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

  　　桑琮掂了掂手裏的兵符，往桌子上一放。

  　　這一放，千斤的重量都在這上麵。

  　　他曾帶兵打仗，征戰四方。打下的江山無數，這兵符，有沒有根本不重要。羽軍征戰，從未看兵符的顏麵。兵符的虎頭，早就落了一層灰，桑琮從未打理過。

  　　“日後皇上記得，拿著兵符便做好每一個決定。羽軍上上下下，沒有貪生怕死。”

  　　“多謝皇叔。”桑閻沭拿起兵符，淡定之下也沒能隱藏雙目放光，那眼底對兵符的渴望淋漓盡致：“皇叔可舍得？”

  　　“隻有一個人本王消了軍籍，莫邪本王要留下。”

  　　“皇叔身後的那個？”桑閻沭笑了笑，他心情很好，拿回兵符就等於掌握邊疆的羽軍。留一個或是不留也沒什麽要緊的，他查過莫邪的出身，當年莫家也是名門之後，因敗落才參了軍。

  　　羽軍和一個人比，他當然會選擇羽軍。

  　　桑閻沭握住手裏的兵符，黃金的兵符是涼的，很重。在手裏，掌握了所有戰士。

  　　“朕總在想，皇叔到底想要什麽。皇位？權利？誰知是個女人。”

  　　桑閻沭一身龍袍，他居高臨下看著下麵的桑琮，但總有錯覺，他不是在俯視，而是仰視。

  　　他是皇帝，他才是九五至尊。桑琮再高貴，前朝皇帝欽點的攝政王，也隻是個王爺。

  　　桑琮做了交易，他將兵符交給桑閻沭，隻換他的王妃是皙爾。

  　　聽著是個不公平的交易，但桑琮不在意。他對這皇位，更沒什麽興趣。

  　　“皇叔如此，朕也一言九鼎。皇叔打算什麽時候大婚？”桑閻沭走到桑琮麵前：“皇叔大婚，皇叔想要什麽朕盡量滿足。”

  　　“這個不用皇上操心，若沒什麽事，本王告退。”

  　　莫邪跟在後麵，手裏拿著佩劍。

  　　能進這昭和殿可以配兵器的隻有攝政王和攝政王的貼身侍衛，雖是無上榮耀，但也如履薄冰。

  　　“本王幫了你。”桑琮側頭。

  　　莫邪撩起衣擺，單膝下跪：“謝王爺，末將願肝腦塗地追隨王爺。”

  　　“不用，莫家本就應該享無上尊榮。若想討回來，你要足夠強。”桑琮低頭看著單膝下跪的莫邪，他緩緩蹲下抬起莫邪的下頷：“莫邪，你的心思可以利用任何人，甚至本王，但不可以動本王的柒柒。你懂嗎？”

  　　“莫家已是過去，末將願追隨王爺。”莫邪目光柔和：“隻是想回這皇宮再看一眼。”

  　　桑琮拍了拍莫邪的肩膀：“起來吧。”

  　　莫邪回頭，最後看了眼那宮殿。他曾經是太子，三日的太子。墨家就這麽落寞了，突如其來，就像他被突如其來叫了太子。三日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四歲那年還什麽都沒享受到，一切都結束了。

  　　知道的人不多，都是當年的老臣才記得墨家。

  　　桑琮一走，桑單璿從屏障鑽出來：“皇兄，攝政王妃的位置你怎麽可以給一個亡國奴？她一個亡國奴怎麽能配得上攝政王妃的位置。”

  　　“璿璿，朕知道你喜歡桑琮，但桑琮這個人，生性多疑。他眼裏沒你，在他身邊你注定孤苦。”

  　　“不會的，隻要本公主能嫁，一定會得到六皇叔的歡心。況且……本公主和六皇叔之間本就沒有血緣關係。”

  　　桑閻沭微微皺眉，語氣不善：“璿璿，這件事朕不想再從你口裏聽到。”

  　　桑單璿抿嘴，默不作聲。

  　　雖不甘心，但也不敢公然挑釁皇上。再多的寵愛，那也是皇帝。

  　　……

  　　一連三日，皙爾除了會在門口曬曬太陽，吹吹風，她幾乎在營帳裏不出來。桑韶關幾次找皙爾釣魚，皙爾都沒有多餘的表情，碰了一鼻子灰，索性就不叫了。

  　　烤魚烤好送進皙爾的營帳，五花肉，烤兔，隻要是打來的，桑韶安一定分一半送進去。

  　　比起喝粥和幹糧，這些野味好太多，皙爾從來不碰。怎麽拿進來，怎麽拿出去。

  　　那張和桑琮一樣的臉，她看著就惡心。

  　　夜晚，燭火依舊暖，手裏的湯婆子換了一次又一次，從未有冷下來的時候。皙爾看著珠鏈麵色沉穩。

  　　“殺光他們，還我河山。”

  　　“還我的孩子，你們這群惡魔。還我的國家，把家還給我們。”

  　　“我的孩子還那麽小就沒有父親，都是因為你們……”

  　　“退後，再不退後我們就要動手了。所有殷國百姓上繳兵器，從輕處理。”

  　　外麵刀光劍影的聲音驚醒了皙爾，她微微皺眉。營帳外麵的聲音有些聽不太清，離她的營帳太遠了些。她不是愛管閑事的人，許是被羽軍欺負慘了的百姓想揭竿起義。皙爾翻身，想繼續睡覺。

  　　營帳外，一聲清脆的啼哭，她聽到孩子哭泣的聲音。皙爾猶豫一下還是出來看看，比流離失所更痛苦的是一個小小的孩子沒了父母。

  　　軍營之中，怎麽會有孩子的哭聲？

  　　皙爾披上外衣出來，血和月色融為一體。

  　　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場麵，亡國那天更是如此。也哭過，也求過，一切都做過一遍。

  　　“皇嫂，你在營帳內別出來，應該是殷國那幾個……”桑韶安閉嘴，他突然想起眼前這個姑娘也是殷國人。

  　　“他們怎麽了？你要殺他們嗎？隻是百姓而已，你們欽國就這麽容不下嗎？”

  　　“他們動了欽國的軍旗，就是在挑戰欽國。皇嫂莫要管這些事情，本王自會好生處理……”

  　　“那也是你們先屠國在先，你們才是最殘忍的。”皙爾目光如炬，狠狠推開桑韶安。

  　　鑽入戰火之中，皙爾努力往前跑。

  　　有殷國的百姓，也有欽國的羽軍。死傷最多的當然是百姓，羽軍訓練有素，除了最開始慌亂一下，立刻調整作戰。

  　　“皇嫂！”桑韶安生怕皙爾受傷趕緊跟在後麵：“皇嫂回來。”

  　　皙爾耳朵裏都是哭喊聲，腳下是屍體。她要離開這裏，無論去哪裏都要離開。

  　　離開欽國，離開殷國，去哪裏都無所謂。

  　　她討厭每天被囚禁在籠子裏，像飛不出去的金絲切，折去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