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死亡公寓（完）

  　　劉琳當然也知道房間裏的人是誰, 她的眼神晦澀，疑惑顧楚的目的，隻是眼瞅著那個老鬼離他們越來越近, 劉琳已經急不可耐想要推開遲疑的顧楚，讓成坤和張豐年來替自己分擔壓力。

  　　麵對劉琳的這個舉動，顧楚倒也沒有阻止, 在她看來, 劉琳會死在這個故事裏，卻不是死在她的手中，而是讓那些怨憎著無法逃離的鬼魂, 親手斬斷束縛著他們靈魂的枷鎖。

  　　門打開的時候, 張豐年和成坤還糾纏在一起, 他們實力相當，似乎誰都不曾在對方身上討到好處。

  　　張豐年吐了口血水, 看了眼胸口處被大刀劃開的傷口, 成坤也用手摸了摸臉頰被烈火燎灼的傷疤，門被打開，兩人的視線轉到了門口。

  　　“那老頭殺死了薑正。”

  　　劉琳衝進房間裏，似乎沒察覺到他們之間的異樣似的，驚慌地躲到兩人身後。

  　　之前在五樓昏暗不見光的房間裏, 她聽到了不止一聲咀嚼的聲響, 自認為看透人性的劉琳覺得, 除了當時不在五樓的顧楚和餘珠珠, 其他人怎麽可能忍受的了那種饑餓以及別人咀嚼時發出的誘惑聲音。

  　　所以除了她, 成坤和張豐年也應該是老頭的目標, 她完全可以利用這兩人轉移殺機, 就如同之前陷害薑正那樣。

  　　成坤和張豐年齊刷刷地看向門口的位置, 隻見那個剛進入公寓時見過的幹瘦老頭這會兒正攀爬在門頂上，手掌以及半個手肘血淋淋的，他們完全能夠在腦海中腦補出剛剛發生的畫麵。

  　　就是這樣一個麵容陰森的老鬼距離站在門口的顧楚明明隻有一步之遙，可就像是看不見她一樣，渾濁的眼球死死地看向房間內的某處。

  　　麵對這樣的場景，成坤和張豐年卻依舊不慌不忙。

  　　他動了，四肢牢牢吸附在牆壁之上，快速地衝向了房間內的目標，越過了成坤和張豐年，依舊死死盯著劉琳。

  　　怎麽可能！劉琳目眥盡裂，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為什麽這個老鬼沒有對離他更近的張豐年和成坤下手，難道鬼也知道欺軟怕硬？可要是這樣，之前她陷害薑正就不會成功。

  　　也是在這個時候，張豐年和成坤的表情才有了些許變化。

  　　“你居然沒有吃。”

  　　張豐年看著成坤，臉色有些難看。

  　　之前在五樓的時候，他以為成坤已經忍不住了，所以才會試探著想要拉攏他，但現在想來，那些響動也隻是成坤為了引誘他出現設下的餌料吧。

  　　特事局那群人做事呆板，又自詡正義，張豐年自信一個會吃人肉的人絕對不會是特事局的成員，而成坤這人看上去也有幾分本事，雖然他表現出了幾分對楚相如的崇拜，可張豐年還是覺得他有棄暗投明的機會，才想著拉攏他進組織，沒成想他終日打鳥反被鳥啄，怪不得剛剛在他開口後沒多久，成坤就對他動手了。

  　　想到這兒，張豐年就心有恨恨，這一場任務不僅折了一個徐超瓊，還讓他這個自認謀略過人的智者吃了個大虧，他咽不下這口氣。

  　　成坤同樣也有些意外，公平會裏出來的老鼠居然也沒有下口。

  　　不過張豐年這人也有點腦子，十萬提示裏那句話意味不明，張豐年未必是下不了口，大概率隻是在權衡罷了。

  　　但顯然，麵對著同樣不曾吃過那些肉的張豐年和成坤，劉琳成了唯一的靶子。

  　　看著不斷尖叫的劉琳和指尖已經探向劉琳的老鬼，成坤有些猶豫。

  　　救還是不救，劉琳的做法雖然沒底線，但那種情況下，也能被稱為緊急避險，可要是他選擇救人，張豐年顯然會在他和老鬼打鬥的情況下耍陰招。

  　　不等成坤想出一個結果，走廊裏傳來了連續不斷的重物砸落的碎裂聲響，那個雨劉琳已經近在咫尺的老鬼也停下了動作，腦袋扭轉到了背後，似乎外麵的東西，對他來說有更大的吸引力。

  　　也就兩三秒鍾的停頓，老鬼沒有抵擋住誘惑，快速地爬向聲響傳出的方向。

  　　逃過一劫的劉琳渾身汗淋淋的，還在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怎麽回事？

  　　成坤和張豐年有些詫異，兩人一邊還警惕著對方，一邊同時朝老鬼離開的方向跑去。

  　　他們來到門口，和顧楚一起看向樓梯口，隻見一個又一個陶罐接連不斷從樓上砸落，樓梯口滿是四濺的血漿和肉塊。

  　　不知何時，除了老鬼，三樓的那個女鬼，以及他們中有些人不曾見過的形狀扭曲的怪物都和老鬼一樣，貪婪地埋身在那堆血肉中，挖掘，吞食……

  　　不對，也說不上是吞食，那種感覺很奇怪，更像是融合，除了老頭鬼，他隻是將他找到的一部分肉塊堆放在一旁。

  　　顧楚幾人看著眼前恐怖又怪異的一幕，看著女鬼身上慢慢出現的皮肉，看著老鬼聚攏在一塊的肉堆開始蠕動，慢慢出現人狀的雛形……

  　　“這是怎麽回事？掉下來的是五樓的那些屍塊？”

  　　成坤忍著惡心，疑惑地低聲感歎。

  　　他雖然也曾躺在那張躺椅上，卻沒有注意到畫麵中一閃而過的刊登著碎屍案的報紙。

  　　不過看著眼前的畫麵，他大概也有了聯想。

  　　五樓的那些屍體或許和這棟公寓裏徘徊不去的鬼怪有關，老人失蹤的女兒，女鬼和怪物身上殘缺的皮肉、肢體，就藏在五樓的瓦罐裏。

  　　他聯想到了故事裏的描述，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

  　　五樓深夜發出的咚咚聲，是受害者肢體被分解的聲音，那裏或許就是他們受害的地方，所以天然的對那個地方有恐懼的心理，他們不敢靠近，自然也就沒辦法拿回屬於自己的那部分身體。

  　　所以五樓應該就是提示裏安全的地方。

  　　不、不絕對是！

  　　成坤快速展開聯想，一般來說，越是接近故事的尾聲，鬼物的力量越是強大，如果一開始他們就發現五樓安全的這個秘密，那麽在逃生的最後一天，五樓的限製或許會被取消，接近瘋狂的鬼物會突破心理上的恐懼，衝進五樓。

  　　真正能保命的或許是那些瓦罐裏的東西，拿著那些東西，隻要扔遠一些，就能轉移鬼物的注意力，給自己喘息的機會，直到熬過72小時。

  　　成坤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但提示裏的那句話確實沒錯

  　　【公寓裏有保命的東西，就藏在最危險的地方】

  　　對於那些鬼物來說，曾經將他們分屍的地方，確實如同地獄一樣。

  　　成坤看著那些瘋狂的鬼物，實在是無法想象這到底是什麽樣的煉獄，又是什麽樣的魔鬼，製造了這樣的煉獄。

  　　此時樓上已經停止了瓦罐的掉落，五樓應該已經被清空了，而女鬼也無法在那裏找到屬於自己的身體，她盯上了那團扭曲的怪物，開始在怪物的身上撕扯。

  　　她的一部分，在怪物的身體裏。

  　　成坤和顧楚都沒有動手幹預，張豐年也在圍觀，他有心想要打斷，因為他不知道一旦每一個鬼物都變得完整了，會不會導致他們實力增強，從而使得自己陷入危機，可他也擔心一旦出手，會觸怒這些瘋癲的怪物。

  　　看了眼一旁沒有出手打算的成坤和顧楚，張豐年的表情難看極了。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他們看著鬼物在一起爭搶，撕裂又融合。

  　　扭曲的怪物被分成了好幾塊，女鬼搶走了一部分，老頭拚湊的那個鬼怪又搶走了一部分，剩下的那些，又是單獨的一個鬼物，她的形狀不再扭曲，隨著身上一部分被掠走，自己又從屍塊中尋來了一部分，逐漸的變成了一個完整的人形，看得出來是個女鬼。

  　　到最後，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是四個完整的鬼怪。

  　　老頭鬼慈愛的看著自己拚湊出來的那個女鬼，這應該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女兒。

  　　在拚湊完整後，四個厲鬼齊刷刷地看向了顧楚等人站立的方向，鬼氣滔滔。

  　　成坤和張豐年瞬間警惕起來，感受著空氣裏彌漫著的威壓，心中升起苦意，這幾個厲鬼恐怕不好對付。

  　　這時候，顧楚動了，她在劉琳驚恐且惡毒的目光下走進了房間裏，不顧她那反抗的動作，折斷她的雙手，拎著她走向外頭。

  　　成坤皺著眉，表情十分不解，難道他看錯了顧楚？她也想禍水東引？

  　　張豐年眼底倒是透露著幾分讚同，用劉琳這個新人暫時拖住那幾個厲鬼也好，隻可惜了劉琳在現實社會中的豐厚資產，本來他還打算著將劉琳引入組織呢。

  　　就是成坤有些麻煩，張豐年稍稍挪動了一下腳步，不給成坤阻止的機會。

  　　在顧楚走到門口時，已經預料到一切的劉琳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不——不要！顧楚，我要你死！我要你死！不——”

  　　顧楚神情肅穆，對於這些咒罵毫不在意，她衝著成坤幅度極小地搖了搖頭，觀察著兩人的反應，成坤忽然對自己剛剛的猜測不那麽確定了。

  　　他應該信任顧楚嗎？

  　　成坤終究還是沒有出手製止，沉默地看著顧楚拖著劉琳出來，然後將劉琳扔向了那幾個怪物。

  　　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四個厲鬼中除了老頭鬼沒有動，其他三個厲鬼瞬間將劉琳的身體埋沒，又是一陣血肉四濺。

  　　成坤皺著眉頭看著眼前這一幕，他發現了，在顧楚將劉琳拖出來的那一瞬間，厲鬼身上的怨氣更重了，他們的眼裏好像隻剩下劉琳，眼神中的怨恨看的人心驚膽戰。

  　　這樣濃烈的怨氣，應該不單單隻是因為她肚子裏那些東西吧？

  　　老頭鬼眼神中的戾氣漸漸褪去，他隻是慈愛的看著分食劉琳的某一個厲鬼，隨著劉琳最後一聲哀呼停下，老頭扭頭看向了顧楚。

  　　他的皮膚不再是恐怖的青灰色，倒像是一個活人一樣，麵目慈祥，衝著顧楚微微點頭，露出一抹笑容。

  　　張豐年沒有注意到這個畫麵，他趁著顧楚和成坤轉移注意力的時候，稍微向後退了幾步，手中出現一團火球，準備趁這個機會攻擊他們倆個，好在厲鬼吃完劉琳之後將他們推給厲鬼，保全自己的性命。

  　　隻是不等他動手，整個空間開始崩裂。

  　　隨著劉琳在極度痛苦中咽下最後一口氣，這一整個因滔滔怨恨而凝結的空間也隨之崩塌。

  　　張豐年詫異地看著四周不斷出現裂痕的牆體，不遠處逐漸變得虛無的厲鬼，尤其是當十萬提示這個任務已經提前結束時，他還沒有弄清楚事情的起因經過。

  　　就死了一個劉琳，任務就提前結束了？

  　　這種完全沒辦法掌控的感覺讓張豐年很不好受。

  　　餘珠珠也從五樓下來了，早她一步的是顧肚肚，以及跟在顧肚肚身後的兩鬼。

  　　還不等她和顧楚說話，空間徹底碎裂，每一個人都被十萬踢出了這個世界。

  　　成坤眼神複雜地捏緊手心，這是顧楚在最後一刻遞給他的，他還不知道裏麵寫著什麽，此時他的心裏對這個任務同樣存在著疑惑。

  　　回到了現實世界裏，顧楚身處分屍案的臨時指揮中心，這個時候，辦公室的所有同事都忙碌著。

  　　就在剛剛，他們發現了分屍案的第一個死者並不是王婷，而是王婷的雙胞胎姐姐，他們已經無限接近於真相，隻要找到現在的王婷，就找到了凶手。

  　　顧楚看著眼前這一幕有些晃神，並非是因為她在這個任務裏找到了凶手。

  　　她的表情十分凝重，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了，而這種感覺隨著她完成一次次任務，變得更加強烈。

  　　《十萬》似乎是在告訴，不，是在引導她！

  　　你看，世界上有那麽多那麽多無法解開的懸案，有那麽多無處伸冤的靈魂在忍受日複一日的煎熬，他們看不見那些那些靈魂，聽不見他們的悲鳴，而造成這一切的凶手卻踩著他們的屍骨，嚼著他們的血肉肆意瀟灑的活著。

  　　這個世界上代表正義的警察並不是萬能的，讓那些蒙受冤屈，背負怨憎的亡靈親自動手吧，一切都由他們自己血債血償，還一個沒有冤案、懸案的朗朗世界。

  　　如果真的有亡靈，如果亡靈能自己複仇，這或許會是一個更健全的世界吧。

  　　這就是《十萬》在引導她的觀念嗎！

  　　隨著這個想法的產生，顧楚感受到了一股來自陌生力量的歡愉。

  　　是《十萬》嗎？

  　　這個製造了一個個恐怖世界，將無數人拖進故事裏的《十萬》，是個有靈智的東西！

  　　顧楚環顧四周，感覺此刻《十萬》或許就在某個地方注視著她，或許從她被選中進入故事的那一秒，那個東西就時時刻刻在觀察著她。

  　　隻有她嗎，還是進入《十萬》的每一個人？

  　　顧楚深吸一口氣，這種被窺探的感覺，著實讓人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