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鹹魚二十八天

  　　028：

  　　不！

  　　一定是幻覺！

  　　杜老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

  　　因為顫抖, 掌心一塊碎裂的鏡麵落在地上，發出“當”的一聲脆響。

  　　傳進他耳朵裏，不亞於核彈爆炸。

  　　導致他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他的魔鏡真的碎了！

  　　也不知是傷沒好, 還是被抽取了五年壽命。

  　　實際年齡已高達六十五的杜老氣急攻心，竟一口血直接噴出來，整個人看起來又蒼老了許多。

  　　緩了幾秒，老人抹掉嘴角的血跡。

  　　神經質地小聲念叨。

  　　魔鏡不是號稱什麽事都能做到嗎！

  　　為什麽會這樣！！

  　　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哆嗦著試圖將碎成無數小塊的境麵聚合在一起。

  　　不死心地繼續呼喚：“魔鏡魔鏡你最美。”

  　　這是呼喚魔鏡的咒語。

  　　是魔鏡親口告訴他的。

  　　說隻要他這麽喊, 它不論做什麽，都會立刻出現。

  　　一定是鏡子太碎了。

  　　杜老一陣慌亂地找尋, 從一個抽屜裏找出一卷膠帶。

  　　他顫抖著撕開膠帶，拚命把銅鏡碎片纏在一起, 力保它恢複之前的模樣——手柄拿起來至少不會散開。

  　　魔鏡對他太重要了。

  　　不僅關乎著以後還有很多東西可以通過魔鏡拿到。

  　　更重要的是，他才支付了五年的壽命！

  　　卻什麽都沒有得到。

  　　——他已經這麽大歲數，剩下的人生中還有幾個五年？

  　　然而, 無論他怎麽補救, 怎麽呼喊。

  　　魔鏡依舊沒有給予他任何回應。

  　　杜老死死瞪著魔鏡殘屍，一屁股坐在床上。

  　　那張因為過度蒼老、如同失去水分的老樹皮一樣的幹瘦麵皮漸漸爬上瘋狂。

  　　他不甘心自己的魔鏡就這麽沒了。

  　　不甘心支付的五年壽命什麽都沒得到。

  　　殺了魔鏡的一定是那個A級雷電係。

  　　想要把損失補回來, 就得從TA身上找。

  　　可是, 以對方A級的實力, 連魔鏡也在TA手中出事……

  　　杜老沒有年輕人的自信。

  　　他一個B級，等階比對方低一個級。

  　　唯一的伴生天賦也沒了, 對方卻有很多伴生天賦。

  　　他無論如何也敵不過對方。

  　　難道就這樣算了嗎。

  　　至少, 必須得知道此人是誰！

  　　*

  　　事實上，魔鏡的偷襲無聲無息。

  　　祂把桑洛拉入幻境之中——而以它的本領, 不可能有人參透祂的幻鏡。

  　　被拉入幻鏡中的人根本不會覺得自己進了幻鏡。

  　　待祂達到目的, 解除幻境之後, 目標甚至都不會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受傷。

  　　不論目標有多強, 它都能做到。

  　　因為，祂在這個世界，被賦予的身份是無比尊貴的魔神。

  　　可就在魔鏡把目標拉入幻境，準備取走她身上一團血肉的瞬間，發生了讓祂完全沒有預料的畫麵。

  　　那個女人不但識破幻境，發現自己身處幻境中，小命掌握在他人手中時，她居然不慌不忙。

  　　甚至，她還看到它——直接指出祂的位置所在。

  　　魔鏡：“……”

  　　就他媽離譜。

  　　震驚過後，魔鏡對此人產生不小的興趣。

  　　想知道她怎麽識破祂的幻境，又是怎麽看到自己的。

  　　祂用施舍般高高在上的語氣衝對方說：“你的回答要是能讓我滿意，我可以考慮不動你，甚至讓你成為我的信徒。”

  　　作為一名魔神。

  　　祂能說出這樣恩賜的話，人類應該感恩戴德的接受才是。

  　　否則，祂的幻境中它作主。

  　　隻要一個念頭，想讓對方以什麽樣的方式死去，對方就會立刻煙消雲散。

  　　係統：“……”

  　　係統：“？？？”

  　　哪來的傻麅子。

  　　說來慚愧，它都不知道桑洛被拉入幻境中。

  　　還是桑洛點出後，它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係統一開始還很擔心來著。

  　　畢竟怎麽中幻境的都不知道——桑洛雖然點出來，但她還是中招處在幻境中了呀。

  　　可感知到桑洛毫無變化的情緒，突然就一點也不擔心了呢。

  　　該擔心的應該是鬼鬼祟祟的偷襲者。

  　　不知什麽時候起，它開始對宿主產生無比強大的信服感。

  　　——任何危險在她麵前，都不叫危險。

  　　所以在魔鏡中二兮兮的一通言論時，係統毫不猶豫地發出嘲笑。

  　　宿主！幹它丫的！

  　　桑洛似笑非笑地望著現出身形的黑影，慢慢開口：“你再說一遍。”

  　　於是魔鏡施舍般地重複一遍。

  　　桑洛唇角一彎，笑盈盈誇讚：“真聽話。”

  　　魔鏡：“……？”

  　　一秒過後祂意識到自己被她耍了。

  　　大怒。

  　　居然有人膽敢挑戰祂的威嚴！

  　　杜建國那老頭支付五年壽命買一團血肉，祂決定這次獎勵他——不止一團血肉，要把這個女人整個一並獎賞給他。

  　　魔鏡陰惻惻地開口：“知道上一個敢這樣和我說話的是什麽下場嗎？”

  　　桑洛：“原來還有上一個，看來你也不是什麽厲害人物。”

  　　魔鏡：？？？

  　　她不僅冒犯祂，還蔑視祂！

  　　魔鏡快氣瘋了。

  　　隨著祂殺意四起，心念一動，桑洛腳下硬實的土地變得極軟，滾燙的溫度蔓延，地麵蛛網般皸裂，熾熱的岩漿不要錢似的噴射而出。

  　　眼見就要將她裹挾融化——

  　　魔鏡冷漠又殘忍地看著。

  　　這就是冒犯神的下場。

  　　在衪的幻境中，對方不可能存在任何能力。

  　　她會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岩漿一點點吞沒而無能為力。

  　　祂還會讓她一直保持清醒，直到最終死亡降臨那一刻。

  　　下一秒。

  　　魔鏡的得意僵滯，視線中的那個女人消失了。

  　　噴薄而發的岩漿噴了個寂寥。

  　　作為魔神的祂也得意了個寂寞。

  　　祂下意識尋找桑洛的身影，同時心裏掀起驚濤駭浪。

  　　怎麽會！

  　　為什麽這個女人在祂的幻境中不受影響？

  　　甚至，似乎還可以使用她自己的能力。

  　　是哪裏出現問題了？

  　　還是說祂忽略了什麽。

  　　關鍵祂還沒有發現消失的她現在在哪。

  　　她好像不存在一樣。

  　　這個女人給祂帶來太多意外了。

  　　魔鏡覺得非常不爽。

  　　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自己能力出現問題——

  　　念頭還沒掠過，身後響起清涼的女聲：“在找我嗎？ ”

  　　魔鏡：“！”

  　　人到祂身後祂居然沒有發現。

  　　這他媽到底是祂的幻境還是她的？！

  　　祂心中升起直接的想法，不再想著看她痛苦的樣子，而是讓她立刻死，死得透透的那種。

  　　然後……

  　　沒有然後。

  　　身後傳來一股針對祂的巨大吸力。

  　　祂看到了一個閃爍著燦金色光芒的符文，光芒越盛，吸力越大。

  　　祂堂堂魔神，在這股吸力完全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為！什！麽！！

  　　魔鏡拚命掙紮——本能告訴祂，這要是完全被吸進去，後果將非常非常非常可怕。

  　　但祂很快發現，掙紮根本沒用。

  　　馬上就要被吸進去了。

  　　祂在這個世界生活得那叫如魚得水，好日子還沒過幾天呢，怎麽突然就落得現在這樣的結局？

  　　魔鏡的憤怒和不甘旋即被不斷湧上來的恐慌淹沒。

  　　幾乎是下意識地尖叫——

  　　“艸啊啊啊啊啊救命——”

  　　尖叫還沒吼完，祂再也抵擋不住，被那道金光給徹底收斂。

  　　圍觀全過程，完全沒看出魔鏡有任何能力的係統嗤笑，甩祂一臉嘲諷：

  　　“還自稱魔神，就這？”

  　　桑洛：“係統，你飄了。”

  　　係統機智對答，拍馬屁：“這也是仰仗宿主你呀。”

  　　桑洛眉梢微挑，旋即收回把魔鏡給吸進去的符紙。

  　　上麵的紋路夾雜著絲絲縷縷往外泄的陰冷，昭示著確實收了一隻不太正常的東西。

  　　係統都不知道她什麽時候畫的符，那符路它多看幾眼心裏莫名生出恐懼，連忙移開視線，好奇：“這是什麽符？”

  　　能把魔神給收了。

  　　——雖然它看不起魔鏡，但勉強也算個神，對方一出場就表現得牛逼哄哄的樣子，看著多多少少還挺唬人。

  　　桑洛垂眸，似是沉思兩秒，才說：“你可以理解成驅魔符，抓鬼用的。”

  　　係統：？？？

  　　所以，它的宿主是把那自稱魔神的玩意兒，當鬼抓了！？

  　　桑洛淡淡地說：“說到底不過一團陰邪能量，和鬼沒什麽區別。”

  　　“……”

  　　係統居然被她說服了。

  　　反正什麽話到宿主這兒，由她說出，都是有理的。

  　　雖被吸收跑不出來但還在頑強掙紮的魔鏡憤怒，咬牙切齒：“我是尊！貴！的魔神，不是鬼！！！”

  　　係統嚇一跳，盯著桑洛掌心顫動的符紙，嘟囔一句：“這玩意兒還活著啊。”

  　　魔鏡被收，幻境自然消失，桑洛此刻站在一條街道上。

  　　魔鏡拉她進入的幻境和現實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剛才在幻境裏，她同樣是在這條街道走著，和現實沒有區別。

  　　所以魔鏡才會對自己的幻境那麽自信。

  　　可惜，它不知道的是，桑洛天生對幻境敏感。

  　　想用幻境迷惑住她？

  　　魔鏡施展的這個還不夠格。

  　　魔鏡還想再唧唧歪歪，就見那個女人拿出一枚打火機，“哢嗒”一聲，火苗躥出。

  　　——她將符紙置於火苗之上。

  　　刹那間，感受到灰飛煙來即將逼近的魔鏡瘋狂跳腳：

  　　“別別別！你住手！！”

  　　“你可以綁定我和我建立交易契約，無論你想要什麽，隻要支付相應報酬，我都可以給你！”

  　　火苗已經卷起符紙邊緣。

  　　“主仆契約也可以！不需要付任何代價，擁有我，你就擁有了全世界！”

  　　桑洛：“當真？”

  　　魔鏡：“真真真，絕對真。”

  　　桑洛：“你弱成這樣，讓我怎麽相信？”

  　　魔鏡：“……”

  　　魔鏡：“你現在就提一個要求，我馬上為你辦到。”

  　　桑洛想了想：“那你給我覺醒個火係異能。”

  　　魔鏡：“好！我馬上給你覺醒。”

  　　係統：？？？

  　　臥槽，還真能啊。

  　　它不信。

  　　隻有它才能為宿主覺醒異能。

  　　這個假魔神一看就是為了活命故意騙宿主的。

  　　係統忙不迭提醒桑洛。

  　　然而它的宿主不僅不理它，還興致勃勃繼續提要求：“勉強要個A吧。”

  　　係統：……多麽熟悉的一幕啊。

  　　魔鏡牙都快咬碎了：“這個不行！除非你支付足夠的東西給我，否則我最多隻能給你覺醒C級，就算殺了我也覺醒不了A級。”

  　　桑洛：“你要什麽東西？”

  　　魔鏡隱隱有期待：“壽命，我喜歡人的壽命。”

  　　話落，火苗燃燒在符紙上的速度陡然加快。

  　　魔鏡：“！！！”

  　　這女人真的是人？？？

  　　它嘶聲呐喊：

  　　“不一定非要支付你自己的，支付別人的也行。”

  　　“我現在和一個人綁定著交易契約，可以用他的來支付。”

  　　“就是他讓我來找你麻煩的！”

  　　“他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我給你指路，你帶我回去！”

  　　……

  　　還沒想出可行方法把損失找回來的杜建國，忽然全身惡寒。

  　　不詳的預感滋生。

  　　好像有什麽可怕的事情即將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