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要不你與我一起嫁去洛陽吧?……
作者:小舟遙遙      更新:2022-11-26 21:29      字數:6621
  第28章 要不你與我一起嫁去洛陽吧?……

  不止雲黛注意到衣裳顏色的相近, 謝伯縉看到雲黛那身嬌麗的石榴裙,神色也有一瞬僵硬。

  可這會兒再回去換衣裳未免顯得刻意,且一來一回耽誤功夫, 他權當是湊巧,不再去想。

  眾人上了馬車,直往貢院而去。

  今日貢院周邊格外熱鬧, 車來車往,人頭攢動, 道路兩旁擠滿了各種小販, 賣筆的、賣扇的、賣吃食的、賣文曲星符的, 還有官兵把守開路, 維持秩序。

  小半個時辰後, 馬車在貢院外停下。

  雲黛戴好帷帽,由琥珀扶著下了車。

  “可惜中秋得在考場裏過, 無法回府一同宴飲。”謝叔南不無遺憾地攤開手,又看向雲黛, “雲妹妹可要替我與二哥哥多吃兩個月團。”

  雲黛笑應下,“等三哥哥考完, 我再讓廚房給你做月團, 就做你最愛吃的芝麻豆沙餡。”

  謝仲宣笑道,“三郎哪裏是饞月團了, 分明就是貪玩想過節。的確是可惜,大哥難得回來過個節, 我們倆卻不能陪著,不然中秋夜賞著月把酒言歡,豈不快哉?”

  謝伯縉抬手拍了拍兩個弟弟的肩膀,神色莊重又寬和, 鼓勵道,“你們倆好好考,等過了這九日,我請你們去春風樓吃酒。”

  謝叔南狡黠笑道,“大哥請客,那我可要點最貴的,點滿滿一大桌!”

  兄弟三人說笑著,雲黛在一旁聽著,也不禁莞爾。

  ===第33節===

  他們本就生得豐神俊秀,錦袍華服的站在馬車邊,自是惹來無數打量的目光,其中不乏一些提前看好苗子,來日榜下捉婿的商賈人家,然而看到那馬車前掛著的印有“晉”字的燈籠,一個個都縮回了上前搭訕的腳,隻三五成群的議論著——

  “真不愧是國公府的子弟,這相貌,這氣度,真不是咱們尋常人能比的。”

  “你這不是廢話,人家什麽身份,咱是什麽身份。要說咱們國公爺真是好福氣,連生三子,個個人中龍鳳。世子爺年紀輕輕便是朝廷三品官,聽說這回他家二爺和三爺要一起下場,真是了不得啊。”

  “他們身邊那位戴帷帽的女子是何人?瞧那打扮,好像是位年輕姑娘,莫不是國公府的少夫人?”

  “混說什麽,世子爺還沒娶親呢!那位……嗯,應當是晉國公收留的養女。”

  “你這麽一說,我倒也記起這麽回事。沒想到這姑娘長這麽大了,可許了人家?雖瞧不清樣貌,但看這身段,應當也是位美嬌娘。”

  這人話音剛落,就瞧見不遠處那身著石榴裙的姑娘輕輕掀起帷帽一角,朝國公府的兩位公子展顏一笑,小嘴輕動,似乎說著什麽。

  很快,那撩起帷帽的小手放下,卻是惹得人群裏一陣躁動,皆驚歎於那驚鴻一瞥。

  謝仲宣不動聲色地掃過身旁那些探頭探腦的人,麵上依舊一派風輕雲淡,噙著溫和的笑意道,“時辰也不早了,我們得進去了。大哥,雲妹妹,你們也早些回去吧。”

  謝伯縉也不喜這種喧鬧雜亂的場合,沉沉地嗯了一聲,看向雲黛,“你先上馬車。”

  雲黛頷首,轉身上了馬車。

  待坐定後,她掀開車簾一角,蔥白小手朝謝叔南和謝仲宣揮了揮,嗓音又輕又軟,“二哥哥三哥哥,在考場上不要緊張哦,我們在家等你們回來。”

  謝仲宣朝她輕笑。

  謝叔南則抬起下巴,大言不慚,“放心,我必定中舉。”

  這話太放肆,惹來不少其他學子側目。

  一看是晉國公府的,其他學子,“……”

  惹不起,惹不起。

  謝伯縉站在原地目送兩位弟弟進了貢院大門,剛準備上馬車,便聽到一聲熟悉的招呼聲,“恒之。”

  恒之,是謝伯縉的字。

  他循聲看去,隻見兩位美服華冠的年輕郎君快步走來。

  身形修長的那位是文慶伯府的大公子喬文紹,另一位瞧著有些眼熟,卻叫不出名來。

  “表兄。”謝伯縉朝喬文紹拱了下手。

  喬文紹回禮,又介紹道,“這位是我舅家五郎,孫明禮。”

  那孫明禮立刻與謝伯縉問好,笑容滿臉,“早就聽聞世子爺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謝伯縉態度平淡,略一頷首,算作回應。

  喬文紹與他寒暄起來,得知他今日是來送謝仲宣和謝叔南下場,笑道,“五郎這些時日暫居我家府中,他也是今日下場,我就順道送他一趟。”

  他看到馬車旁站著的琥珀,像是記起什麽似的,隨口道,“這不是雲妹妹身邊的大丫鬟麽,雲妹妹也來了?”

  謝伯縉說了聲是。

  他們離馬車也就幾步路,雲黛坐在裏頭聽得一清二楚,本來還糾結著要不要與喬家表兄打個招呼,這會兒人家都點她名了,她也不好不出聲,便伸手掀起車簾,微笑道,“文紹哥哥好,孫家表兄好。”

  “雲妹妹安。”喬文紹還禮。

  孫明禮看著那藏藍色錦簾後的小半張臉,雖看不清全貌,卻能看到那車中女子肌膚瑩白,小巧的下頜線條柔美,櫻桃小嘴嫣紅又飽滿,說出來的話嬌滴滴的,直聽得人都癡了。

  還是謝伯縉清冷的投來一眼,孫明禮才回過神,忙低頭還禮,“雲姑娘好。”

  喬文紹心裏雖責怪表弟失態,但轉念一想雲黛那副容顏,換做哪個男子第一次見到能不失態呢?也是情有可原。

  為緩解氣氛,他郎聲對雲黛道,“還是你知道心疼兄長,當年我下場考試,玉珠那丫頭窩在房裏蒙頭大睡,壓根就沒想過送我。”

  雲黛抿唇一笑,“那是玉珠姐姐對你有信心,覺著不用她送,文紹哥哥穩能考中。”

  這話聽得喬文紹很是受用,爽朗笑了兩聲,又邀她改日去喬府玩。

  雲黛應了聲,輕輕放下車簾。

  本就是偶遇,謝伯縉與喬文紹約了下回再敘,便上了馬車,兩廂告別。

  華蓋馬車緩緩匯入熱鬧的大街,孫明禮的神魂仿佛還留在那抹莞爾輕笑的朱唇上,癡癡地站在原地。

  還是喬文紹輕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才恍然回神,麵對表兄的注視,他臉龐漲紅,“表兄。”

  一想到謝伯縉方才那護崽子般,虎視眈眈的冷冽模樣,喬文紹真是冷汗都要落下來。再看自家被女色所迷的表弟,他不由正色,肅聲道,“你怎可當著晉世子的麵失態。”

  孫明禮悻悻的認錯,半晌,又很是難為情的打聽著,“表兄,那位雲姑娘……便是國公府的養女?”

  “嗯,是她。”

  “那她定親了麽?”孫明禮搓著手緊張地問道。

  喬文紹看著他這副情竇初開的模樣覺著好笑,但轉念一想,男未娶女未嫁,雲黛雖是國公府養大的,卻不是嫡親的,孫家在肅州城也是有頭有臉的門戶,若是表弟真喜歡雲黛,親上加親……也不是不行?

  “她尚未及笄,我姑父姑母都想慢慢給她尋戶好人家。”喬文紹捕捉到孫明禮眼中的亮光,說話也不客氣,“你先收收心思好好考,我姑父姑母待她很是重視,你若考中了再去提親,沒準能順心如意。若考不中……”

  喪氣話他不說,孫明禮自也明白,像是吃了一記強心丸般,鄭重表示著,“表兄,我心裏有分寸的。有勞你送我一程,小弟先進考場了。”

  喬文紹擺擺手,“去吧。”

  且說另一邊,雲黛與謝伯縉坐在馬車上,案幾上的累絲紅寶石熏爐升起淡雅的沉水香,輕輕嫋嫋在這並不算狹小的車廂裏,車內一片安靜。

  為了躲避這無言的尷尬,雲黛悄悄掀簾往車窗外看。

  謝伯縉不經意抬眼,就看到那靠窗坐著的小姑娘捏著簾角,側著半張白皙的臉,輕紗袖口上的金絲海棠花紋微微閃著光,襯得她那的手腕凝霜聚雪般,晶瑩細膩。

  正如三郎所說,她的確更適合明豔的色彩,穠麗耀眼。

  他垂下眼,看著自己身上暗紅色的衣袍,陷入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內的安靜被打破,“大哥哥,可以在前麵停一會兒麽?”

  雲黛一臉誠懇,“前頭是安平街,我想去鶴慶堂買幾味藥材,回去製些潤肺膏。”

  謝伯縉掀簾朝外看去,鶴慶堂就在路邊不遠,他點頭,“去吧。”

  “那大哥哥你稍等,我很快就回來。”她輕笑一下,伸手拿起帷帽,重新戴上。

  馬車靠邊停下,琥珀在車邊打起簾子,伸手將雲黛扶下來。

  雲黛站定,抬手正了正帷帽,忽而感到身後一陣壓力,她回頭一看,卻見謝伯縉也下了車。

  “大哥哥?”她不解地望向他,“你怎麽下車了?”

  謝伯縉望著那淺白輕紗下那朦朧的輪廓,似是想起什麽,眸光微動,語調平靜道,“車上悶,我陪你一道去。”

  雲黛哦了一聲,也沒多想,徑直往藥鋪去。

  藥鋪裏藥香味濃鬱,雲黛熟稔的向夥計報出藥材與劑量後,便付了錢安心在旁邊等著。

  “姑娘您的藥拿好。”沒多久,夥計便將包好的藥遞給她。

  “多謝。”雲黛接過,掂量了兩下,轉手遞給琥珀,又對謝伯縉道,“大哥哥,我們走吧。”

  謝伯縉看了眼那鼓鼓囊囊幾個藥包,背著手出了藥鋪。

  等馬車重新駛出一段路,他問雲黛,“你買這些藥配製潤肺膏,是要拿出去賣,還是自用?”

  “我做著自己喝的,還有些送給祖母和夫人喝,秋季幹燥,喝些潤肺止咳的身上會舒服些。對了,等我做好了,也送你兩瓶,你帶去長安的路上吃,每日一杯直接衝水喝,或是和雪梨煮著一塊吃都行。”

  謝伯縉本想說路上不講究這些,但看她興致勃勃,也不忍拒絕,低聲道,“多謝。”

  “跟我客氣什麽。”雲黛淺淺一笑,“反正做起來很簡單的。”

  “沒想到祖母誤打誤撞,倒真尋到個懂醫的苗子。”

  雲黛聞言麵帶赧色,抬手將碎發撩到耳後,訥訥道,“我也是胡亂學的,最開始隻是想哄祖母高興,才試著去看醫書……”

  謝伯縉眯起黑眸,慢聲道,“有你陪著祖母挺好的。”

  雲黛聽出他話中的欣慰,心頭不由顫動。

  其實大哥哥也是關心祖母的,懂得祖母的寂寞孤獨吧。

  老國公早年折在戰場,老夫人中年守寡,這麽多年下來,實屬不易。

  “祖母她很好的。”雲黛垂下纖長的眼睫,眼下落著一小片陰影,她聲音很輕很輕,“我喜歡陪著她。”

  雖然夫人待她也很好,但她在夫人麵前遠沒有在老夫人麵前自在,或許是與老夫人更有話聊,又或是老夫人更和藹更有親和力。

  順著這個話茬,雲黛與謝伯縉說起最開始跟老夫人學習醫術的趣事來。

  回去的一路倒也還算輕鬆。

  隻是馬車剛到達側門停下,就見另一輛馬車正要出府。

  雙方都停下,車簾掀開,另一輛馬車裏坐著的正是喬氏。

  謝伯縉見她這副著急的模樣,濃眉微擰,“母親這是要去哪?”

  “剛收到的消息,你們舅母病倒了,我得過府去看看。”喬氏蹙眉歎了口氣,又關心道,“二郎三郎已經進考場了?”

  謝伯縉點頭,“是,已經進去了。”

  喬氏道,“那就好。好了,我先不與你們說了,你舅母那邊也不知是個什麽情況。”

  “夫人。”雲黛扒著窗戶探出半個腦袋,小心翼翼道,“可以帶我一同去嗎?舅母病了,玉珠姐姐這會兒肯定不好受,我想去陪陪她。”

  “好孩子,你有心了。”喬氏眼神溫柔地朝她招了下手,“來吧,跟我一塊兒。”

  雲黛脆生生欸了下,放下車簾,“大哥哥,那我就先去了。”

  謝伯縉看她急哄哄下車的模樣,提醒道,“你慢些。”

  他又問喬氏,“母親,可要我一道去?”

  “不用,我先過去看看情況,況且……”喬氏眸中閃過一抹銳利,“這會兒喬家正亂著。”

  謝伯縉便不再多說。

  雲黛上了喬氏的馬車,很快離去。

  一路上喬氏撥動著手中的珠串,不發一言。

  雲黛敏銳察覺到氣氛不太對,想來舅母孫氏不是簡單的病重。

  她也不敢多問,隻安安靜靜地坐著。

  待入了喬府後院,看到紅著眼睛抹眼淚的玉珠,以及跪在門邊上的麵色慘白的花姨娘,雲黛心裏隱約猜到了幾分。

  “姑母。”玉珠一見到喬氏,就如見到救命菩薩般撲了過去。

  ===第34節===

  “唉,你這孩子怎麽哭成這樣。好了,先不哭了,帶我去看看你母親。”喬氏穩穩地將侄女托起,柔聲安撫著。

  “我母親情況很不好……”玉珠哽噎說著,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劈裏啪啦往下掉。

  雲黛在一旁看到玉珠哭,心裏也酸溜溜的,也有些想哭。

  說話間幾人一道往裏屋去了,才剛走進去,便嗅到一陣濃鬱苦澀的藥味。

  雲黛吸了吸鼻子,也辨出其中的一些藥材,心裏不由往下沉了些——這些藥都是治肝病的,且嗅這藥味,藥量不小,看來舅母病得不輕。

  穿過一扇雕花碧紗櫥,入目是一張八寶拔步床,蓮青色的幔帳掛在銅鉤上,一婦人正病懨懨地躺在床榻之間,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原本一張和善愛笑的圓臉此刻仿佛籠著一層黑黃之氣,雙眼凹陷,嘴唇也泛著烏色,看起來很是駭人。

  喬氏見著自家嫂子這般模樣,也嚇了一跳,揪緊帕子,手按在心口,哽聲道,“怎病成這樣?嫂子,我是阿柔啊,我來看你了。”

  床上的孫氏聽到這聲音,眼皮動了動,旋即一口氣提上,緩緩睜開眼睛。當看到喬氏和雲黛,擠出一抹笑來,“阿柔,雲丫頭,你們來了。”

  雲黛心口悶得慌,上前一步朝孫氏福了福,輕喚了聲“舅母”。

  孫氏應了,眼珠子微轉,落在雙眼紅腫的玉珠身上,目露擔憂,虛弱道,“玉珠,你先帶你雲妹妹去花園轉轉吧,我與你姑母單獨說會子話。”

  玉珠帶著哭腔喊了聲“母親”。

  喬氏安慰道,“快去吧,你母親這有姑母看著呢。”說著又朝雲黛使了個眼色。

  雲黛會意,上前拉著玉珠的袖子,小聲道,“玉珠姐姐,我們先出去吧。”

  玉珠也不再堅持,跟著雲黛離了房間,往外頭走去。

  門口的花姨娘還跪著,玉珠拳頭握了又握,強忍著上前踹一腳的衝動,拖著雲黛的手一路往後花園去。

  她胸口憋著氣,走起來又快又急,雲黛小跑著才跟上,等到了花園的涼亭裏,光潔的額頭上都跑出一層細細薄汗。

  這會子沒了外人,玉珠終於忍不住了,狠狠地踹著亭柱子,罵道,“賤人,賤人,賤人!”

  雲黛愣愣地站在原地,由著她朝柱子撒氣。

  待玉珠氣消了些,她才壯著膽子,上前拉她的手,“好姐姐,別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先坐著喝杯茶吧。”

  玉珠向來是吃軟不吃硬,尤其雲黛嗓音軟綿綿的,聽得人心裏舒坦,她稍稍平複怒火,坐在桌前喝了兩大杯茶,忽而轉向雲黛,“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麽這樣生氣嗎?”

  雲黛目光清澈,“等你氣消了再問。”

  玉珠,“……我現在消了點。”

  雲黛道,“那你為何生氣呢?”

  這話一問,玉珠就跟找到傾訴口,竹筒倒豆子般劈裏啪啦道,“都是喬明珠和她姨娘害的!我母親這段時日身子本就不太好,她們還不消停,搞出那些破事來,害得我母親病中都不能消停!”

  雲黛柳眉輕蹙,“她們又怎麽了?”

  “還能怎麽,不就是後宅那點破事。喬明珠她失了孩子,又攏不住她男人的心,那周二郎在她眼皮底下與那表小姐暗通曲款,還懷了身孕,那周家人便要抬那表小姐過門為貴妾。”

  玉珠咬牙道,“喬明珠估計是氣狠了,得知此事,竟然端著一碗落胎藥,捏著那表小姐的嘴巴生生給灌了進去……那落胎藥劑量很重,一碗下去,那表小姐當晚就落了胎,大出血,差點連大人都沒保住。好不容易救回來一條命,那表小姐卻是傷了身子,再不能生育了。”

  雲黛光是想想那場景,都忍不住吸一口涼氣。

  她知道明珠是個表裏不一的,但在她記憶裏,明珠麵上還是溫柔斯文的,實在難以想象她親手給人灌落胎藥的場麵。

  “哪家後宅沒有妻妾相爭?可誰像她這般!行事狠毒便罷了,還毫不顧忌,光天化日之下親自動手,絲毫不把周家人放在眼裏。現下周二郎和周母怒不可遏,堅決要休妻,絕不留她。”

  玉珠握著拳頭,“不是和離,是休妻!我們喬家從未出過這樣的事……哼,她和她姨娘現在知道怕了,厚顏無恥的求到我母親麵前,叫我母親想辦法……鬧成這樣,我母親又能如何?我真恨不得,真恨不得殺了她們母女倆!”

  雲黛是真真切切從玉珠的咬牙切齒中聽出殺意,可見是恨極了花姨娘母女。

  想到舅母病重的模樣,再想到周家那堆汙糟事,雲黛也不由歎氣。

  她覺著舅母氣病,一部分是被明珠氣的,一部分是因著擔憂玉珠——像是喬家這樣士人家庭,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明珠一旦被休棄,喬家其他女兒難免也受到牽連。

  喬家長女倒是早早嫁了,生兒育女在婆家位置穩固。可喬玉珠至今未嫁,先前婚期延後三年,本就讓孫氏心裏有些不舒坦,現下又出了這檔子事,若是傳到了洛陽白家,這怎叫孫氏不愁悶?

  玉珠發泄了一通,怒火消了,悲傷就湧了上來。

  她挽著雲黛的手,將臉靠在她的肩膀上,低低啜泣著,“雲黛,你說我母親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麽辦?我好怕……嗚嗚……我不能沒有母親……”

  雲黛能感到肩膀上的濕熱,鼻子一酸,心頭也惆悵萬千。

  失去親人的痛苦,她是明白的,錐心刺骨,迷茫,無助,夜晚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哭濕枕頭。

  “玉珠姐姐,你別擔心,舅母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雲黛抬手抱住了她,“會沒事的。”

  這溫柔安慰,讓玉珠徹底繃不住,靠在她的懷中哇得哭了一通。

  雲黛垂下眼睫,輕輕拍著玉珠的背,眸光有幾分黯淡。

  起碼玉珠姐姐還擁有過母親,她卻是一出生,連母親的麵都沒見過。能擁有母親,是件多麽幸福的事啊,她真羨慕。

  哭過一通,玉珠情緒也穩定下來。

  和雲黛一同回正房時,她忍不住歎氣,“我不想嫁人了,而且還嫁到那麽遠。萬一我母親有個什麽事,我都不能陪在她身邊。”

  雲黛安撫道,“還有文紹哥哥和表嫂子在家呢。”

  玉珠抿了抿唇,還是搖頭,“那我也不想嫁了,我一個人嫁去洛陽,孤苦伶仃的,萬一我遇到什麽麻煩了,比如我被婆家欺負了,他們要給我立規矩,那白思齊也要納妾,那妾侍還氣我,那我怎麽辦?那麽遠,都沒人給我撐腰。”

  雲黛知道她這是被明珠的婚後狀況給嚇的。

  說實話,她這會兒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玉珠了,因為她也被那些事嚇得不輕。

  忽的,玉珠停步對她說,“雲黛,要不你與我一起嫁去洛陽吧?那白三郎還有個弟弟,你嫁給他,咱們倆還能做妯娌,互相有個照應。”

  雲黛驚愕,又羞又惱,低下頭盯著繡花鞋上的珍珠,“玉珠姐姐莫說笑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國公爺和夫人他們會有安排的。”

  玉珠幽幽歎口氣,過會兒又真心實意的建議道,“那他們最好給你挑個肅州的,最遠也別出隴西,不然就你這軟弱性子,受了委屈隻能自個兒躲屋裏掉眼淚了。”

  雲黛抿唇不語,心頭卻變得沉甸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