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印記
作者:冷諾林寬      更新:2022-12-01 17:24      字數:3221
  第168章 印記

    跪在床前的林楓, 就這樣一點點脫了力氣,在如此柔弱的纏綿中,腦袋一耷拉, 竟然順著冷諾的肩膀滑了下來。

    她已經拖不住這張虛脫到滿臉大汗, 臉色煞白唇色醬紫的臉了。

    冷諾一下子醒了, 就算喊破喉嚨她都不在乎了, 她沙啞著嗓子,一遍遍推著搖著林楓。

    “林楓,你怎麽了。”

    “林楓, 你醒醒。”

    “你別嚇我, 你能聽見我說話麽”

    ……

    哐,門被從外麵踹開了。

    冷諾猛一個哆嗦。

    “冷諾, 是我。林寬。”人沒進來, 先是熟悉的聲音報上了姓名。

    冷諾這才鬆開了林楓,喘了口氣,抬起手擦了把自己臉上的汗水。

    林寬一身黑色中山裝, 隻抬眼看了看冷諾就蹲下身給林楓把起了脈。

    “林寬, 你……”忽然対上了林寬炯然的黑瞳,冷諾一下子不知道該從哪兒問起。

    “噓。等下。”林寬閉上了眼睛,在專注地聽著林楓的脈搏。

    “大哥,是我。阿寬回來了。你能聽見我說話麽。”林寬一邊貼著林楓的耳邊輕聲呼喚, 一邊把他的腦袋單臂抱了起來。

    按住了口鼻見凸起的棱角, 林寬一遍遍重複著簡單的幾句話。

    “大哥, 別怕, 沒事兒了。來, 喝口水。”

    看見林寬往林楓的嘴裏塞了一片小白藥片才給他喝下水,冷諾忍不住問, “他怎麽了?你給他吃的什麽?”

    “安定片。”林寬真的好像顧不及周圍家屬詢問的主治醫師,隻言簡意賅的回答幾個字。

    林寬拉開被子,抓起褥子上麵的白毛巾,幫林楓把臉上的汗擦了又擦。

    一直單手抱著林楓的脖頸,再往下擦汗水不容易,林寬又一次抬起頭,目光冷冷的,語調也冰冰的,“能把大哥放你床上麽?”

    “林楓都這樣了。你怎麽突然這麽見外。”冷諾往床角挪了挪。

    把林楓放平,解開了他刻板的新郎裝,林寬自己也脫了外套。擦過林楓身上早已濕透了的汗水,他動作連貫,中間沒再說話。

    過了五六分鍾,林寬才站起身,轉了身子。

    “你這是要走麽?”冷諾問。

    “不走,給你重新去取杯水來。”林寬腳步沒停下,轉眼功夫果然又回來了。

    林寬這趟回來,手裏拿著的不止一個白色茶缸子。

    “把藥吃了,先喝上水吧。”說著就坐過來要往冷諾的嘴裏也塞藥片。

    “我也要吃安定片麽?”

    “不是。能讓你緩解下身上的熱。”林寬手上動作沒輕。

    “我是個醒著的人,你是不是該問問我!用不著這麽蠻橫。”冷諾身子一晃躲開了林寬的手。

    “是麽?你清醒麽?這種下三濫的事兒,一猜就是姓謝的幹的。你肯喝他給的酒,信不過我給的藥麽?”林寬把小藥片送到了冷諾嘴邊。

    “你這是什麽話?你這時候踹門進來,說這話合適麽?”冷諾眼角一挑眼睛瞪圓了。

    “再這麽啞著嗓子說下去,明天喉嚨該腫了。冷諾,我受不了大哥有閃失,是我把話說急了。別跟我計較了。”

    林寬明明把話一點點緩了下來,手上的力度卻是沒減,還是跟喂林楓一樣,把小藥片往冷諾嘴裏一塞,就莽撞的過來喂水了。

    咳咳咳,直到冷諾要嗆到了,才把林寬的手推開了。

    林寬什麽話也沒說,轉身取來了幹淨毛巾,幫她擦了嘴角,又幫冷諾披了件薄外套。

    等冷諾剛平複下來,林寬又跟著喂了幾次水,直到扶著她把茶缸子裏的水喝淨了。

    “你覺得好些了麽?”這一次,林寬才開口問冷諾。

    冷諾把頭埋在了支起來的雙膝間,她蹭了蹭眼角的淚水,“林寬,我知道你擔心你大哥,我的確不想跟你計較。可你這算什麽?你之前在哪兒?你這算人辦的事兒麽?”剛剛蹭幹的淚水又湧了出來。

    “是我不好。我也看過春晚。急著趕回來,也沒有想過趕著的是踹門進來這種場景。”林寬這次沒再躲避了。

    “那你急著趕回來幹什麽?”

    “來默默祝福你和大哥。我唯一的大哥。我敬他愛他,這世上他是我最重要的親人。”

    “那我呢?”問完這一句,冷諾又一次把頭更深的埋進了胳膊裏麵。

    “你?”林寬長歎了口氣,聲音柔和話語卻刺耳,“你如果看得上大哥,就好好嫁給他。看不上大哥,我想大哥是不會逼你的,就別嫁給他。你這算什麽?冷諾,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麽想的?大哥対不起你們哪一個?你跟謝然這麽霍霍他……”

    “我?霍霍他?我也跟你一樣擔心林楓!”冷諾把一頭烏黑的秀發甩在了後麵,抬手薅起了前額的劉海。

    “冷諾,你不知道大哥的病根子,我不怪你。大哥他受不了這種刺激。五姨,就是穆然,就是被人下了藥,不得已大哥被拉上了炕,做了他後悔一輩子的事兒。”林寬的眼瞳越來越暗了。

    “他瘋過的日子你不是也見過嗎。不跟任何人說話,不肯出屋的大哥,你不是也接觸過嗎。那副枷鎖有多沉重你不是也看過嗎?”林寬從床頭退了下去,跪在床邊,看著冷諾,不再沉穩了,語速快了起來,但句句都是滾熱胸口裏麵倒出來的一腔真摯。

    “你們讓穆然的那一幕重演,不,我說錯了。不是你們,是姓謝的。這対大哥來說就是折磨。他是個病人。是個好不容易才走出陰影的病人。算我求你了冷諾,別再刺激他了。他病倒了,我們也會跟著垮下來的。”林寬仰望著冷諾,連神情也近似懇求。

    來了林家這麽久了,她多多少少隱隱約約是聽過穆然的事兒。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這會刺激到林楓。林楓受了刺激會病的這麽嚴重。

    如果她知道的話,她真的不會選擇去喝下謝然敬的那杯酒,她是知道的。

    如果林楓就這麽病倒了,她也會自責,也會真的難受。

    “他,不會有事吧?”冷諾看了看旁邊好像睡熟了的林楓。

    “觀察兩天看看吧。希望他不會有事。”林寬又去用手背輕撫了下林楓的額角,又是一片細小的汗珠滲了出來。

    “可是,你不在這裏,他要是、要是有個什麽事兒?”冷諾不敢把話往下說了,她比林寬更不願意想象會出什麽事兒。

    “冷諾,我不是答應過你,會早回來麽。已經在辦回城手續了。”林寬說著話,把高燭吹滅了,點上了門口暗黃的白熾燈。

    “那你今晚,是要走麽?”冷諾明明要問的話更多,可到了嘴邊就隻剩下簡單的言語了。

    “嗯。你等會兒。”

    冷諾不知道她要等什麽,隻看見林寬出門沒一會兒,就端著個臉盆回來了。

    “妝都哭花了。把臉洗洗吧。”林寬把臉盆放到了床邊架子上。

    可是,林楓橫著躺在外麵,她脫了嫁衣,隻是一身內衣褲,半個身子還蜷在被子裏。

    冷諾沒動。

    林寬看了眼紅妝花了的冷諾,把架子上的臉盆端在了手上,“我給你端著。”

    說著他深彎著腰,越過了林楓,把臉盆一直端到了冷諾眼前。

    “冷諾,洗洗吧。看你眼底進了粉,一揉眼睛會磨得更疼的。乖。”林寬把腰哈的更低了,僵著身子,這個姿勢要堅持久不容易。

    冷諾臉上的確難受,眼睛裏也真是進了妝粉已經磨紅了眼底。可是這會兒,她並不想洗臉,她真想把盆子打翻,扣在林寬頭上。

    “我幫你。”林寬單手端著臉盆,單手取下來搭在肩上的毛巾,沾了沾水,輕輕握在手心裏擰了擰,就要伸過去幫冷諾擦臉。

    冷諾正想躲過去,突然注意到了迎麵一直前傾著的林寬,胸前掛著條不起眼的細繩。

    隨著重力細繩露了出來,從他敞開了懷兒的領口裏垂了下來。

    她看著看著忘了躲開了,林寬的濕毛巾,沾著溫水,一遍遍幫她輕輕擦淨了臉頰。

    “看什麽這麽入神,閉上眼睛。我幫你擦擦眼睛。”林寬聲音極輕,能聽見盆子裏的嘩嘩水聲。

    冷諾這才回過神來,“沒看什麽。”

    她閉上了眼睛,不想讓林寬知道,她看見了掛在林寬胸前的戒指。

    那是林寬打磨的,送給她的婚戒,她隻是隨意在上麵改了幾筆雕刻。

    離婚後,她的那一枚戒指一直被她丟在抽屜裏,跟一堆畫廢了圖紙擱在一起都沒再翻過。

    林寬卻是一直把這枚早就沒了意義的婚戒貼在胸前。

    “怎麽了?是我碰疼哪兒了麽?”林寬手上的力度一直極輕,正幫著冷諾擦著眼睛,看見她的眼角又有新的淚水流了出來,他有些慌了。

    冷諾閉著眼睛搖了搖頭。

    林寬放下了手巾,手心裏捧著水,又幫她洗了幾把。

    冷諾一直沒動。

    等林寬洗淨了,他才直起腰,端著盆子正要走開,一低頭才注意到自己脖子上掛著的戒指露了出來。

    看了眼冷諾還閉著眼睛,林寬微微轉過身,單手端著盆子,另一隻手扯著脖子上的繩子猛一拽。

    啪,輕輕一聲響,繩子斷了。

    冷諾眯著眼睛隻看見林寬的脖頸上留下了一道淡紅色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