兄把我的看家本領全都傳授給你,怎麽樣?”阿郎興高采烈的說道。

    “哼,這就是你的看家本領啊,我才不稀罕學呢。”玄姝不以為意的答道。

    “嗬,你不想學算了,我還懶得教你呢。”

    玄姝沒有接話,兩人重歸平靜,阿郎也重新將目光轉院後院,密切注視著裏麵的一舉一動。

    “哎,你不是最怕水麽,今天怎麽敢往漓江裏跳了?”玄姝又打破了寂靜,但她的語氣很輕。

    “嗯?你說什麽?”阿郎並沒有回頭看她,繼續關注著忘憂樓的動靜。

    “我說,你平時連山池都不敢下,今天怎麽敢進這麽洶湧的漓江了?”玄姝有些不耐煩了。

    “捉妖嘛。大是大非麵前,我阿郎什麽時候怕過。”阿郎吹噓道。

    “僅僅就是為了捉妖麽?”玄姝的語調更輕了,言語間還透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羞澀。

    “那當然了,你一個姑娘都敢奮不顧身的下去,我一個大男人有什麽不敢的?”

    “你就是為了和我較勁才下去的嗎?”玄姝已經有些不悅。

    “有什麽不妥麽?哎,師妹,你今天怎麽多問題呀?平時你可沒這麽囉嗦。”

    “你,你,你真是榆木腦袋。”玄姝被氣的說不出話,索性扭過頭去不再理他。

    一臉茫然的阿郎本來還想說些緩解尷尬的氣氛,可他伸出手後又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又把懸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酒樓裏的賓客似乎已經過了最狂熱的狀態,喧囂聲漸漸消散,遙遙地能聽到江對岸傳來的梆子聲了。阿郎二人已經潛伏在這裏一個多時辰,從剛才的小插曲之後二人都沒有再說話,他們聚精會神的搜尋著,期待著光鮮褪去之後的忘憂樓會在黑暗中露出一絲絲蛛絲馬跡。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廂房裏的燭光一間一間熄滅之後,黑暗總算占領了這裏,而微弱的月光摻雜在夜色中顯的微不足道。這時,後院裏出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這個身影被掩藏在寬大的長袍之內,幾乎要與濃厚的夜幕融為一體,若不是阿郎二人專注於此多時,瞳孔早已適應了黑暗,恐怕很難發現他。黑影在夜色中朝著後門的方向緩慢的移動,他正拖著一個麻袋,袋子中的東西看起來很重,像是一個成年人的大小。阿郎和玄姝不約而同的看向彼此,眸子中都透出興奮的光。他們等這一刻太久了,今夜,一切都將水落石出。

    “我們怎麽辦?”玄姝小聲問道。

    自從親眼見到阿郎從江底被救出的那一刻開始,玄姝對阿郎的看法悄然發生了改變,少了些輕視,多了些認可。天生勇敢固然難得可貴,但從懦弱到強大的蛻變則更容易引人敬畏。她不再認為阿郎隻是色厲膽薄,投機取巧的宵小之徒,她終於願意相信他也同樣擁有著一顆強大而正義的心。

    “不急,等他再近一些,我們分頭行動。我衝出去與他正麵交鋒,吸引他的注意力,你伺機搶下麻袋,看看裏麵裝了什麽。”阿郎冷靜的答道。

    “好!”玄姝回答的很幹脆。恐怕連她自己也沒有注意到,平時總是敢為人先,凡事親力親為的那個玄姝道長,現在竟心甘情願聽從別人的指令,將最危險的任務拱手讓出。或許是因為她相信阿郎有能力做的和她一樣出色,亦或者,她感覺有人依賴的滋味也還不錯。

    黑影仍吃力的拖著麻袋緩緩後退,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有兩雙眼睛正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可盡管他表現的毫無防備,隱藏在黑夜中的阿郎二人也不敢有一絲懈怠。妖怪神出鬼沒的高明手段二人早已見識過,阿郎也能感應到長袍包裹著的那個身體裏蘊含著不俗的能量,縱是合二人之力,也不見得就能輕鬆取勝,如若有了閃失,二人還有可能與其他失蹤的道長一般命喪於此。這關乎生死的時刻,誰都不敢掉以輕心,他們耐心的等待著,尋找著最佳的出手時機。

    三十步,二人屏住呼吸,蓄勢待發;二十步,他們握著劍鞘的手更加用力了;待到黑影離他們隻有十步之距時,阿郎倏的衝了出去,在空中拔出赤陽劍筆直的刺向黑影的背部,其速之快,其勢之猛誓要將妖怪一舉拿下。一瞬之間,鋒利的劍刃與黑影的後頸隻剩毫厘之距,下一秒便要無情的刺穿他的喉嚨。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黑影卻如腦後長眼了一般洞察到了危險的來臨,他極速轉身,順勢從長袖中抽出一把寶劍,一擊便擋開了逼近的劍鋒。阿郎見他有如此迅速的反應心中不由一驚,但他陣腳未亂,又在左手掌中運起十二分真氣向黑影攻去。黑影毫不慌亂,亦運氣掌中正麵接下了這勢大力沉的一擊,兩股掌風碰撞的一瞬發出巨大的聲響,迸發出的力量震的二人連連後退。

    二人站定之後均沒有再發起攻勢,方才兩個回合二人都使出了全力,但誰也沒有討到便宜。尤其是阿郎,在占盡先機的情形之下兩擊均未得手,此時更不能再貿然發起進攻。二人就這樣對立在月光之下,各自散發的氣場針鋒相對,誰也不落下風。他們相互試探著,期待對手漏出破綻,給自己以可乘之機。

    “你是什麽人,膽敢夜闖忘憂樓?”藏在長袍中的神秘人厲聲問道。

    阿郎又是一驚,這分明是女人的聲音。

    “忘憂樓?恐怕是個誅心店。你們白天做的是酒色財氣的買賣,晚上卻幹的是這種殺人拋屍的勾當,簡直是天理不容。”阿郎義憤填膺的答道。

    長袍女子瞄了眼倒在地上的麻袋,發出一聲冷笑:“哼,你知道了又能怎麽樣?你以為你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麽?”

    “大言不慚,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說完,阿郎便提劍又一次向黑影殺去,兩人劍鋒交匯,又是一陣疾風驟雨般的廝殺。

    冰冷的劍刃在月光的照耀下分外明亮,阿郎舞動著寶劍猶如遊龍入海,四處輾轉騰挪,招招式式都顯露著殺氣。而神秘女子手中的劍鋒也不遑多讓,遊刃有餘的上下翻飛,大張大合之間就將阿郎的攻勢化為烏有。二人不遺餘力的大戰百十回合仍不見停手,戰況一時僵持不下,勝負難分。

    隱在一旁的玄姝時刻觀察著院內的戰況,待二人激戰正酣,長袍女子無暇他顧之時,她便一躍而下直衝麻袋而去,那長袍女子看到後還想阻攔,阿郎立即加緊攻勢令她無法抽身。玄姝抓住機會打開袋口,卻看到了一團白色的毛發,她頓感不妙,緊忙將整個麻袋褪去,一隻死掉的山羊赫然出現在眼前。她大驚失色,對阿郎喊道:“不好,我們上當了!”

    阿郎此時正在高牆上跟長袍女子纏鬥,聞聲便使出一招天外飛仙與對手拉開兩個身位,隨後便急躍而下,神秘女子也並不阻攔,任由他前去查看。阿郎看著死去的山羊正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蹬直的四蹄仿佛在無聲的嘲笑自己的莽撞。看來,下午時分自己在忘憂樓裏已漏出破綻,此番前來,無疑是自投羅網。

    果然,那神秘女子立在牆頭之上放聲大笑,絲毫不掩蓋陰謀得逞後的欣喜之情。隨後,她又對手足無措的阿郎二人譏笑道:“仙人早就算準你們還會回來,特意設計引你們上鉤。兩個無知小兒,憑著這麽點微末道行,還妄想和仙人為敵,還是早早束手就擒吧。”

    “我們怎麽辦?”玄姝問道。

    阿郎望著她的眼睛,把心一橫,堅定的說道:“拚了,我們一起上,速戰速決。”

    說罷,二人齊頭並進,舉起長劍便向神秘女子殺去。那女子也不發怵,當即從牆上躍下,迎著二人的劍鋒飛刺而來,頃刻之間,三人便戰作一團。

    說也奇怪,玄姝與阿郎二人從未在一起練過功,搭檔起來卻是十分默契。二人一唱一和,相互接應,將各自的劍法都發揮出了最大的威力。反觀那長袍女子,方才與阿郎一人鬥法時尚且不能多占上風,現在要同時應付兩個人破釜沉舟般的攻勢,不一會兒便漸顯疲態,盡管她咬牙堅持,毫無退意,但再強大的精神在實力的懸殊麵前也無濟於事。三人相互拆解了數百招後,她最終被阿郎挑飛了手中的寶劍,又被玄姝一腳踢翻在地,徹底喪失了戰鬥能力。

    阿郎二人將長劍抵在神秘女子麵前,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凝視著她,以防她還有還手之機。玄姝用劍輕輕挑下了女子的長袍,想一睹她的真容,女子下意識還想逃避,但在阿郎近在咫尺的劍刃之下,她最終還是沒有以身犯險,乖乖就了範。可就在看到那女子容貌的那一刻,玄姝的身體明顯抽動了一下,阿郎也瞪大了雙眼,露出驚詫的神色。這女子雖然不像河妖那樣長著異於常人的五官,但她的整張臉上卻布滿了毒瘡,密密麻麻的傷口讓人不寒而栗。隻聽她的聲音,阿郎甚至以為她應該是女妖幻化的妙齡女子,可她蓬亂的頭發和不忍直視的麵容卻與阿郎的猜想大相徑庭。

    這個慘狀,根本不能再稱之為人,甚至連妖都不如,簡直像是惡鬼。玄姝暗想。但玄姝的心裏還是殘存著一絲可能,因為她敏銳的發現,在看到他們正在以怪異的目光瀏覽她時,那女子竟感到了羞恥,她眼中的躲閃與方才不可一世的姿態判若兩人,流露出一種飽受傷害的自卑感。玄姝感覺到她的自尊心在絲絲顫抖,她用寬大的黑袍將自己遮起來,證明這些傷痕是她不想麵對的痛,她一定有過一段悲慘的過去。想到這裏,玄姝心中生出憐憫之情,審訊的語氣也不自覺柔軟了許多。

    “現在,你還有什麽話說?”

    “哼,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女子立即恢複了高傲的姿態。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現在迷途知返還來得及,助我們抓住幕後主使,也能減輕你身上的罪孽。”

    “呸,你們這些偽君子,滿嘴仁義道德,實則盡是忘恩負義之徒。想讓我與你們為伍,做夢,趁早死了這份心吧。”

    阿郎和玄姝麵麵相覷,心想他們與這女子是初次見麵,她何故出言不遜,惡語中傷呢。眼看女子態度強硬,以好言相勸恐怕是不會有結果,阿郎決定以武力威嚇,看她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既然這樣,留著你也無用,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說罷,阿郎便舉起手中長劍,朝著那女子的麵門作勢就要劈砍下去。

    女子瞪大了瞳孔,在死神來臨的前一刻她還是展現出了極大的求生本能,她痛苦的將頭轉向一側,緊閉著雙眼大聲喊道:“師父求我!”

    話音剛落,庭院的後門被一股力量猛的撞開,同時,一股強風從門外襲來,夾雜著飛沙走石和落葉,吹的阿郎和玄姝二人幾乎睜不開眼睛。他們將雙手橫在麵前遮擋風沙,但仍然被吹的連連後退。

    不一會兒,風漸漸停了,二人緩緩把手放下,嚐試著睜開雙眼。起初他們很小心,以防有塵土飛進眼睛裏,但隨著他們的視野越來越開闊,內心卻愈發的感到不安,因為他們似乎看到了些什麽,似真實又像是虛幻。這朦朧的不安促使他們猛的睜開了雙眼,他????????們真真切切的看到,另一個黑影正悄無聲息的站在他們麵前。

    黑,無盡的夜色都不及的黑。這個黑影同樣被包裹在黑袍下,但裏麵的身體比黑袍還要黑,猶如渾濁的煙墨,既虛無又厚重。這與其說是一具軀體,倒不如說是一團人形的黑霧,沒有棱角分明的五官,像水草一般輕盈的飄在空中,凝視著他,仿佛在凝視無底的深淵。

    阿郎和玄姝被怔住了,立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在這團黑霧麵前,他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渺小,猶如枯樹之於森林,涓流之於大海。

    “蓮苼,許久不見,你還好麽?”黑霧發出了渾厚的聲音。

    “什麽連生連熟?我認識你嗎?”阿郎鼓起勇氣反問道。

    “你到這裏來不就是為了找我嗎?”

    “你,你就是十二仙人?”大敵在前,心中的信念讓阿郎慢慢克服了恐懼,他的語調也恢複了鎮靜。

    “哈哈哈哈哈。”黑霧莫名發出一陣大笑。

    “你笑什麽?”阿郎不明所以的問道。

    “我笑你迂腐不化,不知變通,非要遵循自然法則降臨在新的生命上。二十二年過去了,我馬上就要恢複真身,而你,連前世的記憶都還沒有找到,你拿什麽跟我鬥?”

    “你擄走了那麽多德高望重的道長和妙齡少女,就是為了助自己重塑真身?能做出這般傷天害理的惡事,還敢自稱自己為仙人,真是不知羞恥。”阿郎怒火中燒。

    “哈哈哈哈哈……你所說的名門正派,謙謙君子,在酒色的誘惑麵前照樣形同豬狗。他們在這忘憂樓裏尋歡作樂,流連忘返的時候,可一點也沒有德高望重的樣子啊,哈哈哈哈。”

    “怪不得我們查了這麽久,一點線索都沒有,原來,所有失蹤的道長都不是被抓走的,而是自願踏進忘憂樓,在醉生夢死之中就遭到了你的暗算。”

    “他們自己心術不正,道統不純,就怪不得我了。”

    “你這是強詞奪理,世人皆有七情六欲,沒得道之前誰都不完美,你故意設下這些溫柔的陷阱,將他們困在自己的欲望中難以脫身,還,還為了一己私利把他們殺害,你才是罪魁禍首……”

    “夠了,二十多年過去了,你愛說教的臭毛病還是一點都沒變。可現在已經今非昔比了,你還有什麽資格在我麵前指指點點?”

    “好!我就來看看你這個仙人有多大本事。”阿郎握緊寶劍,擺好了戰鬥的姿勢。

    “哈哈哈哈哈,不自量力。”說完,這團黑霧便從長袍中飄出,一縷一縷鑽進了那名神秘女子身體裏。

    “一會兒我和他交手,你要伺機逃走。我感覺到他的法力深不見底,我們兩個加起來也毫無勝算。”阿郎小聲對玄姝說道。但他的眼睛卻始終沒有從敵人身上移開。

    “說什麽呢,我們少衝觀的弟子從來不會臨陣脫逃。”玄姝堅定的回答。

    “師妹!”阿郎急了。

    “不要再說了,專心應戰。”

    黑霧繼續湧入女子的身體,她竟然開始緩慢的上升,最終,她的眼睛完全變成了黑色,七竅中不斷向外溢出黑氣,以睥睨眾生的姿態懸停在半空中。他們完成了融合。

    “蓮苼,我們幾百年的恩恩怨怨,今天就做一個了斷吧。”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但是我是不會放過你的,看劍!”說話間,阿郎已朝著敵人的方向彈躍而出,他反手握著劍柄,在行進間將赤陽劍奮力擲出,閃著寒芒的寶劍徑直飛向十二仙人,劍氣劃破夜空發出簌簌的聲響。

    轉瞬之間,劍鋒距離十二仙人的麵門的隻有咫尺之遙,但他絲毫不為所動,冷峻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被黑色填滿的眼睛中也看不出點滴波瀾,一切都好像在掌控之中。千鈞一發之際,隻見他猛的揮動右手,以手背輕擊劍刃,頃刻間就將赤陽劍勢如破竹的攻勢化為烏有,寶劍又翻轉著飛向了阿郎,阿郎看住時機,在劍柄正好對準自己的一刻又將寶劍握住,順著飛躍的身姿再一次向敵人刺去,劍鋒所指,直衝仙人的左眼。

    這一擊,阿郎幾乎已傾其所有,他將周身之氣運在右臂之上,內心的憤怒,對罪惡的不恥以及孤注一擲的決心在這一刻全部噴湧而出,混雜在真氣中流傳到了劍鋒之上。這一擊,阿郎殺心堅定。

    可阿郎沒有想到,自己賭上一切的全力一擊,竟被懸在半空的十二仙人以二指接下了。劍尖距離敵人的要害隻差毫厘,可夾住了劍刃的兩指之間卻似有萬山不移之力,任憑阿郎肆意掙紮都不能撼動半分。隨後,仙人默默在右掌上運起真氣,朝著阿郎的胸口重重打出,孱弱的阿郎當即被掌風震飛數十丈之遠,連人帶劍摔在地上。阿郎瞬間感到胸口灼熱,五髒六腑似乎都要被絞碎了,他吐出一口鮮血,痛苦的蠕動著身體,卻全然無起身之力了。

    另一邊,玄姝在阿郎一開始發起攻勢時便席地而坐,運起陣法,這時剛好完成。玄姝咒畢,猛的睜眼,十二仙人腳下便亮起橘紅色的光,光線快速匯聚,交織成一副太極八卦圖。玄姝翻動手勢,一聲令下,便從八卦圖的八個方位中各射出一條光繩,將十二仙人從上到下捆了個嚴嚴實實。

    此法成功之後,玄姝重重出了口氣,疲憊的眼神中透出欣喜的光。她回頭望望久久不能起身的阿郎,阿郎也向她投來讚許和慶幸的目光。可就在她起身,想要給被縛的仙人致命一擊時,仙人卻發出了一聲輕蔑的冷笑,隨後,他開始暗暗用力,捆在身上的光繩一根根被崩斷,直至最後一根。仙人愜意的鬆了鬆筋骨,從空中落回地麵,正站在八卦圖的中央。突然,他猛的抬起左臂,左手以龍爪狀對準玄姝,玄姝立即感到有股強大的力量在拖曳著她,她試圖逃離,可身體仍不受控製的飄向仙人,最後,仙人死死掐住玄姝的脖子,將她高高舉起,任憑她胡亂踢打也無濟於事。

    阿郎見狀心急如焚,他強忍著胸口的劇痛爬了起來,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又一次向仙人發起攻擊,可遭受重創的身體哪裏還有任何獲勝的可能,不費吹灰之力的,他也被仙人掌控在手心之中,與玄姝一樣,痛苦的發出呻吟。

    “蓮苼,你太讓我失望了!六年來我蟄伏在水底苦心修煉,從汲取動物的靈氣到吸收道士的道行,一步步休養生息,現如今隻差天地靈氣,日月之光就能恢複真身了。我一直小心翼翼,就是怕你在我成功之前找到我,破壞我的大計,沒想到二十二年過去了,你竟然是如此不堪一擊。現在,我隻要殺了你,就沒有誰再能真正阻止我,中秋之夜已過,隻待重陽之日一到,陰陽之氣在我身上交匯,我便能恢複真身。到時候,我就是這天下無可撼動的主宰,哈哈哈哈哈。”

    “你……你是不會得逞的。”阿郎艱難的擠出幾個字。

    “你現在除了嘴硬還能做什麽?今日一過,我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仙人。到時候,我的大道就是天理,我的規矩就是法則。你就帶著你的那些陳詞濫調到黃泉路上跟你那些愚蠢的弟子們講吧!”

    十二仙人的眸子黑的發亮,那猶如深淵般無底的瞳孔中透出無情的殺氣。同時,他的雙手也開始緩緩發力,這讓本就無力掙紮的阿郎和玄姝更加痛苦,他們的臉從通紅變的鐵青,最終變的慘白,求生的本能激發著他們最後的力氣去掰開扼住喉嚨的枷鎖,但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麵前,這些負隅頑抗都成了徒勞。死神正在一點一點抽走他們的生命。

    “哐鏜!”

    寂靜的夜空中傳出一聲雜響,突兀又清脆,立即便引起了仙人的注意,他循聲望去,在酒樓通向後院的門口看到了一個小夥計,正呆若木雞的站在那,手中的燈籠跌落在地上,想必這正是聲音的源頭。

    抓住這一瞬之間的鬆懈,玄姝憑借僅存的意識發動了咒語,仙人腳下的八卦陣當即爆炸開來,爆炸產生了巨大的能量並卷起濃厚的煙塵。待煙塵散去,十二仙人放下了遮擋口鼻的袍袖時,才發現阿郎和玄姝早已不見了蹤影。他頓感不妙,向前蹴了兩步後警覺的掃視著四周,試圖搜尋二人的蹤跡。可諾大的後院早已變的空空蕩蕩,除了那個受了驚嚇的小夥計,仍舊六神無主,一動不動的呆在原地。仙人的目光鎖定在他身上,一幅若有所思的神情,不一會而,他的嘴角竟掛上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