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作者:離九兒      更新:2022-10-15 11:20      字數:7887
  第九十九章

    一切都甚是順利, 封衡命人將地宮寶藏搬運了出來,他自己則收起了掛在牆壁上的畫像,卷成畫卷, 親手握在手中。

    辰王一直在暗中關注他,情敵之間的明爭暗鬥總是無休止的,一邊和封衡一起走出地宮, 他一邊好奇一問,“皇兄為何要單獨收起那張畫像?”

    封氏皇族的男子, 可不是什麽崇奉/祖/宗的主兒,一個個心比天高, 皆是自命不凡。封衡更是如此,辰王絕對不會相信封衡收起畫像, 是為了敬重/祖/宗。

    封衡細長的鳳眸微挑,直視前方。

    男人都喜歡繁衍子嗣,這是天性,但不代表他一定會愛孩子。

    嬌嬌是個姑娘家,又隨了虞姝的相貌, 模樣實在可人,加上封衡的好勝心作祟, 這才無論如何也要讓女兒親近他這個父皇。

    而兒子……

    就是他延綿血脈的工具罷了。

    封衡收斂眸中一切異色,仿佛無論不久之前腦子裏浮現出了多麽荒謬的無稽之談, 他此刻也能風輕雲淡。

    他淡淡一笑,薄唇揚起一抹高深莫測, 隻斜睨了辰王一眼,“三弟不是很能麽?你猜吧。”

    辰王一噎, “……”

    他和封衡大概是八字不合, 也就隻有佯裝和睦才能不大打出手。

    封衡腿長步子大, 領先了辰王幾步,辰王唯有加快步子才能趕上,他哂笑一聲,又問,“皇兄,你為何不殺我?”

    他的存在,對皇上而言,可謂是一個大威脅。

    辰王一直不明白,封衡登基之後有太多機會可以徹底鏟除他,但封衡並未那麽做。

    封衡也輾笑一聲,“為何殺你?朕沒把你視作對手。昭昭一心愛慕朕,孩兒們懂事後自會明白他們的父皇才是最可靠之人。”

    隻有將對方視作真正的對手,才會想方設法弄死他呀。

    可若是瞧不上呢?

    何必花那個心思?

    辰王薄唇緊抿,錦袍廣袖下的大掌握了握,再好的脾氣也要被氣煞了。

    這是鄙夷!

    好一個囂張狂妄的封衡!

    辰王的鳳眸之中也溢出同樣的狠厲之色,但終是沒有發作。他好像隻能靠著佯裝成溫潤如玉的模樣,才能在虞姝和嬌嬌身邊繼續待下去。

    辰王走出地宮時,封衡回頭看了他一眼,像是一笑,但笑意又不達眼底,是毫不保留的輕蔑態度,“三弟,你是不是恨死朕了?”

    “你……”

    辰王快被氣出內傷了。

    從幼時起便是如此,他每回都是被封衡欺壓,可每回又屁顛顛的跟在他身後,受虐而不自知。

    *

    寶藏已找到,封衡的計劃幾乎完成大半,心中了卻一樁心事,心情自是極好。

    回到別苑,他尋著妻女的嬉笑聲而去,在庭院中看見了虞姝和孩子。

    日光和煦,徐風陣陣,院中瓊花紛落,幾朵瓊花落在了虞姝的烏發間,她朝著封衡望了過去,臉上笑意繾綣春意,像初初綻放的嬌豔牡丹,她懷中抱著小家夥因著春裝輕/薄,露出了嬰孩原本的肥嘟嘟的模樣,此刻也正咧嘴笑。

    母女兩人的眉目十分相似,小團子正流著哈喇子,一隻小手還塞在嘴裏,恨不能整隻手都塞進去,又傻又可人。

    封衡看著這一幕,心中仿佛逐漸綻放出了十裏花卉,到處暖陽拂照。

    比在地宮看到富可敵國的寶藏,還要令他歡喜。

    他抬步往前走,手釧鈴鐺叮鈴作響,廣袖窄腰的袍服下擺隨風微微揚起,笑起來有股子魏晉風流的韻味。

    虞姝也愣了一下。

    她一直知道封衡奇美,但日日朝夕相處,再好看的皮囊,也不會覺太稀奇。可這一刻,她還是心頭猛然一跳。

    “皇、皇上,怎麽來了?要事可辦妥了?”虞姝隨口一問,她對封衡的能力倒是從不質疑。

    封衡已經走到母女兩人麵前,他抬手,修長白皙的指尖給虞姝撥弄掉發心的瓊花,輕笑一聲,“昭昭放心,朕自是辦妥了,三日後就啟程回京,奪回京都。屆時,朕封你為後。”

    “封、封後?”虞姝怔然。

    趙氏是封衡的母族,無論是趙氏,亦或是太後,都不會允許封衡廢棄趙氏女。

    再者,後宮並無三品嬪妃直接封後的先例。

    封衡沒有在虞姝臉上見到歡喜之色,眉心倏然擰了擰,“怎麽?昭昭不願意當朕的皇後?”

    皇後即是帝王之妻的意思。

    虞姝從小就見慣了衛氏的卑微,她在虞家被多年欺壓,從未想過嫁入高門為正妻。起初,隻是想尋一個尋常人家的男子,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婦人。

    她是被迫入宮,爭寵的野心一直不太大。

    如今,一下就要變成帝王妻,捫心自問,這滔天寵愛來得有些猛烈,不是她不信任封衡,而是她對這世間的情愛不信任。

    情深幾許,能持續多久?隻有話本子才存在吧。

    見虞姝這般消極怠工,毫無一開始入宮的積極主動,封衡的眸色更沉,當著小團子的麵,捏了捏虞姝的臉蛋,捏住了紅痕。

    封衡威脅,“昭昭,你可要想清楚了,你隻有成為皇後,兩個孩子才能得到最好的庇佑。”

    虞姝心頭一顫。

    是啊。

    唯有皇後的孩子,才能被好生庇佑。

    未及虞姝做出該有的反應,封衡又質問,“昭昭,你難道……”就不心悅朕?

    罷了!

    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堂堂帝王,對一個女子索愛,著實有損顏麵。

    這時,小團子看了看父皇,又看了看自己的娘親,也不知是被什麽取悅了,又一陣咯咯笑。

    哈喇子都快留到下巴了。

    虞姝用帕子給小團子擦了擦,笑道:“皇上,嬌嬌許是要長牙呢。”

    封衡見虞姝笑靨如花,一門心思撲在了孩子身上,他略有不滿,“朕半歲就長牙了,嬌嬌即將長牙,不是很正常麽?朕的孩子,自然隨了朕。”

    虞姝,“……”

    她不過就是隨口一提,皇上為何很不高興?

    當日,影子人繼續外出尋找小太子的下落。若是三日內還沒有消息,大軍會先一步離開雍州。

    此次,封衡拿下了雍州和虎頭山,可湊足十萬兵馬,再加上冀州的恒慶王,以及虞鐸那邊的兵力,想要攻入京都,已經不是什麽難事。

    眼下,其他藩王毫無動靜,亦是不敢有什麽動靜,都在暗暗搓搓的觀望著。

    封衡心知肚明,他一直沒有動其他藩王,這一次的變故也是一個考驗,誰若想反,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

    三日後,前去追蹤沈卿言與小太子的影子人歸來了,結果還是毫無所獲。

    “不過……這半年倒是有野人的傳言,除此之外,廣陵附近並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亦或是出現什麽可疑之人。”影子人如實匯報。

    野人……

    封衡、辰王,以及虞姝三人麵麵相覷。

    辰王沉吟,“沈大人容貌俊美,楚姑娘也是冀州貴女,和野人毫無幹係。看來,廣陵這條線索隻能斷了。”

    虞姝輕歎了口氣,說不想兒子是假的,到底是自己的骨肉,豈會不想。隻不過,眼下沒那麽憂心了。

    封衡擰了眉,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在金絲楠木的翹尾桌案上敲了起來。

    “噠噠噠”,聲音十分規律。

    野人?

    封衡突然想到了沈卿言年少時候的模樣……

    他眉心陡然一挑。

    虞姝已經熟悉了封衡的習慣,他一般做出這個動作,便是在思忖什麽事。

    虞姝,“皇上,你怎麽了?可是想到了什麽?”若是能立刻找到兒子,再帶著兒子一起回京,那該多好。

    眼下都半歲多了,再拖下去,要等到幾時才能見到兒子?

    封衡眉目微沉,並沒有言明什麽,隻喚了一聲“十三。”

    聞言,十三立刻走上前,抱拳道:“皇上,屬下在。”

    十三是影子人的頭領,隻受封衡吩咐,他的能力自然也是影子人中的翹楚,等同於是封衡的貼身暗衛。

    封衡,“你親自去尋太子。”

    十三應下,“是,皇上。”

    此刻,堂屋內眾人表麵上不露聲色,內心卻是一片嘩然。

    皇上竟然親口說那個孩子就是太子。

    也就是說,縱使眼下還沒正式冊封,太子的身份也已經篤定了。

    虞姝看著封衡蕭挺的側顏,欲言又止,心情甚是古怪。

    有歡喜,但也有忐忑。

    這大抵就是所謂的不安之感,是樂極生悲。

    虞姝骨子裏殘存的庶出卑賤意識,一直都還在。

    加上衛氏這半輩子的遭遇,讓虞姝根本不敢徹底打開心扉。可若說不動容也是不可能的。

    其實,封衡理解她。

    但也被她氣到了。

    這個小傻子,還是將他與尋常男子歸為一類人了。

    回到寢房,封衡兀自沐浴上了榻,他躺在床榻外沿,天氣熱了,他的衣襟是敞開著的,露出一大片心結實修韌的肌理。

    虞姝抱著孩子進屋時,就看見封衡已經闔眸,眉心是蹙著的,看似心事重重。

    小團子嘴裏咿咿呀呀個不停,虞姝知道封衡並沒有睡著,明日就要啟程回京都了,必然有諸多要事需要封衡操心。她將小團子放在了床榻裏側,自己則去淨房沐浴。

    “咿呀、啊咦——”

    小團子牙牙學語。

    封衡睜開眼來,看著小團子朝著自己爬了過來,他伸出一隻手,就見小家夥湊夠來咬他的手指,啃了一手指的哈喇子。

    封衡喜潔,但對女兒卻是半點不嫌棄。

    他揉揉小家夥的發心,惹得她咯咯直笑。

    “嬌嬌……”

    封衡喚了一聲,幽幽道:“你那個皇弟,若是與你一般無二,那該多好。”

    他可不想要一個“深不可測”的兒子。一山難容二虎啊!

    小團子繼續往前爬,直到爬到封衡身上,這下,封衡的一臉愁色才稍稍緩解。

    定是他想多了。

    他的孩子皆是天真無暇,豈會有什麽問題呢。

    若是早慧,也必然是隨了他。

    畢竟,他太過出眾,乃神人降世,又非凡夫俗子。

    這一刻,封衡那自傲的心態又冒了上來。

    虞姝從淨房出來,就見封衡一隻胳膊抱著小團子將她送去屋外。

    虞姝剛要出聲製止,封衡給了她眼神暗示。

    倏然,虞姝麵色一紅,心跳也亂了起來。封衡的意思昭然若揭,她也不想拒絕。

    門外的十五和十七接過小公主,她二人身為女子,也很喜歡孩子,這段時間熟悉下來,小公主已不再認生。

    封衡再度折返,虞姝坐在妝奩前拭發,封衡站在她身後,從她手中接過棉巾,親手給她擦拭。

    兩人皆望向銅鏡,視線交織。

    虞姝眼神明顯躲閃。

    封衡一邊給她拭發,一邊催動內力,很快就烘幹了虞姝的三千青絲。

    虞姝總覺得封衡有話要說。

    下一刻,帝王磁性低醇的嗓音就從頭頂傳來,十分平靜,像沉靜了千年的湖麵,四平八穩,“昭昭,朕知道你幼時經曆,讓你難以袒露心扉,那朕便等著。終有一日,你會明白,朕與旁人不同,朕可不是尋常男子。”

    虞姝愣了一下,她其實後知後覺,也意識到自己當初被逼入宮並非是壞事,至少封衡一直在護著她。

    換做是其他男子,又豈能做到封衡的份上。

    虞姝被打橫抱起,麵頰漲紅,嬌若新婦,引得封衡朗聲一笑,“你與朕的孩子都會快說話了,你還羞什麽?”

    虞姝嗔了他一眼。

    她也沒有辦法呀,麵對這樣的封衡,她總是難以控製的臉紅。

    幔帳輕落,光影交疊。

    帳中不一會就傳出類似女子嬌/吟/之聲,但因著過於克製,這嗓音斷斷續續、起起伏伏,反而叫人聽見了更加耳紅。

    即將入京了,封衡這次有十足的把握,故此,今晚就沒有再克製他自己。

    好半晌,一條纖細雪白的手腕滑入帳外,但很快又被一隻大掌捉了進去。

    ……

    *

    翌日,帝王帶兵啟程回京都,十萬兵馬的隊伍,自是浩浩蕩蕩,無法遮遮掩掩。

    對此,封衡索性就壯大了氣勢,代表著皇權的黑色繡金龍旌旗在風中颯颯作響,所到之處,是王者歸來的氣勢。

    另一頭,沈卿言和楚香開始考慮即將入夏後的日子。

    小團子已經徹底斷奶了,比之前好養活太多,那對老虎離開後,小老虎就一直跟在他們身邊。

    像老虎這種猛獸,似乎天生就比弱一些的動物聰慧,小老虎在沈卿言三人身邊呆久了,也能聽得懂人話,仿佛是在不知不覺之中就被徹底馴服了。

    這一日,沈卿言和楚香聽見了不得了的消息。

    他二人背著小團子在林子裏打獵,正巧碰見了上山采藥的農戶,便藏在暗處窺聽。

    “皇上此次帶十萬大軍殺回京都,恐怕又會像四年前那次一樣,將楚王驅趕出京。”

    “是啊,四年又一次輪回,不過,這一次楚王能不能活著離開就難說了。”

    “你們聽說了麽?皇上挖到了雍州的寶藏,我怎覺得楚王昨年棄雍州,是不智之舉呢。”

    “可不是嘛,留在雍州還能富貴逍遙一輩子,這下可好,命都保不住了。”

    “……”

    山民們哪怕天高皇帝遠,但依舊很看好封衡。雖說封衡凶名在外,但連年減免苛捐雜稅卻是實實在在的利民之舉。

    沈卿言和楚香聽到這裏,二人已經僵若石雕。

    皇上成功了;

    大軍已經班師回京;

    但遲遲無人過來尋找他們!

    這……

    是不是將他們給忘了?

    沈卿言和楚香不再繼續逗留山林,既然雍州已平複,外麵就沒多大的風險了,他二人立刻帶著小團子啟程,打算追趕上隊伍。

    不過,離開山林之前,二人特意將自己清洗了一下,稍作捯飭,這才帶著一虎一娃走出了山林。

    一直在尋人的十三,直接忽略了野人出沒的山林,往北方尋人去了。

    封衡的速度超乎了沈卿言的預料,三人始終是沒能趕上,直到一個月後,尚未抵達京都之前,沈卿言和楚香碰到了冀州恒慶王的兵馬。

    楚香喜極而泣。

    天知道,她多久沒有穿新衣,多久不曾吃上一頓像樣的飯菜,又有多久不曾睡過軟榻了!

    在山林待了大半年,仿佛是熬過了大半世,人都變遲鈍了。

    楚香和沈卿言試圖見到恒慶王,卻被阻擋。

    恒慶王的兵馬正安營紮寨,昏黃日落,士兵隻見麵前的兩人著實狼狽,一看就是鄉野之人,瞧不清五官具體是何樣了,再一定睛,士兵嚇一跳,“這、這、這……老虎?!你們就是何人?!”

    士兵當場拔劍,隨即就驚動了守衛兵馬。

    楚香欲哭無淚,亦不想解釋,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和沈卿言過去大半年的日子,從袖中掏出一塊白玉碟,近乎低吼,“擦亮你的狗眼!看看姑奶奶是誰?再不領我去見王兄,我砍了你的狗頭!”

    一看見白玉碟,士兵立刻就認出來了,可再看楚香,又覺得不可思議,不過,郡主這脾氣真是一點沒變。

    “郡、郡主?!”

    士兵大驚失色,震驚又茫然。

    他們的郡主,這是一路逃荒而來麽?

    是以,楚香和沈卿言總算是得到了安置。

    恒慶王和虞豔站在帳篷外來回走動,焦灼等待。

    聽說沈卿言和楚香還帶著一個孩子與一頭老虎,恒慶王暫時還沒將孩子聯想到太子身上,還以為是自己妹妹的孩子。

    妹妹性子大大咧咧,大婚之前有了孩子,他並不覺得奇怪。

    反正,楚香和沈卿言昨年就該大婚的。

    直到沈卿言穿著一身簇新的衣裳,懷中抱著一個小團子出來時,恒慶王一眼就認出了封家的血脈。

    無疑,封氏皇族的男子,都太有辨識度。

    恒慶王的心情起起伏伏,一開始是氣憤,痛恨沈卿言讓妹妹未婚先育。之後又是心疼自己妹妹。可一想到那孩子可能是大外甥,他又歡喜。此刻,確定小團子是封家的骨血,他竟莫名失落。

    短短一刻鍾之內,恒慶王胸腔的一顆心髒已經經曆了大起大落。

    但,恒慶王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

    沈卿言已經刮幹淨了胡須,依舊是個清俊的男子,隻不過消瘦了不少。

    恒慶王剛要問什麽,就見士兵從營帳內抬了幾桶渾濁的洗澡水出來。

    恒慶王,“……”誰能告訴他,這大半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小團子沒有合適的衣裳穿,身上還是裹著一條綢緞,他眉目沉沉,仿佛生來自帶清冷氣度。

    恒慶王張了張嘴,“這位是……”

    沈卿言挺了挺胸膛,“這位是少主。勞煩王爺盡快派人購置一些孩子的衣裳過來,少主他……已經不悅了。”

    楚香此時也從另外一個營帳出來,終於洗了一個熱水澡,換上了幹淨衣裳,長發直接披在身後,她覺得自己整個人仿佛輕鬆了數倍。

    聽了沈卿言這話,楚香無力苦笑,“少主幾時開心過?少主跟在你我身邊,一直都不悅。”

    楚香實話實話。

    沈卿言麵色一僵。

    恒慶王和虞豔再也忍不住了,問道:“你們為何會淪落至此?”

    沈卿言和楚香對視了一樣,二人很默契的保持緘默。

    反正少主就是個小團子,對一切都一無所知,也不會記得。

    他們淪落在山林當野人的事,唯有天知地知,還有他二人知。

    沈卿言直接道:“我與阿香是喬裝打扮,以免被人認出來。”

    楚香連連點頭,“就是!”

    小團子的一隻小手,這個時候往前抬起,擱在了沈卿言的頭頂,拍了兩下。

    *

    封衡的兵馬在城門外準備進攻時,收到了恒慶王快馬加鞭寄過來的書信。

    看見書信上的內容,封衡倒是沒有太大的歡喜,他命人將書信送去馬車。

    虞姝倒是喜極而泣,“我就知道,沈大人一定會保護好我的孩子。”

    嬌嬌見娘親又哭又笑,嘴裏咿咿呀呀個不停,揪過那張信箋揉做紙團玩耍。

    同一時間,京都城內,有人歡喜,有人愁。

    投奔張相的世家士族們,早已瑟瑟發抖,更有甚者已在清點財物,打算連夜逃離京都。

    不曾倒戈的官員世家們,此刻則是另外一副光景。

    幸虧他們足夠堅定,不然呐,等到皇上的鐵騎踏過時,闔族不保啊。

    衛氏在將軍府聽聞消息,朝著西邊連連跪拜了數次,“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啊!”

    真是太好了,她的昭昭和女婿就要回來了。

    到了這一刻,衛氏更是真正明白,她生命裏最重要的是什麽。

    不是虞青山,亦不是那份虛無縹緲的陳年舊愛,而是她的一雙兒女。

    虞青山大步走來,“阿琴!你可聽說了麽?皇上又回來了!”

    衛氏一聽見虞青山的聲音就覺得聒噪。

    她斜睨著一路疾步而來的男人,嗬笑了一聲,“侯爺,你現在知道歡喜了?可之前呢?你不是一直畏畏縮縮,生怕昭昭會連累了侯府麽?”

    虞青山臉上笑意僵凝,衛氏字字珠璣,他無從反駁。

    他一直以來,都是以大局為重之人,在兩個兒子的前途上,亦或是在衛氏的名份上,都是隻顧著家族榮譽。

    巨大的愧疚席卷而來,可衛氏根本不聽他廢話,轉頭就走,隻留給他一個毫無情義的背影。

    虞青山站在原地,那種仿佛永遠失去的失落感又冒了上來。

    *

    皇宮,燈火如豆。

    偌大的宮殿已無宮婢,原本還殷勤侍奉的奴才們似乎一夜之間都逃竄了。

    封奕奕倚靠著龍椅,目光落在了破損的龍案上,忽然笑了一聲,是鼻音出氣,純粹是被氣笑的。

    他舔了舔槽牙,自言自語,“嗬嗬,封衡,你這個臭小子,著實不孝!”

    他若是被封衡驅趕兩次,豈不是會成為史書上的大笑話?

    封奕奕素來風流瀟灑,並不貪生怕死,可他眼下很是擔心,自己死後會落了個遺臭萬年的名聲。

    悔啊!

    他當初就不該聽從張相的讒言!

    封衡的三股大軍尚未攻入皇宮之前,封奕奕先一步去了皇宮西麵的狗洞處,趁著夜色再度打量了狗洞幾眼,真到了逼不得已的那一刻,他得確保自己逃離得快速利落。

    *

    三日後,沈卿言奉命帶著小團子快馬加鞭趕來京都城門下。

    與此同時,從北地而來的虞鐸也前來與封衡會合。

    沈卿言抱著小團子到來時,封衡和虞姝已經走出營帳相迎。

    虞姝一手捂著唇,還是忍不住哭了,見兒子穿著一身錦衣華服,雖然模樣沒有嬌嬌圓潤,但身子骨看上去十分結實,被沈卿言抱在懷裏,也像個小敦敦。

    虞姝走上前,一把抱過了小團子,“孩兒,娘親的孩兒……”

    虞姝抱著孩子低泣的同時,封衡也走了過來,帝王眸光幽幽,打量了幾眼兒子,父子兩人對視之時,眼中映著彼此的臉,有股十分熟悉的東西在二人視線中蔓延。

    最終,封衡伸出手,剛要輕撫小團子的發心,卻又頓在了半空,堪堪收了回來,隻道:“回來就好。”

    虞姝這時發現小團子格外清冷,不像女兒那麽黏人,她以為是孩子認生,又或者是個男孩兒,難免高冷了一些,便沒當回事。

    隻要孩子好端端的待在自己身邊,她便就滿足了。

    沈卿言的眼神甚是躲閃,生怕封衡會問他什麽,但封衡未置一言。

    虞鐸懷裏抱著嬌嬌,小家夥咯咯大笑,可能是瞧見了小團子,她身子前傾,想去抓住小團子,可小團子沒有給予她任何熱情的回應,反而扭過身去。

    嬌嬌撲了個空,立刻就不滿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虞姝笑著哄她,“嬌嬌乖,弟弟才回來,與你不熟悉。”

    所有人都深以為然。

    孩子嘛,哪有不認生的。

    又是經曆了這樣多的波折,肯定不苟言笑。

    此刻,唯獨封衡的眉心愈發緊擰。

    當晚,一家四口團聚,封衡為了慶賀,當場發號施令,攻入皇城。

    “不得傷及百姓。活捉封奕奕那個狗賊,還有張相一黨!”

    終於,時隔許久,徹底收網了。

    作者有話說:

    張相:老夫竟然輸了?!封衡,你太毒!

    封奕奕:史官,你記下本王的風流韻事就行了,狗洞那一段劃掉,謝謝!

    沈卿言:心虛,jpg

    楚香:放心吧,不會有人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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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子們,咱們明天見啦~祝安~好夢~今天紅包雨掉落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