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自由貿易區
作者:實心熊      更新:2020-04-01 00:37      字數:6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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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亞曆山大描述的很好,但索菲婭的確不知道阿格裏對他意味著什麽。

  常年的流浪生活讓索菲婭更習慣跟著部落的車隊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的不停遷移,她很難想象那些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的人都怎麽想的,更不理解那些住在森嚴宮殿和看上去密不透風的石頭住宅裏的人怎麽能忍受那種壓抑。

  所以當亞曆山大對她說也許在阿格裏可以見到納山時,她才真正高興起來,對阿格裏這個地方有了些好感。

  當然,興高采烈的索菲婭並不知道,提到阿格裏,就一定還要提到另一個叫科森察的地方。

  凱澤爾的叛亂沒有給科森察帶來什麽大的損失,除了一批跟著他叛亂的人受到了懲罰之外,唯一讓科森察人難以接受的,就是失去對阿格裏平原的控製了。

  不過看到他們的伯爵小姐似乎對這個明顯大得難以忍受的損失不以為意的樣子,人們也就不再多嘴多舌。

  對手下人的風言風語箬莎很清楚,可她不會向他們解釋。

  她更不會說雖然看上去科森察已經失去了對阿格裏平原儲糧區的監護權,但實際上她自己和阿格裏的關係卻變得更加複雜了。

  箬莎發現亞曆山大有比他自己說的更龐大的野心,是在他還沒來那不勒斯之前的那段時間。

  差不多整個八月,亞曆山大都在阿格裏的鄉村河道間跑來跑去,他帶著人從一個村莊跑到另一個村莊的去了解當地情況,同時派出他挑選出來認為可信的人到各個大小農莊去核對田地,記錄產量,同時派出帶著一批從各村征召來的獵戶的卡羅,開始對阿格裏附近的山林進行仔細的檢查。

  一開始箬莎以為亞曆山大是在迫不及待的要知道他究竟撈到了多少好處,這讓箬莎不禁有些看輕他,可隨後亞曆山大搞的一些東西讓她漸漸明白,自己這個“哥哥”似乎並不隻是滿足與阿格裏這一片土地,盡管隻要他在這裏老老實實的肯為那些城邦提供他們需要的糧食,暫時是不會有人主動招惹他的。

  亞曆山大把能盡量收集到的各種數字匯總起來,開始認真分析,然後他得出了個讓他略微沮喪的結果。

  阿格裏有著豐富的糧食與畜牧資源,這從各個農莊村子裏蓋的牛棚羊圈和豬舍比其他地方多得多久能看出來,但是阿格裏也有個很糟糕的缺陷,那就是這裏缺少足夠多的銅鐵和煤礦這些明顯十分重要的資源。

  這讓亞曆山大不得不派人再去找那個喜歡到處和村姑們在草垛裏鬼混的埃利奧特,在和他經過了一整夜的深談之後,雙方簽署了一份由箬莎作證的秘密協議。

  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箬莎發現了亞曆山大的野心。

  他絕不是個肯躲在阿格裏平原上就滿足的人,這是箬莎對亞曆山大下的定論。

  而讓箬莎多少有點感動的,是當埃利奧特提出用他父親與箬莎的婚姻保證這份協議的緊密時,亞曆山大卻斷然拒絕了。

  “要麽簽署一份對我們雙方都有利的協議,要麽我們大家隻做平常的生意,我不會用犧牲妹妹的婚姻當籌碼。”當時亞曆山大的話讓箬莎很感動,盡管連她自己也並不認為用婚姻維持一個協議是什麽犧牲。

  埃利奧特選擇了前者,因為他知道這份協議對塔蘭托來說太重要了,即便沒有一個婚約,他的父親也會很高興的。

  塔蘭托是意大利在南方海岸的一座重要的城市,做為亞平寧半島南端最重要的港口之一,塔蘭托雖然沒有威尼斯那種悠久的傳統和由濃重的商業氛圍襯托而出的富庶,但卻因為是分別通往第勒尼安與亞德裏亞海的關鍵樞紐而顯得異常突出。

  特別是如今,來自地中海對岸奧斯曼帝國的陰影似乎隨時都會籠罩到歐洲大陸的這個時候,塔蘭托就變得更加引人注目。

  和作為亞德裏亞海頂端的威尼斯相同,塔蘭托擁有頗為強大的海軍,但與威尼斯不同的,是塔蘭托的海上貿易卻並不是那麽強大,雖然擁有龐大的港口和占據有利地勢,但一直以來塔蘭托依靠的依舊大多是來自陸地上的各種交通,同時因為地處亞平寧山脈最南端的丘陵地帶,所以塔蘭托的糧食幾乎完全依靠從其他地方獲得。

  正因為這樣,埃利奧特對與亞曆山大簽署一份協議充滿了渴望,按照協議,亞曆山大要保證為塔蘭托提供足夠維持當地生活的糧食,特別是在令人惱火的冬季,每年因為天氣運糧船不能按時到達,而陸上又出現種種意外時,城市裏的糧價都會出現不小的波動,這時候是讓塔蘭托的統治者們最頭痛的時候,而這麽一份協議卻能保證塔蘭托能夠得到從阿格裏購買糧食的優先權。

  而作為回報,塔蘭托要付出的,是允許阿格裏在塔蘭托的港口裏建立一個辦公室,然後允許那些阿格裏人在港口裏與來往的商人做生意。

  一開始,不論是箬莎還是埃利奧特都不明白亞曆山大的目的是什麽,畢竟怎麽看在這份協議中他都是吃虧的,這也是為什麽當亞曆山大拒絕聯姻時埃利奧特也並不是很在意的原因之一,可隨著時間過去和一份份關於阿格裏與塔蘭托的信件到來,箬莎才似乎隱隱發現了其中的一些奧妙。

  早餐是在很尷尬的氣氛中吃的,看著分別坐在桌子兩端,哪怕說話聲音小些都可能聽不到的女孩,坐在長桌中間的亞曆山大拿起個青色的蘋果,狠狠的咬了一口。

  “你還準備在那不勒斯找那些商人嗎?”箬莎開口問,看到對麵的索菲婭立刻豎起耳朵卻又一臉茫然的樣子,伯爵小姐得意的用刀子輕輕叉起一塊肉卷放到嘴裏“塔蘭托那邊你派出的人並不多,而且他們也都很笨,畢竟不論是阿格裏還是科森察,真正的生意人都太少了。”

  “是呀,這才是讓我頭疼的地方,”亞曆山大無奈的說“我現在認識很多貴族,還有騎士和將軍,甚至連酒館裏酒鬼都認識不少,但是我認識的商人太少了,可我現在缺的就是……”

  亞曆山大忽然停下來,他知道自己其實是認識商人的,而且應該還是個看上去厲害得不得了的商人,隻是那樣的人,真的能成為自己的生意夥伴嗎?

  亞曆山大向索菲婭那邊看看,雖然之前那個格羅寧根向他保證索菲婭沒有受到過傷害,可他依舊不想當著她的麵提起那個人,隻是看索菲婭這樣子他也知道想要把她打發走是不可能的。

  “我會想辦法的,”亞曆山大隻能這麽說“我會盡量找一些合適的商人去塔蘭托的辦公室,至於那不勒斯這邊反而好辦。”

  說著亞曆山大不由回頭看看身後窗外的港口。

  雖然已經進入深秋,但是桑塔露西亞港不但不見清閑,反而更加繁忙,商人們必須趕在入冬前完成跑完這一趟,否則一旦冬季的季風期到來,很多航路就要變得艱難許多了。

  那不勒斯港口上隨時都會有大批的接貨商人,除了那些與來往船主們有著長期交易的大囤貨商,這些散商往往本小力薄,也根本沒有那麽大的力量盤下大宗貨物,唯一指望的就是遇到同樣靠運散貨賺錢的商船或是隻有一兩條船的小型船隊,這樣他們才能從其中分到些貨物,然後拿到那不勒斯或是更遠些的內地去賣。

  亞曆山大並不需要這些人有多大的本錢,事實上他隻想要幾個懂得做生意的人就可以,因為他在塔蘭托的那間“辦公室”,根本就不是在當地做生意的。

  首先發現這個“秘密”的是箬莎。

  當亞曆山大簽署用定額供應糧食換取一間塔蘭托港裏的辦公室時,箬莎覺得這筆買賣實在是虧大了。

  她甚至想過要阻止亞曆山大,雖然最終不都不放棄,可在隨後將近2個月的時間裏,箬莎對這件事都是耿耿於懷。

  驕傲讓箬莎不能容忍被別人視為傻瓜,哪怕被這麽看待的隻是她的“哥哥”也不行。

  可最近從塔倫托送來的一些信件讓箬莎漸漸發現了一些端倪,這些信有些是有專門的信使送來,有些則是由托塔蘭托來的商人帶到的。

  這些信的內容雖然各自不同,但是當中隻要或多或少提到關於那間塔蘭托港的辦公室時,總是會說他們讓人給那不勒斯“捎帶”了什麽貨物來,或者幹脆就說某些貨物是從原本送往塔蘭托的貨物裏分揀出來送往那不勒斯的。

  箬莎從這些信件當中似乎察覺到了某些不同,她開始饒有興趣的去打聽一些消息,然後在一些貴族那裏聽說了些以前從沒注意的事。

  譬如,按照當今所有港口的例行辦法,所有運送到港的貨物,不論是其他國家或是塔蘭托商人自己的船隻,隻要商船靠岸,就要付出一筆以這條船的吃水線為標準的靠岸稅金,吃水線越深,稅金付得越高。

  所以很多商人為了少付些錢,往往會在即將進港的時候讓人拋掉大批的壓艙物。

  而這還不算,當船靠岸後,任何一件從船上下來,或是運上船去的東西都會按重量或是種類抽取一份相應的賦稅,同時任何要從港口裏運出的貨物都要再繳納一份各自價格不同的內路稅。

  雖然海上貿易的利潤的確高得讓人咋舌,但這種種稅收也的確是讓很多商人頭痛不已,而對那些深處內陸的城市來說,一路上的那些關卡稅費更是讓讓原本便宜的貨物變得昂貴無比,以至有人些地方出現了用同等重量的黃金換取一小瓶香料的事情。

  箬莎之前對這些並不感興趣,她覺得那都屬於那些市儈商人才關心的,可現在在發現似乎自己這個“哥哥”就在幹著那些市儈商人才幹的勾當後,她不禁感到好奇起來。

  “那個辦公室,你究竟是用來做什麽的?”箬莎忍了很久之後終於問到“他們好像在和塔蘭托人搶生意。”

  “那不是搶生意,”亞曆山大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而且這也提醒了他,如果連自己的妹妹都認為是在搶生意,那就真得要重視起來了,畢竟他現在並不想和塔蘭托人搞僵關係“我把這個叫自由貿易,畢竟那些商船並沒有真正進入塔蘭托的領地,我隻是派人到他們的船上去,或是由我們的人和他們在港口裏談好交易,然後就直接把還堆積在港裏的貨物重新裝船運到那不勒斯來,這樣那些商人隻需要給塔蘭托人付一筆進港和儲貨的稅金就可以,而不必付高昂的內路稅,更不要說沿途的各種關卡費用,而有些商船甚至不用靠岸就能談妥交易,不過這需要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才談得好,所以我現在需要這方麵的人手。”

  “可這不就是搶生意嗎?”箬莎奇怪的問“那些商人沒有給塔蘭托人納稅,更沒有在他塔蘭托卸下他們的貨物,他們連一分利都沒賺到,這當然是在搶他們的生意,你難道不擔心塔蘭托人因為這個撕毀和你的協議,不要忘了你賣給他們的那些糧食,有一部分是要以物易物的,這會讓你有很長時間拿不到錢,如果他們撕毀協議,對你可是個大損失。”

  說到這,箬莎看了眼桌子對麵臉色黑黑的索菲婭,她已經聽說了索菲婭一氣之下撕掉了一張近萬杜蘭特兌票的事,這倒是更堅定了箬莎的看法。

  眼前這個女孩,除了會浪費“哥哥”的錢,真是一無是處。

  “當然不是,”亞曆山大覺得有必要給妹妹解釋一下,而且這也讓他意識到需要讓塔蘭托人也搞明白一些事“要知道我隻是為那些商人提供了一個機會,讓他們不必付出比平時更高的成本就能賣出他們的貨物,這種低成本能保證他們獲得更多的利潤,而我同樣可以為塔蘭托人提供這樣的便利,他們同樣可以從我這裏拿到沒有加進更多稅收的便宜貨,同時我甚至可以給那些農民提供一定數額的補償,然後讓他們可以用更低的價格把糧食賣給塔蘭托人,我管這個叫自由貿易。”

  “你瘋了,”箬莎愕然的說“你要給那些農民錢,然後讓他們賤賣你的糧食嗎?”

  “其實那不是我的,”亞曆山大低聲自語,然後才提高聲調對箬莎說“不要隻看著給農民的那點錢,要知道如果我們的糧食賣的比其他地方的糧食價格低,塔蘭托人就會隻買我們的,那樣我們就可以擁有整個塔蘭托的糧食市場,這個隻要想想也足夠讓人興奮了。”

  “可是賺的也少了。”箬莎還是有點不滿意。

  “那可未必,”亞曆山大搖搖頭,他覺得有必要給可愛好學的妹妹上一堂簡單的經濟入門課“我們用低價糧食占有塔蘭托的市場,同時從他們那裏得到我之前說的自由貿易權,而塔蘭托人也並不吃虧,他們買到了便宜糧食,然後就可以有閑錢從我們這裏買到同樣通過自由貿易方式得到的商品。”

  亞曆山大說著似乎忽然來了靈感,他幹脆推開了麵前的湯盤,同時吩咐站在角落隨時準備伺候的烏利烏為他拿來了紙和筆。

  “我得給埃利奧特寫一封信,雖然那個人一直希望你能成為他的繼母,不過我覺得這個人還算不錯。”

  亞曆山大一邊開玩笑一邊開始在信紙上迅速寫了起來。

  箬莎站起來走到亞曆山大身邊低頭看著他信上的內容,當看到他把剛剛說過的那些都進去之後,箬莎不由嘴角微微一翹,略顯驕傲的瞥了眼正緊盯著眼前的盤子,好像要用眼神把盤子裏雞肉烤焦的索菲婭。

  “……我希望能與您的父親達成某種共識,既以科森察與阿格裏為貨主的商人能得到來自塔蘭托的關於關稅與物稅的優惠待遇,而塔蘭托商人也將在科森察與阿格裏享受同等待遇。同時希望這種優惠方式最終得到那不勒斯與塔蘭托的承認,相信這將會成為惠及民眾的善政,而所有受惠的商人行會都會感激閣下的仁慈與智慧。”

  亞曆山大把寫好的信輕輕讀了一邊,在稍作修改之後讓烏利烏去叫某個正大把大把花他錢的修道士。

  亞曆山大不能不承認馬希莫還是有些用處的,至少那一手漂亮的花體字就比他寫的好看的多。

  所以隻要是那些比較正式的文件,他都會在寫完之後讓馬希莫為他謄寫一份。

  “你認為塔蘭托的霍森伯爵會答應你的建議嗎?”看著亞曆山大變得有些興奮,箬莎遲疑的問。

  “為什麽不答應?”亞曆山大笑著反問“要知道一旦這種相互優惠的協議達成,不論是塔蘭托還是那不勒斯,雙方的商人就都以比其他地方低得多的價格占有對方的市場,而其他那些地方的商人要想擠進這幾個地方做生意,就隻能接受這種協議方式,而接受協議的城市越多,大家做生意的市場也就越大,這是一種對領主和商人都有好處的一個建議。我相信霍森伯爵要是知道了我的這個想法一定也會表示同意的。要知道一個統治者如果不是太過愚蠢,就絕不會放棄讓自己的人民和自己一起變得富足的機會,除非……”

  看到亞曆山大臉上露出古怪神情,箬莎不禁好奇的問了一句“除非什麽?”,而一直默不作聲的索菲婭也不由睜大眼睛看著亞曆山大,似乎在等他說出答案。

  “除非是像薩伏那洛拉那種人,他們認為隻有讓民眾忍耐貧窮才能更好的掌握,在他們看來擁有了財富的民眾會變得不聽話,甚至會成為他們的威脅,所以任何號召以貧窮為美德的統治者都是虛偽的。”

  聽著亞曆山大的話,箬莎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箬莎始終認為這個“哥哥”有些地方不對勁,可她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但是這剛剛的一席話,讓箬莎似乎找到了答案。

  箬莎可以肯定,不論他是不是自己的哥哥,他都是個和別人完全不同的人。

  “不過我得承認,這一切都是你給我的靈感,”亞曆山大有些得意忘形的說“如果不是你提起來我甚至沒有想到更多的東西,現在我腦子裏有些亂了,要知道我已經又有了個更新的想法,我準備向塔蘭托人提出在他們的港口附近建立起一個專門供那不勒斯人存放貨物的地方,隻要是在那個區域裏存放的商品都應該享受免稅待遇,而我希望能說服伯爵在那不勒斯這邊也建立起相應的地區,這樣根本就不需要過於繁瑣的手續,就能讓雙方的商人很順利的完成貨物的中轉,同時省下一大筆開銷。”

  亞曆山大說著站了起來,他來回走了兩步興奮的說:“我甚至想好了這個地方的名稱,就叫自由貿易區!”

  不過當他剛剛抬起雙手準備擁抱一下給他帶來無限靈感的可愛妹妹時,一聲清脆的“嘎巴”聲從他身後傳來。

  亞曆山大慢慢的扭過頭,然後他就看到雙手分別握著半截掰斷了的木頭餐勺的索菲婭,正用一種就要吃了他們兩個的眼神狠狠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