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陽光讓傑斯醒來，睜眼揉開暗紅的視界，腦門上的刺痛一直在分散他的注意力，工作台上滿是幹涸的血跡。

  透過天窗外高高懸掛的太陽，傑斯明白自己已經不省人事數個小時了。

  一種莫名的迫切感出現在他心頭！

  他看向工作台，上麵擺放著的恕瑞瑪水晶已經不翼而飛，一定是被維克托帶走，無論他要做什麽，他都不會尊重別人的自由意誌的，而他采取如此強硬的手段，絕對代表了他的計劃就快要完成了。

  傑斯扶著額頭將用於實驗的液體金屬排空，果然在槽底發現了一枚湛藍的水晶碎片。

  這塊隱藏在金屬液中的水晶碎片成功的躲過了維克托的搜索，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根本並不在意這個東西。

  傑斯取出水晶碎片，將它安裝在了一把龐大的海克斯可變形戰錘上——這是他幾年前發明的爆破設備，當時因為缺少足夠強大的電池而被中途擱置。

  水晶嵌入的一刹那，手中名為墨丘利之錘的武器立刻發出輕微的嗡鳴，一股能量立場籠罩的傑斯，能量的激蕩注入了他的肌肉，讓他輕而易舉的拿起這把沉重的武器，這讓他信心大增。

  時間緊迫，分秒必爭！傑斯這次連他自己那張性感帥氣的臉龐變成何等慘狀都沒空管，直接邁開步子全速奔赴祖安。

  傑斯並沒有選擇報警，因為他知道，皮爾特沃夫雖然是世界上暴力犯罪率最低的地方，但仍然有許多漏洞可鑽。

  皮城警備最大的規矩就是從不大規模地跨區執法。

  所以，隻凶手要犯完事後能安全逃到迷宮一樣的祖安，很大程度上就不用怕警察的威脅了。

  同時，傑斯也不想報警，這樣葬送一個人的前途不是他的作風。

  潛意識裏他覺得維克托還是可以說服的，如果說不服的話，那就打到服！正好報一箭之仇。

  很快，他就踏上了祖安的地界。

  一路上，手中的戰錘一直在震動，一股力量牽引著他向祖安深處前進。

  水晶碎片迫不及待想要與母體重聚，這股力量最終牽著傑斯來到了地溝深處的工廠。

  看著緊鎖的大門，傑斯不想被再次拒之門外，手中墨丘利之錘變形成墨丘利之炮，對準鏽蝕的鐵門，電能激蕩，一個閃電球射出，瞬間將大門爆破。

  不遠處的布裏茨感應到這股異常的能量波動，思考一陣後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向廢棄工廠這邊趕來。

  踏著滾滾煙塵，傑斯進入了這座荒廢的建築，他看到裏麵的布局有如迷宮一般錯綜複雜。

  但是沒關係，戰錘會指引他走向水晶的所在，而且就算走進了死胡同，他也可以用手中戰錘將牆壁輕易轟塌。

  一路上的環境昏暗陰冷，牆上密集的蛛網狀裂紋提醒他，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出現一隻鋼鐵手臂，打破脆弱的牆壁，狠狠攥住他的脖子，讓他窒息在這逼仄的角落。

  傑斯不敢放鬆警惕，好在一路過來他並沒有碰到什麽埋伏，就隻是在自己嚇自己罷了，直到他聽見前方機器運作的嗡嗡聲，他馬上關閉了水晶碎片的能量供給，讓戰錘不再發出光亮與嗡鳴。

  在昏暗的光線下，傑斯躡手躡腳地靠近聲源，等到距離足夠近時，他停下了腳步環顧自己所處的新環境。

  他的背後是一個個玻璃缸，裏麵的綠色液體裏飄著肉體與金屬混合的器官，擺滿了好幾麵牆。

  旁邊有一張輪床，皮革表麵血漬斑斑，還放著一把機械手鑽，靜靜躺在屋子中間。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傑斯看見數十具屍體，齊齊躺在暗紅的病床上，他們的頭蓋骨全部被鋸開，大腦不翼而飛。

  眼前駭人聽聞的驚悚景象，讓他不禁根根汗毛倒豎，不寒而栗。

  他沒想到維克托已經殘忍到這種地步，可以如此沒有底線的屠戮生命。

  傑斯咬緊牙關，繼續向聲源處潛行靠近。

  在這迷宮洞穴一樣的工廠最深處，傑斯看見了那枚水晶發出的湛藍微光，那是唯一的光源。

  水晶被嵌在一台巨大的裝置上，維克托就站在一旁，神情專注的操控著裝置，神情專注得就像一個正在執行手術的外科醫生。

  裝置周圍延伸出數十條電纜，連接著數十個靠在麵壁靠牆的機械人，從他們大開的頭顱裏，傑斯看見了那些從屍體中取出的大腦，還鮮活的沉浸在綠色的營養液中。

  “這就是說的光榮進化的第一步嗎？”

  眼前的景象深深刺痛了傑斯的心，他緩緩走向維克托，想讓他停手，但是越走近，他的想法就越動搖。

  他們兩人曾經在工作時因為方法不同發生過無數衝突，然後又因為殊途同歸的結果而和解。

  但這次的矛盾似乎沒有和解的可能性了，傑斯要保留人類感性的一麵，而維克托卻要人類變得絕對理想，兩者本質上就是對立的。

  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也許自己不得不對老朋友痛下殺手了。

  看著手中的戰錘，傑斯突然有了底氣，他決定最後再嚐試一次，希望維克托可以浪子回頭，這樣的話他起碼可以不去向皮城科技協會告發維克托的罪行。

  “維克托！”

  黑暗中傳來一聲大嗬，並沒有招來維克托的視線，他依舊在專心的操控裝置，仿佛已經到了最後關頭，絲毫不能分心。

  但傑斯確認維克托已經聽到了，因為他在開口之後，那些連接著電纜的機械人大軍，全部齊刷刷站了起來，轉身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他深吸一口氣，大聲吼出：

  “維克托！請你看看周圍！看看你的所作所為！這些都是什麽東西？這些機械人就是你所謂的進化嗎？無論這些是什麽，都不是你年輕時所追求的進步啊！”

  傑斯的質問回蕩在空曠的工廠中，卻得不到維克托的回應。

  “進步是在不斷地錯誤中摸索出來，現在你把人類的錯誤杜絕了，同時也斷絕了他們進步的空間。你這是……這是在！……親手摧毀我們美好的明天啊！”

  說到最後，傑斯的聲音已經止不住顫抖，他融入了所有感情在這句話裏，即使這樣，維克托依然沒有回頭看看他的真情流露。

  ……

  聽著傑斯的痛訴，維克托繼續保持著沉默。

  他不明白，為什麽傑斯看見了他即將完成的作品，還是沒能產生一點點認同。

  維克托懶的辯解了，就算他對傑斯說他這是在拯救這些被毒素入侵大腦的人，傑斯也不會相信的。

  傑斯看著維克托無動於衷的背影，苦苦哀求：

  “維克托，對不起，我錯了！請你原諒我的傲慢，原諒我的無禮，原諒這些人吧！他們是無辜的。知錯就改，讓我們自己改正吧，不要再代庖越俎了！”

  傑斯的突然道歉讓維克托有些意外，但是和一個已經沒有感情的人打感情牌又有什麽用呢？

  維克托已經看清了傑斯，他隻會一味的誤解自己，毒素透析裝置就擺在哪裏，它的作用，傑斯會看不出來嗎？他知道，習慣性的先入為主，已經讓傑斯失去了看清現實的能力。

  而這一種視而不見的魯莽，不就是情緒給人類帶來的負麵影響嗎？傑斯口口聲聲說要改正，卻一直忽略錯誤的本質，這樣又能改正什麽呢？

  各執一詞的互不認同互相傷害已經讓維克托厭煩了，難道理解別人，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嗎？

  想到這裏，維克托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對著機械人軍團下令：

  ……

  ……

  ……

  “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