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
作者:橋塵      更新:2022-10-19 10:04      字數:3234
  第85章 ◇

    ◎作難◎

    臨允從自己的書桌上端過來一盞:“我著人去換一杯熱的。”

    許安歸擺手, 接過來直接倒入嘴裏:“無妨,我沒有那麽精貴。”

    臨允無奈地搖搖頭,許安歸找了個椅子坐下:“外祖父坐呀。”

    臨允就在許安歸身邊坐下。

    許安歸隨口問道:“如今我回來了, 外祖父可有歸朝的心思?”

    臨允睨了許安歸一眼道:“你如今的心思,恐怕也不需要旁人在邊上指點了吧。”

    許安歸苦笑:“外祖父這是挖苦我呢?方才還說, 我選的這路, 沒有太平的時候。以我現在的身份與功績,肯與我說實話的人, 卻是越來越少了。”

    臨允深知許安歸的苦,他看向許安歸:“這些年,太子德行滿朝文武都看在眼裏。恫權誘利,無所不用極其。殊不知,那些被迫成為他同僚的人,終有一日也會因為他給與的這些而背叛他。”

    許安歸向後靠去:“其實這才是最難得的, 放眼看去, 這天下, 除了陛下之外,還有誰能比太子更有權勢?隻要他權勢不倒, 那些人終究是不敢。”

    臨允摸著自己的胡子:“現在看或許是蚍蜉撼樹,但古書有雲,得道者多助。太子再這麽剛愎自用下去,那便是水覆舟傾之時。”

    “外祖父想母親嗎?”許安歸低頭, 翻弄著身上那塊象征著皇子身份的玉牌。

    臨允幾乎是想都沒想便回道:“她不是一個脆弱的孩子, 會照顧好自己的。”

    “母親的事,我會想辦法的。外祖父且放寬了心。”許安歸站起身, 大步出了書房, “走了, 不用送了。”

    臨允站起身,朝著許安歸離去的方向,淺淺一禮。

    *

    正如許安歸所想,此時此刻勤政殿上,滿朝文武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氣息。現在商討的是南澤歸降俯首稱臣一事。

    禮部尚書霄請正在向東陵帝稟明東陵出使南澤的流程。

    隨著昨日邸報的送達,許都上下、大小官員已經清楚地知道了“許安歸謀反”一案的來龍去脈。

    當朝文武官員無不在接到邸報的時候,在家中暗讚許安歸這一個翻身仗打的精彩絕倫。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流放在外八年的帝國六皇子,居然有這麽大的本事,能夠在太子絕命截殺之下,絕地反擊,一晚上便傾覆了太子澆築了許久的籌謀。

    這場奪嫡大戲原本是一邊倒的局勢,所有人都唱衰六皇子許安歸,不曾想奪嫡大戲在開局就上演了這麽一出驚天大逆轉。

    這件事不僅僅是太子黨始料未及,就連朝堂上不參與黨爭的重臣們都不禁對這個已經歸來、還未正式出現在眾人視線裏六皇子,興趣盎然。

    即便是這樣,眾人雖然都在為南境長享太平這般歡悅的事情,但勤政殿上依然縈繞著一股陰霾之氣。

    太子負手而立,麵無表情聽著禮部尚書霄請的言辭。

    刑部尚書盛明州則是一直蹙著眉,時不時地望向太子那邊,心中不安全部寫在臉上。

    禦史台的禦史們,今日倒是出奇的安靜。

    東陵帝雖然聽著霄請的呈稟,眼睛卻是一直在太子、刑部尚書盛明州還有禦史台禦史們的身上來回遊蕩。

    看著他們誠惶誠恐的樣子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通暢。

    “陛下,以上便是禮部奏稟的出使流程。”霄請結束陳詞終於是落在了東陵帝的耳朵裏。

    東陵帝“嗯”了一聲,問道:“流程已出,眾卿無異議,那便按照這份流程去做吧。”

    霄請再行一禮說道:“陛下,出使流程雖定,可使臣還未定下人選。”

    東陵帝揚眉,望向太子,問道:“太子以為何人出使南澤較為妥當?”

    許安澤抬眸,他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便上前一步回道:“回稟陛下,臣以為,此次東陵使團出使南澤,說是出使,實則是接收南澤六部的一應事務。六部應派六部侍郎前去交接之外,還應該派一位通曉六部事務的皇族之子去主持大局,以示我朝的重視。”

    東陵帝冷笑一聲:“通曉六部事務的皇族之子……太子以為何人比較合適呢?”

    許安澤麵露難色:“本朝製度,成年皇子若在朝中無重要差事,必須就藩。四弟、六弟行事老練,身份貴重,兩人都符合出使條件,可六部事務他們卻不曾了解更多。恐無法主持大局。”

    東陵帝頷首,眼睛微睜:“太子的意思是,你想親自前往?”

    許安澤抱拳沒有回話,他心裏確實是這麽想的。

    若是這次收複南澤,由他去出使主理收複南澤六部事務,那就意味著,他可以收南澤兵權為己用。

    南澤降兵有十萬之多,隻要他可以在南澤軍隊裏麵安插自己培養的武舉人,那麽他就可以彌補自己在兵權上的缺憾。

    許安澤目光向六部尚書掃了過去,他希望後麵的話由其他人說出來。

    “陛下,”忽然間與郭太師平行而立、久不上朝的解太保解和開口稟奏,“臣以為,太子去主理南澤六部事務極為不妥。”

    許安澤這才發現,解和這個老病秧子居然今日站在了朝堂之上,他略有佝僂的身軀,微微前傾,手中象牙笏板高高立在他的麵前。

    解和極其恭謹地向許安澤一禮繼續說道:“太子殿下乃是我國儲君,身份比一般皇子要更加貴重。太子殿下的安危與陛下一樣,關係著整個帝國穩固。故而,臣不讚同太子殿下親自出使南澤,主理六部事務。”

    許安澤心中不悅,可是臉上卻是雲淡風輕的模樣。

    這些年,他早就在朝堂之上練就了一副喜怒哀樂不形於色的本事。

    東陵帝聽後,轉而問郭懷稟:“郭太師以為如何?”

    郭懷稟心中一顫,到底是問到自己這裏了。隻要他郭府的九姑娘還是明旨賜婚給六皇子許安歸的皇妃,今日左右為難的境遇就避無可避。

    他自知這問題,答與不答都會得罪人,但帝君問話,哪有不回得道理,他隻能硬著頭皮,緩步上前行禮回道:“臣業以為……不妥。”

    許安澤心中忽然冒氣一股邪火,讓他的目光炙烤著郭懷稟。

    郭懷稟當然能夠感受到來自太子殿下的注視,但是他不敢看,隻能低頭繼續回道:“自古以來,東宮儲君視為君上。南澤歸附我國,對東陵稱臣,那便是臣下。太子若是親自出使南澤,南澤應視作東陵君上親臨。從古至今,從未聽說君上替臣子整頓內務。這與我東陵法度不合,與禮不合。故而,臣以為,太子殿下不可親臨南澤。應當另派其他皇子去主持大局,以示重視。”

    東陵帝的目光落在中書令常德在的身上,常德在這個老狐狸立即上前屈身:“臣附議。”

    東陵帝又看向霄請:“禮部尚書以為郭太師所言何如?”

    霄請回道:“郭太師曾擔任過尚書令,對六部事務皆熟。從禮製來講,太子殿下確實不適合以君上的身份去東陵臣下之地。尤其這次是去做六部交接事務,更不能讓太子殿下親力親為。逾越了禮製。”

    許安澤沒想到,自己的身份居然成了製約他收複南澤軍隊最大的障礙,不由得有些氣惱。

    東陵帝沉吟了片刻朗聲道:“既然太子殿下不適合出使,那便是在清王與六皇子這兩個尚且在許都的皇子之中做選擇了。等孤且召他們入宮商議一番,在做定奪。六部的人即是要去跟著接收南澤的六部事務,那便先準備著,聽候指令。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卿拜倒,跪送東陵帝。

    東陵帝消失在勤政殿的側門,太子一幹人等才起身。

    許安澤先是掃了一眼站在對麵的郭懷稟與解和,冷哼一聲,而後甩袖而去。

    解和見狀太子這般,心中一樂,向郭懷稟靠過去,低聲道:“陛下給你的這雙小鞋,穿得可還舒服?”

    郭懷稟擺擺手,麵露苦澀:“你就別挖苦我了。我現在裏外難做,心裏苦啊。”

    解和嗬嗬一笑:“不然老夫給你支一招?”

    郭懷稟睨了解和一眼,解和靠過去,用手遮住嘴,在郭懷稟耳邊輕聲道:“裝病!”

    郭懷稟沒好氣地瞪了解和一眼:“我以為你能支什麽招,就這?”

    解和笑嗬嗬問道:“不行?”

    郭懷稟搖頭,甩了甩袖子,大步離開勤政殿。

    郭睿明立即跟了上來:“父親,解世伯方才與您說什麽呢?”

    郭懷稟幾乎是從鼻子裏哼出的聲音:“那個笑麵虎,能說什麽好事。看我郭家擱在太子與六皇子之間,上來消遣我。”

    郭睿明聽郭懷稟這般,倒是頷首笑了笑:“解世伯這病了這些年,如今許多事倒是看開了啊。連父親也敢戲弄了,這是返老還童了啊。”

    郭懷稟沒好聲:“今日這事沒隨了太子的心願,日後且有我們受的。”

    郭睿明卻不是這麽看,他放平了聲音道:“我倒是覺得父親不用如此著急,這事有禮部管著,即便是您不說。那禮部尚書霄請也會說,倒不差父親這一嘴。兒子覺得現在我們應該好好想想,是舉薦清王殿下去主持南澤大局,還是舉薦六殿下去主持南澤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