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密謀
作者:吉日      更新:2020-09-01 01:08      字數:3270
  武則天已八十一歲的高齡。年老體衰,倦於政事,常蟄居長生殿,伏枕養病,十天八天上回朝也是常事,有時竟然累月不出。

  朝廷大事由首輔宰相張柬之,和其他幾名宰相一起處理,倒也有條不紊。張柬之雖然年紀不小了,卻一直感歎年華易逝,渴望著建功立業的機會。

  他在《雜曲歌辭?東飛伯勞歌》中寫道:“青田白鶴丹山鳳,婺女姮娥兩相送。誰家絕世綺帳前,豔粉芳脂映寶鈿。窈窕玉堂褰翠幕,參差繡戶懸珠箔。絕世三五愛紅妝,冶袖長裾蘭麝香。春去花枝俄易改,可歎年光不相待。”

  所以,張柬之擔任了首輔宰相後,就急不可待地要有所作為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大手筆。他希望通過複辟李唐王朝來扭轉武周的亂象,救世濟民,也使自己名垂青史。

  基於同樣的目標,張柬之與太平公主走到了一起。與其說張柬之投靠了太平公主,不如說他與太平公主是一種結盟的關係。

  在張柬之的計劃中,太子李顯的配合是至關重要的,李顯出麵不僅可以成為政變的號召人,同時他也是日後最理想的皇帝人選。

  在這一點上,太平公主與張柬之是有了分歧的。她之所以花這麽大力氣,就是不想讓李顯登基,在她看來隻有李旦登基,她的利益才會最大化。

  心中雖然這樣想,但太平公主卻沒有向張柬之說出來,而是在表麵上繼續支持張柬之。之所心沒有與張柬之撕破臉皮,是因為張柬之首輔宰相的身份,沒有張柬之出麵,想要政變成功,簡直就是笑話。

  謝雲軒說的很明白,隻要政變能成功,由誰做皇帝就不是張柬之能左右的了,最終張柬之的所作所為,也隻是為相王李旦作嫁衣。

  張柬之已近八十歲了,他必須抓緊時間行動,所以他很快就聯係了若幹大臣和部分羽林軍將領,策劃了複辟李唐的計劃。

  ……

  “姚閣老,我說你這府第也該好好拾掇拾掇了,這樣可不行!”盧小閑站在院裏四下張望,嘴裏也沒閑著。

  “不要再叫閣老了,我現在已不是宰相!”姚崇一本正經道。

  “不叫你閣老叫什麽?”盧小閑想了想,道,“行,那我就叫你老姚吧,如何?”

  “老姚?”姚崇愣了愣,旋即點頭道,“行,就喊我老姚,挺好的!”

  “老姚,說正經的,你這府第真的得改造改造了!”

  “你沒事老相著我這宅子幹嘛?”姚崇不樂意了。

  “我不是為你好,改造完了,你住著不也舒服嘛!”盧小閑跟姚崇耗上了。

  “不改!”姚崇不在理會盧小閑。

  “不改?不改也得改!”

  姚崇實在忍不住了,他正要發飆,卻瞥見盧小閑的眉眼間藏著一絲狡黠的笑意。

  姚崇苦笑著搖搖頭:“你也別賣關子了,說吧,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盧小閑附在姚崇耳邊,說了好一會。

  姚崇聽罷,眼珠子都直了:“這,這是真的?”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盧小閑撇撇嘴道,“騙你有什麽意思!”

  “既然是這樣,那還真得好好改造一番了!”姚崇態度立刻發生了改變。

  “這事我會安排專人來做的!”盧小閑叮嚀道,“一定要保密,絕不能讓外人知曉了!”

  “我是那麽口風不嚴的人嗎?”姚崇沒好氣道。

  從姚崇府裏回來,盧小閑就安排張猛到範陽,去接十幾個兄弟回來,專門為姚崇改造府第。雖然這麽做麻煩一些,所花費的代價也大一些,但自己人做事盧小閑更放心一些。

  ……

  這一天,武則天拖著老邁之軀剛剛在朝堂上坐定,禦史中丞桓彥範手拿幾張紙上來奏道:“今有許州人楊元嗣,投匭上書,所言皆非常事變,臣不敢不以聞。”

  “念!”武則天命令道。

  “楊元嗣上書告狀曰,張昌宗召術士李弘泰占相,弘泰言昌宗有天子相,勸於定州造佛寺,則天下歸心。另外……” 桓彥範說著,又拿出幾張紙,“另外外間屢有人為飛書及片旁其於通衢,言易之兄弟謀反。”

  如此言之鑿鑿的謀反大事,武則天卻不以為然,回頭衝著二張兄弟笑道:“你倆又惹事啦?”

  張易之、張昌宗忙過來叩首道:“陛下,這是誣陷,徹底地誣陷。是有人看我分辨率日夜侍奉聖上,心裏嫉妒啊。”

  禦史中丞桓彥範接著奏道:“告者有名有姓,言之鑿鑿,且月前張易之移京城大德僧十人配定州私置寺,僧等詣闕苦訴,人人皆知。若不按察此等謀反大案,臣恐天下人心生變。”

  武則天見很難躲過這一關,於是對桓彥範點頭說:“既是如此,那就由卿打頭,會同司刑和禦史中丞共同推鞫此案。”

  桓彥範接旨後,很快就審理完此案,又向武則天稟報說:“按我大周律法,應對張昌宗處以大辟!”

  大辟就是把人大卸八塊,武則天聽了不由愣住了。

  另一名宰相崔玄暐也知大辟是不可能的,於是奏道:“謀反大逆,無容首免,請速將張昌宗下獄,交禦史台按問。”

  武則天換上一副笑臉,溫和地對桓彥範說:“桓愛卿且莫生氣,朕一定會處理昌宗,但像你不依不饒,窮追不舍,也不是個好辦法。”

  “昌宗分外承恩,臣知言出禍從,然義激於心,雖死不惜。” 桓彥範毅然地說,毫不理睬武則天的那一套。

  已被他纏得頭昏腦脹的武則天,揮揮手:“桓彥範,你去吧,你愛怎麽辦他怎麽辦他吧,朕不管了,朕讓你這些人也氣夠了。”

  桓彥範一揮手,過來兩個殿前禦史,伸手把躲在武則天背後的張昌宗、張易之拉了出來,推推搡搡,揚長而去。

  見真地被帶走了,皇上看著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宰相張柬之,說:“張愛卿,昌宗、易之被宋璟帶走,還不得被扒下一層皮,你快想想辦法,救救他倆。”

  張柬之拱手道:“遣一中使召昌宗、易之,特敕赦之可也。”

  “對,對,特赦,特赦。”武則天忙命旁邊的上官婉兒書寫特赦書。

  桓彥範押著二張直奔禦史台,還沒來得及升堂,就聽大門外一陣馬蹄聲,兩個黃袍特使飛馬而來,直衝進院子,滾鞍下馬,掏出聖旨就念:“特赦張昌宗、張易之無罪釋放,速隨來使回宮中奉駕。”

  聖旨一下,不可違抗,桓彥範眼睜睜看著中使擁著二張而去。

  朝散後,宰相崔玄暐對張柬之出主意救二張深懷不滿,鄙視地看著他說:“你是首輔宰相,不主持正義,反助虐為紂,何其圓滑也。”

  張柬之見周圍沒人,拉拉崔玄暐的胳膊說:“到我家裏去一趟,我有話要和你說。”

  “沒空!”

  “我有重要的事,必須與您一談。”

  崔玄暐見張柬之表情不一般,好像真的有什麽重要的事,便答應下來。兩個人同乘一輛車,奔張府而去。

  冬天來了,街道兩旁高大的槐樹已經脫光了葉子。堅硬的路麵上,白毛風卷起一陣陣浮塵;街上的行人,以袖掩麵,匆匆而行。遠方,巍峨挺秀的龍門山淹沒在一片渾濁的霧靄之中。

  望著車窗外的風景,張柬之輕輕地歎道:“又是一年快要過去了。”

  馬車駛過寬闊的興武門大街,拐過通天坊,來到位於大隅口的張柬之相府。

  車子一步未停,直接從角門駛進了府內。

  兩人下了車,來到了位於後院的書房,然後張柬之屏退了從人。

  看到張柬之神神秘秘的樣子,崔玄暐有心要問,卻又忍住了。

  賓主坐下後,張柬之接續原來的話題說:“不是我有意討好陛下,放走二張,隻是現在還不到動他倆的時候。”

  崔玄暐憤憤地說:“陛下年紀大了,二張狼子野心,日夜伴侍左右。這種局麵很不正常,必須想辦法改變。”

  “萬一陛下有個三長兩短,明公認為太子殿下能夠順利嗎?”張柬之探問道。

  “危險。”崔玄暐搖搖頭說,“內有二張,外有諸武,太子羸弱,將很難得登寶位,控製大局。”

  “我喊你到家裏來,就是為了商議此事。”張柬之把自己的目的一點點透出。

  “天下歸唐之心久矣,若太子不能登大位,天下勢必大亂,老百姓也要跟著受苦了。”崔玄暐憂心忡忡地說。

  “您想過沒有,怎樣才能預防這種慘痛的結局?”張柬之盯著崔玄暐問。

  “陛下年老,一意孤行,聽不進勸諫,隻有……”崔玄暐看著張柬之,話說了半截,又咽了下去。

  “你我共掌相權,悉心奉國,若有利於江山社稷,又有何話不能說?”

  聽張柬之這一說,崔玄暐一拍桌子,說道:“隻有在必要的時候,采取斷然措施,才能保證太子殿下的順利登基。”

  張柬之聽了大喜,以手加額說:“我把您當作知己,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說罷,張柬之出門令人送酒菜進來。

  時候不大,酒菜送到。兩人關起門來,吃菜喝酒,繼續慢慢地密議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