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沈芙歸的聲音不大，卻宛如春日驚雷。

  霍懷硯每塊肌肉都在緊繃，臉上僵硬得隱隱在抽動。

  心裏好似有什麽在陸續崩塌，潰於一旦。

  虞歸愈加震撼，這些轉變應接不暇，她竟然有些難以喘息。

  “你在後怕什麽？”沈芙歸細細的觀賞著他每個表情，神色有些幸災樂禍，“你看看她啊，虞歸就在這裏，你為什麽不敢去看她了？”

  下巴傳來愈來愈緊的力道，她卻毫不在意，繼續說道：“真是可憐。”

  真是可憐，明明被戳穿了心思，卻仍然不肯相信。

  “你喜歡的，不過是那個活在你自己腦海中的那個虞歸。”

  “那個天真，善良，永遠以你為中心的那個虞歸，可是你忘了，那個虞歸是你親手殺掉的！”

  霍懷硯失控的揮出了一掌：“混賬！”

  受了這一掌的沈芙歸頓時噴出一大口鮮血，倒飛出去了一丈遠，直直跌倒在虞歸的腳邊。

  似乎霍懷硯也沒有想到，這一掌竟然這般威力。

  他想要上前，可是在看到沈芙歸那張可怖的臉之後，不知為何，頓住了腳步。

  而這邊，沈芙歸望著垂在眼前的黑色衣角，竭力地伸出手拽了拽。

  可是實際上，那扯動的力氣，還不如足月嬰兒。

  虞歸頓了頓，蹲了下來。

  一探脈搏，心裏微歎：霍懷硯那一掌，竟是將沈芙歸的全身經脈都已震碎了。

  虞歸心裏說不出什麽感受，沒什麽可憐與同情，隻是有些難過。

  這個躺在她懷裏氣若遊絲的人，是和她留著同樣血的同胞姐妹，她僅剩的親人。

  “那晚你走了之後，我想起了很多。”

  沈芙歸口裏還在不斷的流著血，就像她不斷流逝的生命。

  “好笑的是，我一直討厭的人，其實，才是這個世上最關心我的人。”

  隻有他們記得她最愛吃的菜；隻有他們了解她最愛的顏色；隻有他們願意包容她所有的任性。

  她微微抬起頭，在虞歸漆黑的眸子裏看見了自己如今的模樣。

  縱橫交錯的傷疤猙獰的爬滿了原本清麗的臉，現在，她終於和虞歸長得不一樣了。

  沈芙歸的手爬上了虞歸握著劍的手，在上麵慢慢摩挲著。

  她目光深幽，像是在回憶往昔：“以前，我這雙手，也是嬌柔瑩潤，見不到一顆繭的。”

  虞歸望了過去，隻見兩隻交疊的手已被血浸染，髒汙得看不出從前矜貴。

  “你也是罪有應得。”她聲音沒有情緒，“這算是你的因果。”

  “嗬……”沈芙歸笑了，“因果？報應？”

  她的手蓋在了虞歸的手背上，眼睛卻是落在了遠處的霍懷硯身上。

  這個人是因，造就了她們二人悲慘的果。

  沈芙歸艱難的撐起身子，一滴眼淚隨著話語落下。

  滴在了虞歸的手臂上，燙得她心裏一顫。

  沈芙歸似乎是想要抱一抱她，這親昵的舉動讓虞歸一怔。

  許是血濃於水的羈絆，讓她的心沒了防備，感受著這時隔了遙遠地擁抱。

  但是，意想不到的，沈芙歸突然發力，奪過了南風。

  體內的朱砂淚讓虞歸行動一滯，就是這麽短短的一瞬，她再也來不及動作了。

  遲停雲趕過來的時候，隻見沈芙歸提起劍，從虞歸身後刺進。

  這一劍，穿過了二人相擁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