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情分 ◇
作者:橋塵      更新:2022-10-19 10:04      字數:3296
  第218章 情分 ◇

    ◎你威脅我?◎

    她從來都不會主動去做什麽事情陷害別人, 她隻會做一些引導的事情,讓其他人自己動起來,自己走到她想要他們走到的位置上去。

    她就像是一個棋手, 端坐在六個棋盤前,手中捏著“冠禮”這一顆棋子, 輕輕地落在了六個棋盤上。

    坐在棋盤對麵的那個六個人, 看見她落下了“冠禮”這顆棋子,就開始按照她的心中盤算開始一步不差地落子在她心中所想的位置上。

    那六個人都在自己的落子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局麵。

    東陵帝想要許安歸製衡太子, 他想要名正言順的放出賢妃。

    趙皇後想要複位,拉攏賢妃。

    惠妃想要掌權,結束趙皇後在後宮一手遮天的局麵。

    趙惠想要獨立,想要脫離趙家。

    以上四人的棋盤上皆是一片形勢大好的局麵。

    太子因為自己的猜忌,痛失禮部尚書這個隊友,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禮部尚書霄請, 則是因為自己的輕敵, 早早地輸掉了整盤棋。

    她一人對陣六人, 思路清晰,有條不紊, 一個一個地解決,不會操之過急。

    不,其實與她對陣的何止是這六個人?

    前些天,她的對麵, 又坐下了盛明州與寒期起這兩個人。更早的時候, 她已經在與郭太師與郭睿明對弈。

    她已經圍死了霄請,此時此刻, 棋盤對麵剩下的九個人, 都不過是在她的構建的棋局裏, 緩慢地向她投降而已。

    這些明麵上的人,都在她的算計之內。

    在他們身後,還有一雙從黑暗中伸出的手,與他們下著一場盲棋!

    那雙黑暗中的手,主導了南澤巷戰的射殺與許都街巷的刺殺,讓他們從兩場刺殺中找到了端倪。

    四麵楚歌,十麵環伺。

    嗬嗬……哈哈……哈哈哈……

    許安歸想到這裏,忍不住笑了起來。

    原來這就是她的做事風格,難怪她需要藏息閣事無巨細地給她匯報。她要掌握各方麵的信息,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放的引導棋是哪一顆。

    她就像是一個大棋師,從高處俯瞰地下所有棋手,用自己一顆一顆的落子引導著他們內心的欲念,走向她希望的結局。

    她真是一塊瑰寶,完美的繼承了北寰將軍謹慎,又多了女子的細膩。

    這些年,她坐在南澤的暮雲峰上,掌控全局,靠的就是這種算計人的心思與城府。

    夕陽緩緩落下,兵部臨時官署裏依然有許多官員在核查北境軍餉的冊子。橙黃色的斜陽從窗欞的縫隙裏射入,把屋裏的所有影子都拉得斜長。

    許安歸靠在椅子上,想了許多事情。

    斜陽緩緩移到了他的臉上,讓他蹙眉,伸手遮擋了餘光。

    他眯了許久,才站起身來,帶著三個親衛,向宮外走去。

    *

    寒期起在屋子裏等著盛明州,對著這塊已經破爛不堪的布發呆了許久。他盯著這塊布看了半晌,才認出來這塊布,應該是一塊綢緞。

    若是要調查這塊綢緞,首先要確定的是種類與產地。

    綢緞種類五花八門,產地眾多,他不是專門做綢緞生意的,沒辦法辨別綢緞之間的差別,所以他必須去找綢緞莊,讓綢緞莊的掌櫃來斷一斷。

    而且還要找大綢緞莊的掌櫃,因為大綢緞莊的掌櫃見多識廣,興許一眼就能看出來這綢緞的來曆。

    寒期起決定第二天一大早,去許都大綢緞莊裏逛一逛,看看有沒有類似的綢緞。

    天已經黑了下來,他趕緊下了一口麵條,就著泡酸的蘿卜片,吃了個飽。

    他脫了衣服,準備上床休息。

    忽然院子裏傳來叩門的聲音。

    叩門節奏急促有力。

    明顯,來人很著急。

    寒期起警覺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眼眸中藏著寒光。不動聲色地去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臉陰鬱的盛明州。

    他把盛明州請了進來。

    盛明州還沒進屋就低聲問道:“怎麽樣?查出來什麽沒有?”

    寒期起望著盛明州就想起那個麵具女俠跟他說的事情。

    他下意識地搖搖頭。

    盛明州見他搖頭,焦急之色更甚:“一點都沒查到?”

    寒期起從懷裏掏出那個小木盒,放在桌上:“綢緞。”

    盛明州看了一眼那木盒,又繼續望著寒期起,望了一會見寒期起沒有再說話,他才發覺,寒期起這話是說完了。

    “然後呢?”盛明州臉上焦急便成了怒色,“一天的功夫,你就查出來這裏麵的東西是綢緞?”

    寒期起見盛明州怒上心頭,臉色越來越差,他倒是不慌了。

    他自顧自地坐下,翻起放在桌上的茶碗,拎起茶壺,倒了兩碗涼茶道:“大人隻說讓我查,也沒說什麽時候查出來……”

    寒期起推了一碗茶到盛明州麵前,翹著一條腿踩在了板凳上,一隻胳膊肘撐著四方的木桌,一隻手端起了一碗涼茶,送到了自己嘴邊。

    盛明州見他這幅懶散的模樣,好似根本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當即就怒火中燒,上前一步,從寒期起的手裏搶下那碗涼茶,碎在地上:“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這麽悠閑!人命關天的事情!”

    寒期起被搶了茶碗也不氣惱,滿嘴的胡茬裂開一個流裏流氣的笑,眯著眼睛問盛明州:“大人,這是誰家人命關天的事啊?”

    盛明州語塞,臉從紅道白,從白又到紅,最後隻能道:“往日裏查案,你都不是這個態度,怎麽近日問這麽多?”

    寒期起伸手,從把方才他推給盛明州的茶碗拉了過來拿起,把茶碗裏的茶倒入了自己口中,才道:“我查這事,連替誰查的,都不能問了嗎?”

    “你問這些,對你查案有什麽幫助嗎?”盛明州蹙眉。

    寒期起放下茶碗繼續笑道:“當然有用了。若是見不得人的事情,就不能大張旗鼓的去查。若是上麵派下來有明目的案子,就有另外一套查法。這次大人來,隻是匆匆交代了一句便走了。我抱著這個木盒裏麵的東西,看了許久,自然是不敢擅動啊。”

    盛明州沒敢回話。

    寒期起仰頭望著盛明州:“綢緞,非富貴人家用不起。我看著綢緞也不是街上經常能看見的。所以這東西一定牽著一個重要的人。我若不問問清楚,萬一觸動了什麽逆鱗,遭了什麽人禍,這東西是誰的,就隻能大人自己查了。”

    寒期起說到這裏,站起身來,望著盛明州:“大人若是能查到,就不會來找我了。”

    這話威脅意圖何其明顯,寒期起是在逼盛明州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跟他說清楚。他極力想要盛明州向他證明,他認識的盛明州,不是那個蒙麵女俠說的那般肮髒。

    最少,他想要盛明州在他麵前為自己辯解一句,哪怕他說一句被迫無奈、情非得已這種蹩腳的借口,都可以。

    可是盛明州望著他,臉色瞬間就變得陰沉了下來:“你威脅我?”

    “我……”寒期起剛要說什麽,就被盛明州粗暴地打斷。

    他指著寒期起,怒色不減:“寒期起,你搞清楚,現在到底誰是你的主子!你住我的、吃我的、用我的。你是好日子過慣了,學會市井之徒那些下三濫的招數來威脅我了是吧?你是沒錢喝酒了,還是沒錢去賭坊了?你早就看出來這事事關重大,所以才在這裏對我說出這番話。嗬,歸根到底,你想要的不過就是銀子吧?”

    寒期起心仿佛掉進了寒冬臘月裏的冰窟窿,整個人從頭到腳都被盛明州這席話澆了一個冰涼。

    他為他隱姓埋名十多年,幫他破案,為他掙得了這一身功名。

    他以為他們是可以把酒言歡對月當歌的那種朋友。到現在,他才知道,盛明州隻是把他當一條狗。圈養在家,有用的時候拉出來遛一遛,無用的時候就棄之如敝履。

    果真如那個女俠說的一般,盛明州從一開始就看中了他的能力,知道他可以幫他平步青雲,這才一直養著他。

    難怪,來許都這麽些年了,他出了來親自交代事情,便再也沒有跟他一起喝過一次酒,吃過一次飯。就連上次他與盛明州坐下來促膝長淡,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盛明州沒有察覺寒期起眸中寒色漸起,從懷裏掏出一遝銀票直接摔在桌上,怒問道:“夠不夠!?”

    寒期起掃了一眼桌上的一踏銀票,最上麵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這裏少說有幾十張。幾千兩銀子,對於市井百姓來說,就是幾輩子的花銷。

    盛明州不過就是一個三品官,一年俸祿加賞賜合起來也不過就是五百兩銀子上下。

    這幾千兩銀子是從哪裏來,不言而喻。

    以前寒期起被盛明州養著,心裏多少還有些愧疚。每個月盛明州給他多少生活費,他就拿多少。無論是喝酒還是賭博,都是少吃幾頓省吃儉用存下來的。他也沒有動過額外向盛明州要錢的念頭。

    而今,盛明州被逼的狗急跳牆,也不肯告訴他實情。

    之前那個蒙麵黑衣女俠所說的話,在寒期起的腦中無限放大。

    ——怎麽會有那麽巧的事情?盛明州前腳勸你幫他破案,後腳你的妻兒就死於非命?

    ——你知道他為什麽要讓你查這個破布嗎?他是為了救他的兒子,更是為了救他自己!

    盛明州見寒期起一臉陰色望著他,身上忽然打了一個冷戰,問他:“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