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事隔經年的重逢（1）

  　　朱雀神君從幽冥無相獄回來沒多久，便是南天百年一度的「百年評」，評的是南天新一代的修行水平。由南天七宿先做個大概的篩選，最後的十名會送到白玉台上，由朱雀神君親自點評教導。

  　　百年評不僅是南天的勝事，也是這三十二天的勝事。

  　　不僅一心修行的神子神女們興奮，一心做生意的南天小販們也很是興奮。

  　　這三百年，南天有了調空術，分外涼爽，往來的客人極多。從百年評開始的好幾日之前，其餘三天的神子神女們便蜂擁入了南天，對於生意人來說，簡直就是明珠數到手抽筋的好日子啊！

  　　到了最後一日，即百年評的正日子，白玉台前更是摩肩擦踵，周圍的神樹上棲滿了羽族，一會兒轟然叫好，一會兒擊節長歎。賣冰雪涼水和靈力果子的小鳥們賣力的在神樹間飛來飛去，生意好得不得了。

  　　白玉台上，朱雀神君懶洋洋的坐著。用一隻手指支著額邊，狹長的鳳目眯著，目光掃到哪裏，便引起哪裏的一陣歡呼，連場上的神子神女都更昂首挺胸些。

  　　今日是正日子，他難得的穿了南天十二紋章的大禮服。三十六隻鳳凰集采南天眾神鳥之羽，曆時百年織成，廣袖垂地，腰身處收得極窄，挺拔俊逸的叫神女們臉紅心跳。然額邊鬢發仍是一絲不亂，眉眼過處，皆是掩不住的赫赫威儀，讓人不敢與他對視。

  　　朱雀神君其實在走神。

  　　又是一場比武。

  　　白日在頭頂懸出一個影，當初執劍的故人，現在又在何方呢？

  　　南天七宿昏天暗地的從早上打到晚上，終於選出了這一回的頭十名，這些意氣風發的神子神女整整齊齊的站在台上，眸中一水兒驕傲的神色。

  　　南天七宿今日事畢，這會兒端端正正在朱雀神君背後列隊而戰。井宿星君上前行了禮：“百年評前十名已出，請君上指點。”

  　　朱雀神君便點了點頭，眉目間厭倦的神色又起：“是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來？”

  　　自然是一個一個來，哪個不想多學一點呢？

  　　前九位都好說，無非是求個指點。劍光刀影，術法紛飛，朱雀神君閑閑幾句，便叫神子神女們如飲甘霖，豁然開朗，興奮的連連點頭。偏到了最後一個，是隻十分貌美的小青鳥，要比前九位都別出心裁。

  　　這隻小青鳥眼下在西王母座前服侍，為了百年評，特特趕回了南天。

  　　小青鳥望了朱雀神君好幾眼，囁嚅了半晌，鼓足勇氣，紅著臉問道：“我聽說南天有個規矩。若是百年評上，能在君上手上走過百招，便可以向君上求取一項獎勵，是否是真的？”

  　　“我想跟君上……求……十年的約會……”

  　　朱雀神君漫不經心支著臉，掃了辰宿星君一眼。辰宿星君便知道自家老大這是又不耐煩了，趕緊上來代答：“那是分野之戰時為鼓勵將士設下的規矩。雖沒有正式蠲除，也多年不行了。”

  　　小青鳥眼睛卻亮起來，上前兩步，急急的說：“沒有正式蠲除，便是行之有效。君上一言九鼎，千載萬載也是不變的！”

  　　辰宿星君笑著搖搖胸前的團扇：“神女莫急，年輕一代極少有人能在君上手中過百招。我記得如今三清天的元君是一個，還是因為元君身上戰功赫赫，君上有意相讓。這規矩蠲不蠲，其實差別不大。”

  　　小青鳥泫然欲泣：“我知我贏不了，可是我想試試。”

  　　理是這個理，可這會兒不是君上不想跟你打嘛！辰宿星君看了一眼小青鳥，有點憐憫她，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就有了三分猶疑。

  　　她這一猶疑，台下便竊竊私語起來。贏不贏是一回事，讓不讓打是另外一回事。

  　　一隻赤尾畢方鳥不賣玄鐵了，改賣涼品。賣完了今日的冰涼雪水，也蹲在樹上看戲，它眼睛上嵌著一隻施了術法的千裏目，興奮的嗷嗷直叫：“我瞧那隻小青鳥咬死了要跟君上打，一定看上君上了！你看君上臉都黑了！君上一向最討厭這些小娘子的糾纏，以前常年住在軍營，就是圖個清靜！”

  　　“我瞧你們君上倒是開心的很。”它身後有一個聲音酸溜溜的說。

  　　“哪裏開心了，你看君上都不耐煩了……”赤尾畢方鳥回頭辯駁，然而望了來人兩眼，突然有點呆滯，抬起翅膀摸摸後腦勺：“咱們以前是不是見過？我瞧你很眼熟啊。”

  　　來人是一個著白衫子的少女，一把漆黑長發用一隻金色的鳳鳥形狀的發端束起，素服亦成華衣，回首間隻覺韶麗驚人，有如清澈日光。她坐在樹上憤憤的踢著腿，嘀咕道：“我才走了幾天，又招蜂引蝶！”

  　　她哼了一聲，又問赤尾畢方鳥：“過了百招有獎勵，過了千招呢？要是贏了朱雀神君呢？”

  　　赤尾畢方鳥張大了嘴，結結巴巴：“贏了？贏了？三十二天哪有誰能贏了朱雀神君？”

  　　少女又憤憤的哼了一聲，站起身來：“我偏要試試。”

  　　她踏風而起。

  　　風聲輕響，白玉台上的赤衣神君忽得渾身一震，頃刻間眼中便見滔天巨浪。他直起身來，目光強壓著焦灼的波瀾，一寸一寸掃視著風聲的來處。

  　　烈烈白日下，白衣廣袖的少女踏著風，烘雲托日一般，在白玉台上輕飄飄的落下。

  　　層雲忽然散開，日光陡然璀璨，宇宙在這瞬間闊朗，漫天星河皆不如你眼中笑意

  　　辰宿星君猛然一震，眼中就泛起笑意，回頭看了看，南天七宿盡皆一愣，既而各個眉開眼笑，無量天尊啊，可算回來了。

  　　十二偏著臉揚起下巴，上前兩步，對赤衣神君含笑挑釁：“要是贏了朱雀神君，又待如何？”

  　　朱雀神君一節一節直起身來，一動不動的望著眼前的少女。

  　　三百多年不見了啊。

  　　我的小神女。

  　　他眼中的光彩漸漸盛放，換了坐姿，十指交叉在胸前，唇邊蕩漾開顛倒眾生的笑，輕輕的說：“那本君便是你的了。”

  　　那笑容是東君將春風送滿南天，無端端熏得人耳軟心醉。

  　　南天嘩的一下炸了。連帶來觀戰的西北東三天的神族也炸了。這是什麽樣的吃瓜前線啊！！！北天神族更是激動的直哆嗦，快！快！快立刻傳信給玄武神君！一字不落的說清楚！！

  　　風輕輕鼓著袖子，回憶輕敲似心跳，山高水長，心卻依舊。

  　　好久、好久、好久不見了啊。

  　　十二唰的一下臉就紅了，她跺了跺腳，哼了一聲，道：“來，戰！”

  　　小青鳥臉色雪白，卻叫辰宿星君一拉，生生帶到了一旁。

  　　朱雀神君眼中哪裏還能看見其他人，隻是含著笑，一步一步走下高台，走穩了，站定了，又從頭到腳的把十二看了一遍，眼中波光粼粼，蕩不盡的笑意，方說：“動手吧。”

  　　十二掂量了掂量，右手凝光，喚出一條日光凝成的長鞭來。憑空躍起，抬手就朝朱雀神君卷過去。

  　　朱雀神君站在原地，含笑不動。

  　　十二立刻想起上次輸得有多慘，心生警惕，便欲在空中結印。

  　　朱雀神君的右手微微在身側一動，十二尚未動，那條光鞭就像有意識一樣，朝朱雀神君卷去。

  　　嗯，結果就是，在彈指的瞬間，朱雀神君就被十二的鞭子卷的像花卷一樣，還生怕卷不牢的又往前滾了滾，笑逐顏開的揚起臉：“你贏啦！”

  　　十二懵了。

  　　南天也懵了。

  　　南天七宿齊齊的笑出聲。

  　　小青鳥哇的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