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天劍宗這邊領頭的是賀儲，他一身黑袍，獨坐在輪椅上，撕下偽善的麵具，瘋戾的眼瞳中燃著綿綿不絕的殺意。

  　　他要親手毀了玄劍宗，親手殺了陸千雪。

  　　他要將這個令他惡心的宗門變成修羅地獄。

  　　“殺神杵，破陣！”

  　　賀儲喝道，那柄金色巨杵於護宗大陣上方旋轉起來，速度越來越快，攪亂了時間與空間，天色忽然變得晦暗，層層陰雲瞬間將陽光遮擋。

  　　黑暗衍生出夢魘，將護宗大陣周圍十丈，變成了另一個世界。

  　　“賀大長老，你怎麽這般心急。”明落塵代表靈劍宗，領了兩千人過來配合天劍宗，雖然他已聽聞賀儲被陸千雪斷了手腳，但親眼看見，還是稍稍有些心悸。

  　　往日那威風八麵的賀大長老，此生隻能在輪椅上度過，修為恐怕也再難精進。

  　　難怪，這次進攻玄劍宗，天劍宗直接派出了半數弟子，賀儲是要讓寶蓋山血流成河……

  　　“明堂主，一群螻蟻而已，速戰速決對你我都好。”賀儲倨傲地睨著眼，本不想與明落塵多費口舌，但掌門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故而要他帶上靈劍宗一同攻打玄劍宗，並許諾事成之後，將寶蓋山送給靈劍宗。

  　　兩宗現在是合作關係，自不好當眾駁了明落塵的麵子。

  　　明落塵笑而不語，立於萬仞劍上，垂眸掃了一圈玄劍宗內門，最後將眸光落在飛花閣裏。

  　　“千雪，多年未見，你還是這般冷漠。”明落塵袖袍一拂，將自己的身影投入飛花閣內，站在陸千雪和牧清槐麵前。

  　　影像□□，這是半步大乘才能用功法。

  　　明落塵竟也半步大乘了！？

  　　林曉曦和王寧月匆忙趕過來，卻見他並未對任何人出手，而是殷切地向陸千雪和牧清槐發出邀請：

  　　“千雪，天劍宗弟子五千，靈劍宗弟子兩千，玄劍宗僅有弟子千人。你二人若負隅頑抗也不過是白白浪費他們的性命，不如率眾加入靈劍宗。這樣我要幫你，也師出有名。”

  　　陸千雪：……

  　　牧清槐：……

  　　賀儲：……

  　　靈劍宗真打得一手好牌。

  　　“明堂主，若我們不答應呢。”陸千雪纖長的媚眼微勾，語氣淡漠。

  　　明落塵稍稍一晃神，隨即笑道：“我師尊願助你二人以仙食入道，隻要你們同意，飛花閣仍是飛花閣，隻不過換個宗門的名字罷了。但若你們執迷不悟，靈劍宗也隻能秉公執法，與天劍宗一同清掃三宗之毒瘤。”

  　　明落塵以為，這十年，飛花閣一直脫離於宗門之外，想來陸千雪和牧清槐對玄劍宗的感情也不是很深。

  　　但他想錯了。

  　　“玉山道人若對仙食感興趣，大可拜入飛花閣，我與千雪定會好好教導他。”牧清槐眸光幽深地看著明落塵，一字一句道：“她現在派一群瘋狗到寶蓋山上亂吠，可不是正經的拜師之道。”

  　　拜師！？瘋狗！？

  　　明落塵明落塵被牧清槐放肆的言語激怒，心中已然不耐：“牧清槐，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他好心好意地來勸降，牧清槐不給麵子就算了，竟敢揶揄上師尊，當真是不把靈劍宗放在眼裏。

  　　牧清槐冷笑抽劍，雷鳴劍一揮，明落塵的人影分身被打散，完全消失前，他聽見牧清槐說：“明落塵，今日你站錯隊，紫帽山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明落塵：……

  　　靈劍宗原本隻想過來撿個漏，聽牧清槐這番話，玄劍宗莫非有什麽出奇製勝的奇招？

  　　他不由斂下眸光，仔細掂量起來。

  　　見明落塵灰頭土臉的收回□□，賀儲眼下一冷，招來葛元生，葛元生會意，率門下弟子圍著殺神杵列陣。

  　　“玄劍宗偷襲我宗長老，殺害我宗弟子，天理不容，其罪當誅！眾弟子聽命，助殺神杵破陣！”

  　　葛元生高聲喝道，千餘名天劍宗弟子隨在他身後，其中彭玉軒最是賣力。

  　　他一邊將靈力注入殺神杵，一邊盯住林曉曦：“臭娘們，敢坑小爺的靈石，待小爺殺入玄劍宗，讓你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林曉曦察覺到彭玉軒憤恨的眼神，一點也不生氣，畢竟這傻子遲早會被洛婆婆打斷雙腿。

  　　現下最重要的是安排好禦敵之策。

  　　“砰——”

  　　護宗大陣發出巨大震動，數千劍修驅動殺神杵，一下一下，撞擊大陣，每次撞擊，玄劍宗內的建築都要抖上三抖，饒是出竅境的林曉曦，都難免生出恐懼之感。

  　　“怕是擋不了多久。”王寧月長歎了一口氣，先前天劍宗遲遲未動手，原來是在等這件破陣的仙器——殺神杵。

  　　聽聞殺神杵是十級仙器，十二級以下的陣法，於殺神杵來說，破解隻是時間問題。

  　　玄劍宗護宗大陣雖由已經飛升的祖師爺所創，但也隻是十級陣法，遇上殺神杵，還能守多久，誰也說不好。

  　　有修為淺的弟子被靈壓震暈，有害怕的弟子驚慌叫喊，宗門內亂作一團。

  　　敵人已至，那幾位長老卻沒人出來主持大局，林曉曦才發現，這幾日他們好像都在各忙各的。

  　　陶潛和顧羽頻繁地出現在玄武台，連為四爪陸龜療傷的事都耽擱下來；子虛長老失蹤了十多日，將巡邏任務都丟給王寧月；陸星辰還算正常，隻是他一刻不停地修煉至今，若非每天送去的仙食都被吃光，眾人恐怕會以為他走火入魔了。

  　　想來他們都明白，這一戰對玄劍宗的意義。

  　　哪怕是一場必輸之戰，也要用自己的方式守護宗門。

  　　“王師姐，請你幫我這個交給邱文欽，我得去尋柳長老。”林曉曦也管不了這麽許多，時間緊迫，她將一小塊香噴噴的醃肉交給王寧月，匆匆趕去庫房找柳尚雲。

  　　那日為了快速開啟護宗大陣，柳尚雲將陣眼設在庫房內，此後他就一直呆在庫房，與朱時令一同維持護宗大陣的運轉。

  　　“幹爺爺。”

  　　林曉曦匆匆闖入庫房，柳尚雲全身籠罩著純白的靈光，站在陣眼中，時不時調整陣棋，增強靈壁厚度。

  　　黑崽一見她，立刻親昵地靠上來，蹭著她的腳踝，它因最近常吃獸食的緣故，日漸圓潤起來。

  　　反觀柳尚雲，臉上明顯蒼老了許多，但看到林曉曦，還是高興的，慈愛安撫道：“乖孫女，別擔心，幹爺爺可不怕他們。”

  　　嘶啞又虛弱的聲音，讓林曉曦心裏收緊，她抱起黑崽，乖巧地走到柳尚雲跟前。

  　　護宗大陣由一百零八道陣棋組成，柳尚雲一個人操作起來並不輕鬆，但他很倔強，不許朱時令幫忙，隻說他撐不住的話，再換朱時令頂替。

  　　對於停滯在化神境後期的柳尚雲來說，他久未突破，壽元不斷減少，舊傷也越來越重。

  　　可就這一副自顧不暇的小身板獨自支撐了二十天。

  　　“幹爺爺，曉曦有辦法，讓你用出禦宗斬……”林曉曦收斂起難過的情緒，將她的計劃一一道來，朱時令站在一旁目瞪口呆，他一會搖頭，一會沉思，看起來十分憂慮。

  　　林曉曦的話是有些道理的，但從未有人嚐試過。

  　　“好，破陣之時，幹爺爺就用禦宗斬清掃這群雜碎！”柳尚雲幹脆地應下，他無條件信賴林曉曦，礙於護宗大陣隻能在防禦和攻擊中擇其一，為了保全宗門，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能輕易動用禦宗斬。

  　　林曉曦輕輕點頭，忽而仰起笑臉，讓連空氣都緊繃窒息的庫房一下子明豔起來，她聲音甜甜的：“幹爺爺、朱長老，我師傅和雪姐姐尚有一些安排未能準備好，請你們盡量多守幾日。”

  　　她還需要幾日，五日……不，也許三日就好。

  　　朱時令與柳尚雲齊齊怔了一下，他們沒聽錯，林曉曦的語氣雖然凝重，但蘊含著獲勝的自信，她的目光灼烈而篤定，驅散了他們心中陰霾，下意識地也隨她一般安定下來，甚至有絲絲期待，興許真的能將陣外那七八千號敵人統統趕出寶蓋山，重立玄劍宗之威名。

  　　天劍宗弟子在賀儲的監督下，日夜不停驅動殺神杵，恨不得一杵就將寶蓋山貫穿。

  　　靈壓的波動，劇烈的撞擊聲，如一道警鍾，敲在每一個玄劍宗弟子的心上。

  　　第一日，護宗大陣沒有被攻破。

  　　但第二日夜裏，所有人都感覺到，護宗大陣搖搖欲碎。

  　　林曉曦不願見到混亂的宗門，一個人呆在南院，仰頭看著大陣蕩起的浩瀚靈壓，混沌的夜空中，積雲越來越厚，遮擋住星辰與月光。

  　　好像是要下雨了……

  　　她踢走一顆小石子，眼睫顫動。

  　　能做的都做了，為何心裏還是如此煩躁。

  　　大概是因為，她很在意玄劍宗……總想找到最好的方法去打這場宗門保衛戰。

  　　宗門保衛戰麽。

  　　林曉曦緩緩攤開右手，掌中斑紋已悉數恢複成淡粉色。

  　　她進玄劍宗的最初目的隻是為了遏製魔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的命運會和玄劍宗係在一起。

  　　當時看這本小說時，她也曾為玄劍宗的團結熱血感慨過，尤其每一次李殊遙帶領宗門逆襲翻盤時，她都忍不住與之共情，為他叫好。

  　　可當她成為玄劍宗的弟子，真正麵臨宗門危機時，才知道這種心情有多沉重，哪怕最後會贏她也並不喜悅。

  　　可能有人受傷，甚至有人會死……

  　　陰鬱的情緒久久未能平複，一股清冷的寒意悠然滲進空氣裏，觸到她心底最柔暖的一塊。

  　　林曉曦眨了眨眼，魏成淵翩翩降落在院子中，站在離她五米遠的地方。

  　　“明日，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