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年不見，再次踏足皮爾特沃夫時，維克托已經不複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

  在東方未白之際，維克托追尋著能量潮湧的源頭，叩響了傑斯所在工坊的大門。

  沉浸在實驗獲得階段性進展的喜悅中，傑斯以為是他那些愚鈍的同行又來蹭熱度了。

  傑斯不耐煩的打開大門，卻發現門外站的是一個隱藏在麵具下的鐵罐子，全身被大幅度增強過的怪人。

  他沒有認出這就是維克托，同樣的，維克托也因為開門的是傑斯而感到意外。

  “什麽時候光榮進化教團的也開始上門推銷的了，抱歉要讓你失望了，我手腳完好身體健康，沒有什麽零件需要換的。”

  正當傑斯冷言拒絕，將大門摔上時，一直保持沉默的對方開口說話了。

  “傑斯，我們談談。”

  聽見這個冰冷的金屬聲，傑斯如遭雷劈，視線重新聚焦在眼前的麵具上，在想到某些可怕的經曆後，雙手已經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你……你是維克托？！”

  麵具人的聲線和幾天前傑斯在廢棄工廠外聽見的聲線一模一樣，辨識度極高，傑斯原本還以為自己這個老朋友隻是感冒了，沒想到之前居然是一個鐵罐子和自己說話。

  世事無常，維克托外形上的變化讓他有些接受不能。

  “見鬼，你怎麽變成了這幅樣子？是哪個混蛋把你……”

  聰明如他，傑斯很快想通了凶手，暴躁的質問戛然而止，突然哽咽，聲音幾乎是抖出來的：

  “噢……我想我明白了，是你把自己變成了這樣，你怎麽！怎麽可以拿自己做實驗呢？！”

  “為了什麽？！”

  “為了證明自己的理論嗎？非得用得著這麽極端嗎？我以為祖安人都這樣極端，可沒想到隻有你才會這麽變態。”

  揉了揉酸楚的眼眶，傑斯的嘴巴緘默了，就算他智商再高，他也永遠不理解維克托的做法。

  “別讓情緒影響你。”

  維克托看見傑斯神經兮兮的表現。

  這愈發堅定了他的理論。

  大多數時候，情緒隻會帶來負麵影響。

  就好比傑斯見到自己後受到的衝擊太大，一時情緒失控，變得不能正常的說話，心率過快，思維混亂。

  而反觀自己，心中一點波瀾未起。

  既沒有重逢的感動，也沒有憐憫的嘲弄。

  維克托並不在意傑斯崩潰的心態，也不會去安撫他，而是直截了當的說：

  “在被皮爾特沃夫學術界除名以後，我一直都在祖安進行著一個秘密的項目——如何徹底消滅疾病、饑餓、憎恨。

  傑斯，你智力超群，隻要你加入我，我們兩個就能實現前所未有的成就，無論是皮爾特沃夫還是祖安，任何人都無法想象到我們能做到什麽。

  那就是把人類從他們自己的手中拯救出來！

  人類常常因為情緒波動失去理智，傷害到自己和他人；為了一己私欲，不惜發動戰爭塗炭千裏；消耗大量的資源，卻敵不過疾病與壽命的限製。

  在我這裏，這些問題通通都可以解決。

  我已經找到了穩定清除人類情緒的辦法，再配合以增強術，讓血肉之軀衝破自然的限製，那麽人類就會變得理智而強大，實現最終進化。”

  深邃的眼睛綻放出一抹癡迷的神采，那是對理想未來的無限向往。

  “傑斯，和我一起。加入光榮的進化吧！”

  維克托始終平緩的語調讓傑斯不寒而栗，他怎麽可以這麽輕易的說出如此道德淪喪的話？

  類似的長篇大論，傑斯以前就曾聽維克托說過，他從來都不喜歡這些論證背後的目的。

  但是現在，維克托親自告訴他，他已經找到了實施的方法並付諸行動，怎能讓傑斯不害怕？

  傑斯是一個感性的人，憤怒讓他大聲嗬斥：

  “人類不需要拯救，更不需要用你的方法來拯救，你在做的事情是在消滅人類智慧與創造力的源泉！當人類變得無欲無求，失去了創造力，那我們就離毀滅不遠了。”

  “什麽你就這麽喜歡和我唱反調呢？”

  麵具下投來一束冰冷的目光，傑斯被看的汗毛倒豎，然後維克托又隨即移開了視線，落在傑斯的工作台上，停留在那顆恕瑞瑪水晶上，目光便再也移不開了。

  “你不加入就算了，反正我也習慣了單幹。把水晶交給我，我一個人去實現光榮進化。”

  至此，傑斯才明白維克托的真正意圖，原來他一開始的目地就是恕瑞瑪水晶！而自己的加入對他來說可有可無，無論接不接受都不影響他的計劃。

  雖然他並不清楚維克托所謂的“光榮進化”究竟指的是什麽，不知道他要拿水晶具體去做什麽，不過他肯定不會在乎其他人的自由意誌。

  慌亂與憤怒扭曲了傑斯的臉龐，失去了以往帥氣自信的表情：

  “我知道你的初衷是善良的，但是你的做法已經嚴重偏離了軌道，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這樣是沒有未來的！”

  看見維克托向工作台走去，傑斯急忙大喊阻止他，但是維克托視若無睹，徑直走向水晶的所在地，向著這顆芒果大小，通體湛藍的水晶伸出了他冷冽的手臂。

  啪！

  傑斯及時的拍開了維克托被增強過的手臂，脆弱的指尖與堅硬鋼鐵發生碰撞後變得紅腫，不停傳來十指連心的陣痛感。

  他知道現在的維克托不是他所能抗衡的。

  他們之前因為爭執當著眾多同僚的麵打過許多架，有輸有贏。

  而這次不同，一旦打起來，麵對全身都被增強過的維克托，傑斯將沒有任何勝算，會毫無懸念的輸掉。

  但即使這樣，他仍然張開雙臂堅定的擋在維克托麵前。

  “恕我拒絕！我絕對不會允許你帶走它，你需要的不是水晶，而是道德教育！滾回去看看兒童教育讀本，學習一下什麽叫做人性！”

  傑斯的毒舌沒有激怒維克托，但是讓他明白眼前這個狂妄自大需要好好修理一頓，不然他就會一直阻擋自己的腳步。

  從以前維克托就一直在忍受著傑斯傲慢無禮，雖然傑斯對待其他人會更加變本加厲，對待自己則會稍有緩和，但這不代表維克托心中沒有怨氣。

  現在他雖然不受情緒左右了，但是有一個想法還一直存在的，無關大業，隻是他的一點小小的想法。

  “為什麽你們的偏見都如此根深蒂固呢？為什麽人類總是對自己的錯誤視而不見？”

  傑斯被暴起的維克托猝不及防的推開，整個身體被摜倒在工作台上，他看著天窗投下的晨曦，整個腦袋嗡嗡作響。

  隨後維克托一手抓起了水晶，放在傑斯的頭頂上觀察著，似乎在通過其結構判斷水晶的大致硬度以及其所能承受的最大衝擊力。

  “因為人類最大的錯誤就是自己本身。”

  水晶折射著陽光，絢爛得讓傑斯無法直視。

  “現在，就由我維克托！嶄新科技時代的領路先驅！來幫你們改正！”

  話音未落，傑斯的眼睛不再被光芒灼痛，他勉強睜開眼，看見水晶被高高掄起。

  如日中天。

  又被狠狠砸下！

  嘭！

  血花四濺！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