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是軟柿子
作者:柳雲湘嚴暮      更新:2023-02-12 14:00      字數:21305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是軟柿子

    當天夜裏,柳雲湘來到太後寢殿外跪下,這一跪跪到天亮。

    蘇嬤嬤自裏麵走出來,搖頭道:“還真是個倔脾氣,不過這是宮裏,嬤嬤還是要勸你一句忍了吧。”

    柳雲湘抬頭:“嬤嬤,我不是軟柿子。”

    “你又能如何?”

    “這宮裏既是一灘渾水,那就請它清亮起來。”

    “你有這本事?”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蘇嬤嬤歎了口氣,“你跟我進去吧,太後這一晚也沒怎麽睡。”

    寢殿,太後穿著中衣,坐在暖塌上,正用手揉著額頭,氣色極為不好。聽到動靜,她抬頭看了一眼柳雲湘,見她要跪下行禮,便擺了擺手。

    “行了,也沒外人,過來坐吧。”

    柳雲湘還是行了個禮,而後才在太後對麵的暖塌上坐下。

    太後看了她的燙傷的手,雖抱著細布,但血水都滲出來了,讓人心裏都疼。

    “原讓你跟著本宮進宮是為躲禍,結果倒害了你。”

    柳雲湘搖頭,“禍是躲不過的,雲湘也不想躲。”

    太後垂眸:“你在外麵說的話,本宮聽到了,實在有些不自量力。”

    “雲湘不自量力,但願意拚著命攪動一番,總比這水一直渾著好。”

    “嗬,老七在外麵可幫不上你。”

    “女人之間的事,他隻會越幫越忙,在家帶孩子就好。”

    太後笑了,“你倒是跟本宮年輕時很像。”

    柳雲湘抬頭,覺得這句話誇的過了,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一樣的蠢!”

    柳雲湘抿嘴,哪有自己罵自己的。

    太後笑容一斂,探過身小聲道:“但本宮如今是太後,所以本宮贏了。”

    太後起身,走到窗子前,看著這天雖然亮了,但卻是個陰天,還是昏沉沉的。

    “其實後宮爭鬥亦是前庭黨派鬥爭的延續,你已經被拖進這亂局中了,確實逃不掉。”

    冷宮在皇宮西南角,那裏有一座破舊的院子,圍牆很高,院門鎖著。冷宮總是空的,倒不是因為被打入冷宮的人少,而是因為被扔到這裏的人,不論是主子還是奴才,用不了多久就死了。

    死了以後清理出去,這裏就又空了。

    “夏天蛇蟻蚊蟲,冬天滴水成冰,吃得是餿飯,喝的是髒水,再強壯的人都熬不了多久。”周禮懷邊走邊道。

    柳雲湘回頭問周禮懷,“你常在宮裏行走,那你覺得良妃是怎樣的人?”

    “好人。”

    “隻是好人?”

    “不爭不搶,逆來順受,苟且偷安,這也是一種生存之道。不然,你以為憑她那軟弱的性子,怎麽會活到現在。”

    “可她終究還是逃不過。”

    “所以這地方不是咬牙忍著就能活命的。”

    來到冷宮外,柳雲湘言明是奉太後之命特帶太醫給良妃治腿,那守衛的才開了門。

    院內荒草一片,隻中間有條小路,柳雲湘和周禮懷一前一後往裏走。這院子挺大的,一排正房,但每間屋的門窗都破爛了,裏麵黑洞洞的。

    柳雲湘隻注意著前麵,沒有注意腳下,不小心踢到什麽,低頭一看,竟是一節手骨,嚇得退後了兩步。

    周禮懷扒頭看了一眼,“草長得高,外麵的人發懶,不肯去裏麵找,便由著那屍體腐爛最後變成白骨。”

    柳雲湘不由咽了一口口水,也就是說這草叢裏麵不定有多少具屍骸呢!

    她這次看著腳下,加快腳步,趕緊上了台階。

    正對小路的這一間,屋門大開,倒不用費力找,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敞間的人,隻是一動不動的,像是已經死了……

    柳雲湘和周禮懷過去,將人翻過身仰麵躺著。周禮懷探了探氣息,又是搖頭又是歎息。

    “死了?”

    “還差點。”

    “那還不趕快救人!”

    周禮懷給良妃治腿,柳雲湘將這間屋稍稍打掃了一下,又回去抱來了一床被褥,從其他屋將壞掉的木窗拆下來,在這屋裏點了一堆火,架上水壺。

    屋裏暖和了一些,她和周禮懷一起將人抬到床上。

    柳雲湘從水壺倒了熱水,用勺子喂給良妃,先開始喝不下去,順著嘴角流出來,她就一點一點的喂,還是喝進去了一些。

    他們不能在這裏多待,留下傷藥,水和食物便離開了。

    第二天,柳雲湘過來,那良妃已經醒了,正躺在床上,眼神呆滯的盯著屋頂。

    柳雲湘走過去,她竟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依舊一動不動的。

    “良妃娘娘,奴婢叫柳雲湘。”

    “……”

    柳雲湘默了一下,道:“奴婢就是皇後口中那個親眼看到您往台階上灑水的宮女。”

    聽到這話,良妃慢慢轉過頭,呆滯的眼神一下變得凶狠,但她太憔悴了,所以並不讓人害怕。

    “我不認識你……”她聲音幹啞,說話很費力,“為何……害我……”

    柳雲湘笑了笑,“我一個小小的宮女,害你做什麽?”

    “你背後……是誰?”

    “娘娘,我背後是誰,那就需要你仔細去想想了。”

    柳雲湘燃起火盆,將食盒裏的米粥倒入鍋中,在火上熱著。

    “娘娘,你要想死,沒人攔著。害你的人甚至會為你哭,一邊哭著博取好名聲一邊在心裏罵你蠢,死都死的不清不楚,一輩子軟弱窩囊。”

    “你!”良妃氣得渾身發抖。

    柳雲湘說完,衝良妃得意的笑了笑,然後轉身就走了。從冷宮出來,柳雲湘察覺有一個穿著青色宮裝的嬤嬤一直跟在她後麵。

    她忙加快腳步,在拐過走廊的時候被兩個侍衛給堵住了。

    心道一聲不好,她趕緊往另一條岔路上走,卻在上台階時被一侍衛用劍柄頂了一下,繼而身子前傾,腳絆到台階,重重摔到地上。

    她撐著胳膊要起,那嬤嬤上前一腳踩到她燙傷的手上。

    “唔!”柳雲湘悶哼一聲。

    那隻腳竟還用力碾磨了幾下,疼得柳雲湘幾乎要暈過去。

    “柳雲湘是吧。”那嬤嬤蹲下來,鉗住柳雲湘下巴,讓她被迫仰起頭,“嘖嘖,確實是個美人,尤其這雙眼睛,與我們主子是真的很像。”

    “是麽,我不覺得……唔!”

    那嬤嬤手上猛地一用力,幾乎將柳雲湘下頜骨捏碎。

    “我們主子有金玉良言賞你,在宮裏要想活命,一是不要亂管閑事,二是要學會像狗一樣見了主子就搖尾巴。說白了,你能爬上七殿下的床也不過是仗著這幾分像,主子容你,你便要知道感恩。”

    這嬤嬤甩開柳雲湘,站起身來:“良妃的事,不要再插手了,還有沒事照照鏡子,看清楚自己是什麽下賤玩意!”

    柳雲湘無力的癱到地上,再看自己的手,血已經從厚厚的細布包裹俠滲出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以妻為綱

    回到洛寒宮,周禮懷已經在等著她了。

    “我是來給你治手上的傷……你的手!”他吃了一驚,“這是怎麽回事?”

    柳雲湘疼得全身發抖,勉強道:“摔了一跤。”

    自她和宮女們鬧了一場,蘇嬤嬤讓她從配房搬了出來,住在外殿一側的耳房裏,隻她自己一間。

    屋裏,柳雲湘坐在矮塌上,看著周禮懷將細布一層一層揭開,血已經將細布濕透了,此時正滴答滴答往下掉。

    揭到最後一層,稍不小心,皮肉就被粘下來了,疼得她渾身一顫。

    這時一人自身後抱住她,用力抱得很緊。

    “你他娘的輕點!”

    來人是個暴脾氣,衝周禮懷罵了一句,但話裏滿滿都是心疼。

    柳雲湘原本僵直的身體一下軟了,轉頭埋到他懷裏,眼淚忍不住往下掉。

    “好疼!”

    “忍一忍。”

    “真的疼!”

    “嗯。”

    他一手拖著她胳膊,一手摟著她的腰,低頭一點點親吻掉她的眼淚。

    緊緊相貼的熾熱,讓柳雲湘稍稍忘記了手上的疼,隻委屈的不行,想跟他訴苦,想讓他心疼。

    周禮懷已經盡量輕,盡量小心,但還是揭下來一層皮肉。他歎了口氣,仔細清理膿水和爛肉,然後再抹上藥,包裹上細布。

    “每日換藥,可不能馬虎。”

    嚴暮感覺懷裏人身子軟了,不似剛才全身繃緊,他緊張的心也才稍稍放下。

    “這事就交給你了。”

    周禮懷認命的點頭,“是,您七殿下吩咐,小的領命就是。”

    待周禮懷走後,嚴暮捧起柳雲湘的臉,見她竟將下唇都咬破了,血滲出一片。他心疼吻住,輕柔的撫慰著。

    柳雲湘仰著下巴,努力迎合著,察覺他要離開,她忙伸手摟住他脖子,將自己貼上去。

    溫存許久,嚴暮將人抱到懷裏,給她穿好衣服。

    “傷你的人,我一個都饒不了。”

    “嗯。”

    “這就跟我出宮!”

    柳雲湘雙眸水潤,如淋過雨的嬌花,卻倔強的搖頭,“不走。”

    “由不得你!”

    柳雲湘討好的親了親嚴暮,“我現在出宮算什麽回事,外麵依舊流言蜚語,除非你有本事娶我做正妃。”

    “我……”

    “我給你時間,我等你。”

    嚴暮靜靜看著柳雲湘,看著她目光堅定,一步不退的樣子,咬牙道:“你給老子等著,老子一定會風風光光的把你娶回去,然後天天折磨你,讓你敢挑釁老子。”

    柳雲湘奸計得逞一般笑著,“別讓我等太久哦。”

    嚴暮是來給太後請安的,當然主要目的是看柳雲湘,然後遇到周禮懷,從他那兒知道了柳雲湘手燙傷的事。

    這一耽擱,他也就還沒去太後那兒。

    柳雲湘帶著他來到內殿,看到小金妃竟然在,二人短暫的對視了一眼。

    嚴暮行過禮後,在太後下首處坐下。

    “早聽人說七殿下來請安了,可本宮一直等啊等啊,心想這洛寒宮宮門到內殿這一段路確實挺長的,你走了約莫有一個時辰吧?”太後笑著問。

    嚴暮幹咳一聲,“去別處賞景了。”

    “這景兒可好?”

    “挺,挺好的。”

    柳雲湘站在太後身後,不由紅了臉。

    小金妃掃了一眼柳雲湘,眸光冷了冷,繼而笑道:“不想在太後這兒碰到七殿下,真是好巧。我還做了栗子糕,七殿下小時候最喜歡吃,常纏著我做,快趁熱嚐一塊。”

    小金妃起身將盤子送到嚴暮麵前,“嚐嚐還是小時候的味道不。”

    嚴暮拿起一塊,衝小金妃點了點頭,正要送嘴裏,聽到身後柳雲湘咳嗽了一聲。

    嚴暮當下覺得手裏的栗子糕有些燙手,“我現在不大喜歡吃甜食。”

    小金妃真真是傻了片刻,幹巴巴道:“不甜的。”

    嚴暮偷瞄了柳雲湘一眼,見她正冷眼睨著他,趕緊把手裏的栗子糕放了回去,“我不餓。”

    小金妃當下臉色難看了幾分,大概沒想到嚴暮會拒絕她,還是為了柳雲湘。

    一個下賤的替身!

    太後看的門清,笑意不由加深。

    “老七,你這潑猴子,什麽時候竟被五指山壓住了?”

    嚴暮嘴角扯了一下,“祖母,您罵自己孫子是猴子,您是什麽?”

    “嘿,臭小子,敢逮你祖母的話柄!”

    小金妃這時站起身,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怎麽的,身子晃了一晃,竟差點跌倒。

    “你這還是怎麽了?”太後問。

    小金妃搖頭,“昨晚染了風寒,沒什麽要緊的。”

    “既病著,還與本宮做點心,你有心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是,那金悠就先回了。”

    她行禮的時候,又看了嚴暮一眼,不想他低著頭喝茶,竟看也不看自己。

    到底是不甘心,金悠道:“七殿下,咱們情如姐弟,但被這宮牆隔開,許久沒說過話了,你送送我吧。”

    話已經說到這份兒上了,小金妃自信嚴暮不會拒絕,但他剛起身,竟被柳雲湘直接潑了一壺茶水上去。

    “奴婢罪該萬死,七殿下不會責罰奴婢吧?”

    柳雲湘說著要跪下,嚴暮趕緊把她拉住,恨不得自己跪下。

    “不不敢……不責罰。”

    “那奴婢幫您把衣服烘幹吧?”

    “好。”

    小金妃眼見嚴暮就這麽跟著柳雲湘走了,甚至都沒有看她,她心猶如被什麽抓著,慢慢用力,慢慢呼吸不過來。

    太後笑笑,“金悠啊,你與老七情如姐弟,這話就別說了,差了輩分。”

    小金妃聽了這話,臉色更難看了,“金悠說錯話了。”

    “對了,還有良妃這事,那晚你也在場,你覺得害惠嬪的真是良妃嗎?”

    金悠看不透太後的心思,隻道:“良妃姐姐人是極好的,金悠也不能相信,但鐵證如山。”

    “本宮也不信,所以這鐵證定也是能推翻的。”

    金悠慢慢握緊拳頭,太後一向不大愛管後宮的事,嬪妃間你坑我我害你,她也是睜隻眼閉隻眼,這次怎麽就這麽上心?

    偏還有一個柳雲湘!

    耳房裏,嚴暮自己點燃火盆,自己脫下衣服烘烤,而柳雲湘坐在矮塌上,正斜著眼睛看他。

    嚴暮看了一眼,趕緊低下頭,一副心虛的樣子。

    “她是什麽身份?”柳雲湘沉聲問。

    嚴暮不敢裝傻,道:“小金妃。”

    “她是你父皇的嬪妃,你們倆是長輩和晚輩的關係,說母與子也不為過!”

    “咳咳!”嚴暮愣是讓口水給嗆住了。

    “我不管你對她有什麽心思,最好收拾幹淨,別忘了你現在是有婦之夫。”

    嚴暮忙點頭,還喜滋滋的:“是是。”

    “女人要守婦德,你也得給我守夫德!”

    夫德什麽東西?

    嚴暮嘴角扯了扯,“要不你給我列個三綱五常吧,我怕我不小心犯了哪條,然後被你休了。”

    “哼,三綱倒也不用,隻一條就行,以妻為綱!”

    “是。”

  第二百二十六章 正麵對決

    翌日,柳雲湘來到冷宮,良妃竟然已經起身了。

    她麵前擺著飯菜,而且還是熱的。

    見她夾起一筷子菜要放嘴裏,柳雲湘趕緊上前製止,而後拿出銀針來試。

    如她所料,銀針變黑了。

    良妃嚇得扔掉手裏的筷子,身子止不住顫抖:“到底是誰,一定要置我於死地!”

    柳雲湘無奈,“您還沒想到是誰?”

    “這……”

    “當晚您也在,該是比其他人更清楚,怎麽就這麽……”

    蠢笨瞎!

    良妃還是搖頭:“可我真的沒看到是誰!”

    “我沒讓您用眼睛看,我讓您用心想。”

    “用心想?”

    “想惠嬪腹中胎兒礙著誰了,想誰有機會嫁禍給您,想您最信任誰!”

    良妃沉思片刻,繼而臉色猛地一白,但又搖了搖頭,“不,不是她,不是她!我一直把她當妹妹,對她掏心掏肺,三番五次救她,她也一口一個姐姐的叫我,在我生病時為我試藥,在我被其他人嬪妃欺負時幫我出頭。這後宮的女人都是兩麵三刀的,唯她對我真心實意。”

    “所以你才栽她手裏了。”柳雲湘歎了口氣道。

    良妃還是不信,“天稍稍一冷,我這手腳冰涼的老毛病就犯了,常拿著手爐或是湯婆子取暖。那日她來找我一起去給皇後請安,我原要拿手爐的,她說不必費事,將她手裏捧著的湯婆子塞給了我。請過安後,我們出來的時候,我的珠釵掉了……莫名就掉了!我要蹲下去找的時候,她拿過了我的湯婆子,因為那裏挺暗的,我找了好一會兒,還是她幫我找到了,而後又把湯婆子還給我……”

    柳雲湘忙問:“當時那湯婆子就輕了吧?”

    良妃仔細去想:“我沒太注意,因為是銅器,本來就重,所以我真沒有細察。”

    “我們快走到院門口了,皇後突然把我們叫了回來,但當時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等皇後身邊的人檢查到我,看到我手裏的湯婆子,打開後就發現裏麵的水已經沒了。”

    “台階上那灘水摻了蘆薈液,而你院裏種的那顆蘆薈正好少了兩片葉,”柳雲湘提醒道。

    良妃又仔細想了片刻,霍然道:“那天下午,金悠一直在我宮裏,我們聊天的時候聊到最近天幹,臉上都快幹的起皮了,她就說蘆薈液擦到臉上有奇效,我們本也是閑的無事,便割了兩片,將蘆薈液擠到兩個盒子裏,我便隨手送了她一盒。”

    柳雲湘呼出一口氣,“所以你看,這個坑並不深,但她利用你對她的信任,讓你甘願躺坑裏不出來。”

    事實都這麽清楚了,良妃還是不敢信,“或許隻是巧合。”

    “姐姐,休要聽外人胡說,我怎麽可能害你!”

    這一聲……

    柳雲湘轉頭見金悠走了進來,她身後還跟著那個穿青色宮裝的嬤嬤。

    金悠走來,經過柳雲湘時,沉眸看了她一眼,繼而走到良妃跟前。

    “姐姐,我剛過來就聽到這小宮女一直在應到你去懷疑我,她用心實在惡毒。”

    良妃看看柳雲湘,再看看金悠,一時不知道該相信誰。

    “皇後說有一個宮女看到你將湯婆子裏的水倒地上了,她口中所說的宮女就是這個柳雲湘,所以她是皇後的人啊!”

    “她是皇後的人?”

    “皇後害了你還不甘心,還想把我拖下這渾水。而我一旦出事,便再沒有人救你了。”

    “你救我?”

    金悠握住良妃的手,心痛道:“姐姐,我若不救你,還能有誰,我們情如親姐妹!這兩日,我求皇上,求太後,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又擔心姐姐的傷勢,恨不能替姐姐遭這份罪。”

    良妃聽著這些話,再看金悠情真意切的樣子,竟要真的信了。

    柳雲湘靜靜站在一旁,直當是看一個戲子在表演,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路,再逼真的表演也會有漏洞。

    這不,金悠端起良妃麵前放的那碗粥,道:“姐姐,我知你在這冷宮裏吃不好,便偷偷買通外麵守衛特意給你送來的飯菜,你快趁熱吃吧。”

    良妃原還感動不已,但這一刻,臉一下青了白了,渾身開始發顫,眼裏的熱淚變成冷光。

    “姐姐?”

    良妃猛地抬手,將一碗粥潑到金悠身上。

    “我常靜娥真是眼瞎心盲竟把你這蛇蠍之人當成姐妹!”

    金悠有些不解,“姐姐,你這是?”

    “飯菜有毒!”良妃低吼一聲。

    金悠下意識回頭看了柳雲湘一眼,見她臉上帶著冷笑,便知是她懷了她的計劃。

    她沉下一口氣,站起身來,陰著臉用帕子將身上的米粥漬擦了擦。

    “姐姐,我還道你一聲姐姐,還念著我們往日的姐妹情,所以勸你一句,把剩下這些飯菜吃了吧。”

    “你好狠毒!”

    “嗬,我可是為了你好,在這冷宮裏就是活受罪,死才是解脫。又或者,你還奢望誰能替你洗刷冤屈,嗬,別異想天開了!”

    良妃握緊拳頭,“我要向皇上,向太後告發你!”

    “空口白話,誰信?”

    “你!”

    “哪怕你有一點點證據,可你有嗎?”

    良妃沒有,於是慌忙看向柳雲湘。

    “她不過是個小宮女,你太看得起她了!”金悠嗤笑道。

    “可你還是怕的,不然不會著急給我下毒。”

    “我這人一貫喜歡做事做絕,隻有你死了,我才能徹底安心。”金悠道。

    “金悠,你怎麽能如此對我,我甚至還救過你!”

    金悠看著良妃,長歎了口氣,“姐姐,你就當是舍命幫了妹妹一把,等你死後,妹妹一定常給你燒紙錢。”

    “你滾!滾!”良妃大吼。

    金悠沉下臉,“隻要你還在冷宮,我有的是機會殺你!”

    說完,她轉身往外走,走到柳雲湘身邊。

    她看著這雙與她很像,卻好似更為清澈的眼睛,恨不得將它們挖出來,狠狠踩在地上。

    “我比嚴暮大,自小照顧他,陪他長大,他對我比對他父母感情更深。所以別以為你贏了,你永遠不可能贏過我。”

    柳雲湘聳肩,“嘖,你倆還真是母子情啊!”

    金悠臉一沉,幾乎想立馬掐死柳雲湘。

    柳雲湘忙退後一步,笑道:“那咱倆豈不成婆媳了?”

    “你!”

    柳雲湘笑得更歡了,“你隻能用過去綁架他,但我可以隨時在他耳邊吹枕邊風。”

  第二百二十七章 白蛇

    小金妃走後,柳雲湘見良妃癱坐在床上,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一副無助的樣子。

    “良妃娘娘,你如果信我,那就咬緊牙關活著,我會救你出冷宮。”

    良妃苦笑:“憑你嗎?”

    柳雲湘挑眉:“憑我一個小小的宮女,倒也不是不可能。”

    又過兩日,這天是冬至。

    上一世的時候,她親手包了羊肉餡的餃子,等嚴暮從軍營回來,二人一起吃的餃子。

    他一口塞一個,吃得明明很香,但卻滿嘴嫌棄:“羊膻氣太重,油放少了,一點不香,餃子皮太厚……”

    她氣得直哼哼,“嫌不好吃就別吃!”

    嚴暮把筷子一放,繼而打了個飽嗝。

    夜裏,她被他壓到被子裏狠狠折騰了半宿,正迷迷糊糊要睡著,江遠在外麵喚了一聲。

    嚴暮擁著她,懶得出去,便問道:“什麽事?”

    “主子,東廠來報,說是皇上夢魘了,夢到一條白蛇咬斷了他脖子,承天宮的宮人們正在四處翻找這條白蛇。”

    嚴暮冷嗤了一聲,“我看那白蛇不是咬斷了他脖子,而是吃掉了他腦子,這事咱們不插手。”

    “是。”

    這事本來也沒什麽,但三天後,在宮裏竟然真的找到了一條白蛇,還挺大的,尖牙利齒。皇上剛把這個夢給忘了,眼下又受了驚,這下不止是宮裏,還下令全大榮的州縣都要獵殺白蛇。

    這事鬧得挺大,所以柳雲湘也就還記得。

    而今晚,正是這年的冬至。

    柳雲湘在三更之後起身,悄摸出了配房,不想竟與如廁回來的晚意碰上了。

    她將未晴的手按到火盆裏後,洛寒宮的宮女們見識了她的狠後,紛紛開始躲著她。晚意也如此,大概也是被嚇到了。

    柳雲湘衝她點了一下頭,正要往外走,她竟跟了上來。

    “雲湘,你去哪兒?”

    柳雲湘稍稍遲疑了一下,“你敢抓蛇嗎?”

    “啊?”

    “好像是挺粗挺長的一條蛇。”

    晚意雖然不知道柳雲湘問這話的用意,但還是點了點頭,“我家住山裏頭,蛇很多的,還會爬進屋裏,我就抓起來扔出去。”

    “那你幫我一個忙。”

    “好。”

    柳雲湘帶著晚意,兩個人偷摸進後花園,往靠東南角走。

    “承天宮那邊怎麽燈火通明的。”晚意小聲嘀咕了一句。

    這個點了,其他宮都熄了燈,而承天宮那邊那麽亮,因此非常顯眼。

    柳雲湘隻當沒聽到,繼續貓著腰往前走。

    這邊也有侍衛巡邏,需得謹慎小心。

    “雲湘,你知不知道未晴被趕出宮了?”

    柳雲湘倒還真沒注意:“什麽時候?”

    “前兩天。”

    柳雲湘猜測應該是嚴暮幹的。

    來到東南角,靠牆處有一棵鬆樹,上一世嚴暮提了一句,說是宮人們發現時,這條蛇在樹洞裏盤著。

    她小心上前,往鬆樹樹幹後麵瞅過去,那裏果然有一個樹洞,再湊近一看,不由嚇得趕緊退了兩步,確實有條白蛇。

    “你敢抓嗎?”柳雲湘渾身打了一個冷顫問晚意。

    晚意瞅了一眼,笑道:“這有什麽不敢的。”

    說著,她找了一根木棍,先把那蛇逗了出來,而後快狠準的抓住蛇頭,一下提了起來。

    柳雲湘捂住嘴巴,差點尖叫出聲。

    當下她趕緊領著晚意來到冷宮,自那日金悠來過後,她就請太後把冷宮守門的侍衛給換了,換成了他們自己人。

    “雲湘,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見良妃。”

    晚意瞪大眼睛,“你不會想讓這條蛇咬良妃吧?”

    “還真是。”

    來到屋裏,良妃想必是聽到動靜,此刻已經坐起身,先看到柳雲湘,在看到她身後跟著的晚意,正狐疑的時候,又看到了晚意手裏的白蛇,嚇得連忙往後躲。

    “你要幹什麽?”

    柳雲湘走上前,彎下腰,盯著良妃眼睛道:“你想報複金悠嗎?”

    良妃眼睛一沉,“要的發瘋!”

    柳雲湘讓晚意拿著那條蛇上前,在良妃狐疑和害怕的目光下,她道:“伸長脖子,讓這條蛇咬你一口。”

    良妃一聽這話,臉都白了,忙往後縮。

    “娘娘,我不逼你,但你隻有這一個機會。”

    翌日一早,皇上和皇後一起來給太後請安,因為今天休沐,皇上不上早朝,難得能見到他,所以各宮嬪妃都來了,還有三皇子四皇子也早早來了,金悠帶著九皇子,倒是唯獨少了嚴暮。

    “整日窩在府裏,上朝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也不知幹什麽呢!”皇上有些生氣道。

    太後笑,“他性子散漫,由著他好了。”

    “誰都像他一樣,我們秦家的天下就該拱手讓人了!”

    “你啊你,他也就懶了幾日,你就忘記之前他給你打勝仗的事了?”

    皇上歎了口氣,“您就寵他吧,我這個兒子都不及他在您心裏的分量重。”

    天後拉過皇上的手拍了怕,“母後可隻有你一個親兒子!”

    聽了這話,皇上也跟著笑了。

    “不過看我兒氣色怎麽不大好,可是昨晚沒睡好?”太後打量著皇上問。

    皇上點頭,“做了個夢。”

    “不好的夢?”

    皇上臉色又難看了一些,“罷了,不提了。”

    這一家人人數之眾,把整個廳堂擠得滿滿的,柳雲湘站在太後身後,感覺到一道色氣的目光,抬頭看去,見是那四皇子。

    她低下頭去,皺起眉頭。

    皇後時刻關注著兩個兒子,見四皇子盯著某處,眼珠一動不動,順著望過去,見兒子盯得竟然是柳雲湘,不由一陣頭疼。

    “老四?老四!”

    叫了兩聲,那四皇子才回過神兒來。

    皇後暗暗瞪了他一眼,繼而笑道:“你不是尋了一件寶物,嚷著要送給你父皇?”

    “啊?”

    “你昨日跟我說的,忘了?”皇後咬了咬牙。

    四皇子一拍腦門,“哦,對,這件寶物可是我好不容易尋得的,花了好些銀子……”

    “咳咳!”見他要說錯話,旁邊的三皇子忙提醒了一下。

    這三皇子長得俊朗儒雅,雙目炯炯有神,倒像是個機靈的。

    四皇子話音趕緊一轉,說了幾句自己如何費心費力,而後自袖袋裏掏出來,乃是造型小巧,玉質瑩潤的……玉勢!

    玉勢!

    這東西一拿出來,皇上臉當即黑了,皇後差點暈過去,在場其他人多是女子,紛紛不好意思的別過頭去。

    這東西竟也拿到明麵上,還要送給皇上,最最重要的還是這麽一點,豈不是對皇上雄偉傲岸的男子氣概最最直接的侮辱。

    “你、放肆!”皇上氣壞了。

    四皇子再一瞅,嚇得趕緊跪下,“不不,我拿錯了!”

    “滾出去!”

    “父皇!”

    皇後趕緊瞪他:“還不趕緊滾,本宮回頭再找你算賬!”

  第二百二十八章 這宮女好大的膽子

    皇後讓自己兒子討好皇上不成,眼下跟癟了氣似的,已看不到先前的神氣。好在過後,皇上問三皇子為政之道,三皇子答得還算讓皇上滿意。

    這時小金妃拉著兒子上前,道:“皇上,小九有個問題想請教您呢。”

    皇上看著最小的兒子,臉色柔和了一些,“你問。”

    這九皇子還不到兩周,說話奶聲奶氣的,想了一下才道:“父皇,母妃說您是君,但您也是我的父皇,那您先是君還是先是父?”

    這麽小的年紀能把話說這麽流利,已經讓人嘖嘖稱奇了。而他問的問題,問得很尖銳,但明顯是大人教的。

    皇上笑笑,“那你是怎麽理解的?”

    九皇子頭仰天,似乎是有些忘詞了,旁人都替他緊張起來,好在一小會兒後他忽閃著明亮的大眼睛道:“先君後父。”

    “哦?”

    “父皇以天下為先,但在小九心裏以父皇為先。”

    皇上一聽當即大笑,將小皇子抱到懷裏,“不枉父皇疼你!”

    皇上這算是老來得子,平日裏就寵這九皇子多一些,當然金悠和這小九也是他手裏牽製嚴暮的籌碼,很有用的。

    皇後見這一幕,今日自己明顯落了下風,因此十分窩火。

    但她也不能讓金悠占便宜,於是拉出惠嬪,道:“本宮瞧著惠嬪肚子尖,需咱們宮裏馬上要添十皇子了。”

    皇上聞言,麵上也有喜氣,但想到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我,又有些慍怒:“惠嬪給皇後的每日晨昏定省就免了吧。”

    皇後不想自己送出去一巴掌還能打自己臉上,當下也能附和道:“是,臣妾也是這麽想的。”

    太後點頭,“本宮這邊也不用來了。”

    “母後,您這兒還是要來的。”皇上忙道。

    太後擺擺手,“什麽都沒有給我們秦家再添一位皇子或公主重要。”

    “是,還是母後您深明大義。”

    柳雲湘暗暗呼出一口氣,每日這般較量一場,難怪後宮的女人們都賊會算計,這是曆練出來了!

    看了一台好戲,此刻也該她上場了。

    她深吸一口氣,自太後身後站出來,走到當間跪下。

    “皇上,奴婢鬥膽提良妃喊冤!”

    此話一出,四座驚起。

    一個小小的宮女,豈敢在皇上麵前喊冤,如此的放肆,簡直不要命了!

    果然,皇上直接將麵前的茶杯揮到地上,“來人,拉出去……”

    “皇上,奴婢當時在場,看得清清楚楚,良妃娘娘沒有往台階上潑水!”柳雲湘忙道。

    皇上被柳雲湘的大膽給驚到了,這時才看向她,“你是哪個宮的?”

    “奴婢洛寒宮,當然奉太後之命給皇後娘娘送南珠,因犯了錯在台階上罰跪,親自目睹的全程。”

    皇上看向太後,見太後點了點頭,又看向皇後,“你說有個宮女看到了,可是她?”

    “這……”皇後不知柳雲湘要幹什麽,一時不敢開口。

    “當時皇後身邊的嬤嬤問奴婢,奴婢隻說看到良妃娘娘在下台階時蹲下過身子,當時太慌,奴婢沒有說清楚,讓皇後誤會了。”柳雲湘說著看了一眼皇後。

    皇後心思一轉,馬上道:“本宮說的正是她!”

    皇上垂下眼眸,默了片刻,道:“此事已經了了,休要再提,你這宮女如此不守規矩,拉出去杖斃吧!”

    “皇上,如果不找到真正害人的人,那麽惠嬪和她腹中皇嗣還有危險!”柳雲湘急道。

    “皇上,這宮女說得對。”皇後試圖勸說皇上。

    金悠萬萬沒想到柳雲湘膽子這麽大,壓下心驚後,她說道:“皇上,這宮女自己說的話,自己咬自己舌頭,怕是不能信吧。”

    “小金妃,良妃與你交好,你不想還她清白?”皇後逮到機會趕緊咬金悠。

    金悠道:“皇後這是什麽話,我與良妃姐姐雖交好,但更懂得大是大非,鐵證如山,狡辯不了的。而皇上素來以國事為重,日理萬機,難得休息一日,反正臣妾心疼皇上,不舍得他再勞心費力。”

    聽著這話,皇上拉過金悠的手拍了拍,“還是你體諒朕。”

    “不如臣妾陪您回承天宮休息吧。”

    “也好。”

    柳雲湘心下急得不行,冷宮那邊怎麽還沒動靜,難道良妃退縮了?

    當下皇上站起身,向太後行禮告退。

    “這個宮女既然眼神不好,留著也無用,廢了雙眼趕出宮吧。”

    “皇上,還是……”

    “母後,兒臣處置一個宮女而已,您不會舍不得吧?”

    太後有些為難了,不由看向柳雲湘。

    柳雲湘幹脆一咬牙,哐哐磕了幾個頭,“皇上,即便今日您處死奴婢,奴婢也要說一句,良妃是冤枉的,請皇上明察!”

    站在殿外的宮女們看到裏麵發生的一切,明白是他們誤會柳雲湘了,此刻皆為她焦心不已。

    而殿內眾人也是大氣不敢出,心想著這宮女到底什麽來頭,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皇上,臣妾加您神色疲憊,給您煮一壺凝神靜氣的茶可好?”金悠溫婉道。

    皇上點頭,正要發落柳雲湘,這時一個侍衛進門,跪下稟報道:“皇上,良妃娘娘在冷宮被一條白蛇咬了!”

    皇上先一怔,隨即滿目震驚,“你說什麽?一條白蛇?”

    “是!”

    “到底怎麽回事?”

    “據良妃娘娘說,她昨晚做夢夢到一條白蛇要咬聖上……咬您的脖子,她當下衝過去,將那白蛇拉下來。那白蛇凶狠的很,轉頭纏住良妃脖子,狠狠咬住,幾乎要將喉嚨咬斷。良妃從夢中驚醒,卻赫然見床頭有條白蛇,想到它可能害您,當下撲過去,雖掐死了那白蛇,但也被狠狠咬了一口,流了好多血。奴才進去時,良妃臉色慘白,快要不行了。”

    所以人都覺得是無稽之談,有嬪妃還笑出了聲。

    “真是新鮮了,良妃在夢裏救了皇上,這話說出去誰信啊!”

    這嬪妃話剛落,卻見皇上冷冷的瞪了她一眼,當下差點從椅子上跌坐下來。

    分明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吧!

    當然,誰傻誰才會說出口!

    “那條蛇呢?”皇上問。

    “在外麵,奴才不敢拿進來,怕衝撞了貴人們。”

    皇上聞言,快步走出去,看到台階下那條白蛇,竟與夢中那條一模一樣,當下喝道:“良妃可還好?”

    “良妃娘娘想見您一麵。”

    “快將人帶來!”

    金悠還有些發懵,這什麽夢中救駕,三歲小兒都不會信吧,皇上竟然態度大變要見良妃,那她的事豈不要暴露。

    她不由皺緊眉頭,下意識看向柳雲湘,見她也看向了自己,嘴角慢慢勾起。

    一切皆是她的謀劃!

    是她!

  第二百二十九章 這一局,她贏了

    不多久,良妃被帶來。

    她一身素衣,上麵沾滿了血跡,此時無力的倒在地上,赫然能看到脖子上那被蛇要的兩個血洞。她麵色青白,意識似也有些不清,仿佛隻剩一口氣了。

    她艱難的睜開眼,看到皇上,嘴角彎起來:“皇上……你沒事就好……我把那蛇……掐死了……靜娥不會讓那畜生……傷你……”

    皇上想起那晚做的那個夢,夢中自己被那條白蛇纏住脖子,無力掙脫,一直喊救命卻沒人來救他,那時多無助,多恐懼。以至從夢中驚醒,滿身大汗,卻尤是脊背發寒,於是讓宮人們在承天宮裏裏外外找那條白蛇。

    二人做了一樣的夢,在夢中良妃救了他,但又不止是夢,該是他的災禍,良妃替他擋了,被那條白蛇咬了一口。

    又想起良妃自他還是皇子時便在身邊了,一直默默無言,不爭不搶,對他卻是最真心的。天冷了,她親手給他做棉衣,天熱了,她給他做解暑湯。他不去她宮裏,她也從不怨他。

    而他身邊這麽多女人,危難之時,誰會替他擋死,怕隻有良妃了。

    “皇上……靜娥怕是不行了……您萬萬保重……”良妃虛弱道。

    皇上見此,趕忙俯身抱起良妃,“快召太醫給良妃診治!”

    良妃被皇上抱去內殿,很快周禮懷來了。

    這白蛇沒有毒,良妃隻是自身太虛弱加上流了不少血,經過周禮懷救治,也就轉危為安了。

    內殿,良妃雖然虛弱至極,還是將當日之事一點一點說給了皇上聽。

    “我視她如親妹妹,從未懷疑過她,所以當時真的懵了,不知道該怎麽替自己辯解。後來在冷宮,我再細細思量,這才想通想明白。”

    金悠就在屋裏,當下撲到地上,哭道:“姐姐,我待你也是真心的,你為何汙蔑我啊!”

    “咳咳……你……”良妃氣得不行,“你竟還狡辯,當真一絲悔改之意都沒有!”

    “皇上,你千萬別聽姐姐的,她定是腦子不清楚才胡言亂語的!”

    柳雲湘輕輕呼出一口氣,上前跪下道:“奴婢可以作證,當日良妃蹲下後,小金妃也蹲下了,那湯婆子就在她手裏!”

    “你這賤婢,哪有你說話的份兒!”金悠急了,衝柳雲湘大喝一聲。

    柳雲湘不理她繼續道:“良妃娘娘起身後,她又給了良妃,這是奴婢親眼所見。”

    “皇上,這賤婢誣陷臣妾的!”

    “什麽誣陷,分明是你害怕惠嬪生下小皇子,奪了你兒子的寵愛,這才用計害她,可總得有人背鍋,你就不顧與良妃的情意,將這禍塞給了她!”皇後怕金悠再把黑的說白了,趕緊給她定罪,“謀害皇嗣,你罪大惡極!”

    金悠握緊拳頭,轉頭看著在場的人,不由心下發涼,能幫她的人今日卻不在場。

    皇上聽了這麽多,隻覺得煩亂。

    “金悠,朕問你一句,果真是你?”

    “臣妾……”

    “欺君可是死罪!”

    金悠這一次真真體會到了什麽叫鐵證如山,脊背不由一軟,哭道:“皇上,臣妾……臣妾是不小心打翻那湯婆子的,並無意害惠嬪!”

    這話一出,在場一片倒抽氣的聲音。

    良妃和小金妃關係多好,她們是看在眼裏的,沒想到金悠心這麽狠,狠到讓人脊背發寒。

    “嗬,說這話,誰信!”皇後冷嗤。

    “如此縝密安排,又怎會是不小心?”良妃咬著牙,眼淚直流:“可恨我真心待你,你卻算計我,非要置我於死地!”

    小金妃不管別人怎麽說,隻看向皇上:“皇上,金悠一時糊塗,願意領罰,求您開恩!”

    “母妃,您怎麽哭了?”九皇子這時跑了過來,抱住金悠,給她擦眼淚。

    “小九,你快求求你父皇,請他原諒母妃。”金悠仿佛抱住了救命稻草,趕緊催著兒子。

    九皇子不明所以,但被母妃催著,還是看向皇上:“父皇,您別讓母妃哭了,小九心裏好難受的。”

    皇上看著九皇子,再看看金悠,心下開始衡量。這時他又看到了柳雲湘,正好這股怒火沒處發。

    “良妃遭此大罪,全賴這奴才說不清,理當重罰!”

    “皇上,她幫了臣妾……”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別管這些了。”

    皇上堵住了良妃的嘴,轉而又道:“便杖打五十大板吧!”

    說完,他還看向太後,“母後,若不是看在她是您宮裏的,少不得要杖斃。”

    太後本想求情,這話把她堵得嚴嚴實實。

    柳雲湘知自己出盡風頭,肯定要被追究,可五十大板啊,打下去還有命嗎?

    “本宮在外麵聽了這許久,覺得這宮女甚是有膽識,便為她求個情吧。”這時門簾打開,一穿著素色宮裝,身上不配一件飾物,但卻貴氣十足,又美得如同仙子一般的女子走了進來。

    她氣質極好,是那種一眼不會驚豔,但再看讓人舒服的女子。

    見她來了,皇上竟迎上去,還當著眾嬪妃握住了她的手。

    “你怎的來了?”

    “我原是也想來給太後請安的,往常我愛偷懶,總是來得晚一些。”

    太後笑,“分明是你不愛湊熱鬧。”

    女子也笑了,“您最了解我。”

    柳雲湘看向女子,見她也看向她想,眉眼溫柔慈善。

    “這宮女年輕還小,難免有不周到的地方,皇上就饒過她吧。”

    皇上思量了一下,“那便打二十板,不能再少了。”

    女子笑笑,“好,那本宮替這小宮女謝皇上了。”

    太後跟柳雲湘道:“碩長公主替你求情,還不快謝恩。”

    這位便是和碩長公主?

    柳雲湘忙磕頭謝恩,那和碩長公主微歎了口氣:“你還得受些皮肉之苦。”

    剩下便是如何發落這小金妃了,九皇子一直抱著自己的母妃,大概也意識到了什麽,小聲哭了起來。

    和碩長公主歎了口氣,“沒了母妃,九皇子就可憐了,這樣吧,本宮也鬥膽給這小金妃求求情,皇上饒她性命吧。”

    皇上默了片刻,道:“那便打五十大板,長個記性,以後別再那麽不小心了。”

    五十大板,罰的不輕,但也不重,皇上明顯護著金悠的。

    院外,兩人都被架到了木凳上,她們對視著彼此。

    板子啪啪的響,柳雲湘的二十板很快打完了,她就笑看著金悠,看著她露出痛苦之色,看著她不甘屈辱憤怒。

    “金悠,咱們倆之間的帳得慢慢算,而這一局,我贏了!”

  第二百三十章 非得你死我活

    耳房裏,柳雲湘趴在暖塌上,疼得滿頭大汗,但咬緊下唇,沒喊出一聲。

    蘇嬤嬤給她清洗好傷口,再敷上傷藥,長歎了口氣,“你這才進宮幾日,又是手燙傷,又是挨板子的,這回長記性了吧?”

    柳雲湘搖頭,“奴婢覺得值。”

    “怎麽說?”

    “奴婢救了良妃,為太後解憂,還讓害人之人受到懲罰,便覺得是值得的。”

    “你這丫頭還真是有幾分膽識,也有幾分運氣,但我還是不明白,良妃那一套關於夢中救皇上,還被白蛇咬了的說辭,實在是滑稽,但皇上似乎是信了,這是為何?”

    柳雲湘暗暗吐了吐舌頭,道:“我昨晚睡不著在後花園閑逛,見承天宮那邊燈火通明的,便偷摸過去,正好看到兩個小太監在草叢裏找什麽,又聽他們說起皇上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被白蛇咬了。我原也沒當回事,可回去的時候,在一個樹洞裏真的看到了一條白蛇,於是就編了這麽個故事。”

    蘇嬤嬤聽完,不由替柳雲湘捏了把冷汗,“這要是良妃退縮了,不敢了,那你怎麽辦?”

    “那就隻能一命嗚呼了。”

    “你有幾成勝算?”

    “六成吧。”

    “隻六成,你就敢博?”

    “敢,勝算很大。”

    “你你……”蘇嬤嬤被柳雲湘氣得說不出話來。

    “有勇有謀!”隨著棉門簾打開,太後走了進來,見柳雲湘臉色煞白,但笑得卻很開心,不由搖頭:“別以為這話是誇你的,在宮裏光有這些還不夠,還要狠!”

    “太後您說的是。”柳雲湘忙恭維道。

    太後搖頭失笑,“那條白蛇根本沒有被良妃掐死,隻是被打暈了,剛才你讓晚意那丫頭給放生了,是吧?”

    “它是無辜的。”

    “若這中間出一點差錯,你可就前功盡棄,還得賠上小命!”

    “是,奴婢曉得了。”

    太後看著柳雲湘,知她麵上恭順,但有自己的主意。

    “宮裏出生的皇子並不少,但長成的隻有這三兩個,你知道為什麽嗎?”

    柳雲湘默默思量,小金妃的兒子是九皇子,代表皇上應該有九個兒子,但眼下隻有三皇子、四皇子、嚴暮和九皇子,其餘那五個都死了。

    怎麽死的?

    “全都是出生不久就死了,還有很多嬪妃雖然懷孕了,但總因為各種原因沒保住,就像惠嬪那種情況。”

    “太後您看的明明白白。”

    “但本宮卻管不了。”

    “為何?”

    “本宮與你說過,這後宮爭鬥亦是前庭黨派之爭的延續,所以各種勢力盤根錯節,本宮有心無力。”

    柳雲湘是懂的,就像皇後身後有肅平王府,而肅平王府與武侯牽連很深,但武侯就是站皇後這一邊的麽,倒也不一定。

    小金妃背後是東廠還有嚴暮那死狗,但東廠督公上官胥與嚴暮情同父子,但嚴暮仍一而再的告訴她別信東廠任何人。

    其他嬪妃背後也都有人,所以後宮女人之間的鬥爭,往往看各方的利益牽扯,看誰的後台比較硬。

    “金悠能從一個貴人升到妃位,能順利生下九皇子,能一直得皇上寵愛,固然是因為她背後的勢力,但她心智手段謀略也是絕對出色的。你得罪了金悠,往後在這宮裏更要小心了。”

    “雲湘知道。”

    二人話音剛落,飛鳳宮來人了,送了很多上好的補品給柳雲湘,還賞賜了一些金銀首飾。

    柳雲湘看著這些東西,不由有些頭疼,“皇後這是想拉攏我?”

    太後笑,“她想拉攏的是嚴暮。”

    “可嚴暮是小金妃那邊的人,她拉攏不到吧?”

    “嗬,這小子渾的很,誰的局都攪,東廠在他手裏都吃過虧,尤其鎮北關一戰後,他心思更深,誰都猜不透。”

    柳雲湘呼出一口氣,按著上一世的發展,嚴暮是支持小金妃的並最終將九皇子扶上帝位,或許別人看不清楚,但她太清楚了。

    晚意被蘇嬤嬤派過來照顧她,這小宮女現在非常崇拜她,看她的時候滿眼星星,照顧的時候更是細心周到。

    “雲湘姐姐,其他宮女們知道你將良妃娘娘救出冷宮,還挨了板子,特別佩服你,覺得你是極好極好的人。他們還讓我替他們道歉,說之前錯怪你了。”

    “你幫我跟他們說,這件事過去了,以後大家在洛寒宮要互相體諒幫助才是。”

    “姐姐說得是!”

    柳雲湘心想,這一戰她還收了不少人心,總有用得上的時候。

    這時外麵有狗吠聲:“汪汪!汪汪汪!”

    晚意咦了一聲:“咱們洛寒宮沒有養狗啊。”

    柳雲湘嘴角抽了抽,“晚意,我這沒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我夜裏得守著你啊。”

    “不用,你守著我,我睡不著覺。”

    晚意點頭,“那好吧,我明早早點過來。”

    “嗯。”

    晚意走過,果然不多一會兒,門悄摸的開了,一個人影潛了進來,回頭左右望了望,才關上門。

    “你至於這麽鬼鬼祟祟?”

    嚴暮走到燈下,“在宮外建府的皇子不能夜宿宮裏,我是扮成太監混進來的。”

    柳雲湘一瞅,還真是太監的衣服,不由笑道:“你這小太監長得還挺標誌。”

    “你還笑得出來?”

    嚴暮走上前,直接掀開她被子,看到她背上的傷,氣得兩眼發紅。

    “明兒你就跟我出宮!”

    柳雲湘拉過嚴暮,“你陪我先趴會兒。”

    嚴暮哼了哼,脫鞋上炕,跟柳雲湘鑽一個被窩,兩個人肩並肩趴著。

    “我被打了二十板子。”

    “哼!”

    “金悠被打了五十。”

    “……”

    “你更心疼誰?”

    嚴暮沉默許久,老實道:“都心疼。”

    “哦,那心疼誰多一點?”

    “左掌心和右掌心一樣疼。”

    柳雲湘歪頭靠著嚴暮,這話回答的真,但她倒是不氣,正如金悠說的,她和嚴暮的感情比他跟他們父母的都深,這樣的感情,並不那麽容易撼動,但他偷摸來看的是她。

    “以後你別招惹她。”嚴暮道。

    “分明是她招惹我!”

    “一樣的話,我會提醒她。”

    “哼哼,你倒是不偏不向,可是她先害我的,又怎麽說?”

    “我讓她跟你道歉。”

    “好啊,我等著。”

    嚴暮歪頭看柳雲湘,見她有些憔悴,心疼的摟懷裏親了親,“不光是因為我和她的交情,也是因為我們現在與她在一條船上,你可懂?”

    柳雲湘搖頭,“是你不懂。”

    “什麽?”

    “你們倆是一條船,但我未必。”

    嚴暮皺眉,“你與我不是一心?”

    柳雲湘湊過去親了親嚴暮的嘴唇,“可能以後還是對手,非得你死我活呢。”

  第二百三十一章 掉腦袋的事

    嚴暮被氣走了,柳雲湘雙手撐著下巴,心想她和嚴暮沒準兒還真會走到那一步。他要護著金悠,而她想殺她,這就是他們倆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點。

    這樣養了十多日,柳雲湘已好徹底了,開始回內殿當值。她聽蘇嬤嬤說,皇上這些日子竟都安置在良妃宮裏,各種補養品一箱一箱的賞賜,還有珠寶首飾、綾羅綢緞等等數不勝數,還給良妃父親官升了一階。

    這等榮寵,讓這後宮的天都變了。

    旁人或許不解,但柳雲湘能猜到,皇上在夢中被那條白蛇咬死,委實嚇壞了,因為心神不寧,許又做過什麽噩夢。可身邊再多侍衛都不頂用,畢竟是在夢裏,於是他想到了良妃。皇上覺得隻有良妃能保護他,於是晚上躺在她身邊,這樣才心安,心理作用下,自然也就不會再做那種噩夢了。

    良妃複寵,實在是水到渠成。

    當然良妃也沒忘記她,給了她很多賞賜。

    柳雲湘望著屋裏兩箱子珠寶,心想這宮裏的女人還都挺慷慨大方的。害人的時候用珠寶,拉攏人的時候也用珠寶,謝人的時候更是,一點不來虛的。

    挺好挺好!

    天越來越冷,昨夜裏還下了雪。

    柳雲湘站在殿前,望著更遠的地方,有些想兩個孩子了。

    昨夜太後有些著涼,周禮懷過來請平安脈,他見到柳雲湘,湊了過去:“你是不是會點什麽妖術?”

    柳雲湘挑眉,“你是不是腦子落家裏了?”

    周禮懷哼了一聲,“我是說嚴暮,堂堂七皇子,統帥鎮北十萬大軍,這些日子卻都沒上朝,天天在家帶孩子。我問他怎麽回事,他說是你交代他的,不敢不聽。”

    柳雲湘撇嘴,分明是拿她當借口,不定又憋著什麽壞呢!

    “尤其今早,朝中好像有什麽大事發生,偏他又沒來,皇上讓身旁太監去請,結果那太監回來說這七殿下正帶著孩子堆雪人。皇上給氣得,罰了他三年俸祿,還讓三皇子暫代大理寺卿。”周禮懷說著搖了搖頭,“現下大臣們都知道了,七殿下已經沒有上進心了,隻耽於養孩子之樂。”

    “這不挺好?”

    “好嗎?”

    “這盛京即便在冬日也不怎麽下雪的,好不容易有場大雪,不帶孩子們堆堆雪人打打雪仗的,實在天可惜了。至於朝堂上的事,缺他一個也無礙。”

    周禮懷嗬嗬,“難怪你倆看對眼了,換成誰都不行,沒你倆這境界啊!”

    他這話多少帶著點諷刺,但柳雲湘隻當是讚美,“謝謝。

    柳雲湘帶著周禮懷進了內殿,太後正坐在暖塌,麵色確實不大好。

    周禮懷行過禮後,上前給太後診脈,確實隻是染了一點風寒,回頭讓太醫院配幾副藥過來,喝了就能好。

    “惠嬪那兒如何了?”太後問。

    一說到這事,周禮懷眉頭皺了起來,“臣剛從宜繡宮過來,惠嬪昨晚又鬧了一場,上吐下瀉的,今兒都起不來了。但臣給她診脈,隻是腸胃不好,實在看不出別的來,但她這症狀,不排除中毒了。”

    中毒?

    柳雲湘抿嘴,竟還有人害惠嬪!

    “可檢查過她的飲食?”

    “查了,沒查出什麽。”

    太後揉揉額頭,“此事過於蹊蹺,再這樣下去,惠嬪腹中的孩子定要保不住的。”

    周禮懷忙跪下:“臣沒用,實在沒有頭緒。”

    太後思量許久,抬頭看向柳雲湘。

    “雲湘,從今日起,你從洛寒宮給惠嬪送飯,一日三餐,不容有差。”

    柳雲湘怔了一怔,覺得這事不簡單,但也隻能應道:“是。”

    當天晚上,柳雲湘帶著晚意,二人一起拎著食盒往宜繡宮走。因天氣冷了,為了讓惠嬪吃上熱乎的,她倆必須得小跑著。

    經過湖邊的時候,柳雲湘看到湖對麵的亭子裏,一女子穿著單薄正在雪地裏翩翩起舞。

    腦子有問題吧?

    這時皇上經過,欣賞一番後,脫下大氅給女子裹住,摟到懷裏。原來是吸引皇上的小手段,這冰天雪地的,還真能豁出去!

    柳雲湘快走過去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正看到那女子側過頭來,竟是金悠!

    太後與她說,金悠複寵是早晚的事,一錘子下去絕對打不死她,果然這才多久。

    來到宜繡宮,剛進門,一宮女趕忙迎了上來。

    “兩位姐姐,你們可來了,我家主子都要餓死了。”

    這宮女穿著紫色的宮裝,名字就叫紫兒。

    “這剛到飯點啊。”晚意忍不住道。

    “我家主子這陣子總是餓,太醫說正常,隻消少食多餐就行。”

    來到屋裏,那惠嬪已經做到桌子上看了,看到她們,差點激動的流眼淚。

    “我隻剩一口氣了,快讓我吃!”

    柳雲湘和晚意趕緊上前,將飯菜都端出來,剛想給惠嬪布菜,她已經自己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唔,這個白切羊腩好好吃!還有香酥鴨,我最愛吃了!這個這個醬肘子,最最美味!”

    惠嬪大口大口往嘴裏塞,很快就沒工夫說話了。

    見她這般,柳雲湘不由皺起眉頭,先盛了一碗湯,讓她慢點吃,先喝幾口湯。

    惠嬪點頭應著,等咽下一口肉,捧起那碗湯一口氣灌了下去。

    “老雞湯也好好喝!”

    晚意看惠嬪這吃相,不由問旁邊的紫兒:“你家主子多久沒吃飯了?”

    紫兒尷尬道:“事實上剛吃了一盤點心。”

    柳雲湘想起自己懷硯兒的時候,抓心撓肺的想吃蘭園的糯米雞,等好不容易吃上,竟一個人吃了一整隻。當時她覺得震驚,但跟惠嬪比,實在小巫見大巫。

    “娘娘,您不能再吃了。”柳雲湘見盤子都要空了,趕忙攔著她。

    惠嬪一聽不能吃,小臉離開現出苦色:“這位姐姐,我還沒吃飽,你可憐可憐我吧。”

    “娘娘折煞奴婢了,可不敢再叫姐姐。”

    “不,我娘說過,在宮裏一定要嘴甜,這樣才招人疼。”

    見惠嬪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小丫頭一個,長得又乖巧可愛,粉粉的肉嘟嘟的,確實挺可愛。

    但柳雲湘稍一心軟,那惠嬪又開始猛吃起來,很快就把一桌子飯菜都吃完了。

    “嗝,我好像吃撐了!”

    流雲在嘴角抽了抽,“娘娘您起來走動走動吧,免得積食。”

    夜裏,柳雲湘剛要躺下,宜繡宮來人,說讓今日給惠嬪送飯的兩個宮女趕緊過去。

    柳雲湘和晚意不明就裏,來到宜繡宮,見所有宮女太監都跪在院裏,而皇後身邊的江嬤嬤站在台階前。

    “今日是你二人送的晚膳?”

    柳雲湘點頭,“是。”

    “惠嬪突然肚子疼,太醫已經在裏麵了,若她腹中龍嗣有個不好,你二人等著掉腦袋吧!”

  第二百三十二章 討好

    晚意嚇得不輕,尤其聽到裏麵傳來惠嬪一聲慘叫,差點沒跌坐到地上。

    “我們可什麽都沒做啊!”

    柳雲湘不由也有些緊張,心想她倆也是夠倒黴的,第一天就出這種事。

    好在不多久,周禮懷出來說惠嬪沒事了,腹中胎兒也沒事,她隻是吃多撐著了。

    “撐著了?”江嬤嬤看向院中的宮女和太監們,“你們是怎麽照顧惠嬪的,如此不用心,一個個都該罰,每人十手板,誰都逃不掉。”

    說著,江嬤嬤看向柳雲湘。

    柳雲湘皺眉,意思是也要打她們?

    “嬤嬤,我們是洛寒宮的,隻負責送飯。”

    “若惠嬪有個好歹,首當其衝就是你二人!你們若想喊冤,這便去洛寒宮,請皇後娘娘和太後一起定奪。”

    顯然惠嬪是吃了她們送來的飯才撐著的,不管她們冤不冤枉,這事都跟她們脫不了幹係。而且一旦鬧大,可不就是十手板的事了。

    隻是皇後前幾日還送她珠寶,想要拉攏她,怎麽現在揪著這點小事就要為難她?

    莫不出了什麽事?

    但不容她多想,已有執刑的嬤嬤拿著手板過來了。院子裏的宮女和太監都被打了,啪啪的聲音此起彼伏的。

    柳雲湘被那嬤嬤抓住手,不及反應就被打了一下,打在手心裏,火辣辣的疼。打她那嬤嬤還特別用力,齜牙咧嘴的,一下是一下的,手心當即又紅又腫。

    回去的路上,晚意邊走邊吹自己的手。

    “咱要不要跟太後說?”晚意問。

    “不用說,太後什麽都知道。”

    “哦,那就隻能怨咱們自己倒黴唄,那往後呢,隻要惠嬪有事,咱倆就得遭殃?”

    “大概吧。”

    “可為什麽是咱倆?”

    柳雲湘思量著,是啊,為什麽是她?

    太後讓她去給惠嬪送飯,將她的命和惠嬪腹中胎兒的命綁在一起,到底有什麽深意呢。

    回到二房,柳雲湘剛躺下,門被推開了,某人又穿著一身太監的衣服來了,三下五除二的脫掉,爬上來後將她按到被子裏,低頭就咬。

    “嘶,輕點!”她捶了他胸口一下,見他眼裏透著狠色,忙討好的摟住他脖子,“人家好想你,你怎麽才來?”

    他哼了哼,繼續親她咬她,同時扯掉了她的衣服。

    被窩裏一下熱了起來,柳雲湘貼著來人,一聲一聲喚他的名字。

    “嚴暮……嚴暮……”

    “哼!”他似乎不大愛聽。

    柳雲湘又軟了一些,“夫君……”

    因這一聲,凶猛的野獸一下就溫柔了,抱著她吻著她,但還不肯搭理她。

    情熱過後,他居然還背過身去,繼續生他的氣。

    柳雲湘自身後摟著他,不小心碰到手心,疼得她抖了一下,但她沒告訴嚴暮。

    “你還生氣呢?”

    “哼!”

    “那晚就是逗你呢,我自然與你一條心。”

    “哼!”

    “哎呀,你要是還生氣,那就……再來一回唄。”

    嚴暮騰的轉過身來,狠狠瞪著她,“你說咱來以後得鬥個你死我活,你怎麽敢這麽說?”

    “那萬一……”

    “我不如現在就殺了你!”

    柳雲湘點頭,“行,你殺吧!”

    說著,她還伸長脖子,給他方便。

    嚴暮氣得上去就咬了一口,柳雲湘推開他,“真當自己是狗啊!”

    “殺了你,我再殺了自己,反正活著也沒意思!”

    “又發什麽瘋呢,我反正覺得活著挺有意思的。”

    “你得陪我一起死。”

    “呸呸呸,老說這些不吉利的。”

    柳雲湘往嚴暮懷裏貼了貼,又衝他勾了一眼,“偶爾你來,咱倆偷摸摸的幹點壞事,不挺有意思。”

    嚴暮想繃著,但有些沒繃住,“也看我心情。”

    “大爺,您現在心情如何?”

    嚴暮轉身壓住柳雲湘,咬牙道:“老子還有火呢!”

    又折騰了一會兒,柳雲湘累得沒力氣逗嚴暮了,乖乖躺他懷裏。

    “問你個事。”

    “什麽?”

    “惠嬪若生出個小皇子,會不會妨礙到你們?”

    “會。”

    “那……”

    “我沒害她。”

    柳雲湘仰頭親了親嚴暮,看來宮裏發生的事,無論大小,他都知道。

    “太後讓我給惠嬪送飯,用意是什麽?”

    “她懷疑我唄。”

    “所以用我威脅你?”

    “倒也不是威脅,而是勸誡。”

    柳雲湘點頭,太後對幾個孫子應該是一視同仁的,畢竟都是親的,而對嚴暮,知道他做事陰狠,所以還多了幾分規勸之責。

    翌日再送飯,柳雲湘和晚意商量好了,一定要攔住惠嬪。但她們來到宜繡宮,看到惠嬪,整個人卻是蔫巴巴的。

    “別拿出來了,我沒有胃口。”

    紫兒急道:“主子,昨兒太醫說您把這兩日吃得都吐出來了,雖然沒大問題,但需得好好補養,你怎麽又不吃了?”

    “看到吃食就想吐。”惠嬪捂著鼻子道。

    柳雲湘看惠嬪痛苦的樣子,趕緊把飯菜都收起來,讓晚意拿到外麵了。她這樣倒像是正常的孕吐反應,還有之前的上吐下瀉,或許也隻是周禮懷大驚小怪了?

    惠嬪在平躺一會兒,可因為肚子隆起,躺下去時呼吸不順,紫兒忙給她在後麵墊高了一些。她還是不舒服,翻來覆去,最後抱著引枕哭了起來。

    “我想我娘了。”

    這一哭就收不住了,柳雲湘她們在旁勸了許久,直到她哭累了,睡著了。

    “既然惠嬪想她娘,可以向皇上請旨,讓夫人進宮來探望。”

    這也不是什麽大事,皇上應該會答應的。

    紫兒卻紅了眼,將柳雲湘她們拉出後,小聲道:“主子早就想我家夫人了,前些日子就去求過皇上,後來一直沒信兒。主子又去求了一回,隻老夫人來了,說夫人近日身體不大舒服,怕把病氣過給主子,這才沒有來。但那日我送老夫人離宮的時候,老夫人偷偷跟我說,說我家夫人沒了。”

    “沒了?”晚意大吃一驚。

    紫兒忙噓了一聲,小聲道:“夫人上廟裏給主子祈福,不想在後山被人殺了。京兆府沒查出凶手,移交大理寺後,大理寺便以搶劫殺人隨便結案了。”

    說到這兒紫兒忍不住哭了起來,“說強盜殺了我家夫人,那我家夫人名聲豈不也跟著毀了,老爺氣得一病不起。那大理寺卿,也就是七殿下,真真是個混賬!”

    柳雲湘抿嘴,她雖然常罵他混賬,可聽別人罵他,心裏還是不舒服的。

    紫兒是氣壞了,罵完這句痛快了,但隨後嚇得臉發白,“兩位姐姐,你們就當沒有聽到我這話,可不能跟別人說。”

    柳雲湘和晚意回洛寒宮的時候,晚意內急,先跑去如廁了。柳雲湘穿穿堂時,突然冒出一人將她推到了旁邊的廊廡裏。

    “不過一個宮女,本殿下如何碰不得,今兒就偏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