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跟你走？去哪？”

  　　林曉曦心跳漏了一拍，愣在原地。

  　　這是她向魏成淵告白之後，他首次主動出現在她麵前。

  　　但怎麽一開口，就是她聽不懂的話。

  　　“魔域。”魏成淵直直盯著林曉曦，聲線依舊清冷。

  　　……

  　　都什麽時候了，這貨還沒放棄扒她馬甲！？

  　　“我不去。”林曉曦果斷拒絕，她忽而勾起唇角，壞笑著問：“怎麽，你想與我私奔？”

  　　魏成淵下意識地紅了臉，每次林曉曦逗他，他都會露出這番窘迫的表情。

  　　讓林曉曦覺得又可愛又欲。

  　　不過，今日他很快就恢複了冷靜：“護宗大陣一破，玄劍宗必亡。”

  　　魏成淵語氣寡淡，仿佛說的是一件與他並不相幹的事，那雙如鬆雪般通透的眼瞳裏露出林曉曦不曾見過的涼薄與諷刺。

  　　“若我說玄劍宗不會亡呢！”青絲蕩起，靈氣和怒氣一起蔓出。

  　　林曉曦聲音不大，卻讓魏成淵感覺到滲透進骨子裏的冷。

  　　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良久，才低聲地問了一句：“你想留下？”

  　　“魏成淵，這不是想不想的問題！”林曉曦氣鼓鼓地訓道，星眸之中難掩失望：“你我皆是玄劍宗弟子，宗門有難，身為弟子卻臨陣脫逃，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

  　　宗門？

  　　良心？

  　　魏成淵觸到女孩失望的眼神，略有些悵然，他沒有作出任何解釋。

  　　四周的空氣安靜得折磨人。

  　　“砰”的一聲，護宗大陣又遭到一擊重擊，靈光在南院蕩起一波波漣漪。

  　　林曉曦的眼圈漸漸泛起猩紅，壓抑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被點燃：“要逃你自己逃，我絕不會拋棄宗門！”

  　　她不會拋棄雪姐姐和牧清槐，不會拋棄幹爺爺，不會拋棄飛花閣，連後山的靈獸她也不會拋棄！

  　　“你不屬於這裏，你屬於……”

  　　“滾！”

  　　魏成淵垂著眼眸，那隱於黑暗又如蟄伏野獸的氣息，不似出塵的謫仙，倒像是想將人扯入深淵的惡魔。

  　　似有什麽東西在林曉曦身體裏轟然崩塌，明明嘶吼出的那個“滾”字夾帶了顫音。

  　　原以為魏成淵誘她魔化，是怕玄劍宗混入魔域奸細，如今看來並不是，他隻是想尋個機會，投入魔域。

  　　而她，就是魏成淵進入魔域的敲門磚。

  　　難怪魏成淵次次幫她解圍，護她周全。畢竟她死了，他就沒了籌碼。

  　　真真是好算計。

  　　魏成淵抬起頭，深深看了林曉曦一眼，顯然知道繼續留在這裏也沒意義，斷然禦劍離開。

  　　在他遺留下來的冰冷氣息裏，林曉曦捕捉到一絲極淺脆弱與彷徨。

  　　她的心無端痛了一下，將拳頭握得很緊很緊。

  　　玄劍宗絕不會亡！

  　　靈光點點，燦若煙花，起起伏伏的光影落在她的側臉，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曉曦赫然感覺到護宗大陣震了一下，殺神杵霸道下壓，生生將靈璧刺出一個大洞。

  　　護宗大陣，要破了！

  　　“全宗弟子，速到玄武台！”顧羽於空中傳音，嗓音低啞平靜。

  　　林曉曦眉梢皺成“川”字，立即禦劍飛往玄武台，一路上，撿了好幾個還無法禦劍的飛花閣弟子。

  　　韓悠悠和陸無憂學著她的模樣，也向同門施予援手，三人拖著一串長長的尾巴趕去玄武台。

  　　玄武台裏，距離較近的清風閣弟子和雲水閣弟子已悉數到齊，顧羽和陶潛在玄武台周圍設下了防禦禁製，禁製與陣法不同，即使賀儲手握殺神杵，不得其法也難以破解。

  　　這道禁製雖無法保全整個宗門，但至少，能保護玄劍宗的弟子們。

  　　林曉曦稍稍安心下來，探起腦袋在人群中尋找陸千雪和牧清槐，從剛才就一直沒看到他們……

  　　護宗大陣已有縫隙，再有一刻鍾，天劍宗和靈劍宗的大軍就會闖進來，陸千雪和牧清槐不能提前進入禁製的話，會很危險。

  　　然破陣的時間比她預想的還要更快，在天劍宗數千名弟子的狂轟濫炸下，僅用了一盞茶時間，護宗大陣就徹底崩裂，賀儲祭出黑曜劍，霸道地擊毀了清風閣一棟建築。

  　　靈壓掀起揚塵，混沌之中，黑曜劍為先鋒，賀儲親自率眾弟子闖入玄劍宗。

  　　淩厲的靈光、仙劍在宗門內肆意破壞，傷的是死物，戳的是人心。

  　　連庫房旁的那株百年桃樹也未能幸免，被黑曜劍砍成三段，紛飛的綠葉與桃瓣帶著一抹淒絕的悲涼。

  　　玄武台上明明有上千人，卻沒有一個人說話，以至於禁製之外的爆裂聲越來越刺耳。

  　　“幹爺爺，千萬要用出禦宗斬啊！”林曉曦隱忍著滔天怒火，雙手合十在胸前，暗暗祈禱。

  　　雖然合體境強者才能驅動禦宗斬，但理論上三名大乘境修士的實力與一名合體境修士的實力是相差無幾的，若能集齊三名大乘境強者，興許也能用出禦宗斬。

  　　陸千雪和牧清槐的烹飪熟練度尚不足以製作茯苓登仙餅，所以她用獸食將黑崽、小藍及赤羽三隻靈獸的修為暫時提升至九級，等同於人類的大乘境修為，它們會在陣破之時配合柳尚雲一起驅動陣棋，激活禦宗斬。

  　　隻要禦宗斬一出，天劍宗這數千人損傷必將過半，剩下的那些，也是殘兵敗將，不足為懼。

  　　能不能保住玄劍宗，就在此一舉——

  　　由寶蓋山山腰射出一道金光，直接襲向停留在玄武台上空的賀儲，賀儲未來得及反應，已被金光捕獲，那道金光瞬間鋪灑開來，範圍之廣，籠罩了整座山峰。

  　　夜空恍若白晝。

  　　一股令玄劍宗弟子倍感溫暖的力量，從山間湧出。

  　　隨後，整座寶蓋山地動山搖，似有什麽支撐山體的力量被抽離，金光之中，賀儲和天劍宗所有弟子，如遭雷劫，一個個或口吐鮮血，或痛苦嘶喊，如受驚了的鳥獸一般，四處亂撞。

  　　“禦宗斬！？”

  　　陶潛難以置信地望著天空中慘烈的景象，那些橫飛的血肉落紛飛落下，比先前的粉塵和桃瓣駭人得多。

  　　“假的！這些人都是假的！”所有人都處於震驚中，韓悠悠高聲呼喊起來。

  　　她的天眼之術透過混亂看到，被禦宗斬擊中的賀儲和那些弟子都是麵泥所化。

  　　禦宗斬擊中的並不是真正的天劍宗弟子，而是賀儲提前準備好的麵人！

  　　果然，浩蕩的金光漸漸散去，塵歸塵，土歸土。

  　　天空中哪有什麽傷者，隻有白茫茫一片混沌。

  　　削薄破碎的麵泥如白雪般簌簌落下，像為玄劍宗的滅亡，舉行一場葬禮。

  　　“賀儲這老匹夫，竟如此狡詐！”陸無憂憤然怒罵道，一向樂觀的他，此刻也將心髒提到了嗓子眼。

  　　若先前的攻擊隻是誘餌，那麽下一擊，會是天劍宗全力的一擊。

  　　“賀大長老，好謀算。接下來，就讓靈劍宗助您一臂之力。”出人意料的反轉令明落塵瞬間改變了主意，他覺得，玄劍宗沒了禦宗斬，已是強弩之末，他此時應信守承諾，助賀儲攻破玄武台禁製，這樣才能為靈劍宗爭取到最大利益。

  　　“區區螻蟻，不用明堂主出手，老夫一人，便能叫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賀儲滑動輪椅，利落地從領域之中飛至黑曜劍上，黑曜劍幻化出千劍幻影，整齊地對準玄武台。

  　　隻待賀儲一聲令下，數千柄黑曜劍就會襲向禁製。

  　　明落塵吃了癟，燦燦退下，賀儲正在興頭上，此時去與他談交易，不是明智之舉。

  　　忽而一道白影閃過，明落塵晃了眼。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是陸千雪……

  　　陸千雪從東麵偷襲賀儲，飛花劍直指其喉間，賀儲來不及調轉黑曜劍，一時間沒有兵器阻擋，隻能後撤。

  　　他才退了數米遠，封天驚雷生生劈在了輪椅上，電光火石之間，牧清槐手持雷鳴劍，由其身後魚貫來襲，劍鋒劃破了賀儲的仙衣，隻差些許便能貫穿他的胸膛。

  　　“師傅、閣主，宰了這隻老潑驢！”陸無憂在玄武台上手舞足蹈地為二人呐喊助威，畫麵清奇。

  　　韓悠悠瞪了他一眼，緊張地以天眼之術觀察戰局。

  　　林曉曦亦高懸著一顆心，難怪陸千雪和牧清槐未入禁製，他們是想直接斬殺賀儲。

  　　擒賊先擒王，賀儲一死，天劍宗群龍無首，玄劍宗若拚盡全力反攻，也許有一線生機。

  　　這個計策雖然有用，但非常冒險，需以性命相搏。

  　　好在，陸千雪和牧清槐都已是半步大乘，對付一個賀儲應是不難。

  　　賀儲，賀儲。

  　　林曉曦腦海裏頻頻回憶起先前的畫麵。

  　　不對，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賀儲為何篤定他一人便可破除禁製！？

  　　還有他修為僅為化神境後期且四肢殘廢，為何能安然避開牧清槐拚盡全力的一擊！？

  　　林曉曦不敢再想下去，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血液裏安分許久的魔氣徒然升起，快速凝聚，僅用一息就衝破了封印，與無數驚恐的細胞一起攀爬至她心間。

  　　“糟了……”韓悠悠脫口呢喃，她幾欲哭出來，以至於後半句，始終鯁在喉中，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賀儲，已入大乘境對麽。”林曉曦接上了她沒說完的話，語氣生冷得可怕。

  　　韓悠悠怔怔地看向臉色慘白的林曉曦，絕望地點頭。

  　　半步大乘，和大乘境，相隔天地。

  　　師傅與閣主，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