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家宴 ◇
作者:橋塵      更新:2022-10-19 10:04      字數:3222
  第153章 家宴 ◇

    ◎東陵帝竟然敢請她去吃許家家宴。◎

    許安歸忍不住低頭苦笑自嘲自己怎麽會有這麽天真的想法, 若他真的有朝一日總覽三境兵權,許安澤就算是坐在了皇帝的寶座上,也是如坐針氈。

    史書上那些掌兵權的親王, 最後不是自己反了當皇帝,就是落得個身死功埋的下場。哪有第三個例外出現?

    他不想落得個悲慘的下場, 就必須在這裏與許安澤爭到底。

    這樣一想, 許安歸心中倒是生出一絲悲涼。

    世人都道皇家富貴,天之驕子。卻不知其中, 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成日裏提防算計,最後竟是世上最冷漠無情的地方。

    許安歸帶著這一抹悲涼, 緩緩向禦書房勤政殿走去。

    禦書房前, 他看見了值守的秋薄。

    秋薄欠身向他行禮, 鄒慶見許安歸來了,疾步走來, 柔聲道:“陛下在裏麵等著殿下呢。”

    許安歸微微一笑,也不多話,直直進了禦書房。

    東陵帝已經脫下了朝服,換了一身輕便的栗色輕紗常服坐在寬大而燦金的龍椅上閉目養神。

    聽見許安歸的腳步聲, 睜開眼睛, 眼眸裏確實疲憊至極。

    “臣,拜見陛下。”許安歸站在禦案前, 行了一禮。

    東陵帝露出疲憊的笑容, 坐起身來:“安兒來了。”

    東陵帝喚出許安歸的小名, 許安歸肅穆的神情變得柔和了起來,他應道:“父親。”

    “你的傷可好了?”東陵帝望著許安歸。

    許安歸點頭回道:“十六皇叔府上的薛神醫,出的藥方與藥膏極好用,不過十幾日功夫,便已經愈合的七七八八了。撈父親掛念了。”

    東陵帝點點頭:“那就好。”

    “父親,”許安歸上前一步,給東陵帝端起茶盞說道,“其實,薛家醫術無出其右。您為什麽不招薛燦進宮來給您看看病呢?”

    東陵帝接過茶盞,慢悠悠地吹了吹茶盞裏的水,抿了一口,才道:“薛燦,終究修的不是正統醫道。”

    這話一出,許安歸便也不用再勸了。

    薛家人一向淡漠名利,且喜歡四處遊醫。

    月卿的師父,是薛燦的師兄,是暮雲峰神醫穀的主人。但自從月卿十二歲出師之後,他便把神醫穀上山求醫的那些人交給月卿,自己常年遊醫在外,居無定所。

    像薛燦這種久居許都的薛家人,倒是頭一個。

    可即便是薛燦是薛家人,在許都也沒有多少人請薛燦看病。

    一來,薛燦是寧王府上的客卿,寧王自先帝起就是一個無人敢惹的羅刹。

    這一任東陵帝,更是偏寵這個最小的弟弟,任他如何胡鬧,也不加以管束。寧王身殘,不理朝政,與他交好並無好處,若是不能投其所好,反而有被他打擊報複的危險。

    所以,許都大部分人對寧王是敬而遠之的。

    二來,薛燦看病診費極貴。

    這裏說的極貴,並不是說他收得銀錢多,而是他給人看病,會問來訪者要一種極其珍貴的藥材或者是毒物。

    薛燦要的東西,一向是稀有、難搞。

    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尋找,除了像寧王這種本就很富有的皇族,其他一般人恐也供不起。

    這第三點,確是最重要的一點。

    薛燦是鬼醫。

    說白了,就是他更擅長用毒,這一類非正常的治療手段去給病人治病。

    毒這個東西,一般人心中是有忌諱的。用得好,是能夠治病的神藥。用不好,那便是加快送人上黃泉路的快馬。

    薛家隻出了他這麽一個鬼醫,他許多治療手段,旁人連聽都沒聽過,更不要說去嚐試了。

    許安歸前些時日在月卿與薛燦手上吃得苦,還記在心頭。

    他幾乎都能想象出來,若是把東陵帝這個頭疼的毛病交給薛燦治,是一副怎樣的場景。薛燦若是當庭說出開顱取物這種事情,許安歸都不會感到驚訝。

    但東陵帝到底還是惜命,他即便是想找神醫來醫治,也隻肯找其他的薛家人來。

    薛燦是萬萬不行的。

    許安歸暗自琢磨,月卿師承神醫穀薛老神醫,或許請她來看看會什麽緩解的辦法?

    “安兒。”東陵帝放下茶杯。

    許安歸回過神,應道:“父親。”

    東陵帝望向他:“孤有意讓你接任兵部尚書一職。”

    兵部尚書?

    許安歸微愕蹙眉:“父親是覺得劉尚書做得不好?”

    東陵帝搖頭擺手:“倒不是他做得不好,而是他臨危受命,不懂軍政。你讓他打打副手可以,但是讓他主事拿主意,確實派不上用場。”

    東陵帝就差說兵部現任尚書劉旗除了渾水摸魚,應和他的心意之外,再無其他用處了。劉旗無法重整帝國軍部,這是毋庸質疑的。

    可許安歸也不認為自己接過兵部尚書的位置,就可以重振帝國軍務。

    許安歸頷首,略有沉思:“所以父親昨夜讓秋侍衛來送密函,今日招我來上朝,就是為了說這件事兒?”

    東陵帝問他:“你可否願意重整帝國軍務?”

    許安歸低頭,沉默不言,書房內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東陵帝繼續道:“若是你,一定可以。”

    許安歸沒有立即答應,他緩聲道:“父親可否容我思量思量。重整帝國軍務……不是小事。”

    東陵帝點頭,他知道許都現狀,便不再多說什麽,而是轉了話頭:“府上如何?”

    許安歸頓了頓,東陵帝這話問得沒頭沒腦,一時間,沒想過來這句話的用意,便有些猶疑地回道:“府邸修繕得很好。工部很是用心。”

    東陵帝望著許安歸這幅呆頭鵝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指著他道:“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許安歸心中回了一下,不是問府邸,那就是問府上的人了?

    他不知道要怎麽回答,隻能低下頭,做出一副略有些羞澀的模樣回道:“都很好。”

    “郭若水呢?”東陵帝又問了一句,臉上卻是難得的溫和與戲虐。

    許安歸知道,東陵帝賜婚的時候也是實屬無奈,無論他怎麽回答,都是博父親高興罷了。

    他想了想回道:“郭家門風嚴謹,安王妃……賢良淑德!”

    “哈哈哈……”東陵帝聽見這話,笑得燦爛,不聽這場麵話隻問道,“你吃了她不少苦頭吧?”

    許安歸頷首不語,一副無法言語的表情。

    東陵帝道:“郭若水是淘氣了些,郭太師寵她,整個許都都知道。你且忍讓一些,待她懷了孩子,當了母親,就不會如此頑劣了。”

    “咳咳……”

    許安歸一聽到“懷孩子”這個詞頓時腦中有了極其煽情的畫麵,情動本來是一種美好的事情,可是他與季涼的關係,並沒有那麽簡單。

    他也是陽氣正旺的男子,強壓著男人本性,與季涼睡在一張床上,日日碾轉反側,不是個事兒。

    雖說身邊有四個側室,和半屋子模樣精致的侍女,可那些都不是他心中所願。

    鄒慶見許安歸輕咳,連忙上前關心道:“殿下這是受了寒?要不要老奴去傳禦醫來看看?”

    許安歸擺手:“無事。”

    東陵帝見他好似不太想說起後院的事情,便笑道:“一會你外祖父來,我們在一起,擺一處家宴罷。宣安王妃一同進宮來共享家宴,如何?”

    與臨允吃家宴,許安歸到是沒什麽意見。但是季涼現在身子不舒服,讓她來回奔波恐怕會讓她更加疲憊?

    可他看見東陵帝一臉期待的模樣,想著他是不是想見一見自己的王妃,便沒有推辭:“兒臣這就著人去通知。”

    *

    季涼才剛剛洗漱完,鎮東便已經策馬回了王府。他一路小跑,進了清風閣,站在門外說了東陵帝的旨意。

    家宴。

    東陵帝居然請她去吃他們許家的家宴!

    季涼上齒輕輕咬著下唇,一種無法言說的不悅悄然爬上心頭。

    她緩了緩神,回道:“等我更衣。”

    鎮東領命,便退了出去。

    季涼選了一身暗紅色的衣裳,讓侍女給她裝扮了起來。她望著銅鏡中雍容華貴的自己,心中浮起一絲惡心,她閉上眼睛,撫了撫胸口,這才緩解。

    這一路上,她的手攥著衣袖,眼神凝重,麵目深沉,端坐在馬車裏,一動不動,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整個人顯出血一般的暗紅與陰鷙。

    馬車在鳳棲門停下,鎮東低聲道:“王妃到了。再往前,馬車便進不去了。”

    季涼這才眨了一下眼睛,回過神來,伸手撩起車簾,第一次用這種猩紅的眸子,望向勤政殿的方向。

    鎮東帶來一頂轎子,低頭道:“王妃,這是陛下給您安排的……”

    “不必了,我走過去。”

    季涼看都沒有看一眼鎮東帶來的轎子,便沿著鳳棲門前的長道,一步一步地走向位於勤政殿側麵的宴館。

    鎮東見季涼不願意坐轎子,心中有些詫異,卻也不敢說什麽。隻能給身邊人使眼色,讓人去回稟許安歸。

    許安歸剛從勤政殿裏出來,就看見自己府兵站在角門,似有事要稟報。

    他攔住東陵帝與太傅道:“父親、外祖父先行一步,我去去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