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說北境的雪很常見，特別是在咱們深雪城，可要是在南方，一年裏都隻有一月下雪，與北方的雪不同的是，南方的雪下的都特別的溫柔，就像母親煮的粥一樣。

  娘煮的粥是什麽味道啊？小樂安問。父親似乎偷偷看了一眼門口，門緊閉，因為娘剛去廚房煮粥去了。

  又硬又難喝。父親想了想，回答道。

  於賢！今天你就別想吃飯了！母親剛推開門，麵色有些紅，似乎是有些羞怒。父親臉色也垮了下來，連忙跑去母親旁邊，幫忙端粥，嘴裏邊念叨著，誰說的！小歆煮的粥是天下最好喝的粥！

  而父親最常說的，便是，兒子，多吃點，娘煮的飯雖然難吃了點，但也是糧食，不能浪費。

  嗯，母親的名字是徐小歆，聽父親說原本是都城裏大戶人家的小姐，卻嫁給了父親，當時父親除了爺爺留下了的小屋子，一無所有，父親帶著小樂安去以前的小屋子，每逢過年過節，都要去修一修的，父親說，那是爺爺留給父親最後的東西，可不能不管，爺爺過世後，父親才和母親認識，所以小樂安也沒見過爺爺，當然，也沒見過外公，母親也對於外公的事，隻字不提，說如果可以的話，一輩子也不要見到外公，小樂安不懂，想問，但是母親卻不準再說。

  那天，雪下的很大，很大，小樂安看著門口的父親和母親，有些恍惚，那年，小樂安八歲。

  小樂安記得很深，因為父親和母親穿的衣裳，是都是新買的，隻在過年穿，說是過年要穿新衣裳，可每年過年，父親母親都是穿這一身，自小樂安懂事起，父親就已經是統領身邊的侍衛了，聽隔壁王大娘說，當了官兒，錢就賺的快。但父親也和爺爺那時候一樣，都隻留一座屋子，隻是父親的屋子，大一點。

  父親走後幾天，母親也走了，聽大夫說，是傷心過度，本就感染風寒的身子一下子沒緩過來，就去找父親去了，王大娘是這樣說的，小樂安也就信了，因為母親也說，父親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母親會去，說小樂安以後也會去。

  可不知為什麽，父親走的時候，母親哭的很厲害，現在母親也走了，感覺空落落的，小樂

  安呆呆的看著家裏突然的人來人往，似乎覺得自己很孤獨，離他們很遠，因為他們每一個人都對小樂安說一樣的話，就像是在看皮影戲，一個一個黑色的影子在麵前跳來跳去，分不清誰是誰，到現在，也沒記清那些人是誰。

  母親走的那天，小樂安哭的很傷心，很傷心，明明父親和母親都隻是走了，眼淚卻是像之前的小樂安，蹦躂蹦躂著，一個接一個的往下跑，不哭了的時候，嗓子卻哭壞了，沙啞沙啞的，怪難聽的。

  又過了幾天，聽說統領剿匪大勝，拿了很多的錢給小樂安，小樂安卻一點兒也沒看到，聽鄰居說，是辦喪事兒的人拿了，因為那天，那些鄰居好像在抱怨為什麽隻有這麽一點而跟辦喪事兒的人吵起來了。

  小樂安不懂，生氣嗎，有的，因為他們拿了母親的東西，可要跟他們去搶嗎，劉和謙都打不怎麽過，何況這麽多大人。小樂安有點兒怪太陽，天上的太陽隻照到了自己腳下，其他人一點也沒照到，弄得自己一直都看不清，其實身邊人來人往。

  記得父親對母親說過，如果父親走了，就讓母親領著小樂安去統領那兒住，直到小樂安長大。

  小樂安也聽了父親的話，托人辦完喪事後，也就去了統領那兒，但是沒有見到統領，新來的管家安排小樂安去了伐木隊，跟著那些大漢去伐木，因為統領說，府裏不能白養著他。

  小樂安也聽話，去了伐木隊，那裏的人都特別的好，因為他們都特別感謝父親，他們本來都是街上流浪的乞丐，是父親把他們聚集在一起，組成伐木隊，才不至於流落街頭。那年，小樂安九歲。

  伐木隊去砍的，是幾十裏外的雪鬆林，當然，是在外圍，不可能深入。那兒的雪鬆大的，樹幹有幾人合抱那麽粗的，需要幾個大人拿斧頭砍上幾個時辰。可小樂安連斧頭都拿不怎麽動，雙手僅僅能勉強提起來，剛來的時候，是拖著大斧頭去的，砍不了樹，隻能在一旁看著，可小樂安覺得這樣不行，就自己慢慢適應，導致整個手都磨出了水泡，怪疼怪疼的，後來，他們幫小樂安買了一把稍微小一點斧頭，小樂安才能去幫忙，之前隻能讓他去運木頭。

  天上的雪花飄啊飄啊

  ，也不知道這雪什麽時候會停，下著的時候不算冷，可刮起風來，刮的人臉生疼生疼的。

  聽父親說過，統領是好人，隻是性子太衝，小樂安雖然沒見過統領，但還記得父親的話，所以他不覺得統領對自己不好，至少，還能有個吃飯，睡覺的地方。

  每逢過年過節，小樂安都要回一趟家，去家裏打掃一下。過年的時候，倒是一個人在家呆挺長一段時間的，伐木隊給的銀兩不多，也僅夠過一次年，新衣裳都要攢好幾年，但小樂安不想買，因為還有父親留的衣服在，等穿著小了再買。

  過年，總是最熱鬧的時候，也是小樂安最忙的時候，貼對聯，貼福字，放鞭炮，去父親母親那兒整理整理，備一些飯菜，可家裏來的人並不多，都是一些父親救助過的人，帶了些禮物來，隻是簡單吃一些，便不再動筷子，就聊起了父親以前的事，以及小樂安現在過的怎麽樣，要不要幫忙之類的，小樂安總是笑著拒絕，說自己在統領那過的怎麽怎麽好，不用擔心之類的話。鄰居倒是沒幾個來，就王大娘和袁大娘來了，也送了些東西，不算貴重，隻是些柴米油鹽之類的，但小樂安已經很開心了。至於拜年，小樂安則是挨家挨戶去的，隻是說一些祝福的話，稍微聊兩句，他們準備的果子，酒水，都沒動。說是在上一家吃的太撐，吃不下了。

  有點兒令小樂安想不到的是，李統領也會來這兒拜年，李統領來倒是沒送什麽禮物，簡單吃完飯後，便用自己帶來的空的對聯，自己提筆寫了一幅，送給了小樂安，還提了些希望他去買些書看看的意見，小樂安隻是覺得有道理，便點頭同意了，隻是這銀錢太少，也不知要存幾年。

  應酬完了這些，下麵就是幾個朋友會來了，李擇善，懷仁懷義，陳玉姝。隻是沒想到死對頭劉和謙和會帶著他幾個狗腿子來，不過既然來了，那就歡迎，隻要不是來搗亂的，都歡迎，這些人聚在一起，倒是有說不完的話題。

  劉和謙覺得，他們肯定要再比一次的，上次隻是僥幸，下棋都還講究三局兩勝呢。

  小樂安倒是無所謂，他覺得，過年這幾天是最開心的日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