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季府 ◇
作者:橋塵      更新:2022-10-19 10:04      字數:3187
  第143章 季府 ◇

    ◎公子這麽說,就是瞧不起我寧弘了。◎

    許安歸也覺得不可思議, 他哪裏見過那樣的女子。

    自打他生下來,他周圍所有的女子都是以一種卑微的姿態恭順的做事。從來沒有一個女子敢像季涼那樣,與他頂嘴, 耍小性子。

    許安歸一臉沮喪,許景摯看他那副模樣, 沒有忍住到底是笑出了聲。

    許安歸臉上有些泛紅, 隻是微微側目,任由許景摯笑個夠。

    許景摯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雖然不清楚許安歸對他的新婚王妃是什麽態度。但看見許安歸這副惹了她又惴惴不安的模樣,頓時覺得那個女子算是個奇人了。

    他從小就沒見過許安歸這樣。

    許安歸這個人自小就容貌出眾,堪比神明降世,自是不會稀罕那些容貌姣好的女子。

    年少的時候,他就對身邊的侍女不感興趣。無論是伺候他再久的女官,他都沒有任何僭越之舉。

    宮人們私下傳, 六皇子恐是有龍陽之好, 不喜歡女子。

    許景摯自小跟許安歸一起長大, 他知道,這些傳言多半都是出自東宮。但許安歸自小行事刻板, 極其自負,覺得所有女子都配不上他也是事實。

    現在忽然有一個女子,可以讓他如此苦惱,許景摯覺得眼前這個人, 變得鮮活了起來, 不再同八年前那般死氣沉沉。

    許景摯挪動輪椅到許安歸身邊,轉起扇子, 意味深長地吟道:“問世間情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許啊……”

    許安歸眼皮都懶得抬了。

    許景摯拿起果盤裏的荔枝, 遞給許安歸道:“多大的事。若是你的錯,去道個歉便是。有那麽難嗎?”

    “我道歉!?”許安歸睜了睜眼睛。

    許景摯就知道他會這麽說,一個從生下來就一直優秀,循規蹈矩到十五歲的離開都城的人,恐怕都不知道錯字怎麽寫吧?

    不過沒關係,許景摯早就在心裏早就組織好了說辭,他望向不遠處的戲台,幽幽道:“今年東陵接連遭災,皇兄身為天子,都還下了罪己詔,檢討自己的德行。你即是我許家男兒,檢討自己又如何?能屈能伸,才是皇家風範。有皇兄做表率,這有何難?”

    許景摯這話說得極其有水平,即給了許安歸足夠的顏麵,又讓他找了個台階。

    天子尚且因為自己的德行過失,罪己反思。

    更何況他們這些有著天子血脈的皇子們?

    可是許安歸一想到自己要去跟季涼認錯,內心不由得抗拒。

    明明是她行為不檢點,為何是他去給她認錯?

    一時間許安歸悶聲喝著茶,一言不發。

    許景摯雖然不喜歡安靜,但見許安歸繼續生悶氣,心裏覺得好笑,便不再管他,自顧自地繼續聽著方才的戲。

    許安歸雖然年有二三,但小時候活得一絲不苟,長大了又在軍營住了八年,從未有過兒女情長。

    而今有一個女子可以讓他如此在意,許景摯身為皇叔與朋友,本應該高興。

    可……不知道為什麽,許景摯覺得誰都可以,唯獨他不想那個女子成為許安歸心中掛念之人。

    許景摯不說話,水亭裏便沒了生氣。

    靜下心來,許安歸環顧四周細細看去。整個寧王府裏風光旖旎,水亭下有紅白色的遊魚,水上有青青的荷葉,岸邊有蒲柳隨風輕搖。

    這水榭裏居然還擺了一把瑤琴。許安歸想到了那日在暮雲峰上聽見的那一抹清冷的樂音,不由覺得神往。

    他起身,走到瑤琴前坐下,左手按壓,右手一勾,悠長的琴音便傳遍了整個寧王府。

    許景摯抬眼,見許安歸一身玄色錦服好似煥發出流光。

    一時技癢,便向江湖道:“取我的簫來!”

    江湖立即從許景摯的寢殿裏,取來了一隻玉簫,遞給許景摯。許景摯把玉簫豎在嘴邊,輕聲迎合著許安歸的琴聲。

    許景摯本來生得就不差,年少的時候,與許安歸的父親爭奪太子之位,也是六藝在身的才俊少年。隻是站在許安歸這種天資神俊的人邊上,不怎麽顯眼而已。

    此時此刻,水榭水波反射出淩淩光圈,映得整個水榭五光十色。光影之下,許景摯與許安歸,兩人對曲,趁著滿亭的流光,瞬間編織出一副謫仙奏樂圖。

    對麵戲台上的人,驚得停下了戲,皆是望向水榭這邊。

    一曲終了,許安歸低頭撫摸著手中的琴:“好琴。”

    “皇兄賞的,是用上等的烏木做的,據說回響很深沉。我閑來無事,也彈過。”許景摯放下玉簫,望著許安歸手下的那一把長琴。

    許安歸似乎已經想到了哄季涼的辦法,立即起身:“走了!”

    不等許景摯說話,他的身影就消失了。

    許景摯無奈地搖搖頭卻也不再說什麽,江湖倒是笑嗬嗬地嚼舌:“安王殿下好似一個情犢初開的少年,每每提及那個女子,臉上都有羞澀。”

    許景摯意味深長地說道:“生活的太苦,有這麽一點甜慰藉著,日子才有盼頭。”

    *

    許安歸出了寧王府,立即馬不停蹄地去了晴音齋。

    晴音齋是許都裏最大的樂行。

    這裏不僅有撫琴技藝極高的琴師,還賣琴。

    許安歸記得那日季涼在暮雲峰上所彈的琴是瑤琴。那個琴通體黑色,音色極好。許安歸在晴音齋裏逛了幾圈,都沒有看見滿意的瑤琴。

    晴音齋的老板是一個女子,她見許安歸在店裏逛了好幾圈都沒有選中東西,便走上前去,行了一禮:“這位公子,可是第一次來我們晴音齋?”

    許安歸眉頭微蹙,他一向不喜歡見到他過於主動的女子。

    那女子見許安歸不滿,微微笑了笑:“我是晴音齋的老板,公子可以喚我音老板。公子若是第一次來我們晴音齋,應該有個人來給公子介紹一二。公子若是不嫌棄,我可以為之效勞。”

    許安歸掃了一眼,整個晴音齋,買琴賣琴的幾乎都是女子,誰來跟他解說都沒區別。

    “想買一把好琴。”許安歸緩緩說道。

    那女子點頭:“公子心裏價位呢?”

    “不計成本。”

    音老板會意,回道:“如果是不計成本,公子可以在我們這裏定做一把瑤琴。”

    許安歸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方才他逛了一圈隻覺得整個琴行裏沒有一把琴是他看得上的。若是定做,應該會好一些。

    “好吧,那就定做。”許安歸想了想又道,“過幾日,我著人把圖紙送過來。”

    音老板笑著欠身:“是,隻要公子畫得出,我們晴音齋一定做得到。”

    說罷許安歸便出了晴音齋。

    音老板目送許安歸離開,立即喚來一個小廝:“去著人遠遠跟著點,看看這位眼生的公子,是哪家的新貴。”

    那小廝點點頭,立即跟了上去。

    *

    季府內,季涼坐著輪椅,淩樂推著緩步朝前,開門的老者一臉興奮朝裏麵喊道:“公子來了!”

    季涼抬頭望著平伯,他蒼老而慈祥的臉上,有著季涼無數的回憶。心裏頓時有一股暖流,衝散了跟許安歸的不悅。

    她表情變得柔和了許多,輕聲道:“這麽大的院子交給平伯打理,您費心了。”

    平伯見季涼對他如此連連搖頭道:“公子莫要這樣,當年若不是公子的父親救我一命,我哪裏能活到現在。”

    提起往事,平伯心中總有揮之不去的悲痛,就這麽說著,眼淚就要落下。

    季涼想要說些什麽,卻又望見平伯的身後、回廊之上又走來一個穿著青衣的年輕男子。

    那個年輕的男子手上貫拿著一本賬簿,腰間掛著的是用一小罐銅瓶裝的研好的墨汁,銅瓶邊還配著一小隻有頭套的毛筆。

    他行色匆匆,轉過回廊,看見季涼正與平伯說話,立即笑如春花:“公子來了。”

    季涼看見他,也是點點頭,略有歉意:“你本身打理店鋪就夠辛苦了,我還要麻煩你幫我做這些事。”

    那年輕男子見季涼如此客氣,頓時沉下了臉:“公子這麽說,就是瞧不起我寧弘了。”

    季涼望著寧弘憋屈泛紅的臉,低聲道:“哪有,我若不相信你,也不會把我這些年賣計謀賺來的錢,全部都交給你打理。多虧有你,我才能有充裕的錢財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寧弘望著季涼,眉宇緊蹙。

    平伯見寧弘不悅,立即打斷兩人對話,他從淩樂手上接過扶手:“公子隨我們去逛一逛罷,這院子,寧弘很是花了心思去打理。”

    季涼淡笑著,看向寧弘:“給我準備了小驚喜?”

    季涼望著他,寧弘居然低下頭,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回道:“嗯……”

    季涼眨了眨眼睛:“那便帶我去看看吧。”

    寧弘給季涼置辦的府邸,在許都內圈。

    許都都城的內圈,是最早的圍皇城而建的一批住宅。這裏居住的多半都是達官顯貴。地價昂貴,季涼心裏有數。

    她坐著輪椅,看著園子中一草一木,皆是珍貴的木材,便知道這些年寧弘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

    平伯帶著她,把整個季府逛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