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陳鵬的回憶

  　　隨身聽好像宣告了陳鵬和周雲茉友情的開始，此後陳鵬便有了陪著周雲茉練歌的特權。

  　　他每天晚上七點鍾準時來到觀景池邊，周雲茉有時會來早一會兒，大部分時間會晚個幾分鍾，他看著周雲茉一路小跑衝過來，像表演遲到似的跟他連聲道歉。他從沒見過那麽粉撲撲的臉，全世界的蘋果都比不過，真是可愛。

  　　周雲茉一般會練習到晚上九點才回寢室，但她不是所有的時間都在練歌，雖然連她自己都自嘲說並沒有唱歌的天分，但陳鵬也實在不忍心告訴她，她有時走音走的過分，隻是安慰她人各有所長。

  　　而趁著周雲茉休息的時間，陳鵬和她一起聽遍了鄧麗君所有的歌。

  　　“漫步人生路””小城故事””又見炊煙”，他最愛的是”月亮代表我的心”。

  　　但他沒有勇氣對周雲茉唱。

  　　陳鵬每晚陪著周雲茉練歌的事情，很快在校園裏不脛而走。

  　　多少男生為了周雲茉去參加歌唱比賽被拒，現在卻眼睜睜看著陳鵬每天近水樓台，自然將陳鵬視為眼中釘。

  　　陳鵬遇到過一些詭異的事情，比如在晚上走路的時候突然被人將死耗子砸在身上，吃飯時吃出生鏽的鐵釘，甚至有一次，他的書頁背麵，直接出現了一個用血畫成的尖刀。赤裸裸的威脅。

  　　起先陳鵬還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誰，直到宿舍好友好心提示，讓他和周雲茉保持距離，他才知道是因為周雲茉。

  　　好友說，追求周雲茉的學生中不乏有錢有權人家的子弟，比如誰誰誰和誰誰誰。陳鵬不關心到底是誰誰誰，他隻知道現在無論誰誰誰都不能讓他遠離周雲茉。

  　　但他也不忍心告白，他無法想象這麽一個如月光般美好的女孩屬於任何一個人。直到那件事幫他下定了決心。

  　　那個晚上，練歌的周雲茉遲到了半個小時，因為最近的一門課業比較繁重，能看出她眼圈下泛出的青黑。歌唱比賽近在眼前，周雲茉原本想延長時間練習，不想練著練著睡著了。

  　　等周雲茉醒來，陳鵬還靜靜地坐在她身邊。

  　　“對不起。”周雲茉有些慌亂地站起身來，這才注意到陳鵬將外套搭在了自己身上，”我怎麽睡著了？耽誤你回寢室了吧。”

  　　“沒關係，我反正也沒什麽事。”陳鵬接過周雲茉遞過來的外套，”你還來得及回宿舍嗎 ？”

  　　周雲茉這才注意到已經十一點了，怪不得周邊已經沒什麽活動的人影了，宿舍十點半便會關門，最近疫情封校，學校對宿舍關門的時間查的尤其嚴格，三令五申不準宿管放水，如果周雲茉這時候回去，肯定會被記下名字。

  　　周雲茉決定在長椅上湊合一宿，順便再多練練歌，過了十二點，歌唱比賽就在三天後了。她讓陳鵬先回宿舍，她知道男生一般都跟宿管的關係十分要好，多說幾句好話還是能混進去的。

  　　“你在開玩笑嗎？我前兩天才因為用電火鍋被宿管逮了，宿管說最近我可千萬別犯錯。”

  　　周雲茉一愣，噗嗤笑了，沒想到陳鵬竟然也會在宿舍偷偷使用電火鍋。

  　　這當然是陳鵬的借口，用電火鍋的是他哥們兒，而且就算宿管關了門，他也可以趁人不注意爬到二樓溜進宿舍，會有哥們兒接應他。他隻是想留在這裏。

  　　就這樣，陳鵬便和周雲茉一起留在了觀景池旁的長椅上。兩人說說聊聊，聽聽歌，周雲茉很快又睡著了。陳鵬再次將外套搭在周雲茉身上，月光，池水，微風，他真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但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陳鵬身後，陳鵬察覺到了長椅上投下的黑色影子。

  　　他轉過身，五個男生將他圍的嚴嚴實實，為首的一個麵露凶狠的看著他。他不知道是不是好友提醒的那個誰誰誰的其中一個。

  　　“你就是陳鵬吧？”對方來者不善。

  　　“我不認識你吧。”陳鵬不想理會。

  　　“警告你，離周雲茉遠點，不然下次砸在你身上的就不是死耗子了。”

  　　原來最近威脅陳鵬的一直是他。

  　　陳鵬冷笑道：”那是什麽？是你的手還是腳？”

  　　“我靠。”對方罵了一句，衝旁邊幾個人一使眼色，幾個人更緊地將陳鵬圍起來。

  　　陳鵬那一刻完全沒想到如果打架的話，會不會影響到他畢業，會不會影響到他成為刑警，他隻是低頭看了周雲茉一眼，想的是打架可能會吵醒她。

  　　“想打架可以，去體育場。”

  　　對方冷笑一聲：”去哪兒都一樣，走。”

  　　對方一擺頭，幾個人攜著陳鵬往體育場走去，剛向前走了一段距離，就聽見身後傳來周雲茉的聲音。

  　　“陳鵬。”

  　　陳鵬回身，隻見周雲茉已經醒了，站起身看著幾人。

  　　凶狠的男生看到周雲茉瞬間變了一副嘴臉，一臉討好相地走到周雲茉麵前。

  　　“你怎麽在這兒睡著了，著涼怎麽辦？”

  　　“宿舍回不去了。”

  　　“回不去找我啊，我跟你宿管熟，之前給她送了不少東西，就為了見你。”

  　　周雲茉麵無表情，陳鵬從來沒見過周雲茉這種樣子，他覺得周雲茉並不喜歡這個男生。

  　　周雲茉問男生：”你們要去幹什麽？”

  　　“嗨，能有什麽，請哥們兒喝點酒，感謝他照顧你。”最後三個字說的咬牙切齒，像從男子的牙縫裏飛出的刀。

  　　“到操場上？”陳鵬不屑地接話。

  　　男生狠狠地瞪了陳鵬一眼，在周雲茉身邊陪著笑。其實男生長得不錯，衣著也不錯，但就是整體透露出一股凶狠和猥瑣的氣質。陳鵬希望周雲茉能看出男生到底是什麽人。

  　　“陳鵬，你回宿舍吧，他會把我送回去的。”周雲茉這麽對陳鵬交代了一句，便被興高采烈的男生帶著走了。

  　　陳鵬一瞬間覺得心上像被潑了盆冷水，冰渣子正慢慢聚集，那自己在周雲茉心裏到底算什麽呢？他第一次覺得有點看不懂她。

  　　可此時，周雲茉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雖然很快地扭過頭去，但陳鵬從那目光中捕捉到了關心。她是關心他的，這一個眼神瞬間消解了他所有的冰凍感覺，他覺得自己無藥可救了。

  　　周雲茉嬌小的身軀像被幾個惡魔包圍著，逐漸走遠了。陳鵬決定從此後要讓所有這些邪惡與渣滓遠離周雲茉。他要表白，就在歌唱比賽結束的時候。

  　　歌唱比賽很快就來了。

  　　陳鵬做好了所有的準備，他讓好哥們兒在他陪周雲茉去參加比賽的過程中，一起到周雲茉的宿舍樓下擺設表白用的花和蠟燭。

  　　花用的是夜來香，那是他們的回憶，在蠟燭外麵擺一圈。蠟燭擺成的是月亮的形狀，月亮代表我的心。隻要等到周雲茉比賽結束，他就會送她回宿舍，一切就會按照安排的進行。他會給周雲茉留下一輩子的美好。

  　　那天的比賽，去的男生基本都是奔著周雲茉的節目，周雲茉的出場帶來了一個高潮。

  　　陳鵬看著周雲茉站在舞台中央，燈光都變得柔和了，心裏想，一會兒她就能成為他的女孩，他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自信。然而就在這時音響裏傳出了一陣尖銳的電流聲，過了一會兒有工作人員上來宣布，播放器材出了問題，可能放不出來音樂了，維修需要時間。

  　　全場的男生都開始罵罵咧咧，這可是他們等待了許久的節目。

  　　陳鵬更加著急，他知道周雲茉為此付出了多少時間和辛苦。甚至當初找不到演奏帶，曲子都是周雲茉在網上花錢托人重新製作的。

  　　陳鵬去到後台，找到工作人員，想看看自己能做什麽，讓周雲茉盡快開始演唱。然而他驚訝地發現，播放器材一切正常，負責的學生也驚訝他竟然闖進了後台，將他轟了出去。

  　　就在這時，陳鵬聽到了前台傳來的叫好聲，接著是一個樂隊演奏的聲音，演奏的就是《夜來香》，隨著樂曲聲，周雲茉唱了起來。

  　　陳鵬不可置信地走到舞台和後台的連接處，看到那個男生得意地領著一幫學生組成的樂隊站在舞台上，替周雲茉現場演奏，男生沒有負責什麽樂器，但他牽著周雲茉的手跳著舞，也有模有樣。

  　　原來一切都是男生的安排，謊稱機器壞了，然後趁機在周雲茉麵前表現。陳鵬還是想的太簡單了，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安排有些寒酸。他看到男生衝他投過來的眼神，絲毫不將他作為任何威脅的眼神，已經將他當成了失敗者。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台下的起哄聲鋪天蓋地，每一聲都像在剜陳鵬的心。

  　　男生順勢跪在周雲茉麵前，從懷中掏出一支玫瑰。全場的起哄聲更熱烈了，歡呼聲，口哨聲，淹沒了音樂聲和歌聲。

  　　周雲茉沒有接過玫瑰，也沒有說答不答應，她隻是唱完了這首歌曲，然後走下了舞台。

  　　周雲茉是從另一邊舞台和後台的銜接處離開的，沒有路過陳鵬，但陳鵬覺得她一定看見了他。

  　　那之後陳鵬沒有找到周雲茉，也沒有帶她去樓下已經擺好的花和蠟燭那裏。後來有兩個不認識的男生來將這些擺設毀的一塌糊塗，室友說一定是那個送玫瑰的男生幹的。

  　　陳鵬不知道，他什麽也不知道，他更不知道為什麽三天後周雲茉和那個男生在一起了，她答應了他，這成了學校裏爆炸一般的消息。陳鵬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了。

  　　後來陳鵬發現，他一直沒有看懂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