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作者:離九兒      更新:2022-10-15 11:20      字數:7193
  第九十二章

    京都城, 烏衣巷。

    衛氏從將軍府的小佛堂出來,因著一宿未眠,臉色不甚好看, 一襲素色裙裝,外麵裹著一件米白鑲邊翻毛鬥篷,過道寒風吹拂她鬢角碎發, 眉心微蹙,給人一種雨後梔子的羸弱感。

    衛氏蔥白的手指攏了攏衣襟。

    大抵是自幼豆腐腦吃多了, 她渾身白皙,縱使這個年紀也不遜色於小姑娘家。

    虞青山迎麵走來, 恰好看見這樣一副光景,頓時怒意消失大半。

    其實, 隻要衛氏肯服軟,還像以往那般敬他、愛他,虞青山定會與她好生過日子,將她視作妻子。

    可衛氏也不知是怎麽了,這陣子宛若是吃了烈酒, 性子烈的很,從溫柔小兔變成了惡狠狠的刺蝟。

    虞青山需要衛氏的溫柔。

    就仿佛衛氏癡慕的眼神, 可以滿足他內心的大英雄情節。

    習慣了衛氏的癡慕之後,一旦這種癡慕消失了, 虞青山隻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麽,又像是遭衛氏背叛了。

    衛氏心焦過度, 加之這一宿都在佛前祈禱,沒甚心思和虞青山周旋, 遂斷開了兩人之間的視線, 拐入另一條甬道離開。

    虞青山見狀, 太陽穴突突直跳。

    在他看來,衛氏已經嫌棄他至廝,都不肯看見他了。

    是被封奕奕那個花花蝴蝶勾引了麽?

    虞青山握著拳頭,“站住!”

    衛氏當真不想搭理。

    她對虞姝的臨盆日子記得很清楚。按理說,就是這一陣子了。

    亦不知她的昭昭眼下如何?!

    她昨日就眼皮直跳,這才來到小佛堂,苦苦哀求了佛祖一夜。

    真想替昭昭擋去一切厄運。

    她都快急瘋了,可虞青山卻還是胡攪難纏。

    到了如今,衛氏發覺,虞青山非但不是一個好丈夫,他也同樣不是好父親。

    衛氏繼續往前走,不給予任何回應。

    虞青山三步並成兩步追上前,一把握住了衛氏的手腕。

    武將有種不死不休的偏執。

    越是得不到回應,他就越是狂躁,不像封奕奕那般懂得女子心思。

    衛氏吃痛,她一宿沒睡,沒甚精力,對女兒牽腸掛肚,才沒心思應對眼前的男子,“你要作甚?”

    她語氣清冷,很不耐煩。

    虞青山很不喜歡她這副態度,令他陌生又焦灼。

    就像是一直追隨自己的人,突然有一天轉身要走,他自是適應不了。

    虞青山大掌用力,把衛氏的手腕一提,人在處於崩潰邊緣時,總喜歡用武力和強勢去辦事。

    將衛氏往自己麵前一拉,虞青山垂眸質問,“阿琴,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被封奕奕迷了心智?!”

    這可不是虞青山多想,而是封奕奕近日來隔三差五命人送東西來將軍府。

    況且,封奕奕的風流韻事,虞青山從年少就見怪不怪。

    衛氏神色一滯,也同樣覺得虞青山甚是陌生。

    她哪裏會明白,為何那個逆賊會來示好?

    她與逆賊都不曾說過三句話。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衛氏沒有力氣和心思解釋什麽。

    換言之,倘若虞青山已經懷疑了她,她又何須解釋呢?

    當一個人懷疑一隻西瓜是否熟了,再打開查看時,瓜到底熟沒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衛氏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聲。

    虞青山俊臉微微偏了偏。

    衛氏掌心吃痛。

    但,她的心更痛。

    昭昭流落在外,恐怕還被逆賊追殺著,又懷有身孕,眼下已經到了臨盆的時候了,光是想想,就知道她有多艱難。

    衛氏看著神色錯愕的虞青山,語氣冷冷,不摻任何情誼了,“侯爺,我生育鐸兒時,你不在身邊。昭昭長到了一歲,你才回京都。兩個孩子具體是哪一日幾時出生,你皆不知。你可知道,一個女子生產有多麽危險?!”

    “眼下昭昭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你遲遲不派人外出尋找,是在擔心什麽?你在害怕封奕奕那個狗東西?”

    虞青山的確畏首畏尾。

    他已沒了虎符,一旦封奕奕下了殺令,虞家滿門都保不住。

    衛氏倒是膽大,直呼封奕奕是狗東西。

    虞青山愣了一下,出言製止,“阿琴,你慎言!”

    衛氏輕笑,“侯爺要護全族,可我隻想護著我的一雙兒女。你我目的不同。你害怕封奕奕,可我恨不能弄死他!他若是真的看上了我,倒是一樁好事!”

    她就能趁機會入宮刺殺。

    虞青山麵色一怔,“你……你瘋了?!”

    衛氏又笑了笑,不再多言。

    她的兒女若是出事,她的確會瘋。

    屆時,她就算是豁出去勾引封奕奕,她也定會去做,然後再拚命拉著那個狗東西一起死。

    衛氏神色平靜。

    異常平靜。

    她甚至已經在腦子裏想好了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

    主母和老太君不是常說她是狐狸精麽?

    眼下,她倒是慶幸自己是個狐狸精。

    至少還有美貌這個武器。

    衛氏,“侯爺,我的一雙兒女皆不在身邊,眼下生死未卜,恕我無暇與你糾纏下去,你這個當爹的不想護著孩子,可我是他們的娘,我沒法與你一樣,當做無事發生。”

    虞青山怔然了。

    他掌下的力道不由得鬆懈。

    衛氏趁機掙脫開了束縛,轉身就走。

    虞青山僵在原地,腦中一片嗡鳴作響。

    阿琴厭惡他。

    他看出來了。

    他們的一雙兒女,如今的確生死不明。

    他也的的確確沒有做出任何行動。

    幾乎不敢派人外出尋找。

    他畏畏縮縮,總是以家族為重,對阿琴和兩個孩子多有苛待。若非他將虞鐸的軍功給了虞威,虞鐸早就是名震一方的大將軍了。

    他這些年到底做了什麽?

    虞青山身子輕晃,搖搖欲墜。

    昭昭吃了那麽多苦,也是因著崔氏母女啊!

    這一刻,虞青山猛然驚覺,不是因為他的存在,給了阿琴母子三人榮華富貴,而是因著他,害了他們三人。

    怎會這樣?!

    虞青山後退了幾步,神色慌了。

    “侯爺?侯爺這是怎麽了?”身邊隨從忙上前詢問。

    虞青山揮袖,定了定神,望著衛氏離開的背影,他這才猛然驚覺——

    他一直沾沾自喜的以為,衛氏母子三人,是因為他才過上了好日子。

    可衛氏也是他的妻啊!

    她並非是妾。

    這一點,虞青山心裏一直都很清楚。

    他隻是不想承認罷了。

    他不願意讓旁人以為,他娶了一個鄉野之婦為正妻。所以,當初才一步步逼著衛氏降妻為妾。

    他對待虞鐸和虞姝,從來都不是公平的。

    而且,這份不公平,他自己心知肚明。卻總是裝作一碗水端平了。

    虞青山也有自己的勢力,哪怕交了兵權,身邊可用之人亦不少。

    “來人!把護院首領叫來,本侯有事吩咐。”

    他得去找兩個孩子。

    不然,阿琴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了。

    虞青山後知後覺,終於意識到了他這些年虧欠了阿琴母子三人。

    *

    衛氏回房小憩了片刻,便又睡不著,這便出門,想探探京都外麵的風聲。

    可她一走出將軍府大門,明顯就察覺到有人一直在盯著虞家。

    來回走動的行腳商,卻是穿著錦衣勁裝。

    賣炊餅的老漢瞧上去精神矍鑠,臉上並沒有褶子。

    ……

    如此拙劣的偽裝,便是她這個婦人也瞧出來了。

    難道虞青山一無所知?

    他定是知曉。

    但太懦弱了!

    衛氏眸色沉了沉,吩咐身邊的春桃,“去後廚,把爛菜葉子都提過來,還有雞蛋。”

    春桃立刻去辦。

    衛氏近日來情緒十分不好,尤其是今天,都敢掌摑侯爺了。

    衛氏胸腔窩著一團火,急需要發泄。

    不然,她真的要急瘋了!

    馬上就是凜冬臘月,她的昭昭啊,如今究竟在哪裏?!

    爛菜葉子和雞蛋提了過來,衛氏倒也麻利,終究不是京都貴女,不會端著。她提著爛菜葉子和雞蛋,就往那些探子身上一通亂砸。

    探子們不敢暴露身份,半句不敢出言製止,被砸了也隻能鎮定的離開。

    “讓你們盯著!”

    “砸死你們!”

    “回去告訴你們家主子,他不會得逞的!”

    “……”

    這廂,衛氏撒潑的消息傳到了宮裏,封奕奕當場捧腹大笑,那雙風流桃花眼瀲灩波光,仿佛是終於覓到了感興趣的獵物。

    “哈哈哈,有意思了,還是個潑辣的。”

    他話鋒一轉,鳳眸眯了眯,“本王遲早會得逞。”

    此時,一個宦臣打扮的男子走上前,附耳低語了幾句。

    待宦臣說完,封奕奕那雙風流的鳳眸,溢出一抹極寒之色,“嗬,封慎要回京都了?張相那個老匹夫還真是會做兩手打算啊!”

    封慎到底是誰的種?

    封奕奕暗暗吐了口濁氣。

    封氏子嗣,任誰都像是他的。

    搞得他很不方便斬草除根。

    這就是當初桃花債太多帶來的報應麽?!

    封奕奕突然又悶悶不樂。

    *

    因著虞姝還在月子中,封衡命了一些人悄然潛伏在暗處,隨時準備劫殺追蹤過來的殺手。

    如此,虞姝一路上便能稍稍安穩些。

    馬車內鋪了絨毯,換上了絨布車簾。此前,封衡對生產一事稍有涉獵,順帶著也了解了婦人做月子。他知道,虞姝眼下見不得風,不可受寒。

    那日從別苑出來,他將虞姝包裹的嚴嚴實實,但饒是如此,也難免頗受顛簸。

    封衡每日給虞姝按摩小腹,催使惡露排出的同時,給她輸送足夠的暖意。

    才生產過後不到兩日,虞姝就感覺不到太大的痛楚了,反而是小腹溫熱,這股溫熱傳遍四肢百骸,讓她不用承受凜冬寒意。

    虞姝醒來時,封衡的手正擱在她小腹上,她神色微窘,難為情的看了一眼封衡。

    “我……”

    封衡自是不懂女子的小心思,“昭昭可是哪裏不舒服?”他幾乎是立刻上前探了探虞姝的額頭。

    “產褥熱”這種病,要了不少婦人的病。

    很多婦人熬過了生產,卻是沒能熬過“產褥熱”。

    封衡對這種病,也已有所涉獵。

    兩個孩子眼下不在身邊,不然,他對如何喂養孩子,也十分有心得。

    虞姝身上一切正常,卻見她的麵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封衡擰眉,“怎麽了?”

    虞姝無意識的咬了咬唇。

    以前她並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可如今反而在意了起來,尤其是在封衡麵前,她不想露出醜態,猶猶豫豫之後,虞姝壯膽問道:“皇上,你可嫌棄……”

    她剛生育過孩子,小腹還沒徹底恢複,雖然她腰肢纖細,可本朝以瘦為美,小腹上肉乎乎的,哪裏談得上美?

    封衡萬沒想到她會在擔心這個。

    可他如今疼她都來不及,豈會嫌棄?

    封衡是個心細之人,甚是擅長學習,對任何事情都不例外。

    “傻姑娘,朕會讓你恢複如初。”就算不恢複,他此生亦不會嫌棄。有虞姝在,就仿佛這漫漫人生不是他一人苦熬。

    從今往後,他身後有了一盞燈,和煦溫柔,暖了他的四季與浮生。

    免得虞姝心傷,封衡附耳,故意哈氣,說了一句葷話。

    禁欲清冷如他,而今,葷話已手到擒來。

    虞姝麵色更是漲紅,“皇上……!”

    她還在月子裏,他豈能這般說話?!

    都已為人父母了,也不怕羞!

    虞姝撇開臉去,馬車徐徐往前,馬車內熏了香,是淡淡的檀香,和令人心平氣和的安神香。

    虞姝身上的衣裳已經換過了,她也不敢直接問出口,是不是封衡給換的。

    她甚至懷疑月事帶……

    罷了罷了,千萬不能問出口。

    不然,整日麵對著封衡,她該多看窘迫。

    虞姝膚白,是那種毫無瑕疵的瓷白,一旦緊張,或是羞澀,臉上會呈現的一清二楚。

    年輕的帝王看著這副模樣的虞姝,龍尾巴在半空擺來擺去,好不肆意暢快。

    此前在宮裏,雖然風月之事上還算得到滿意,但總覺得是隔靴搔癢,怎麽都不足夠。

    原來是尚未觸及昭昭內心。

    而今,昭昭總算是打開了心扉,將她緊鎖的內心撕開了一條口子,封衡自是要趁機鑽進去。

    封衡又附耳,另一隻手很不老實的緩緩上一移,摟在了隆起山丘之上,像醫者一樣,細細查看。

    虞姝本就身子羸弱,無力反抗,她僵住了。

    許久不曾這般親密,男人突然這樣,她渾身仿佛被點了一把火,哪裏還能感覺到外麵的嚴寒。

    “昭昭,如果朕沒推算錯,你這裏應該要開始脹痛了,孩兒不在身邊,你需得疏通脈絡,過幾日才能恢複如常。朕已命人給你熬回奶的湯藥,服用幾日就不會有異樣感受了。你放心,朕會親自幫疏通。”

    虞姝耳蝸溫熱,癢癢的,酥酥麻麻。

    她每一個字都聽進去了,也都聽懂了,可這些話連在一塊,卻是叫她一臉茫然。

    但須臾,她就完全理解了帝王的話中之意。

    她撇開臉,不去看封衡的黑色頭顱,有些不適,就推了推他。

    封衡頓了頓才抬首,鳳眸迷離,一本正經喑啞道:“昭昭,若不及時疏通,會有炎症,對身體不利。你要相信朕,朕早就翻閱了醫書,絕不會出錯。”

    虞姝,“……”

    是以,虞姝隻能放棄一切反抗。

    她也反抗不了。

    如封衡所言,她的確有不適的感受。

    她隻是納悶,為何封衡會無所不知。

    她一個女子,竟然還不如封衡懂得多。

    看來,等到日後安穩下來,她也要多多看書進益才行。

    等到封衡抬起頭來時,他麵色微紅,神情卻還是一如既然的肅重持穩。無人看到的是,巨龍逐漸泛紅,成了一頭赤紅的龍,正慢慢吞吞飛上蒼穹。

    封衡又埋首,低低說了幾句話,虞姝雲裏霧裏,在他的靡靡之音中睡了過去。

    馬車輕晃,光線又隔絕在外,她身上一陣暖意,自是容易困乏。

    等到虞姝再度從昏昏欲睡中醒來時,馬車側壁已經點了一盞燈。

    昏黃光線之下,虞姝的眼微微睜開一條縫,就看見封衡在燈下,一手持針線,另一隻手捏著布料,正在縫製。

    見她醒來,封衡立刻就察覺到,他溫柔一笑,“昭昭醒了?一會把參湯喝了。對了,朕給你縫製了新兜衣,這料子吸水,正適合眼下用。”

    虞姝看著封衡手中已經完工一般的兜衣,麵色頓時漲紅,千言萬語也難以言明她此刻心境。

    皇上,當真……心靈手巧。

    她自愧不如。

    天色已黑,馬車暫停,眾人紮寨歇腳。

    虞姝在車內消息,聽見封衡與幾名心腹在外麵談論些什麽。

    她雖然聽不太清楚,但大抵能判斷出一些消息。

    一來,殺手沒有追蹤到孩子們,孩兒們是安全的。

    二來,雍州那邊已準備接應。

    聽上去,目前而言,一切都還算順利。

    虞姝一邊小口噙參湯,一邊暗暗歎了口氣。

    這一遭,可真是驚險啊。

    但願,來年春暖花開之時,她就能看到孩子們了。

    她一直忍著,沒有向封衡傾訴心中苦悶,她知道,著急擔憂的,不僅僅是她一人。

    *

    半月後,廣陵。

    眼看著就要落雪,廣陵雖是地處偏南,但冬日濕寒,甚是傷人。

    辰王心疼小公主一出生就離開了她母親,恨不能把整個廣陵的好東西都搜羅過來。

    他是蕭太妃的獨子,蕭氏乃望族,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辰王哪怕從此棄了天潢貴胄的身份,再不回京都,也能保全一生榮華享之不盡。

    線人已四處查勘,確保廣陵再無危機之後,他前幾日又重新購置了宅子,後宅最大的臥房燒了地龍,臘梅被熏開,饒是外麵寒風凜凜,屋內也是繁花似錦、溫暖如春。

    小公主由兩名乳奶喂養,奶水充足,整日睡了吃,吃了睡,幾乎是見風長。

    還未滿月,就已經五官分明了,秀麗圓潤,她時常眯著眼笑,像在夢裏美美的笑了。

    辰王對小公主的重視,讓所有隨從不敢置喙一個字。

    小公主偶爾會醒來,一雙大眼明亮靈動,小臉粉潤可人,會張著嘴巴啊幾聲,每當這個時候,辰王就會認真的與她說話。

    “嬌嬌,我是皇叔,你可記住了?有皇叔在,嬌嬌就是這世上最矜貴的孩子。”

    天潢貴胄該有的待遇,嬌嬌半分不能少。

    就連嬰孩床上掛著的鈴鐺,也是純金打造,處處精致。

    嬌嬌不多時又在辰王懷裏睡下了,奶娃娃就是嗜睡,雖然每日醒來數次,可每次吃完奶又會很快睡下。

    辰王走出屋子,清雋的臉上掛著笑意。

    不知是不是溫年的錯覺,辰王這陣子以來,臉色都養好了。

    溫年是辰王的心腹,有些話還忍不住提醒,“王爺……”

    未及溫年說完,辰王臉上笑意驟然消失殆盡,一記冷眼掃向他,指向了別處。

    溫年心一驚。

    他明白了辰王的意思。

    主仆二人行至月門處,確保不會驚吵了小公主,這才駐足。

    溫年心裏已經沒底了,“王爺,眼下……或許是個機會,小公主在王爺手裏,何必借此機會回京都……”

    “噗——”

    下一刻,溫年話音未落,就被辰王一腳踹在了胸口,當場吐血。

    封氏皇族的男子都太會裝了。

    辰王有多麽溫潤如玉,狠起來就有多毒辣。

    溫年單膝跪地,一手支撐著地麵,一手捂著胸口,下一刻,在抬首看清辰王眼中的厲色時,他又改成了雙膝跪地,磕了兩個頭,“王爺恕罪!是屬下僭越了!”

    辰王不擔心旁人會背叛他,但溫年在他身邊太久了,有時候難免膽大包天。

    辰王甩袖,眸色淩然,若說抱著小公主時的他,是個溫潤上仙,那麽此刻就是地獄惡煞。

    辰王一字一句警告,“你膽敢打起嬌嬌的主意,休怪本王不念數年主仆情誼!本王早已對你言明,本王絕對不會成為世家傀儡!而今,能徹底搬倒世家之人,唯有封衡。你莫要再多管閑事!”

    溫年方才也隻是提醒一句,不成想,辰王的反應會這般大。

    看來,日後他再不能隨便出謀劃策。

    當下,溫年立刻應下,“是,王爺。”

    *

    另一邊,小團子的處境就遠不如小公主了。

    小團子沒有取名,沈卿言暫以“少主”稱之。

    沈卿言與楚香是同樣性子的人,大大咧咧,不拘小節。他二人能讓小團子不餓死,已經是大幸了。

    為了給小團子在野外取暖,二人白日裏就抱著它在太陽底下曬,好在楚香還算細心,給小團子蒙上了眼睛,免得擾了他睡覺。

    半個多月大的小團子,仍舊隻有巴掌點大,渾身皺巴巴的,每日醒來數次,每次都是啼哭不止,如今羊乳也不足了,沈卿言還得想其他法子。

    小團子餓極了,就嘬楚香的手指頭,小眉頭緊蹙,小臉擰巴,一副吃不飽穿不暖的模樣。

    因著一直在給小團子找食,三人這半月幾乎都在林子裏轉圈,亦不曾往北。不過,林子裏有一個好處,就是隱蔽,不易被人察覺。

    楚香已經熟練了抱孩子的姿勢,他與沈卿言在林中盯上了一頭剛產仔不久的母老虎。

    山羊乳根本管不了多大的用處,小團子每夜都會餓醒數次。

    這半個月以來,沈卿言和楚香別說是繼續往北前行了,每天花心思在喂飽小團子上,已經是耗盡體力與腦力。

    為了圍攻一頭猛虎,沈卿言和楚香聯手進攻,小團子時不時被拋向上方。

    一開始,小團子會啼哭,但習慣之後,已經安靜如斯,仿佛知道沈卿言和楚香是為了給他搶吃食。

    一頭母虎尚且可以應對,可就在這時,林中疾風大作,公虎歸來,許是看穿一切,就在小團子被再一次拋起時,公虎縱身一躍,用獠牙叼住了繈褓。

    刹那間,沈卿言和楚香的魂兒都差點掉了。

    嘶……

    少主被送入虎口了!

    而此時此刻,沈卿言的長劍正抵著母虎,那隻剛出生不久的虎崽子就在楚香手中。

    一時間,三方對視,誰也沒有讓著誰,並且,誰也沒有先一步進攻。

    就這麽僵持著。

    作者有話說:

    小公主:每天香噴噴、美滋滋~

    太子:孤暫時還活著,甚好 →_→

    ——————

    寶子們,咱們明天見啦~祝安~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