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互相給麵子
作者:吉日      更新:2020-04-01 02:57      字數:3244
  盧小閑眺望著遠方,心情大好,笑著道:“上官尚宮,有什麽事,現在可以說了!”

  上官婉兒瞥了一眼盧小閑,口氣中滿是考校的味道:“盧公子,都說你料事如神,你且猜一猜,我來找你是為了何事?”

  “什麽料事如神,你真當我是神仙了?不過嘛……”盧小閑稍稍一頓,微笑道,“上官尚宮的來意,我大概可以猜到一二!”

  “說說看?”上官婉兒滿是笑意。

  “洮州之行有陳玄禮與郭振護送,這一次營州之行怎麽也得有楊兄和張大人做我的跟班,這才符合陛下做事的風格嘛!”

  盧小閑這句話信口說來,上官婉兒聽了不由一愣。

  上官婉兒做事幹練,文才出眾,在百官和讀書人中間名聲很好,張說對上官婉兒也極為推崇。盧小閑隻是一介百姓,卻與上官婉兒說話如此隨意,這讓他心中很是不快。並且盧小閑的話中竟然把自己和楊思當作他的隨從,這讓他心中更加不滿。

  盧小閑話音剛落,張說便在一旁怒聲斥道:“陛下做事豈是你能隨便評論的?”

  盧小閑上下打量著張說,搖搖頭卻並沒有說話,隻是把征詢的目光看向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竟似看笑話一般,笑而不語。

  盧小閑一本正經對上官婉兒道:“煩請上官尚宮回稟陛下,若是楊兄跟我一起去,我雙手歡迎,可張大人與楊兄不一樣,我可伺候不起,請陛下給換個人!如何?”

  “那不成!”上官婉兒斬釘截鐵道,“張大人是陛下欽點的,你去營州必須要帶上他!”

  “怎麽?”盧小閑蹙眉道,“都說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都沒收貨,現在連退都不能退了?”

  張說在一旁聽了心中更加來氣:剛才盧小閑把自己當作隨從,已經夠缺德的了,現在越來越過分,竟然把自己當作貨物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張說正要發作,卻被上官婉兒用眼色止住,到了嘴邊的話隻好又咽回了肚裏。

  上官婉兒目光湛然,言語中自有不可抗拒的果決:“派張大人去營州是陛下欽定的,容不得盧公子拒絕!”

  盧小閑毫不示弱盯著上官婉兒,良久,他突然笑了:“或許是上官尚宮誤會了,張大人與楊兄去營州我不反對,但是我可能就去不了了!”

  “為什麽?”上官婉兒愕然。

  盧小閑正色道:“眾所周知,營州已經被契丹叛軍占領,朝廷征討大軍開拔在即,好多人想躲都躲不及呢。張大人與楊兄奉聖諭去營州那是公事,我一介百姓跟著湊什麽熱鬧?”

  上官婉兒頓時語塞。

  盧小閑沒辦法拒絕張說,但他可以不去營州,他若不去了,楊思與張說去了又有何意義?

  盧小閑這分明是變相拒絕了與張說同行。

  上官婉兒號稱“巾幗宰相”,這種事當然難不倒她。她眼波流

  轉,忽地斂衽為禮,“盧公子,我記得還欠你一個人情,說吧,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我定會全力以赴!”

  聽了上官婉兒的話,如露亦如電的光芒從盧小閑眼中一閃而過,像是詫異,又像是讚賞。

  對於盧小閑所求之事,上官婉兒向來都是先討一首詩再說。而這一次,上官婉兒壓根就沒有提任何條件,主動要為盧小閑幫忙。

  盧小閑不能不佩服上官婉兒的冰雪聰明,她這麽做雖然沒有向自己道歉但卻給足了自己的麵子。若是盧小閑再不知下台階,這事可就真得僵在這裏了。

  既然是上官婉兒主動提出來的,盧小閑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他指了指一旁的秦俊,直截了當道:“上官尚宮,若是可以的話,在宮中可否關照一下他?”

  秦俊跟上官婉兒一起來到上清宮,自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這份穩重倒也難得。

  上官婉兒瞅了一眼秦俊,對盧小閑點點頭道:“沒問題,你說吧,怎麽個關照法?”

  盧小閑隻是這麽隨口一提,還真沒具體想過讓上官婉如何關照秦俊。聽上官婉兒問起,他略一思忖道:“這樣吧,讓他去東宮伺候皇嗣如何?”

  一直低著頭沒有說話的秦俊,突然抬起頭來,他瞥了一眼盧小閑,又低下了頭。

  “好吧,這事我來安排,明天就派他去東宮!”上官婉兒爽快的答應了。

  你敬我一尺,我自然要敬你一丈。

  上官婉兒如此大氣,盧小閑也不能再小肚雞腸,看來此次營州之行,盧小閑無論如何都得把張說帶上了。

  雖然已無法再拒絕上官婉兒,但盧小閑可不想張說這個愣頭青一路上在自己耳邊聒噪。他才懶得管張說是不是未來的宰相,跟著自己身邊就得聽自己的招呼。所以盧小閑覺得很有必要好好敲打敲打張說,讓他收斂一些才好。

  想到這裏,盧小閑朝著上官婉兒作了一揖道:“上官尚宮,聽說張大人文才極佳,借這個機會,我想向張大人討教一二,不知可否?”

  聽了盧小閑的話,上官婉兒眼中笑意隱隱,似是孩童惡作劇般的得意:“當然可以,我給你們做評判!”

  見上官婉兒笑逐顏開的模樣,張說不由有些鬱悶:至於這麽高興嗎?

  張說本來就是才子,此刻更不想在上官婉兒麵前丟人,他瞅著漫不經心的盧小閑,眼中露出一絲不屑來:實在狂妄的緊,不給你些顏色看看,我這張字就倒著寫。

  張說麵上的的不屑癸落入了盧小閑的眼中,他雙眉略挑,眼中多了一絲玩味之色,如風乍起,吹皺水麵。

  片刻間,盧小閑便換上了他那招牌式的賤兮兮的笑容,搖頭晃腦的向張說問道:“既然張大人是讀書人,敢問張大人,你為何要讀書呢?”

  當年,張說科考的策論題目,便是讀書與治世之關係,最後被武則天評為頭名。此刻盧小閑竟然問出這麽幼稚的問

  題,豈不是班門弄斧?

  張說來不及咀嚼盧小閑話中之意,衝口道:“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隻有讀好書才能考取功名出仕做官,也才能把天下福祉和社稷安危挑於肩上!”

  “非也!非也!”盧小閑一本正經道,“讀書人自古就不適合做官!”

  見張說臉上露出了悻悻的表情,盧小閑怎會不知他心中作何感想,接著又道:“讀書人有文士之才,好指點江山,以建立蓋世功業自命,可官場之複雜多變與文人之天真率性格格不入。文人官場中受挫後,不能清醒認識自己,隻會激憤無比。真正的為官者須胸懷天下,權衡利弊得失後做出正確決策,文人則往往小題大作、因小失大;真正的為官者多權謀、善機變,在官場中如魚得水,文人則往往六神無主,手足無措,在慌亂中坐失良機;真正的為官者處事果決,文人則優柔寡斷。說穿了,文人隻有治世之強烈願望,而無治世之實際才能。所以,我說文人不適合做官!張大人,你覺得呢?”

  張說被盧小閑如此一針見血的言論震暈了,盧小閑這一番話聽起來似乎荒謬之極,但細品起來卻很有味道!雖然有失偏頗,但卻讓他無從反駁。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盧小閑豪氣吟罷,眯著眼瞅著張說,“不知張大人從這首詩中,能聽出些什麽嗎?”

  這是出自“鬼才”李賀的一首詩,李賀要在八十多年後才會出生,所以盧小閑不怕被人揭穿,直接厚顏無恥的剽竊來用了。

  “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一旁的上官婉兒既驚且佩,不住點頭:“詩中鬱鬱不得誌之情躍然紙上,真是形象之極!好詩,能做出這樣的詩,必是受過大挫折之人!”

  盧小閑將雙臂抱在胸前,侃侃而談:“在官場上隻能做三種官,清官太累且沒好下場不願做,庸官無趣且虛度光陰不屑做,貪官昧心且傷天害理不敢做!所以說,連官都做不好,何談天下福祉和社稷安危呢?”

  此刻,張說看向盧小閑的目光已經與之前有所不同了,盧小閑所說的雖然有些偏頗,但卻十分的精辟,讓人有所感悟。

  上官婉兒對盧小閑的好奇心越來越重,她忍不住問道:“盧公子雖是一介布衣,但那些做了一輩子官的我也沒你將官場看得通透!既然盧公子不想做文人,也不想做官,那你將來打算做什麽呢?”

  “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活,各行各業都可以去做,不一定非要走仕途。”說到這裏,盧小閑顯出一臉的玩世不恭之色,“至於將來做什麽,我還沒想好!不過現在我隻想到處走一走,到處樂一樂,這樣挺愜意!”

  貞觀年間,太宗命魏征等人編纂了《群書治要》,明確“士農工商”在大唐的合理排序。而盧小閑反其道而行之,對仕途不感興趣,偏偏對農工商如此看重,這讓張說心中覺得很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