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作者:離九兒      更新:2022-10-15 11:20      字數:11973
  第二十五章

    美人紅唇不點而朱, 唇珠微微翹起,是典型的美人櫻桃唇。

    在浮光之下,顯得嬌豔/欲/滴, 任人采擷。

    封衡代表著男人象征的喉結滾了滾,眸光幽幽,眼中是旁人看不懂的危險情緒, 就像是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

    虞姝保持著奉茶的姿勢,沒等來動靜, 她抬首看了一眼,正好撞入了帝王漆黑一片的眸子裏, “皇、皇上?”

    封衡回過神,伸手接茶盞。

    不知是不是虞姝的錯覺, 就在杯盞在兩人的手上交接時,她感覺到封衡的指尖劃過了她的手。

    輕輕的,酥酥麻麻,甚是古怪。

    皇上不至於故意的吧?

    又不是市井的風流紈絝。

    再者,皇上想要什麽樣的美人沒有呢。

    昨日還不是還寵幸了淑妃?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皇上犯不著故意摸一下她的手。

    鑒於今日親眼看見淑妃揉著腰/肢, 虞姝便理所當然的認為,帝王沒有放開美色不碰的道理。

    捫心自問, 淑妃當真是清純至極的美人,有股江南小家碧玉的精致。

    又柔又嬌, 大抵正好符合皇上的胃口。

    畢竟,前幾次侍寢, 她總能聽見皇上覆在她耳畔低語:真嬌。

    封衡飲了口茶,昨日一腔邪火未曾徹底消失, 江南道的災情的確迫在眉睫, 但封衡另有思量, 不會為了政務徹夜難眠。

    今日也的確是乏了。

    總該犒勞一下自己。

    他也不知自己是想去後宮排解一二,還是單純的想見到虞姝。

    總是,是再不想擁抱一懷的脂粉頭油。

    相較之後宮其他嬪妃,虞姝是獨一份的存在,就像是一碟清爽下飯菜。

    封衡從前幾日開始,仿佛是開啟了全新視野,如開了葷的出家人,一看見虞姝就會湧上一個正常年輕男子該有的悸動,再也不能心平氣和的當一個紅塵之外的人。

    滾滾紅塵,俱是/欲/望。

    封衡擱置下杯盞的同時,那隻手順勢握住了虞姝的細腕,稍一拉扯,就把人拽到跟前。

    封衡大掌捧著了美人後/腰,稍稍一提就把她抱上了膝。

    “啊——”出於本能,虞姝尖叫出聲。

    門外的王權與林深對視了一眼,看來皇上果然是中意虞美人,如此甚好,今晚看來能消停下來了。

    畢竟,美人的尖叫,已說明一切。皇上他已急不可待了。

    虞姝生的清媚,奈何勾搭人的手段過於生疏。

    但她這般受驚過度的圈住了男人的脖頸,一雙桃花眼波光瀲灩,像是受了驚嚇的林中小鹿,濕漉漉、霧蒙蒙的。

    如此作態,對封衡而言,已經是極大的勾/引。

    虞姝的驚呼聲剛落,封衡的指腹摁在了她的下唇瓣上,不輕不重的摁了摁。

    男人常年握劍、握筆,指腹生了繭子。

    虞姝唇瓣吃痛,秀眉微微蹙起,眼底光暈更是朦朧,像隔著一層薄霧。

    男人的氣息呼在麵頰,已十分明顯。

    虞姝推搡了一下。

    封衡擰眉,“愛妃這是何意?”還要避讓他?

    將軍府的衛氏與虞鐸的困境,他已經替虞姝解決了。

    怎麽?他這就沒有利用價值,不值得她處心積慮討好麽?

    男人眸色倏的一沉。

    但饒是內心彎彎曲曲十八繞,封衡表麵上隻是清冷無溫。

    虞姝的手抵在男人胸膛,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與心跳,她半斂眸,到底還是個剛入宮不久的女子,不像之前那般放得開。

    “嬪妾身子有些不適。”

    因著虞姝是剛冊封不久的後宮妃嬪,內書閣那邊尚未來得及記錄月事簿子。

    女子月事是汙穢之物,虞姝也不敢當麵言明。

    封衡的眸光更沉,“你可想好了?”想好了再拒絕他。

    她雖合他胃口,但不代表他會次次包容。

    虞姝抬眼,愣了一下,不是很明白,她想好什麽了?

    兩人對視,顯然誰也不懂誰的小心思。

    封衡昨日已隱忍了下去,今天沒有理由虧待在自己。

    虞姝沒有說話期間,褥裙就已經褶皺了。

    批帛搭在臂彎,搖搖欲墜。

    虞姝的推搡毫不起作用。

    她這才發現,表麵上越是清冷持重的男子,狠起來更是可怖。

    她仰麵望著雕刻騰龍的梁柱,腦子裏一半是清醒,一半是浮浮沉沉。

    天青色兜衣已危矣,虞姝摁住了最後的底線。

    而這時,封衡也愕然抬首,喑啞困惑一問,“那是……”

    他的手抬起,虞姝的臉紅得就要滴出血來了,“月、月事。”

    封衡從未聽說過“月事”,但心思深沉如他,不難發散思維,轉瞬就仿佛明白過來了。

    還真是身子不適啊。

    美人肌膚白若凝脂,香肩紅梅綴雪,眸光渙散迷離。

    宛若畫中人。

    天青色兜衣繡荷花的小荷/尖/尖/上,因著沾上了水漬,而顯出了裏麵的奪目光澤。

    封衡忽然抱住了虞姝,手掌摁著她的後背,幾乎要把她摁入骨血之中。

    好片刻才啞著嗓子低語,“陪朕去淨房吧。”

    ……

    近大半個時辰後,王權與林深聽見了內殿的銅鈴聲,隨即就是帝王的吩咐。

    “去朝陽閣取美人的衣物過來,另外,還有月事所用之物。”

    帝王的嗓音仿佛從深淵之處傳來,低低沉沉。

    王權愣了一下,然後又愣了一下,他當然不能窺探皇上私密之事,不過今晚這變故還真是頭一回發生。

    王權立刻交代了林深前去朝陽閣,他則繼續守在殿外,又命小太監抬了幾桶溫水過來。

    虞姝沒想到這事還能這般累!

    她雙足無力,雙手亦然。

    被稀裏糊塗換好衣裳,就蜷縮在禦書房後殿的軟榻上,半點不能動彈了。

    她今日身子不適,為何皇上不去霍霍淑妃?淑妃可比她要積極主動的多。

    淑妃也生了一副柔腰呢。

    內殿燭火微微晃動,許久不曾剪燭之故,火光顯得十分迷離,窗欞半開,微熱的風拂入,虞姝逐漸眼神渙散,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封衡沐浴過後,又去龍案前批閱奏折,在淨房一番排解之後,心情莫名好轉,又恢複了那個清冷無溫的帝王之態。

    沒有怒意,也不覺得胸口堵悶了,甚是舒暢。

    直到王權上前換火燭,封衡才掐了掐眉心,“幾時了?”

    王權看向沙漏,如實回稟,“皇上,這都子時了,還是早些歇下吧,虞美人她……可需要喚醒?”

    後宮嬪妃沒有在禦書房留宿的慣例。

    封衡抬手製止,想到一個時辰之前,虞姝一臉哭喪的模樣,封衡起了憐香惜玉之心。

    王權明了了,不由得又是一陣納罕。

    虞美人今晚滅了皇上的滔天龍怒,但明日大概又惹來全後宮的醋意和情仇。

    可皇上要寵著誰,是任何人都不能阻擋的。

    皇上的性子便是如此,不由任何人牽製,我行我素、雷厲風行。

    封衡來到內室,榻上女子側躺著,懷裏抱著一隻軟枕,麵頰酡紅,像染上了一層胭脂,細一看還像個稚齡女子。

    封衡從虞姝身上得到了從未體會過的/歡/暢,故此,男人脾氣也變得極好,完全可以允許虞姝霸占一半龍床。

    總之,心情甚好的帝王,凡事都好說。

    封衡上了榻,平躺闔眸,準備入睡,待到明日,又將是一番案牘勞形、朝乾夕惕。

    這時候,身側女子轉過身來,纖細柔弱的臂膀搭在他胸口,衣袖上拂,露出雪膩如脂的肌膚,“爹爹、爹爹啊!你好狠的心。”

    封衡蹙眉。

    虞大將軍在處理衛氏母子三人的事上,的確是足夠狠心。

    放任了主母苛待母子三人,便是不顧他們死活的意思。

    封衡側眸,看向身側女子,見她眼睫沾淚,就連睡著了也不安穩,細一看,左邊眼角還有一顆微不可見的小痣,封衡隻喜歡看見她在魚/水/之歡時梨花帶雨。

    她在夢裏都能哭出來,這叫封衡很是不喜。

    到底是兩年前救了自己的女子,封衡多多少少待她有所不同。

    又恰逢她每一處都長在了他的喜好上,封衡不會苛待自己滿意的女子。

    男人低低道:“虞將軍是該死。”

    虞姝鼻尖微微抽泣了幾下,一條腿也搭在了帝王身上,“哥哥、哥哥……哥哥最好了。”

    封衡,“……”

    *

    禦書房內殿,虞姝沉沉入睡,封衡鼻端充斥著女兒家的楚楚體香,不多時也睡了過去。

    但今晚的後宮注定不安穩。

    淑妃身披薄紗,三伏天的酷熱讓她煩悶不堪,手持一把半透明刺木香菊輕羅菱扇,在內殿來回走動,“虞美人未曾被召見,就前去禦書房送涼茶了,她可真是為了求寵,膽大包天!”

    皇上最不喜後宮踏足禦書房,這個虞美人亦不知幾時能惹了皇上厭棄?!

    淑妃一想到虞姝/傲/人的身段,滿腦子都是封衡那張冷峻麵容之上可能會浮現的神色。

    皇上會癡迷於那副傲人身段麽?!

    內殿的宮婢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淑妃美眸一頓,又開始罵虞貴嬪,“虞二可真是個蠢貨!從年幼時就格外愚笨!”

    虞貴嬪在將軍序齒老二,淑妃為入宮之前,就瞧不慣虞若蘭。

    如此一個禍害庶妹,她竟沒有提前解決掉,反而把人弄入宮來!

    淑妃氣到美眸瞪得渾圓,無處可以撒氣,索性就踢翻了鎏金異獸紋銅爐,她突然想起一事來,“虞美人每次侍寢過後,可曾服用過皇上禦賜的“湯藥”?”

    淑妃在宮裏有自己的眼線,對後宮受寵的女子格外關注。

    受寵女子本就少之又少,很好盯梢。

    但她沒來得及在虞姝身邊安插眼線,因著虞姝是突然被冊封,事情發生的太快,始料未及。

    曉雲神色一凜,“回娘娘,並沒有呢。”

    淑妃更是坐不住了,萬一叫虞姝懷上龍嗣,那可如何是好?

    淑妃眸中露出狠毒,“去讓翠碌軒的線人找機會在虞貴嬪那個蠢貨麵前提及幾句,讓虞貴嬪親自“管”好她的庶妹!”

    試問宮裏誰最不願意讓虞姝有孕?

    那必然是虞貴嬪。

    淑妃不想髒了自己的手,遂想了這麽一招,借刀殺人。

    曉雲立刻應下,“是,娘娘。”

    楚家就僅有淑妃這麽一個姑娘,淑妃入宮之後,楚家盡可能安排了資源,淑妃想在翠碌軒安排自己的眼線,著實不是一樁難事。

    *

    翌日,卯時,天才剛剛擦亮。

    封衡一如既往按時醒來,他睜開眼,借住內室微弱的晨光,一眼就看見了麵前女子散開的兜衣係帶,男人眸色頓時幽黑一片。

    今日有早朝,王權已經在外麵候著,靜等伺候皇上洗漱更衣。

    今日封衡出來的有些遲,他步履如風,步子十分大,細一看俊臉上還有些不太正常的緋紅。

    穿上龍袍之前,封衡提著一桶井水衝了個涼水澡,聽著嘩啦一聲響,王權抬眼看了一下,就見帝王後背肌理凸起,似是強忍某種不可言說的情緒。

    但片刻過後,等到封衡再度踏出禦書房,已經恢複了清冷無溫之態,他大步往勤政殿的方向而去,晨風拂過,亂了冠冕流珠,在額頭微微晃動。

    帝王突然駐足,側過臉看向林深,“賜虞美人轎輦。”

    林深一愣。

    嬪以下的女子,是沒有資格在宮廷乘坐轎輦的。

    但帝王賜下了,林深便隻能應道,“是,皇上。”

    虞姝醒來時,軟塌上僅她一人,可一看身側的薄衾有褶皺,像有人不久之前躺過,她支起身子,隨即身上一涼,這才發現兜衣不知幾時鬆散了去,縱使內殿沒有旁人,虞姝還是麵色一紅,她垂眸之際,竟瞧見……

    虞姝咬著紅唇,忍受著酸痛的手腕,把兜衣重新係好。

    皇上他怎麽能夠那般?!

    實在沒法想象那樣一個肅重矜貴的男子,會在浴桶內失控的畫麵。

    虞姝想到昨晚,耳根子也火辣辣了起來。

    宮婢聽見動靜,進了內殿伺候虞姝洗漱穿衣,瞧見虞美人身上的點點紅梅,宮婢由不得麵紅耳赤。

    皇上……竟是這樣的男子麽?

    無疑,人人都震驚了。

    宮婢們的感觸,就像是親眼目睹九重天之上,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竟然墜入漫漫紅塵,成了世間俗人。

    虞姝走出禦書房,林深已經備好轎輦,“美人主子,皇上交代,讓您今日乘坐轎輦回去。”

    虞姝的確走不動路,帝王禦賜,她不能回絕。

    可坐上了轎輦,她一路上卻是高興不起了。

    她昨晚夜宿禦書房,今晨又被轎輦送回,怕是後宮已對她恨之入骨了吧。

    這後宮之中,招搖過市必然活不長久。

    想要內斂低調也非容易事。

    總之,就是一個字,難。

    *

    回到朝陽閣,知書、墨畫、阿貴和東生四人已在門口迎接。

    四人俱是笑意甚濃。

    主子得寵,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也能在後宮支起腰杆。

    人人皆知,在後宮,沒有帝王寵愛,就等用於一無所有。

    虞姝由知書攙扶著走下了轎輦,倒不是她過分嬌氣,是昨晚在浴桶中經受了太久,她眼下很是佩服淑妃,侍寢過後的第二天還有力氣對眾嬪妃夾棍帶槍。

    論體力,她當真不及淑妃。

    知書笑著說,“美人主子,後廚送了小米粥過來,奴婢做了幾樣下飯小菜,您盡快吃個早膳吧。”

    知書都懷疑虞姝會被一陣風刮了去,柔弱的像一朵顫巍巍的晨花。

    虞姝點頭,她的確應該盡快補補體力,昨晚消耗委實太大了。

    用過早膳,虞姝就去了皇後的景元宮請安,眾妃嬪看著她的神色各帶考究,出乎虞姝意料的是,淑妃竟然沒有當場針對她,反而隻是輕蔑笑了幾聲,“美人妹妹好姿色,難怪皇上昨晚會留宿。本宮倒是盼著美人妹妹能早日替皇家開枝散葉。”

    為何會突然提及孩子?

    虞姝不解,麵上隻是笑笑,“要論起容貌,妹妹哪及淑妃姐姐,妹妹不過就是蒲柳之姿罷了,淑妃姐姐才是真正的姝色。”

    淑妃扇了扇風,額間墜下的嫣紅色寶石一看就不是凡品,恰好襯了淑妃容色,“嗬,就你嘴甜。”

    虞姝對淑妃今日的態度十分迷惑。

    被淑妃打趣幾句也無妨,虞姝不會在意。

    皇後塗了丹寇的手端起一隻雕蓮花薄胎茶盞,挑起眼梢的瞬間,掃了一眼淑妃與虞姝。

    待皇後擱下杯盞,眸中俱是大度慈愛之色,笑了笑,“美人妹妹自是嘴甜,不然皇上哪會那般喜歡呢。”

    虞姝心一驚。

    皇後這話一出,淑妃大抵會恨死了自己吧。

    虞姝溫吞道:“皇後娘娘謬讚了,倒是娘娘素來大度溫和,讓嬪妾能心安的待在後宮。”

    淑妃的臉色果然沉了。

    虞姝的嘴到底甜不甜,怕是隻有皇上才知道!

    皇上喜潔,從不碰她的唇,這是淑妃的心結。

    皇後一招四兩撥千斤,輕鬆就讓淑妃把火力往虞姝身上攻擊。

    虞姝但笑不語,始終不溫不火之態,仿佛是個局外人,絕不輕易讓自己摻和後宮紛擾。

    不僅如此,皇後又當眾賞賜了虞姝。

    皇後的賞賜,自是不能駁回,不然就是忤逆正宮。

    虞姝在眾目睽睽之下,站起身朝著皇後行禮謝恩,“嬪妾多謝皇後娘娘賞賜。”

    皇後笑的燦爛溫和,“美人妹妹,你無需跟本宮客氣,你能博皇上的喜歡,讓皇上高興,本宮也歡喜呢。”

    虞姝笑著收下錦盒,景元宮的大宮女杏兒打開了錦盒蓋子,錦盒內是一隻價值不菲的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紅寶石剔透靈動,一看就是上品。

    賞賜落入了眾妃嬪眼中,幾雙視線或是嫉恨,或是羨慕、或是複雜的投向了虞姝。

    虞姝暗暗心驚。

    好一個皇後娘娘啊,借住賞賜的由頭,把她直接變成後宮嬪妃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下可好,不僅僅是二姐想整死她,整個後宮都容不下她了。

    按捺住心驚,虞姝莞爾,抱著錦盒重新落座,仿佛根本看不懂皇後的“用心良苦”。

    淑妃待不下去了,以她的性子,既然不能直接弄死了虞姝,那便眼不見為淨,慵懶的支起身子,道:“皇後娘娘,嬪妾身子不適,就先回去了。”

    她仗著帝王寵愛,無視後宮嬪妃,直接由曉雲攙扶著離開。

    皇後麵上含笑,看不出半點不悅之色。

    張貴妃喝了口涼茶,將一切收入眼底,卻隻是但笑不語。

    今日這一場請安就這麽結束了。

    *

    虞姝回到朝陽閣,一頭栽到了軟榻上,趴著軟枕一動也不想動。

    她算是看明白了,這後宮裏頭真正厲害的角色,不是虞貴嬪,亦或是淑妃,而是皇後。

    那麽,皇後與皇上之間又到底是怎樣的牽連呢?

    是否夫妻同心?

    還是各有算計?

    皇後是當今太後的母族侄女,又是否與太後是一個陣營?

    據說太後與皇上母子不和呢。

    張貴妃背後是丞相一黨,淑妃身後則是楚太傅的勢力,按理說皇上若有心機,定會扶持起虞貴嬪,如此就是三足鼎立的狀態,最是穩固。

    但虞貴嬪也隻是個嬪……

    是皇上另有打算?

    還是她那個二姐著實太不爭氣,再強大的母族也扶不她?

    虞姝整張臉埋入軟枕,吸著軟枕上沉水香,腦子裏一團漿糊。她知道,這看似平靜的後宮絕對不簡單。

    前朝世家的關係盤根錯節,無疑也直接影響後宮。

    且看來年大選,皇上會選哪些世家女子入宮。

    虞姝腦子裏盤算著後宮與前朝的關係網,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她畢竟隻是將軍府的深閨庶女,所知所曉的事情皆有限。

    沉睡之中,虞姝又夢見了那場大火。

    火舌如龍,將她無死角的困在其中,讓她無路可去,蝕骨的灼燙襲遍全身,虞姝的嗓子發不出任何聲響,一開腔喉嚨裏俱是血腥味。

    懼怕、恐慌、痛恨席卷心頭。

    “昭昭!”

    火光破開之處,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出現,仿佛從天而降,喊著她的閨中小名。

    “啊——”虞姝驚坐起,身上一層薄汗,她一手捂著胸口,鑽心之痛讓她呼吸短促,她擰眉出神,還沉浸在方才的那個夢裏。

    明明在夢裏她看見了男人的麵孔,可一醒來記憶就變得無比模糊,仿佛被塵封在了久遠的記憶之中,一時間什麽也想不起來。

    “美人主子,可是夢魘了?”知書聽見動靜,撩開珠簾走了過來,隻一眼就看見虞姝麵若夾桃,因著剛才出了一身薄汗,肌膚呈現出誘人的桃花粉,嬌豔欲滴,且又脫俗清媚。

    知書暗暗心驚。

    難怪皇上那樣清雋冷漠的人,也會在虞美人身上失控,就連她這個女子也忍不住看了又看呢。

    虞姝雙足踩在腳踏上,綾襪不知幾時褪去了,一雙玉足粉白可人,她定了定神,喝了一口知書遞過來的涼茶,數息之後方問,“虞貴嬪眼下已經從景元宮回到翠碌軒了麽?”

    知書如實答話,“回美人主子,虞貴嬪昨個兒下午就被人抬回翠碌軒了。”

    知書頗有興致,美人總算有些積極應對後宮諸事了,按著皇上對美人的寵愛,不久之後定能繼續晉升。

    虞姝的心思卻不在晉升上,她對虞貴嬪腹中的孩子一直很困惑。

    皇上在床笫之事上雖是強勢蠻橫,但以虞姝的感覺,皇上不會讓後宮女子隨隨便便有孕。

    她算著虞貴嬪有孕之前的日子,也就是在兩個月之前,嶺南送了家書入京,說是大軍屢戰屢勝,還奪了城池。

    不久,重傷的二哥就被抬回來了。

    父親的家書寫得極其含糊,軍功都落在了嫡兄頭上,但其實是二哥冒死奪來的。

    父親偏袒正房,這無可厚非。誰讓嫡庶有別呢。

    可父親不能奪了二哥用命換來的功勞!

    恰好虞將軍送入捷報那陣子,就是虞貴嬪有孕的時候。

    皇上會讓虞貴嬪的孩子安然出生麽?

    虞姝拿捏不準。

    皇後怎不留下虞貴嬪養胎?

    難道是皇上的意思?

    知書問道:“美人主子,您要去探望虞貴嬪麽?”

    按著規矩,虞姝是應該去探望她的好二姐,但眼下情況特殊,虞貴嬪又動了胎氣,虞姝隱隱覺得,虞貴嬪的孩子保不了太久了。

    虞姝抬手揉了揉前額,夢魘驚醒,多多少少有些後遺症,她嗓音幽幽,“去皇後那邊替我告個假,就說我身子不適,這一陣子不方便踏出朝陽閣。”

    知書愣了一下,旋即才明白了虞姝的意思。

    當日,後宮俱知,虞美人閉門不出,俱不見客,也不出門。後宮之中比她位份低的嬪妃倒是想來走動走動,萬一碰見了皇上呢,那可說不準。

    虞姝這一“稱病”,蕭才人幾人也隻能打消念頭。

    *

    翠碌軒。

    自從虞姝搬去了朝陽閣,虞貴嬪對她自己的翠碌軒處處不滿意。朝陽閣算是瓊樓玉宇,而她的翠碌軒充其量就是一座尋常宅子。

    日頭越是嚴熱,她就越是狂躁。

    春桃重新換下沾了血的被褥,抖著雙手,顫巍巍道:“娘娘啊,您可真的要保重身子了!”

    虞貴嬪平躺在大紅漆雕牡丹花的千工大床上,死寂一般的眼神透著無邊怨恨。就仿佛她不得帝寵,是因著虞姝之故。她動了胎氣也是被虞姝所害,她困在翠碌軒不得晉升,還是被虞姝擋了道。

    而她的母親十多年脾氣雷霆,更是因為衛氏的出現。

    在虞貴嬪看來,衛氏母子三人都該死,都不應該存在這世上。

    “去把那個賤人給本宮叫過來!就說……本宮想她了!她若不聽話,就拿虞鐸的事要挾她!快去!”虞貴嬪的一隻手摁著自己的小腹,指尖在打顫。

    就算保不住孩子,她要給自己孩子拉一個墊背的!

    春桃愁容滿麵,猶猶豫豫,吱嗚道:“娘娘……虞美人那邊對外宣稱,近日來身子不適,閉門不出呢。另外,二公子他、他……他已服下了血靈芝。”

    春桃一言至此,立刻與虞貴嬪共情了,若是沒了藥引子做要挾,還如何能拿捏虞美人?!

    春桃的憤怒,絲毫不輸於虞貴嬪,“娘娘啊!定是虞美人在皇上跟前百般求寵,她就與衛姨娘一樣,是個魅惑男人的狐媚子!”近乎咬牙切齒。

    一旁的夏荷心頭一顫。

    二公子能得到藥引子,必然是皇上所允許的。

    看來虞美人在皇上心目中當真有幾分地位。

    再反觀貴嬪娘娘,可真真是把親手把她自己作死到了這個境地。

    虞貴嬪的另一隻手揪緊了身下的被褥,但身子一動也不敢動,牙齒咬緊了蒼白的唇。

    那個卑賤的庶出玩意兒!

    故意躲著不來見她是麽?

    虞貴嬪眼中再無清明,像是聚攏了滿目瘋狂,直接吩咐,“把此前準備好的“湯藥”,給本宮的三妹送過去!”

    春桃和夏荷俱是一怔。

    夏荷想要製止,立刻跪地,“娘娘,三思啊,美人如今是皇上的人,不是咱們可以輕易動的了。”

    春桃仗著多年為虎作倀的習慣,不屑一笑,“娘娘的父親乃鎮國大將軍,親兄是虞家大公子,也屢立戰功,區區一個美人而已,娘娘不過就是給她一點教訓!”

    夏荷垂著頭,輕輕歎了口氣。

    她們主仆幾人,是從上到下都沒救了麽?

    虞貴嬪心意已決,還遷怒於夏荷,“把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拖出去,仗責三十!”

    婆子過來拉著夏荷出去受刑,夏荷沒有哭喊,更是沒有求饒。

    罷了罷了,主子做的越絕,她日後也能心安理得另謀出路。

    夏荷承受著一棍接著一棍的仗責時,春桃帶著兩名婆子從她身側路過,輕笑了一聲,“夏荷,我跟在貴嬪娘娘身邊十多年了,自是比你了解娘娘,你長此以往下去,娘娘不會再容下你。”

    夏荷抬首,眼睜睜的看著春桃端著湯盅離開翠碌軒。

    她咬著牙,忍受劇痛的同時,搖了搖頭。

    這裏是皇宮,是皇上的地盤,沒了皇上的寵愛,才是真正可怕之事。

    *

    虞姝在庭院清泉旁邊玩水,這個時辰也就隻有靠近了水池子才能納涼。

    今年的三伏天,格外酷熱。

    知書過來稟報時,虞姝愣了一下,“讓她進來吧。”

    虞姝倒想看看,二姐她還想作甚?

    春桃一開始滿臉孤傲,可一踏足朝陽閣,就被院內的雕梁畫棟、飛簷鬥拱驚豔了一下,她身上的氣勢就像是泄了氣的羊皮筏子,說蔫就蔫了。

    這朝陽閣還當真比翠碌軒奢華不少。

    自詡跟在虞貴嬪身邊見過世麵的春桃頓時就沒了底氣。

    虞姝就坐在清泉池旁邊,一雙玉足在水裏晃來晃去,她一身低領束腰粉色宮裝,盤了垂雲髻,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還有幾分少年人的稚氣和純真,不知是不是春桃的錯覺,才幾日沒見,她就覺得虞姝又美了幾分。

    春桃走上前,這才漫不經心福身行禮,“美人,我家娘娘賞你參湯,你盡快喝了吧。”

    知書和墨畫對視了一眼,二人走上前,十分戒備春桃。

    哪怕是淑妃身邊的仆從,也沒有這般傲慢啊!

    真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春桃兀自站直了身子,端著湯盅送到了虞姝麵前,這是恨不能直接灌她了。

    虞姝明媚的小臉愣了一下,旋即噗嗤一笑,但轉息又歎了口氣。

    虧得皇上開眼,沒有當真寵愛虞貴嬪。

    不然以虞貴嬪的性子,遲早會拉了整個將軍府跟著她一起陪葬。

    父親雖是擅長打戰,但對內宅一竅不通。

    主母也是個驕縱性子,因著出生名門,目中無人,狂妄不已。這才養出了這樣的女兒。

    春桃被虞姝的千轉百回的神色弄糊塗了,“美、美人,你這是何意?”

    虞姝笑著看向春桃,語氣透著一股尋常時候不曾有的愉悅,“擱下吧,替我向二姐傳個謝意,二姐的心意,我領了。”

    春桃哪裏敢直接離開?

    春桃:“美人喝下,奴婢再走。”

    枝椏上蟬鳴不絕,庭院綠蔭匝地,婆娑日光碎了一地,虞姝覺得春桃的聲音太過吵嚷,她沒再搭理春桃,對阿貴和東生使了眼色,特意強調,“參湯留下,旁人都驅出去。”

    既然東西送來了,就別想毀滅證據。

    春桃還想繼續糾纏,畢竟,在將軍府那會子,她算是騎在虞姝頭上的,怎料如今時過境遷,一切都不一樣了。

    參湯被留了下來,春桃與兩名婆子則是被轟出去的。

    春桃站在朝陽閣外麵,叉著腰,想要罵出去的話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隻憤憤道:“還真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虞姝桃花眼掠過一絲微光,但轉身又變為平靜,她在將軍府隱忍十六年,不是天生性子弱,而是唯有那樣才能自保。

    弱者,就連傲慢的資格都沒有。

    知書看著參湯,問道:“美人,您可千萬不能喝,那這物……該如何處理?”

    虞姝淺淺一笑,“我的那個好二姐啊,恨不能弄死我,也不知這參湯裏麵究竟放了什麽。”

    東生這時道:“美人主子,奴才學過一些藥理,若是美人主子信得過,不如讓奴才瞧瞧。”

    虞姝驚了一下。

    一個宮廷小太監瞧著不過才十來歲的光景,竟還懂藥理。

    難道東生也是皇上的人?

    到了這一刻,虞姝更加篤定,要想在這後宮安然過日子,一切都要順著皇上的心思。

    虞姝點頭示意,“好。”

    東生走上前,打開了湯盅小蓋,他低頭淺嚐了一口,舌尖稍稍品嚐,這便立刻吐了出來,臉色巨變,道:“美人主子,這、這裏麵摻了藏紅花!”

    主仆幾人俱是一怔。

    藏紅花會令女子絕育,就算是偶爾碰觸到了,也可能會傷及根本。

    虞姝美眸凜然,眼底泄出一絲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冷意。

    二姐,你就這般痛恨我?竟要讓我絕育!

    她嫣紅的唇輕輕一揚,又笑了笑。

    可最初,是她們非要逼著她入宮的呀。

    綁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滋味好受麽?

    虞姝揮揮手,“拿去倒了吧。”

    她從清泉池子裏走了出來,人也乏了,就赤著玉足,踩在漢白玉鋪製而成的小徑上,提著裙擺往內殿走,動作輕快,似甚是歡快。

    知書幾人麵麵相覷。

    美人主子竟然不慍怒……

    *

    禦花園,知書前去匯報過後,封衡正在練劍的動作滯住,握著劍柄的手因為用力過度,手背上青筋凸起,男人眸光幽幽。

    這麽大的事,她竟也不來訴委屈,未免過分懂事聽話了些。

    封衡此前很是厭煩女子在他麵前晃來晃去。

    而今難得有個令他身心愉悅的女子在宮裏,可對方過於矜持,以及不夠主動。

    把他釣上鉤了,便再也沒有一開始那般積極了!

    虞姝越是如此做派,封衡內心就像是被一根羽毛輕輕撓了撓,又酸又癢。

    知書離開後,封衡繼續舞劍,不消片刻,王權親眼看著皇上斬禿了一整個花圃。

    不久之前才剛剛培育出來的鮮花,被一番辣手摧花之後,一片狼藉,處處都是殘花碎葉。

    花圃被霍霍完了,帝王這才收劍,劍氣淩然,發出鋒利刺耳的聲響,“閉門不出,倒是很會明哲保身!”

    王權一愣,回過味來,這才知道皇上指的是虞美人,立刻附和,“是啊,皇上,虞美人很會明哲保身。”

    一想到虞姝這幾日都會避讓自己,封衡劍眉一挑,唇角劃過薄涼笑意,“她是個大膽的!”

    王權又附和,“的確,虞美人是個膽大的。”皇上不正是好這一口麽?

    封衡站在原地,汗珠子自他喉結下滑,順著結實的肌理一路蜿蜒而下,前襟濕了一片,綾羅中衣貼緊身子,襯得身段修韌挺拔,一臉陰沉悶悶道:“朕近日政務繁忙,也不去後宮。”

    王權暗暗納罕,皇上這是耍小脾氣了麽?皇上這喜歡記仇的毛病真是一點沒變。

    “好,皇上不去後宮。”王權繼續附和。

    *

    接下來兩天,因著酷暑之故,後宮嬪妃之間都沒多少走動,皇後也打著“體恤姐妹們”的由頭,免了各宮每日早晨的請安禮。

    而到了第二日的當晚,天際炸雷響起,雷雨突至,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狂風暴雨雷鳴,一時間宮廷之中幾乎瞧不見在外行走的活人。

    更是聽不到歇斯底裏的吼叫聲。

    直到次日一早,天際放晴,早起打掃宮廷的奴仆在禦花園池塘發現了半具屍體。

    之所以是說是半具,是因著屍體已被帝王飼養的鱷魚咬成了兩半,另一半不知所蹤。

    女屍在水裏泡到發福,還是內書閣的掌事大太監認出了春桃。

    隻因,前幾日,春桃為了幾塊冰,帶人去了內書閣大鬧了一場。

    春桃的慘死,終於在平靜無瀾的後宮引起了騷動。

    要知道,春桃是虞貴嬪從將軍府帶入宮的,算是虞貴嬪的心腹,好端端的又豈會這樣死了?

    明眼人也知道,昨夜雷雨交加,春桃不可能從翠碌軒前去禦花園,若是活人掉入鱷魚潭,又豈會隻咬去半具身子?隻怕是一根骨頭也剩不下。

    可見,她是死了之後被人拋屍鱷魚潭。

    各宮包括皇後在內,都在揣測是誰對春桃下手。

    朝陽閣,虞姝聽聞了這駭人消息,早膳都吃不下去,她蹙著秀眉,手中揪著帕子,望向知書,“鱷魚潭?”

    她入宮好一陣子了,竟然一無所知。

    虧得她足夠低調,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知書點點頭,一雙眸子睜得老大,解釋說,“三年前,咱們皇上登基之初,特意命人將禦花園中的池塘分開兩半,有一半用來養鱷魚了。”

    虞姝不寒而栗,“可是禦花園七夕橋那一片的荷塘?”

    知書點頭如搗蒜,“正是呢。”

    虞姝小臉一白,香汗涔涔。

    她那晚跳下七夕橋,竟然是跳入了鱷魚潭?

    皇上明知裏麵養了鱷魚,怎也跟著跳了進去?!

    虞姝一手捂著胸口,久久沒有回過神來,有種劫後餘生的後怕席卷心頭,仿佛可以想象的出來被鱷魚撕咬的畫麵。

    “美人主子,您這是怎麽了?”知書忙問道。

    虞姝訕訕,一手摸了摸毫無修飾的發髻。果然,這後宮之中,若是皇上要讓誰活著,就算是掉入了鱷魚潭也能保住小命。

    她不能再這麽消極回避下去,小日子已經完全康複了,她得去皇上跟前“報恩”去。

    虞姝定了定神,“準備一份涼茶,我一會給皇上送過去。”

    知書笑著應下,“是,美人主子。”

    知書轉身之際,眸光發亮,林公公說得沒錯,隻要謊稱七夕橋下麵便是鱷魚潭,美人主子就一定會積極主動去爭寵。

    *

    禦書房內氣氛凝滯,明明是三伏天,大臣們卻覺得自己正身處凜冬。

    年輕的帝王擅謀略,心思深不可測,至今遲遲沒有選定南下賑災的欽差大臣,叫朝中官員摸不準。

    虞姝過來時,在廊下安安靜靜等了片刻,她僵著小身板,聽著內殿帝王時不時的低吼聲。

    “無能之輩!”

    “一幫蠢貨!”

    “眼睛都瞎了麽?!”

    “朕要爾等何用?!”

    虞姝,“……”皇上長得俊美無儔,宛若沒有一絲絲人氣兒的神仙,但罵起人來,倒也甚是凶悍。

    不多時,禦書房殿牖打開,幾位大臣灰頭土臉的走了出來,仿佛步子也甚是十分沉重,不由得紛紛擦了額頭的汗,方才宛若是九死一生。

    有幾個眼力較好的大臣已經認得虞姝了。

    那位娘娘……不是前幾日守在禦書房外的嬪妃麽?

    娘娘好肥的膽子,這個時候還敢往禦前湊。

    王權笑著走過來,“美人主子,裏頭請吧。”

    虞姝捧著托盤的雙手一晃,笑得有些憔悴,道:“王總管,皇上他眼下若是不方便的話,我過些時辰再來。”她有些打退堂鼓。

    王權又笑,“美人主子放心,皇上眼下空暇著呢。”

    虞姝一點都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