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遠方異變
作者:實心熊      更新:2020-04-01 00:38      字數:5981
  就在兩個年輕的烏爾比諾人剛剛開始他們的羅馬之旅時,亞曆山大則正在返回蒙蒂納的途中。

  隨著托姆尼奧宣布將所有日常政務委托給他的“繼承人的監護人”,比薩終於正式進入了“貢布雷家族時代”。

  事實上當諾梅洛帶著教皇的諭令來到比薩時,就已經預示了會是這樣個結果,隻是不論是托姆尼奧還是一些抱著幻想的人,始終不肯承認最後的失敗。

  托姆尼奧是曾經想要指望得到其他城邦的援助的,他甚至試圖冒險派人給他妻子的娘家送信,隻是很快他就發現不論是最近的佛羅倫薩,還是其他能夠聽到消息的城市,都對發生在比薩的事裝聾作啞,似乎在這那些時候除了比薩人自己,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座城市裏發生了什麽。

  托姆尼奧絕望的結果就是他依舊得到了亞曆山大許諾的年金,而後他在比薩議會全體議員作證下,交出了象征著比薩最高權力的金劍,印鑒,最後脫下身上紫紅色的披袍,輕輕覆蓋在了被亞曆山大抱在懷裏的埃斯特萊絲身上。

  托姆尼奧將與他的妻子一起住進距比薩並不遠的一處別墅裏,這裏原本是之前他家族的產業,這座有著兩層將近20個房間的碩大別墅將會成為他以後生活的地方,而這種安逸生活的代價,就是從此與比薩的權力告別。

  亞曆山大並不擔心托姆尼奧會繼續壞他的事,這是因為這個人原本就沒有資格興風作浪。

  現在他已經徹底失去了一切,而亞曆山大並不介意為他多付一份年金。

  盡管對托姆尼奧說比薩的重要是他想象不到的,但是亞曆山大還是必須離開,從蒙蒂納傳來的消息不是很好,或者說也許是他在比薩停留的時間太久了,以至有人認為他似乎並不是那麽在意蒙蒂納。

  貢帕蒂來的時候就向他做過了報告,不過亞曆山大還是有些意外與居然會有人那麽迫不及待的想要試探他的忍耐。

  不過這一次事情似乎有些複雜,或者說是出乎人的意料,至少當得到消息後亞曆山大首先想到的是,自己那個未來老丈人是不是終於對自己的舉動忍耐不住了。

  一支熱那亞軍隊沒有通過任何方式的通告忽然進入了羅馬涅,這個舉動原本已經足以引起所有人的關注,而讓人驚訝的是這支軍隊居然還毫不掩飾的一路向著蒙蒂納進發。

  之前貢帕蒂在向亞曆山大報告的時候就已經提到熱那亞人好像忽然顯得比之前活躍得多的舉動,現在再聽到這個消息,亞曆山大不得不決定派人返回羅馬,他需要從老羅維雷那裏知道熱那亞人究竟想幹什麽。

  得罪了一個老丈人已經是很可怕的事,如果兩個一起得罪,亞曆山大自認沒有這樣的本事能同時應付得過來。

  所以烏利烏就在亞曆山大離開比薩趕回蒙蒂納的同時帶著他給樞機主教的信趕往羅馬,同時亞曆山大派人給留守在蒙蒂納的奧孚萊依送去了急令。

  命令很簡短,隻有一句話:“保衛蒙蒂納,等我回來。”

  信使是個很有經驗的獵衛兵,在得到一旦可能遭遇敵人情況下就要把密信銷毀的命令後,立刻向著蒙蒂納的方向馳馬飛奔而去。

  看著信使遠去的背影,亞曆山大心裏暗自琢磨這支突然出現的熱那亞軍隊究竟意味著什麽。

  可以肯定,他們不是為了比薩來的。

  亞曆山大敢於在這個時候正式從托姆尼奧手裏奪權,就是因為他知道其他城邦不會為了比薩的事情大動幹戈。

  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應該都在羅馬,或者應該說是在法國。

  查理的死太突然了,不過這讓很多人都鬆了口氣。

  亞曆山大當時雖然沒在羅馬,可他也能想象到當聽到查理的死訊時,羅馬的那些貴族會歡天喜地到什麽程度。

  徹夜狂歡是肯定的,人們在慶幸一個大敵終於不再威脅他們,為了這個,即便是作為敵人,他們也誠心實意的祝願那位法國國王是上了天堂享受榮光,也不願意看到他活著在人間威脅他們所有人。

  不過這樣的喜悅大概也維持不了多久,奧爾良公爵的繼位應該已經讓他們察覺到在剛剛送走了一個災星之後,可能又迎來了個更可怕也更難對付的敵人。

  整個意大利的城邦這時都在關注法國,特別是米蘭和那不勒斯。

  作為當初把法國人引入意大利的元凶,斯福爾紮家並沒有因此遭到其他城邦的為難,或者說實際上如果他們當時處於斯福爾紮那種處境,也同樣會這麽幹。

  而且後來斯福爾紮為了對付法國人幾乎是把所有家底傾囊而出的舉動,也讓人們對他不能太過詬病,隻是想想如果那位新國王真要再次入侵,那麽米蘭無疑就會首先成為靶子,斯福爾紮家就不能不為自己可能要麵對的危機擔心了。

  不過真正擔心的還不是米蘭的斯福爾紮,而是遠在南方的那不勒斯王國的腓特烈。

  當初法國人在接受米蘭邀請入侵意大利的時候,首先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迅速通過米蘭向意大利腹地進軍,而是派出了他們的艦隊沿著地中海西岸,把大批軍隊直接運送到了那不勒斯登陸!

  然後查理在宣布了一個似是而非的宣稱權力之後,就一口吞掉了整個那不勒斯!

  經此劫難,那不勒斯王室在短短幾年當中數易君主,其中那位以前被很多人視為英明繼承人的阿方索二世,甚至嚇得從他父親手裏剛剛接過王冠就直接躲進修道院,而後把個爛攤子扔給了他的兒子。

  這個噩夢,才過去不到2年而已。

  對現在的那不勒斯國王腓特烈來說這實在不是個多好的經曆,盡管他恰恰就是趁亂從他侄子手裏得到的王位,可現在法國人似乎來勢洶洶,這讓腓特烈就不免又膽戰心驚起來。

  在這樣的局麵下,究竟會有多少人為了比薩的那點事出頭,亞曆山大感到很懷疑。

  不論是米蘭,威尼斯,那不勒斯,甚至還有遠在北方的德意誌諸侯和維也納宮廷裏的皇帝,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盯著羅馬。

  因為據說新國王使者如今已經到了梵蒂岡,他的目的名義上是為了請求教皇親自前往巴黎主持法蘭西國王的加冕禮,而實際上應該就是為了即將繼位的奧爾良公爵將來的外交與軍事政策傳遞消息來的。

  法國人會對整座半島有什麽樣的目的和企圖,從這次菲歇到訪羅馬應該就可以看出來了。

  對於未來的路易十二想要什麽,亞曆山大比所有人都清楚,不過他也知道那位國王注定是得不到他渴望得到的那些東西,相反不論是他自己還是他的繼承人,會因為對意大利的執著而陷入無休止的戰爭之中。

  這對亞曆山大原本是件好事,因為這就給他創造出太多的機會,甚至如果願意他完全可以在幾股勢力之間遊刃有餘,畢竟能夠提前知道會發生什麽和最終的結果,這足以給他帶來數不清的好處了。

  可現在熱那亞人的意外舉動提醒了他,盡管知道即將發生什麽,可是同樣的,隨著他的勢力壯大和漸漸造成的影響加劇,未來似乎已經開始慢慢發生著一些前所未有的變化。

  曆史上的熱那亞人這時候在幹什麽?

  亞曆山大想了想覺得有點頭疼,他能夠記住很多發生過的重要的事情,但是卻不可能記住太多過於散碎的細節,譬如現在熱那亞人的出兵是因為曆史上他們就這麽做過,還是因為他對蒙蒂納的統治而改變了現實?

  亞曆山大希望烏利烏能盡快趕到羅馬然後給他帶回回信,哪怕消息並不可能,可他至少需要知道羅維雷家在這件事上的態度。

  如果老羅維雷在這個件事上態度曖昧,亞曆山大就不得不考慮是不是要提前做好一些準備了。

  他的腦海裏閃過巴倫娣的身影,仔細想想似乎從訂婚之後他們還沒有真正相處過,或者說從一開始雙方就知道這個婚約不過是個暫時的政治聯盟的附屬品,一切都要看羅維雷家與莫迪洛伯爵之間會有個什麽樣的結果。

  政治聯姻原本就是很普通的事,即便是在幾個世紀後也不會改變,甚至如果一個人對婚姻的另一方顯得過於癡情,反而會被視為是莫名其妙,甚至是癲狂病態。

  亞曆山大想起了那個到現在還素未謀麵的“表妹”胡安娜。

  她現在應該還和她的丈夫維也納公爵和尼德蘭總督,漂亮的菲利普在低地地區,不過很快隨著她唯一的兄弟胡安的突然去世,胡安娜將會以卡斯蒂利亞女王伊莎貝拉和阿拉貢國王斐迪南唯一後代的身份回國。

  亞曆山大覺得如果讓別人知道他在想什麽肯定很奇怪,畢竟如今的他似乎正漸漸陷在羅馬涅這塊地方不能自拔,卻還要操心遠在伊比利亞半島的那些事。

  不過亞曆山大卻很清楚事情這樁樁件件的事情之間並不遙遠,甚至在很多時候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法國人即將再次入侵意大利,這無疑會再次引阿拉貢與神聖羅馬帝國的幹預。

  亞曆山大記得貢薩洛在離開的時候可是抱著準備訓練出一支戰無不勝的軍隊的熱烈心思,想來他再次出現時,大概就有機會看到他那即將震動天下的大方陣了。

  而做為尼德蘭總督的菲利普年初在阿姆斯特丹遭遇的挫折,這時候應該也已經察覺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所以如果這個時候法國人能給那個菲利普找點麻煩就好了。

  隻是這個想法雖然很好,可現在卻是熱那亞人忽然進入了羅馬涅。

  帶領那支軍隊的正是曾經與他一起在奧拉爾鎮與威尼斯人交戰的卡爾吉諾。

  現在他來勢洶洶,讓亞曆山大不得不謹慎起來。

  而且因為熱那亞人的異樣舉動,也讓亞曆山大不由對那些在他軍隊中服役的熱那亞人有些擔心。

  之前招募熱那亞人的原因,是因為考慮到阿格裏火槍兵在對抗強敵時,需要有能夠在戰場上堅持下來的協助兵種,而熱那亞人的勇敢是顯而易見的。

  可現在突然要麵對來自熱那亞本土的軍隊,亞曆山大就必須重新考慮該如何麵對這種情況了。

  從比薩到蒙蒂納原本並不很遠,而自從亞曆山大成為蒙蒂納伯爵後,就更是為加強兩地之間的交通便利下了不少的力氣。

  從蒙蒂納到比薩的商人是要繳納一份雖然不多,卻是必須擔負的道路稅的。

  這多少引起了商人們的不滿,有些人甚至為了避開這個道路稅而寧願多繞一些路。

  好在這筆稅金會在之後交易所的交易中以優惠補貼的方式回扣回來,而且因為繳納了道路稅的商人能得到優先交割權,很快商人們也就默認了這種其實最終會把這筆費用轉移到買主身上的上稅方式。

  不過有了這筆錢的亞曆山大卻立刻就把錢花了出去,不但這樣他還想盡辦法從其他地方拚湊了一些款項,在一番周折後,終於把從比薩到蒙蒂納的道路修建了起來。

  隻是這個工程顯然不是那麽快就能完成的,看著隻是盡量把原本的道路沿途的坑坑窪窪填補起來,或者幹脆隻是把過於茂盛的雜草清理一下就算交差的路麵,亞曆山大知道他到這個時代之後修建的第一條公路,可能要很久之後才能像個樣子了。

  不過即便是這樣,已經足以引起盧克雷奇婭的驚訝了。

  亞曆山大沒有把盧克雷奇婭留在比薩,而是把她帶在了身邊,他這麽做倒不是因為信不過她,而是想要為將來做下個準備。

  盧克雷奇婭並不知道亞曆山大的打算,或者應該說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比薩繼承人的身份雖然看上去已經足夠尊貴,但是亞曆山大卻想讓自己的大女兒有一個更加高貴的身份和頭銜。

  或許,這樣一個身份真的有可能在將來成為向倫巴第的冠冕發起宣稱的台階呢。

  盧克雷齊婭很驕傲,不過她這驕傲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亞曆山大。

  作為波吉亞家的人,盧克雷齊婭對藝術並不陌生,她見過很多拜訪她父親而且還得到了幫助的藝術家,這讓她覺得自己的家族很高尚。

  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知道這種高尚最多也就是維持在對藝術品很奢華宮殿的喜愛欣賞上麵。

  如果要波吉亞家的人關心是否要改善某個地方的交通或是修建一座便於民眾通行的橋梁,那就和困難了。

  波吉亞家的人是不會為這種事費心思的。

  很顯然亞曆山大不是這樣的人,他更關心領地甚至關心人們的交通是否便利,這讓盧克雷齊婭覺得自己的男人簡直就是個仁慈的統治者,或許還是位公正的所羅門王,這一刻她甚至覺得也許父親在某些方麵也比不上亞曆山大。

  熱那亞人雖然進入了羅馬涅,而且似乎有緊逼蒙蒂納的趨勢,但是他們的速度卻並不快,亞曆山大猜測他們在等待什麽,或許就是在等著老羅維雷派人來。

  從熱那亞征召的士兵已經差不多有大半到了蒙蒂納,這引起了駐守蒙蒂納的奧孚萊依的不安,他擔心這些熱那亞人會和那支本土軍隊聯合起來,如果那樣事情就徹底無法收拾了。

  所以奧孚萊依在派人給亞曆山大送來的信裏向他報告,為了防止那些熱那亞士兵裏應外合,他已經把他們安排到了距蒙蒂納城堡有一段距離的郊外營地。

  同時奧孚萊依在信裏真誠的稱讚了貢帕蒂之前的努力,在將近差不多大半年的時間裏,貢帕蒂居然東拚西湊的為蒙蒂納搜羅來了一批雖然樣式駁雜,可都還都能使用各式火炮。

  雖然其中有些實在讓人懷疑究竟能有多大威力,或是幹脆連能不能打響都不知道,但是蒙蒂納城堡至少在接下來一段時間裏能靠著這些武器自保了。

  隻是奧孚萊依雖然信裏看似很輕鬆,可亞曆山大還是從其中感覺到了行軍隊長的隱隱擔憂。

  亞曆山大知道這時候老羅維雷那裏才是關鍵,隻是因為種種原因,他不能親自趕赴羅馬向老羅維雷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麽。

  而在第二天的下午,就在蒙蒂納軍隊準備度過阿爾諾河支流的時候,一個出人意料的信使找到了亞曆山大的隊伍。

  卡爾吉諾的信寫的婉轉而又客氣,不過他的用意卻是明白無誤並不含糊。

  卡爾吉諾要求亞曆山大的軍隊在2天內撤出蒙蒂納城堡,同時要求他必須保證在熱那亞軍隊接管蒙蒂納的時候,他的軍隊“不會進行任何導致雙方發生誤會的行動”。

  這樣一封信自然在蒙蒂納軍隊中引起了強烈反應,當聽到關於這封信的內容後,很多阿格裏人憤怒對著天空的做出射擊的姿勢。

  即便是隻關心殺戮和戰利品的波西米亞騎兵,也發出了不滿的噓聲。

  有些還故意在信使經過的道路上不住刷著刀花,同時發出陣陣尖利的呼哨聲。

  信使離開的很快,或者是被那些波西米亞人嚇到了,而亞曆山大反複看著那封信陷入了沉思。

  盧克雷齊婭很想安慰亞曆山大,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她知道自己要去什麽地方,可就因為這樣就更尷尬。

  她甚至不明白亞曆山大為什麽要讓她們母女去蒙蒂納,那裏畢竟是他的未婚妻陪嫁的領地。

  “看來一切得等烏利烏帶回來消息了。”亞曆山大最終這麽說,他把那封信很小心的收好,不過在信封折起來之前,看著上麵那一行起頭的詞句,他又不禁有些浮想聯翩。

  “以熱那亞人的議會任命的總督與為這座城市服務的第一市民的名義……”

  “熱那亞發生了什麽?”看著那句話,亞曆山大低聲自語。

  在羅馬的一座半山別墅門前,一個滿頭汗漬的摩爾人催馬匆匆而來,當他在別墅前停下馬時,意外的看到個熟悉的影子正站在門口。

  這讓摩爾人有種錯覺,那樣子就好像是在等著他。

  “小姐,我奉老爺的命令給樞機主教大人送來了信件。”烏利烏從馬上跳下來來到巴倫娣麵前鞠躬行禮。

  “是你?”巴倫娣似乎有些意外,不過她很快就點點頭“按照我父親的推測,你們也應該得到消息了,所以亞曆山大才會派你來。”

  “消息,什麽消息?”烏利烏有些錯愕的問。

  “你們不知道嗎,”巴倫娣微怔著看著烏利烏“卡爾吉諾家買下了了熱那亞總督的頭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