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者:橋塵      更新:2022-10-19 10:04      字數:3618
  第3章

    ◎救人◎

    許安歸上到地麵,下意識地環顧四周,這個地洞出口,是兩座房子中間的夾縫處,前麵居然還有幾個麻袋摞在一起,爬上來剛好可以隱藏身形。

    許安歸眼眸微眯,心中一動——這女子果然是有備而來,這洞怎麽看都是從寨子裏麵反打的洞穴,不然出口怎麽剛好在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

    “許安歸!”季涼壓低了聲音。

    許安歸這才回過神看向身後,身後沒人。目光落到地洞口,發現季涼還在地洞裏站著,她臉畔微紅:“能不能拉我上去……”

    許安歸有些想笑,看來這洞還真不是她挖的,不然怎麽會連爬都爬不上來?

    他伸出那隻沒有受傷的左手。

    季涼伸手抓住許安歸的手,心中一動,似乎是瞬間洞悉了什麽一般。

    季涼借助許安歸的力量,從洞口裏爬了出來,兩人蹲在麻袋後麵,觀察了半晌,最後還是許安歸先開口:“我要救人。”

    “我們的目的不衝突。”季涼慢條斯理地說道,“你既然有血海深仇要替邊關將士報,又有人要救,不如我們分頭行動……可好?”

    許安歸眼眸微側,這人既然可以從寨子裏麵反打洞出去,那就說明她清楚的知道寨子裏的所有布局。

    許安歸想到這裏,反問:“這麽說,季姑娘已經想好幫我救人的辦法了?”

    季涼從腰中抽出那把小匕首,寒光一閃,反握在手,猛然向許安歸刺了過去!

    許安歸眼睛眨都沒眨一下,眼睜睜看著那把匕首刺入了他身側的那幾摞麻袋之中。

    “撕拉”一聲,季涼把麻袋劃開,裏麵掉出來許多木屑與火紙,而後露出鬼魅的笑容,“當然!”

    *

    山寨正中央大廳之內,池酒林胾。

    正坐之上坐著一名身材魁梧、臉型方正的人,左手邊的位置上亦是坐了一個身材魁梧、留著滿臉絡腮胡的人。

    北人喜愛吃肉,身材魁梧,民風彪悍。

    座下的大胡子端起酒杯敬臉型方正的巴耶爾:“大帥,今日我烏族凱旋而歸,殺了東陵軍隊三千精騎,可喜可賀!”

    巴耶爾很是受禮,大笑一聲,仰頭喝下一碗,而後扼腕歎息:“可惜了,阿勒死在了許安歸的手下!”

    “巴帥大可放心,據我們的探子來報,許安歸利用三千精騎斷後,最後還是朝著我們山寨來了,說明他對救那些地牢裏的人,誌在必得。”那人放下酒杯,緩緩說道,“隻要我們有那些人質在手,在寨子裏布下天羅地網,不怕許安歸不自投羅網!”

    巴耶爾目光低沉,冷笑一聲:“來給我們送線報的人,消息果然不假……居然真的在西麵荒原截到了許安歸。”

    坐在下位的男子亦是點頭:“是啊,我們都沒想過,他真的敢從西麵遼闊荒原帶人進犯。”

    “越是地域寬廣,越是容易暴露位置的地方,我們的戒備就越是鬆散。”巴耶爾手中大碗應聲而碎,眼中有一種狂熱在翻騰,“真不愧在東陵北境與我們交手從不吃虧的‘東陵戰神’,居然敢在這件事情上鋌而走險。若不是有人提前送來線報,這一戰,我們又如何能伏殺許安歸親訓的三千精騎,重創東陵北境軍隊?!”

    巴耶爾忽然抬眸,問道,“那個給我們送線報的人,蹤跡追到了嗎?”

    那人搖頭:“還未出山,就已經追丟了。”

    “追丟了?”巴耶爾摸著下巴,心有思忖,不知道為什麽心中忽然變得惴惴不安。

    “著火了——著火了——”

    門外傳來呼喊聲,似乎是要應證巴耶爾所想一般,刹那間大廳之內的族人們一陣慌亂,方才還在劃拳喝酒的那些士兵,聽見外麵呼喊,立即拿起身邊喝空的酒壇子向外衝去。

    巴耶爾幾步跨到大廳門口,看著寨子裏漫天火光,從寨子西頭到東頭連綿不絕、直上天際。

    瞬息就察覺此事有蹊蹺,心裏頓時大感不妙,一個轉身,腳下一個大步,向自己的院門急掠而去。

    巴耶爾一腳踹開自己房門,發現自己屋裏整整齊齊,並未有人進來過的痕跡,頓時心中疑惑——放火之人的目的,不是趁亂來他房間裏找東西的?

    恍惚間,背後有勁風襲來,巴耶爾本能的閃避,一個側滾,屋門已經“嘭”的一聲被人合上。

    借助寨子內火光,巴耶爾能看見這人雖然比他矮上半個頭,卻身形健碩。

    “果然有詐。”巴耶爾緩緩地站起身來,從腰間拔出一把刀,“這麽短的時間內,居然能讓火燒遍整個寨子,必有蹊蹺。說!你縱火的目的是什麽?!”

    巴耶爾對麵的人不說話,隻是手中提一把銀色的長劍,冷冷地盯著他的手腳動作。

    那把銀色長劍,在火光與月光的交織之下顯得格外璀璨。

    巴耶爾眼眸一眯,瞬間就認出了那把銀色長劍的主人,頓時額頭上青筋暴露,殺意驟起:“許安歸,你居然有這麽大的膽子獨闖我烏族去靈山大營!”

    許安歸根本不想多言,緩步向前,擺出劍勢,忽然身形一動,一道銀光斜斜上挑。

    巴耶爾久經沙場,麵對許安歸銀色長劍,絲毫不漏怯,他展開手臂,大刀開山!

    兩道勁風呼嘯而過,嗡然一聲,短兵相交。

    許安歸接到巴耶爾刀的那一刻,整個身子猛然下沉,他反應極快,立即抽劍後退了一丈有餘,心中暗道:好重的刀!

    若是他硬接,恐怕整個右手都要直接被這一刀給震斷!

    “啊——”

    巴耶爾大吼一聲,大刀帶著颶風劈下,宛如一座大山拔地而起,刀風所到之處地動山搖。

    許安歸一個燕子翻身,腳下借力牆壁一躍而起,避開刀鋒,手中銀劍如一泓春水,傾撒而下。

    不料巴耶爾刀勢中途一轉,回身砍來!

    許安歸見狀,心中暗道不好,連忙收招,回劍格擋。

    “嗡——”的一聲銀劍長鳴,許安歸被這刀的力氣生生震退了一丈,腳下拖出兩道痕跡。丹田之內力氣亂撞,“噗嗤”一口鮮血噴出。

    “不自量力!”巴耶爾不慌不忙地上前,眼睛盯著許安歸的右肩,“聽聞你右肩已經被阿勒青龍偃月砍傷,居然還敢硬接我的刀。可惜了啊……世人都說東陵戰神許安歸,劍術出神入化,今日恐怕無緣一見,你便要踏上黃泉路了!”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趁人之危,算什麽本事!”

    一個清亮的聲音從許安歸身邊傳來,隻見一個纖瘦的女子從暗處走出來,扶起許安歸,抬眸冷笑,眸低似有皓月傾覆一池秋水一般冷冽。

    巴耶爾從未見過這樣一個看似柔弱,眼底、聲音裏都透出蒼雪寒冷一般淩冽女子。

    可就是巴耶爾這短短的失神,許安歸已經不見。

    那女子笑意如春花綻放,瞬間明亮起來:“許安歸的劍術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今日你必將死於這把銀劍之下。”

    右側後方忽然有勁風呼嘯,巴耶爾提起大刀去格擋,誰知那右側的風驟然停止,換到了左側,一道銀光從左側閃過巴耶爾的脖頸。

    “噗呲”一聲,血柱噴湧。

    倒在地上的巴耶爾才看清楚,原本在許安歸右手中的那把銀色長劍,居然換到了他的左手裏!

    難怪方才那一劍,可以從他身後的左側刺入。

    隻有善用左手的人,才能夠從身後左側遞劍!

    “許安歸!你居然……居然善用的是左手!”巴耶爾一聲怒吼,夾雜著如火山一般燃燃不息的不甘。

    許安歸似夜晚高山靜停的風,翩然落地,在原地舞了一個圈,收起左手銀色長劍“哢嚓”一聲還劍入鞘。

    戰場之上,練就的本就是一擊必殺的本事。

    即便是現在巴耶爾看見許安歸原來善用左手又如何?他將永遠把這個秘密帶到地府裏。

    盯著巴耶爾咽下最後一口氣,不再掙紮,許安歸繃緊的神經才鬆懈下來,他輕咳幾聲,把肺腑之上的血沫咳了出來,然後用警惕的目光盯著季涼,問道:“你似乎一早就知道我善用左手?”

    季涼微微一笑,舉起自己的右手:“也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隻是方才你拉我從洞中上來,才知曉。我碰觸過你的左右手,發現你左手上劍繭比右手上的厚而已。若不是善用左手練劍,怎會如此?”

    許安歸眼眸微眯:“你可知,單就這個秘密,我就可以送你上黃泉路!”

    季涼似是不知許安歸此時劍鞘已經半出,安然自若地走向窗邊:“我相信你不是過河拆橋的人。”

    相信?

    這個女子果然是調查過他,居然跟他這種人談“信任”二字。

    許安歸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方才還未平息的殺意,問道:“地牢裏的人,救出來了嗎?”

    季涼點頭:“一共三人,都救出來了。寨子起火,所有人都在忙著救火,寨子裏一團亂麻。馬廄已塌,他們已經隨著跑散的馬匹,一起騎馬下山了。”

    許安歸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似乎是放下心中一件大事一般,頓時覺得胸口的內傷、右肩的刀傷劇痛難忍,有些體力不支地靠向身後的牆壁。

    “我牽來一匹馬,拴在門外。”季涼說著順手推開窗戶,窗外是山崖峭壁。

    她翻坐在窗欞之上,驀然回首,窗外滿月宛若壁畫一般印在她的身後。

    月光朦朧,把這個青衣少女勾勒得宛若天外神明一般。那雙漆黑眸子側印著月光,裏麵有三月花海悄然綻放,馥鬱芳香。

    芬芳之中,朱色薄唇輕啟:“安殿下,希望我們……後會有期。”

    許安歸抬眸盯著季涼,眉頭微蹙,沉默不語。

    下一刻,季涼縱身一躍,跳下山崖!

    許安歸心中一驚,腳下一點躍到窗邊,伸手要去抓季涼衣角,誰知還是晚了一步。季涼宛若秋風橫掃中的蝴蝶,飄搖直下。

    許安歸的眼眸微眯,看見月光中,山崖間,一道纖細、能夠割斷月光的細線,載著季涼迅速滑行。

    他盯著那道銀絲看了片刻之後扶在窗欞上的手才緩緩蜷縮起來,攥成拳頭,汙穢的麵龐埋在屋簷之下的陰影裏。

    隻有一抹月華落在他微微上揚的薄唇上:“有意思。後會有期……你既然說我們後會有期,那必然是會再見的。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