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雨夜 ◇
作者:橋塵      更新:2022-10-19 10:04      字數:3355
  第214章 雨夜 ◇

    ◎升米恩鬥米仇。◎

    “病了?”許安歸狐疑地盯著季涼。

    季涼見他衣衫不整, 連忙道:“外麵下雨了,若要坐在這裏,需多穿些衣裳。”

    許安歸道:“我身子沒那麽弱。頭發濕著, 穿了什麽,最後也都是濕了。”

    季涼見他如墨一般的長發發梢還滴著水, 連忙道:“去拿塊浴巾過來, 怎麽頭發都不擦幹?”

    許安歸剛想說不用了,可看見她蹙著眉, 紅著臉的模樣,覺得甚是有趣,便去拿了浴巾,遞給她:“我以前在外都是等著頭發自己幹的。”

    季涼接過浴巾,撿起許安歸及腰的長發,一寸一寸地幫他輕柔著:“外麵下著雨, 你若不擦幹點, 恐怕要濕一晚上。”

    許安歸的頭發與季涼的頭發略有不同, 每一根都黑粗黑粗的,又直又硬。

    披著頭發的許安歸, 別有一番美人的風姿。

    他側坐著,眉眼斜望著季涼手上的動作。眼睛裏印著燭火,好似晚霞後的流光,自帶神祇的仙靈。卻又因為昏暗, 看不真切, 那種俊美變得朦朧起來,光火在他的幹淨利索的臉龐弧線上跳躍著。整個人, 宛若窗外狂風暴雨, 無時不刻都在侵襲著季涼的眼眸。

    他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在向她輕訴他的柔情與欲望。

    他的情,色, 不是世俗之間那種歡愉,而是向往神跡的那種虔誠。

    季涼抿了抿嘴,動了動喉,擦拭頭發的手不由得緩了下來。

    許安歸望著她,等著她。

    季涼忽然低下頭,不敢再看他。

    許安歸滿眼的失望,怎麽自己都這副模樣了,還無法引誘到她?

    自己這是遇見女公子柳下惠了?

    委屈驟然而生,許安歸向季涼靠去,雙手環繞著她,把頭靠在了她的肩上,整個頎長的人,居然就蜷縮在了她身邊。

    “別鬧,”季涼推著他,“頭發還沒幹呢,一會濕氣過給了我,我又要生病。”

    這一聲,許安歸終於是老實了,他背過身去,盤腿坐著,似是在生氣。

    季涼暗暗出了一口氣,天知道方才她是怎麽把自己內心的惡鬼按住,才沒出現撲倒許安歸的畫麵。這個妖孽,平日裏行路做事還帶著十足十的男子英氣,怎麽說不見就能給藏得不露半分鋒芒。

    這幅嬌作的模樣,就好像是梨園裏的那些伶人慣用的手段。他甚至都不用刻意去作,都能把人迷得神誌枉顧。

    “外麵下雨,你頭發又濕著……今夜就在我這裏歇著吧。”

    季涼手裏的頭發出溜一下就跟著許安歸的身子轉走了。

    “當真?”許安歸回眸過來。

    “恩……”季涼不知道他為何這麽高興。

    許安歸心裏想著,她這是第一次開口留他,關係應該是比之前更近一步了吧?

    *

    梟雨帶著小木盒回了季府,來到地下密室,看見被捆在座椅上的寒三,一動不動。梟雨從腰裏掏出一把小匕首,一閃而過。

    把寒三眼睛蒙住的黑布掉了下來,塞住耳朵與嘴巴的布條也被扯了下來。

    寒三望著梟雨,她手上拿著那個小木盒,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寒三笑了笑道:“這位好漢,您手上拿的東西,也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就是塊破布,還給我得了。”

    梟雨不出聲,麵無表情。

    寒三道:“盛大人來找我,就是讓我調查這塊破布是誰的。我還沒開始調查呢,就被你們給綁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梟雨揚了揚眉,這貨說話倒是直白,知道她綁他的目的,是為了盛明州。可盛明州讓他調查的東西,他也沒查出來,如何告訴別人?

    “你倒是機靈。”梟雨繞著他走了半圈。

    寒三一聽是個女子,當即就笑得跟朵花一樣:“呦,女俠啊!”

    “還你可以,”梟雨說著便把手中的盒子丟到了寒三的腿上,“可你這麽忠心耿耿的為盛明州,他可未必把你當朋友。”

    寒三一聽這話,心裏就打了一個鼓,但是麵上沒現,立即笑道:“女俠說笑了,我一屆草民,如何能跟朝廷三品大員扯上關係?不過就是盛大人可憐小的,給小的一口飯吃……”

    “大街上那麽多身世淒慘的,怎得盛明州就獨獨給了你一口飯吃呢?”梟雨嘴唇微彎,看得出來麵具下的那張臉是在笑。

    寒三閉嘴不言。

    梟雨道:“二十年前,你妻兒盡亡,你就沒想過要憑你的能力找到凶手,為妻兒報仇?”

    寒三蹙眉。

    “看來是你查過的啊。”梟雨又笑了,“如何啊?查出什麽蛛絲馬跡沒有?”

    寒三表情越來越嚴肅。

    “什麽都沒查出來吧?”梟雨走了兩步,踱到寒三身後,俯下身去,在他耳邊輕語,“怎麽就有那麽湊巧的事情啊?你妻兒從麵點攤子前過,剛好一籠包子出爐,蒸汽迷了眼,對麵的馬車脫了繩,馬到處亂跑,踩死了你的妻子與兒子。怎麽就那麽巧呢?前腳盛明州要你隱藏身份,替他破案,後腳你的妻兒就死於非命……”

    “這都是你的臆測!”寒三大吼一聲,“你想離間我們!”

    “離間?”梟雨饒了半圈,聲音從寒三的左耳繞到了右耳,“你這些年在幕後替盛明州查了多少大案要案,功勞可都在記在盛明州的身上,他一路高升,坐到了刑部尚書的位置。他家財萬貫,而你卻依然住在小巷裏,過著粗茶淡飯的生活。寒期起,盛明州現在享受的一切,都是用你的妻兒、你的能力換來的,你居然還能替他說話——被人圈養久了,人性也變成奴性了嗎?”

    “你!”寒期起暴跳如雷,可身子被困在椅子上,椅子又是釘死在地上的,他沒有辦法動一絲一毫,隻能看著梟雨緩步移開。

    “你這麽聰明,這個道理都想不明白嗎?”梟雨抱著手,立於寒期起麵前,“你知道盛明州這次讓你幫他調查這塊破布,是為了何事嗎?”

    寒期起不言。

    梟雨道:“是為了他兒子。盛明州的兒子作惡多端,被人綁了去。他發現他的夫人與兒子背著他讓刑部的人替盛泉藏了不少事,這些年大大小小加起來幾十件,件件都是要人命的官司。盛明州怕連累到他的官聲,這才不得已拿出這塊破布,讓你給他找一條求生之路。”

    寒期起想起盛明州來找他時,那種惶恐萬分的模樣,心中便不自覺地信了幾分。

    梟雨上前去,一匕首,鬆了寒期起身上所有的繩子,然後丟了一個小冊子,在他懷裏。

    “你是個勘察的好手,”梟雨道,“這些冊子裏記錄的事情,你出去一查便知真假。嗯——想想你當年願意在盛明州身後隱姓埋名替他破案時候,盛明州勸慰你的話,而今看來,倒真是一個笑話。”

    寒期起低頭,去翻看懷中的冊子,上麵記載的都是盛泉這些年來幹的喪心病狂的事情。

    耳邊響起當年他跪在亡妻亡兒墓前,盛明州對他說過的話:來與我一起,鏟除這天下奸惡,還東陵一個盛世華章。或許現在的我能力還不夠,但是終有一天,我會坐在那個位置上,還天下冤死之人以公道。

    青年時期的盛明州就是用著這樣慷慨激昂說詞,讓他心甘情願地成為他的影子。

    他幫他平過雍州的□□,幫他破過懸案十年的連環殺人案,幫他一路官路亨通,坐在了兵部尚書這個位置。

    現在,他盛明州的兒子,卻在幹著他此生深惡痛絕的事情——草菅人命,奸汙良女,橫行霸世。

    這哪是他盛明州當初許給他的盛世華章,哪是還天下冤死之人公道?!

    所有華麗的盟約,在盛泉的惡行麵前都被撞得粉碎。

    梟雨見寒期起麵如死灰,便知道他是不可能再原諒盛明州了。

    季涼喚梟雨進去的時候,把策反寒期起的關鍵前後說了一遍——

    這人若是喜歡尋求真相,那便是嫉惡如仇。可以以他喪妻喪子這件事做切入點,進行挑撥離間。

    盛明州本身就是斷案出生,能把一個案子做得一點破綻都看不出來,是正常的。

    但這不代表寒期起他沒有懷疑過。

    隻要寒期起對盛明州起了疑心,心中的堅定就會瞬間崩塌。後麵再談就好談得多。

    盛泉做的事情,十有八九連盛明州都不知道,寒期起又如何得知?若是寒期起知道自己幫助的人,表麵上鐵麵無私,私下縱容自己的兒子幹盡奸邪之事,必然會與盛明州勢不兩立。

    若是沒有他,盛明州就不會走到今天,就不會坐上那個位置,盛泉就不會這樣肆無忌憚地讓那麽多無辜之人喪命。

    藏息閣的消息裏寫到當年盛明州對寒期起說的那些話,是他喝醉之後,經常拿來跟手下那些眼線吹噓,說盛明州是一個多麽剛正之人。

    盛明州在寒期起眼裏越幹淨,在盛泉惡行之下,寒期起就越憎惡他。

    寒期起這種正直心爆棚的人,會把這一切一的歸咎在自己身上,從而更加懷疑這些年盛明州對他好,養著他,就是因為害死他妻兒,心懷愧疚。

    這可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一定要放了寒期起,要他去找盛明州對峙。

    對峙之後,寒期起就可以為藏息閣所用了。

    *

    梟雨蒙住了寒期起的眼睛,用馬車把他送回了他居住的地方。

    馬車走了好一會了,寒期起才拿下蒙眼的黑布,沿著方才自己計算的時間路程,往回走。企圖找到自己被囚禁的密室。

    可他按照時辰與行駛速度換算了步量,走到的地方居然是一個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