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由愛故生怖
作者:一盞風存      更新:2022-11-13 21:46      字數:10045
  第146章由愛故生怖

  他從未見過一個女子,如慕子衿這樣溫暖而美麗,他的心裏全是沼澤,卻忽然之間,那片沼澤地裏,飛來了一隻天鵝,那是他世界裏唯一的白色。

  唯一的暖!

  “你不過是慕家一個連下人都不如的庶出小姐,卻在慕家人需要幫助的時候,不遺餘力的去幫助他們,我討厭你的虛偽,討厭你帶來的那種溫暖,可最後,我卻癡迷於你的溫暖。”他娓娓道來,帶著狂熱的恨意,與炙熱的愛意。

  崇景的話,讓所有人,包括子衿倍感心驚,原來,崇景對她的感情,是這樣微妙而又危險。

  當年她並不知那個忽然出現又憑空消失的木訥夥計,日後,竟將她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她更沒有想到,她在崇景心裏,會是這樣微妙的存在。

  “你一邊想渴求有一個人能這樣去溫暖你,一邊又覺得我今後有可能成為你前路的阻礙,所以你算計我,讓我嫁給崇睿,之後又千裏追殺,若不是魂歸一念之善,你就不會再也心魔,是這樣麽?”

  一個人,對別人狠不算狠,能對自己狠的,才是真的狠。

  其實,最初的時候,他是想殺了慕子衿一了百了的,可最後,看著子衿跳海,他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失落在冰冷的海水之中。

  之後,再次見到子衿,他便告訴自己,若是那一次能成功,日後他就不會再有軟肋,可若是不成,他就會千方百計,將她綁在自己懷裏,於是,就這般任由子衿逃出北荒,逃回崇睿身邊。

  他以為,崇睿這樣對待,慕子衿會死心,如同她母親那般,不愛也不恨,將心門緊閉,可沒想到的是,慕子衿竟原諒了崇睿。

  現在,她更要為崇睿生孩子。

  “子衿,再見你時,我是想殺你,可是最終,我還是敗給了心裏殘存的那最後一絲暖意,你是我最後的溫暖,你知道麽?”崇景怒吼著,他的額間脖子上,所有的青筋都鼓起來,像是在控訴。

  可是習武之人都知道,他這是動了殺心。

  墨影赤影跟魅影,還有一直隱匿著從未現身的玉影,紛紛從暗處走出來,將子衿護在身後。

  “嗬。崇睿自身都難保,竟將這些人都留給你,慕子衿,你是我心口最後的溫暖與絆腳石,也是崇睿稱王的阻礙,他動了情,所以這天下隻能是我的。”

  子衿不知,崇景十幾年前,到底遭遇過怎樣刻骨銘心的傷害,以至於讓他在隱忍了十五年後,忽然在她麵前爆發,但是她知道,今夜的崇景,已經化身為魔。

  他說子衿是他唯一的善念,可子衿知道,那隻是他還未作出決定,崇景這樣的人,他的心裏永遠隻有他自己,在生死與江山麵前,他或許會選擇生,可在江山與女人麵前,不管過去多少次,他都會選擇江山。

  所以,今夜必將有一場惡鬥。

  “崇睿從未想過要與你爭天下。不管你信不信,我們曾多次請命,希望陛下給我們封地,我們一家人搬離京都,不得詔令永不進京,可陛下的心思,誰也猜不透,他最初明明那麽想將崇睿趕走,可到最後,卻又強留崇睿在身邊。”

  真是搞不懂麽?

  其實子衿懂,隻是現在這個時候,她需要將問題丟給崇景,想著想著,他也許就會冷靜下來。

  ===第202節===

  “他?他不過是在無所依的情況下,想要找到一個可以依靠的人,除了她,他誰都不愛!”崇景指著趙傾顏,眼裏一片冰冷的殺氣。

  趙傾顏踉蹌後退了一步,這是皇帝造下的孽,卻讓子衿與崇睿來背,她這一生何等淒苦,也是皇帝所累。

  皇帝!

  多麽冰冷的一個詞語!

  子衿將趙傾顏拉過來藏在身後,淡淡的說,“崇景,你今日是鐵了心要殺我麽?”

  “不,我不殺你,我隻要他!”崇景指著子衿的肚子,笑得雲淡風輕,卻說得如此殘忍。

  子衿不安的後退一步,墨影等人立刻拔出寶劍,組成人牆保護著子衿。

  “想要小世子的命,也要先問問吾等的劍!”墨影淡淡的看著瘋魔一般的崇景,語氣森然。

  “嗬,就憑你們?”崇景在暗中觀察了這麽久,自然知道墨影等人的功夫,除了崇睿與青山老人,這裏的每一個人,他都不懼。

  墨影與魅影互看一眼,兩人眼裏都閃著堅定的光芒,都對彼此傳達著一個信念,“隻要我們還活著,就必須保護王妃,保護世子。”

  剛去出恭回來的唐寶悠然的哼著小曲,一路甩著拂塵走了過來,剛走到寢殿門口,他就看見小福子與如月被打暈在地。

  唐寶嚇得立刻閉嘴,而後趴在牆上聽著裏間的動靜,天啦。是崇景的聲音,唐寶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連忙悄然從窗下爬過,準備去養心殿搬救兵。

  可他還沒爬到門口,卻被一名黑衫男子執劍擋住去路,“要麽回去,要麽死!”

  那人說話的態度與崇景一樣,唐寶沒能逃走,氣得指著那人鼻子破口大罵,“你們這般欺負我家王妃,待我家王爺回來,定要你們好看。”

  “你可以再大聲一點,將你這輩子所有的話都喊光。”那人抱著劍,饒有興致的看著唐寶,眼裏卻隻有冰冷的殺氣。

  唐寶識時務的選擇閉嘴,可是他卻在思量,要如何才能通知給皇帝知曉。

  看著門口那兩個被殺的門房,唐寶的心裏閃過一絲恐慌,崇景雖多次前來挑釁,可卻從未如此刻這般,直接殺人。

  莫非……

  想到這裏,唐寶不由得激動的往回跑,既然出不去,那他就回去,起碼在崇景殺王妃之前,他得替王妃擋著。

  無視寢殿之中的劍拔弩張,唐寶飛奔進去,用他圓滾滾,白胖胖的身體擋在影衛前麵,大義凜然的說,“你要想殺我家王妃,得先過我這關。”

  看著那些擋在子衿麵前的人,崇景的心裏如此煎熬,“我與崇睿境遇相同,卻不知要是有一天,我被人這般要挾,會不會有一個,哪怕一個人,能真心的擋在我麵前。”

  “你原本可以有的,春風笑舍棄魂歸,舍棄碎葉城,還有她經營多年的笑春風,跟著你一路從北到南,可你卻這般待她,還有那精通獸語的何家女子,她們都是被你所累,若你真心疼她們,愛你的人,又何止一個?”

  那些無辜的,或枉死,或意冷心灰的女子嗬!

  “她們隻是我的棋子,她們不是你,不是!”崇景額上的青筋暴漲,一雙手因為用力,攥成了青白色。

  “可你,不是你三哥!”

  子衿的話,徹底激怒了崇景,他森森然走過來,將唐寶舉起來,提著往窗外一扔,隻聽見唐寶悶哼了幾聲,便再也沒了動靜。

  墨影等人寶劍出鞘,同時向崇景攻過來,崇景諷刺一笑,淡聲說,“找死!”

  “你別傷他們!”子衿靠在趙傾顏身上,渾身冰冷。

  “好,我不傷他們,我隻要那孽種從你身體裏麵出來!”崇景五指狀如鷹爪的朝著子衿的肚子襲來。

  子衿絕望的閉眼,最起碼她能跟崇景同歸於盡。

  崇景見她閉上眼那一霎那的絕望,還有那一瞬間的冰冷,心裏又痛又快的想著,“慕子衿,你恨我吧,起碼這樣,你心裏一輩子都有我。”

  墨影見他快要得手,急的狠狠一劍砍在崇景背後,可崇景的背卻像長了眼睛一眼,身形一頓,便躲過了墨影的殺招,可他雖然躲過了殺招,卻未能躲過龍吟劍,龍吟劍勢如破竹的從崇景的後背劃過,隻聽“刺啦”一聲,崇景的衣服被墨影的劍劃破,後背傳來一絲灼熱的疼痛。

  他的後背,出現一條長長的血痕。

  可他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調整好姿勢,繼續往子衿的肚子攻過去。

  就在崇景的手指快要碰到子衿肚子的時候,一陣疾風吹過,緊接著一個白色快如鬼魅的身影從天而降,那人雖一身華服,可伸出來踢開崇景手掌的腳上,那雙鞋子卻破了個大洞,“哼!哪裏來的小王八蛋,敢動我的金孫!”

  聽著熟悉的聲音,子衿跌坐在地,無助得像個孩子,“師父!”

  趙傾顏連忙將子衿扶起來,幾個影衛立刻再次圍上來,將子衿牢牢護在他們的包圍圈中。

  大門處,一身白衣的清虛老人徐徐走來,“想不到,你師弟教出這樣一個蠢貨,但是更想不到,你我一世英名,竟也教出一幫蠢貨。”

  “臭老道,有你這樣罵自己徒弟的麽?”不過瞬間,這裏的死局卻活了回來。

  跟在清虛老人身後的,不是一身黑布衣,扛著驚鴻劍的魂歸是誰?

  崇景連著跟青山老人過了十招,一點好處都沒撈著,心裏也不禁有些害怕,酒也醒了大半。

  “師伯?”崇景從未見過師父口中所說的那個黑不黑,白不白的神經病師伯,可從他的武功路數,他還是看出了些端倪。

  青山老人也不知哪裏弄了一身暗花底白錦緞的長袍穿在身上,那衣服華麗倒是華麗,就是穿在青山老人身上,就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他狠狠的甩了一下那廣袖。翻著白眼說,“誰是你師伯,趁老子還沒發脾氣,滾出去!”

  以青山老人的性子,說出滾出去,已然是在發脾氣了。

  崇景倒是很會審時度勢,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子衿,而後飛身離去。

  他一走,所有人都圍著子衿,關切的問,“怎麽樣,有沒有事?”

  子衿搖頭,委屈的叫,“師父,您總算來了!”

  青山老人見子衿哭哭滴滴的模樣,也跟著擰著眉做哭臉,“你別哭,你一哭師父就想跑。”

  怕女人哭,算是青山老人最大的弱點了吧!

  子衿含在眼眶的眼淚,因為青山老人一句話,啪嗒掉了下來,可她卻忍不住笑了。

  見到青山老人,曉芳也開心得跑過來扯著青山老人那身不倫不類的衣服問,“老爹。你這是偷了清虛前輩的衣服麽?”

  青山老人很是傲嬌的甩了甩頭,“哼,這是老子打賭贏的。”

  或許,這是青山老人此生最驕傲的一次,終於能贏了清虛老人一回,他自然是得意忘形的。

  “曉芳,你有沒有事?”子衿調整好呼吸之後,便拉著曉芳的手問。

  青山老人斜眼睨了曉芳一眼,“她皮糙肉厚的,能有什麽事?”

  “還有你你你你你,一群蠢貨,竟沒一個人能打贏那小王八蛋。”青山老人給墨影赤影魅影和魂歸一人頭上賞了一耳刮子,那表情活像丟了多大人似的。

  魂歸大言不慚的舉手說,“老頑童,我雖然打不過,但是我跑得比他快。”

  嗬嗬!

  青山老人翻了一個白眼,“你更丟人,不知恥反為榮。”

  曉芳怒,“臭老頭,我是你親閨女,親的!”

  子衿將曉芳拉過去,墨影也眼巴巴的跟了過去,清虛老人見狀,快速移步過來。在子衿之前將曉芳的手提起來。

  而後,冷冷的看向魂歸,“她懷孕了!”

  感覺到清虛老人眼裏的殺氣,魂歸立馬做發誓狀,“師父,我發誓,絕對不是我的種!”

  呃!

  墨影拔出龍吟劍,從牙縫裏擠出來三個字,“給我滾!”

  “她都懷孕了,你小媳婦呢,懷上沒?”若不是有氣質高華的外表裝飾,在場所有人都會以為他這是在與青山老人攀比。

  然而,他也確實是在攀比。

  這事子衿魂歸與青山老人心知肚明。

  魂歸聳聳肩,嬉皮笑臉的說,“師父,您徒弟的本事,您會不知道?”

  “嗯,懷上了就好!”清虛老人淡然的整理衣袖,一副“老子才不關心你懷沒懷孕”的樣子。

  “但是,師父您要想跟青山前輩比這個,那您可就吃虧了,現在他們是二比一我們沒勝算的!”敢在冷若冰霜的清虛老人麵前嬉皮笑臉,除了青山老人,這世間恐怕也隻有魂歸一人了。

  清虛老人麵色一凜。冷眼斜睨魂歸,“必須生倆!”

  呃!

  “師父,你總不能叫我生一個,我家荀兒生一個吧,師父,要不這樣,到時候,我把崇睿兒子搶過去自己養。”

  誰也不知,魂歸當日的一句玩笑,有一天,竟會變成現實。

  清虛老人擰眉思量片刻,算是滿意的點頭,可青山老人不幹了呀?他跳起來追著魂歸一頓胖揍,嘴裏還念叨著,“老子家的金孫,誰敢碰,我要誰命!”

  子衿忽然覺得,青山老人在她麵前,變成兩個重影,接著是三個,然後變成了一串……

  墨影最先發現子衿不對勁,在子衿摔倒之前,墨影快步跑上來,將子衿牢牢的摟住。並抱到榻上。

  幾個女人都嚇得不輕,紛紛圍上去問,“子衿(王妃)怎麽了?”

  清虛老人淡淡的推開人群,坐下來給子衿探脈,“她近日是不是服用過會導致滑胎的藥?”

  “沒有,但是幾日前,去給王爺與將士們祈福的時候,有人在墨裏加了檀香麝香和活血藤,王妃說院子裏的夾竹桃與桂花,幾種物品相生相克,會造成滑胎,可是王妃當時就發現,並與幽蘭美人交換了墨塊,這幾日也無事啊?”

  曉芳的臉一陣發白,她與子衿一同處在那樣的環境下,她都沒事,子衿怎麽可能會……

  “那幾種物品摻雜在溢出的毒性這麽大,多少會有些影響,加上剛才受了驚嚇,胎象不穩也正常,當日你也在場,對否?”清虛說著,便從隨身的暗袋中拿出兩粒藥丸一粒交給趙傾顏讓她喂子衿,一粒丟給曉芳。

  “吃下去。稍後我開個方子,你們照著方子吃些藥,便無礙!”

  “有人來了,走!”青山老人忽然拉著魂歸快速的飛身離去,清虛老人不緊不慢的開好方子之後,這才離開。

  影衛們也徹底隱藏起來,頃刻之間,整個永和宮,便隻剩下躺在榻上的子衿,還有站在身邊的趙傾顏與曉芳杏兒還有唐寶。

  不多時,整個永和宮便被圍得水泄不通,為首的,赫然是身體不好,這個時辰應該已經安睡的皇帝。

  皇帝眸色沉沉的看著暈倒在地的小福子與如月,撩著他明黃色的衣擺,帶著冷厲而又肅殺的情緒,一步步的往屋裏走去。

  見到皇帝時,趙傾顏的臉上閃過一抹笑意,雖然很淡,卻很清晰。

  可是,外麵的火光倒映在寢殿的窗欞上,趙傾顏卻急忙提著裙擺推開窗,隻見整個永和宮,被裏三層外三層的禁衛軍包圍起來。

  趙傾顏的神色一下子變得極其幽冷。她轉身過來,靜靜的看著皇帝,禁衛軍的火把閃爍著橘色的火光,跳躍著,閃爍在趙傾顏的臉上。

  “陛下這是何意?”

  “朕聽說,這永和宮藏著許多男人!”

  聽到皇帝的話,趙傾顏不怒反笑,她一點點將她的衣袖整理好,而後端莊的站在燈火闌珊處涼聲說,“陛下這是何意?”

  “那這兩人又是何意?”皇帝指著暈倒在地上的如月與小福子,目光比水還深還薄涼。

  “這事,陛下不是更應該問問去給陛下報信的人麽?為何那兩人會暈倒在地上,為何我的女兒屢次被人威脅傷害,就是不許她肚子了的孩子出生,我倒是要問問,那隻是一個嬰孩,他能威脅誰?你告訴我!”

  不僅皇帝,就是在場的所有人,都從未見過趙傾顏這般聲色俱厲的樣子。

  她咄咄逼人的看著皇帝,隱藏了幾十年的恨意,全在此刻盡數爆發!

  ===第203節===

  她眼裏凜冽的恨意,讓皇帝不由得踉蹌後退了兩步,若不是李德安見狀上來扶住他,隻怕他會一直後退知道摔倒。

  “你說,誰要傷害子衿?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皇帝想上前去靠近趙傾顏一些,可在趙傾顏冷漠的眼神中,他竟然一步都走不出去。

  “陛下,請放我們出宮吧!”趙傾顏沒有回答皇帝的問題,隻是哀聲祈求,求皇帝放她們離開。

  就算崇睿沒有出征,皇帝也未必舍得放走她,現在她們是皇帝留著對付崇睿的棋子,他自然是更不可能放。

  皇帝淡淡的,悵然若失的看了趙傾顏一眼,而後涼聲對李德安說,“去,將那小太監抓起來,嚴刑拷問。”

  言落,皇帝拂袖而去。

  趙傾顏冷冷的看著皇帝離去的方向,對身後的曉芳說,“曉芳,若是真到了不可逆那日,你要幫著姑姑,將子衿帶走,將她帶到崇睿身邊去。”

  “姑姑,那你呢?”曉芳從來都知道,趙傾顏是有心要為子衿犧牲自己的,隻是……

  “這一生,隻有子衿和崇睿是我最大的牽掛,隻要他們好,就好!”

  趙傾顏看著已經恢複寂靜幽暗的夜空,一行清淚灑落,或許,她真的逃不開這宿命。

  穗城台州交界處。

  台州連日大雨,導致前山河水暴漲,河麵上原本的浮橋離水麵僅隔一隻筷子的距離,渾濁的河水在暗夜中,像隨時會吞噬人的怪獸。

  浮橋上的木板,有一部分已經被大水衝走,剩下那一部分,看上去也搖搖欲墜,如何能支撐二十五萬大軍過境。

  “三哥,這沒法過啊!”崇智憂心忡忡的看著崇睿。

  崇睿擰眉,沉聲開口,因為多日的日夜兼程,崇睿的嗓音變得粗糲暗啞,“前方戰報,渭西思源縣將領彭程遠僅憑三千守將,將西涼軍隊阻攔在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莫金山,可他隻有三千人,即便莫金山地勢險要,他也撐不了多久,我們三日內必須趕到,若是讓西涼軍隊占領朗州,那我們就隻能與他們打持久戰。”

  崇睿最怕打持久戰,他不能讓子衿她們在皇宮受苦,雖然子衿發來的信中,說一切安好,可她越是不說,他越是知道,她定然不好。

  還有,所有影衛都幫著她瞞著他。

  所以,崇睿很確定,子衿過得定然水深火熱。

  “那怎麽辦?”這樣過去,實在太危險,到時候還沒等打仗,都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這湍急的洪流中。

  “黃影,地圖,火把!”崇睿當然也知道,這座在水中浸泡了這麽久的浮橋,定然是支撐不住這麽多人路過的。

  黃影與崇智一人拿地圖,一人拿火把,崇睿與何光遠兩人展開地圖的兩端,崇睿指著地圖上此處說,“你們看,這是我們現在所在的前山河,這條河一直延伸到台州最高最險的山上,我們若是想避開渡河,就必須去翻閱這座山,這樣我們會多出十天的路程,屆時,朗州必定失守,彭將軍也必死無疑。”

  “往下大約也要十天,我們必須從此處渡河。”何光遠指著那條已經腐爛不堪的浮橋,堅定的說。

  “可是崇智說的也十分有理,這浮橋,怕是萬萬不能用了!”崇睿憂心忡忡的看著對岸,明明近在咫尺,卻仿若遠在天涯。

  忽然,崇睿被河岸兩邊的大樹吸引的目光,“黃影,拿繩子來!”崇睿忽然興奮的大喊。

  黃影急忙將繩子拿過來,崇睿掂了掂,對身邊的士兵說,“再來一捆。”

  崇睿拿到兩捆繩子後,便將兩捆繩子結結實實的綁在一處,然後才將繩子的一頭綁在自己精瘦的腰上。

  “王爺,還是讓我去吧!”黃影見崇睿這樣,便知道崇睿想要幹嘛。

  “不必,你們在這頭拉住繩子就好。本王自有辦法,我過去之後,若對你閃兩下火折子,你就讓人去砍斷這兩棵樹浮橋橋麵上放,若是閃三下,你就將繩子的一邊牢牢的綁在比人高位置上,而後,走到浮橋中間與我會合,何將軍,將所有繩子集中到一處。”

  說著,崇睿便像驚鴻一般,從這邊往對岸掠去。

  崇睿飛身到河對岸之後,發現對岸的樹木很高,便用自己削鐵如泥的佩劍砍了兩棵樹,搭在原本已經腐朽的浮橋上。

  他拿出火折子閃了兩下,黃影立刻組織人砍了兩顆樹,將樹搭在浮橋表麵,瞬間,兩邊的樹木便接上頭,再次搭建成一座好橋。

  黃影這邊做完之後,崇睿便將繩子的一端綁在大樹上,另一端綁在自己的腰上,而後小心翼翼的往浮橋上走去。

  那麽湍急的河水,崇智光是看著,都覺得頭暈,他不由得雙手緊握,喃喃自語道,“三哥,小心啊!”

  浮橋晃得厲害,崇睿走在上麵,左右搖擺著,隨時都有可能跌落河中,好在他功夫好,也算是有驚無險的到了浮橋中間。

  崇睿在中間對黃影發了三次信號,黃影立刻將繩子的一端綁在大樹上,另一端牢牢的綁在自己的腰上,一路往河中間走去。

  兩人成功會合後,崇睿淡聲說,“將繩子解下來。”

  兩人解下繩子後,崇睿便將繩子打成死結,而後將剩下的繩子割下來,兩人扶著繩子回到大軍之中。

  崇睿看了黃影一眼,黃影便將他們帶回來的繩子的兩頭都大了活套,牢牢的將繩子綁在那根長繩上。

  與此同時,崇睿將何將軍叫到一旁,“將軍,勞煩您第一個過河,去守著繩子,我怕……”

  “諾,王爺盡管放心,末將定不辱使命!”與崇睿搭檔多年,何將軍自然知道崇睿之意,他二話不說,讓黃影將繩子套在他的腰身上,便快速的通過浮橋。

  “各位看見了吧,像何將軍一樣,一個個的走,但是必須快速而輕巧,過!”崇睿一聲令下,便有將士開始渡河。

  崇睿安排了錦州巡防營的舊部守著這端的繩子,而後命幾個心腹將繩子結成長繩,他與黃影一人一邊,將繩子搭在大河兩端的大樹上,每結好一根,他都在兩頭派心腹守著,就這樣,河麵上多出上百條繩索。

  有點士兵從浮橋上過,有的順著繩索滑過去,到天明時,所有的大軍已經全部渡河成功。

  將運送糧草的輜重隊伍遠遠的甩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渡河成功後,黃影便手拿金令,命台州太守準備糧食,還有修複浮橋,崇睿帶領著大部隊,一路飛奔,千裏馳援。

  皇城,永和宮。

  翌日清晨,子衿早早便清醒過來,見趙傾顏靠在榻前的圓柱上,子衿心裏很是不舍,她伸出纖細的,如水蔥尖一般的手指,輕輕的拉了拉趙傾顏的廣袖,“母親,您回去休息吧!”

  聽到子衿的聲音,趙傾顏連忙喊,“曉芳!”

  守在大門處的曉芳聽見趙傾顏的喊叫,連忙走進來,見子衿醒來,她連忙走過來問,“王妃,你身子可有不適?”

  “不曾?師父與清虛前輩呢?”子衿是真怕了崇景了,現在隻有清虛老人與青山老人在,她才能安心。

  子衿話音剛落,清虛與青山便從暗處走了出來,清虛執起子衿的手腕,仔細的探脈之後,才歎息著放開子衿的手。

  他這一歎,嚇得青山老人等人心驚肉跳。

  “前輩……”

  子衿的眼裏已經泛起淚珠,這孩子幾經波折,若是……

  “你的身子沒事,老夫隻是感歎,阮成恩那小夥子,可惜,可歎!”若不是阮成恩的藥開得好,隻怕子衿這孩子,早已不保。

  說起阮成恩,子衿已經無淚可流,再沒有給師父報仇之前,她覺得自己無顏哭泣。

  “我會讓崇景付出代價的!”子衿堅定地說。

  “對了,師父,子衿有一事想求師父相助。”子衿說著,就要下榻。

  經過昨夜的驚心動魄,趙傾顏已經嚇怕了,她攔著子衿,不許她起身,“有事你說就成,你別下榻。”

  “曉芳,將我的首飾盒拿來。”子衿無奈妥協。

  曉芳將首飾盒給子衿拿過來,子衿將首飾取出來。揭開暗格,從暗格裏取了那塊刻有奴十七的玉佩。

  “師父,這是崇景身邊一群十分厲害的殺手手裏的東西,據說這個殺手組織一共二十人,阮太醫過世時,王爺在阮府殺了四個,那四人的玉佩在皇帝那裏,現在倒是不急,現在還有十五人的玉佩未曾到手,子衿想勞煩師父,去將玉佩弄過來,這玉佩是玉佩,也是鑰匙!”

  子衿按動機關,將玉佩變成鑰匙,交到青山老人手上。

  “正好,讓我整日待在皇宮,隻怕我要瘋,清虛你陪著子衿,我去宮外處理那些人。”若是讓青山老人長期躲在屋裏,隻怕他也閑不住。

  “勞煩師父了,褚影長期跟著他們,師父可去城西尋褚影,讓褚影帶路。”

  子衿話音剛落,青山老人人已然飛身離去。

  翌日,明覺大師進宮。

  子衿得知明覺已到幽蘭美人處,便以給孩子批命為由,命人去將芷水接到皇宮中來。

  芷水一見子衿,便迫不及待的迎上來,悄聲問,“嫂嫂,趙由之那日回去之後,人便變得十分奇怪,常常有憂傷的眼神看我,他可是遇見了什麽大事?”

  “我將趙文修當年為阻止我與他而殺我的消息告知,並求他一定不要讓趙文修參與糧草軍需的籌措,他可能有些接受不了。”

  “那,他知道我回去的目的了麽?”芷水眼裏閃過一抹沉痛,但是那沉痛中卻有更多的情緒,有憂傷,有不舍,有釋然。

  “我未曾說明,不過,以他的聰明,即便不確定,也一定會有所懷疑,芷水,你要停手,這是三哥說的。趙文修的事情,我與你三哥已然弄明白,日後你就安安分分做趙家的媳婦,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許問,不許提。”

  如今趙由之既然有所懷疑,若是芷水再有動作,隻怕……

  芷水淡淡的看向窗外,“我與他,早已情斷,隻剩這個孩子維係……”

  隻是,這個孩子真能維係他們之間,那已然玉碎的關係麽?

  “隻要大月朝還在,趙家便不會對你下殺手,但是你要切記,千萬不能再去調查任何事,可懂?”子衿擔心芷水執拗,不斷的提醒。

  “好!”芷水點頭,手卻不自覺的撫摸著肚子。

  還有如此漫長的時光,她要如何保護這孩子?

  入暮時分,明覺大師在李德安的指引下,出現在永和宮的門口,他首先看見子衿的肚腹,“憐素。你可曾看見,你要當奶奶了!”

  “阿彌陀佛,上次一別,王妃安否?”明覺站在樹下,慈眉善目的笑著,對子衿打了個稽首。

  子衿屈膝行禮,“多謝大師掛念,子衿甚好!”

  言落,子衿便將明覺大師迎進她們臨時布置的佛堂之中。

  “你們都退下,杏兒與曉芳在門外候著便可,未經傳喚,任何人不得打擾大師講經。”子衿淡淡的對那些太監宮女下令,而後與芷水趙傾三人留在佛堂。

  “大師,這位是芷水公主,煩請大師為她腹中胎兒看看可好?”因為之前就說了,要讓芷水進宮來請明覺大師給孩子批命格,子衿自然要先將芷水的事情解決。

  “有勞大師!”芷水恭謙的對明覺大師鞠躬。

  明覺淡笑著說,“芷水公主客氣了。”

  明覺大師認真的看了芷水幾眼,而後說,“老衲推命,憑的是八字與觀相,這孩子之命,老衲隻能憑借公主命格推算一二,做不得準。”

  “無妨。大師請講!”芷水知道,子衿這般做,也隻是想她回去有個交代。

  “公主命途多舛,卻處處吉星高照,倒也是有福之人,隻是公主的福地不在此在北荒,他日若是有難,可一路往北,定能轉危為安,而公主腹中的小公子,將來會背其父道,為將!”

  明覺將批好的命格交給芷水,芷水有些疑惑,趙家世代文官,她的孩子卻會是個武將,加上明覺大師言明,他日有難會一路往北,莫非……

  明覺未曾將芷水的命格寫上去,那張紅色的絹帛上,隻寫了天命為難背父道,文韜武略成名將!

  芷水得了結果,卻是不悲不喜,她說,“隻要他能活著。我就已經感念萬千!”

  聽到芷水的話,趙傾顏行禮一痛,“芷水,你放心,姑姑會保護你們所有人!”

  “多謝姑姑,天色晚了,芷水這就要回去了!”’

  言落,芷水與眾人告別,看著她離去時單薄的背影,明覺大師悠然一歎,並打了個稽首,“阿彌陀佛,王妃,老衲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大師請講!”子衿心頭微微一沉,有種不好的預感。

  “芷水公主近日恐有血光之災,這一劫,若是避得過,那公主此生便喜樂安康,若避不過,她就隻能命斷於此。”

  聽了明覺大師的話,子衿與趙傾顏俱是一震,趙傾顏更是踉蹌後退了數步,“怎麽會?”

  雖與趙家決裂。可那割舍不了的血緣,卻讓趙傾顏待芷水與芷水肚子裏的孩子格外的親,聽到這樣的噩耗,趙傾顏心裏自是不好受。

  ===第204節===

  “趙姑娘,趙家此次怕是……”明覺大師沒有繼續說下去,他那總是看穿一切的雙眸裏,隻餘淡淡憂傷。

  “罷了,罷了,既是命,何須掙,大師可否告知,如何能保住芷水與由之?”隻要能保住芷水與由之,對趙傾顏而言,就已經足夠。

  明覺大師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句話,而後交給趙傾顏,趙傾顏看後,連忙將紙條貼身收好,而後也退出佛堂。

  “大師可有興趣再與我下一盤棋?”子衿淡笑著邀請明覺大師,對明覺與母親的秘密,她倒是絲毫不在意。

  “好,王妃若有興趣,老衲自當奉陪。”

  言落,兩人分別坐在棋盤兩端。子衿執白子,先行!

  “大師能否算算王爺此次的運勢?”子衿落子,幹脆利落。

  明覺大師思量了片刻之後,將自己的棋子落在子衿兩枚棋子之間,“王妃覺得,我這步棋,傻不傻?”

  “不傻,舍一顆子,卻贏得許多生機。”

  “如今的王爺,便是這般模樣,他周旋在兩方勢力之間,看似處處受製,實際上,這是他的生門,王爺此去,便是遊龍回深潭,笑看天下風雲淡,老衲還有一句話要與王妃道明,關鍵時刻,小世子可棄之,他是真龍命格,遇事皆能逢凶化吉,王妃切記,若不舍世子,整個睿王府,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