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賠償金

  　　“有車來了不知道跑？”

  　　司機氣急敗壞的走下車：“我告訴你！我這輛車不值錢，你也別想著碰瓷！大不了就找警察來評理。”

  　　司機見慕暖一直不知道躲閃，在臨近她的時候才猛地踩下急刹。

  　　汽車輪胎在地上留下一道長痕，憑借著濕滑的路況，仍不可避免的撞到了慕暖身上。

  　　她摔倒在地，麵對司機的怒罵，沒有任何回應。

  　　濕漉漉的地麵給她帶來一種流血的錯覺，在司機喋喋不休的甩鍋下，她恍惚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尖叫起來。

  　　刺耳的聲音打斷了司機的話，他臉色極差：“行了，一千塊，私了。再多我真的不可能給你。”

  　　慕暖仍舊在尖叫。

  　　昏暗的雨天，車禍，以及空曠無人的街道，還有她身上分不出真假的疼痛。

  　　時間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程錦死前的那一夜。

  　　長時間的停留終究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圍觀群眾不顧車主的抗議，果斷撥通了交警熱線。

  　　交警趕來後，看著慕暖這副模樣，也覺得頭疼。

  　　他試探的想要和慕暖進行交流，卻沒有任何回應。

  　　直到一個小孩鑽進警戒線，撿起一旁的日記本遞給慕暖：“姐姐，你的書掉了。”

  　　慕暖呆愣的看向已經被雨水浸透的日記本，緩緩意識到自己沒有死去的事實。

  　　不隻是沒死，傷的也不算多重。

  　　她抹了抹眼淚，尷尬地起身後向交警和司機道歉：“不好意思，我以為……我死了呢。”

  　　交警看她總算能給出回應，鬆了口氣，無奈地說：“不至於，真不至於。”

  　　司機陰陽怪氣地對她說：“這裏可是市區，限速呢。除非有不法狂徒飆車的同時把人拖著前行一段路，不然根本不會撞死人。”

  　　“想碰瓷就直說，不用找這麽蹩腳的借口。”

  　　慕暖愣愣看向交警，詫異的詢問：“是嗎？”

  　　交警歎息著說：“至少這段路上，不至於出現車禍致死的情況。”

  　　平時他需要處理的事情都是堵車和兩車之間剮蹭的小事。

  　　那些駭人聽聞的車禍死亡人數統計，絕大部分是在市區外，高速甚至山區路上，並且是因為一方或者多方不當駕駛導致的。

  　　慕暖接著抱回懷裏的書已經被雨水泡爛，濕漉漉貼在身上，讓人格外難受。

  　　更難受的是心髒。

  　　交警調出剛才的情況，確認雙方都有責任後，詢問他們的意願，選擇了私下調解，讓司機給慕暖賠禮道歉，支付醫藥費後，解決這件事。

  　　慕暖在交警的幫助下稀裏糊塗走完流程，然後被好心交警送到了對麵的小區門口。

  　　交警看著她這副還沒回神的模樣，指著小區說：“這裏是你家吧？回去後好好睡一覺，今天的事兒不是什麽大事，別怕，睡醒就好了。”

  　　慕暖低聲向他道謝後，抱著日記往裏走去。

  　　路上雨水肮髒，大片汙漬毀了日記上很多頁，上麵一片模糊，根本看不出原先的內容。

  　　屋漏偏逢連夜雨，她連最後一點留念，都沒有護住。

  　　慕暖抱著日記，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剛才真的以為自己會死。”

  　　腳踝的扭傷是她身上受的最嚴重的傷，被車撞倒的胳膊除了疼之外，沒受到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她抽噎幾聲後，低聲說：“還不如被車撞死呢。”

  　　但是他們都說那樣是撞不死人的。

  　　慕暖摸著日記的封麵，低聲詢問：“程錦，你當初真的死於意外嗎？”

  　　深夜在市區醉駕的司機，一個遊手好閑的賭鬼，卻能輕易拿出幾十萬賠償金。

  　　有些事情根本經不起推敲，隻需在心底種下懷疑的種子，就能輕易發現很多不對勁的地方。

  　　隻是她當初剛剛成年，手裏並沒有任何權利，甚至連自由都沒有。

  　　那段時間是她最難扼的一段歲月，等她終於有走出林家的權限時，才得知程錦的死訊。

  　　連程錦死時的模樣，都是林燎為刺激她，找人拍下的。

  　　那時候司機已經認錯，程錦的父母也簽下諒解書，並且火速舉辦完程錦的葬禮，帶著另一個孩子，直接離開這座城市。

  　　她就算想追究，也沒有能力和時間。

  　　而且，關於程錦的很多事情，她並不敢細想。

  　　畢竟歸根究底，如果不是她向程錦撒嬌非要他陪著自己過生日，卻又在當天消失無蹤，他就不會在深夜慌張的闖了紅燈，然後被車撞死。

  　　如果真要追究，她才是導致這場悲劇的罪魁禍首。

  　　窗外的雨忽大忽小，此刻突然雷雨交加，碩大的雨點砸在床上，乒乓作響。

  　　慕暖扭頭看向窗外，看著在烏黑天際留下痕跡的雷電。

  　　程錦死的那天，雨比今天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