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死亡公寓（十八）

  　　那個老頭的目標明顯就是薑正肚子裏的那些東西, 餘珠珠快速思考起來，人的肚子裏到底有些什麽。

  　　內髒？大概率不是，因為對方顯然隻對薑正和劉琳感興趣, 卻忽略了她和顧楚兩人，而他們之間的區別又在哪兒呢？

  　　餘珠珠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食物！

  　　顧楚是最先發現三樓女鬼總會從公寓外帶來可食用生牛肉的人，而同一時間, 薑正等人都在五樓, 餘珠珠也和顧楚去過五樓，自然知道五樓有什麽，不出意外, 薑正和劉琳都在饑餓難耐下, 選擇了吞食人肉。

  　　剩下的成坤和張豐年呢？

  　　她似乎很久沒有聽到他倆的動靜了, 這個想法在餘珠珠腦海中一閃而過，很快的, 她的注意力又放在了薑正以及劉琳身上。

  　　他們吞食的人肉顯然就是老頭在尋找的東西, 吃了人肉，就意味著變成了這些鬼物的目標，看著那老鬼從薑正腹中將一團團血肉掏出來的凶殘動作，餘珠珠不由膽寒。

  　　如果沒有顧楚，如果她也被餓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她會不會就是現在的薑正呢？

  　　餘珠珠看了眼身側依舊保持平靜的顧楚, 心裏不由慶幸自己的第一場任務就遇到了一個靠譜且和善的資深讀者。

  　　不過她也不會永遠都那麽好運, 一定要加油成長起來。

  　　餘珠珠的這些想法也隻不過是一念之間發生的而已, 與此同時, 劉琳也早就猜透了此中玄機, 她知道的線索, 甚至比餘珠珠更多。

  　　看著不遠處的顧楚和餘珠珠, 劉琳陰鬱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暗芒，她不想死，自然隻能讓別人死。

  　　今時今日，有這樣的地位，劉琳祭獻了一切，她不允許，因為不會讓任何人破壞，包括這個所謂的恐怖遊戲。

  　　顧楚之前的推理已經無限接近於真相，當年被發現的第一具女屍才是真正的劉琳，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劉琳被拋棄，卻幸運的被一對沒有兒女的夫妻撿到並收養，那對夫妻對她視若己出，他們家境優渥，讓劉琳念最好的學校，還在高考後準備送她去留學。憑什麽，明明是雙胞胎，她卻得在那個嫉妒偏心的女人身邊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

  　　一開始，王婷隻是恨，恨自己女人的性別，沒有爭搶家庭紅利的男性身份，因為性別，她明明成績優異，卻隻能被迫休學打工。

  　　打工的過程中，王婷機緣巧合看見了和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劉琳，在打聽到她是養女，且被撿到的時間和她生日相近時，意識到了自己和她的關係。

  　　看著光鮮亮麗的劉琳，王婷的恨意達到了頂峰。

  　　憑什麽！憑什麽！

  　　王婷的腦海裏翻來覆去隻有這一聲聲無力狂怒的呐喊，也是從那一刻起，她就謀劃起代替對方身份的念頭。

  　　她先是花了很長一段時間跟蹤偷窺劉琳日常的言行，或許是雙胞胎之間的默契，王婷學的很快，有一次，她趁劉琳出去旅遊的時候假裝和她偶遇，看到和自己麵貌一致的王婷，劉琳當然十分震驚，她的養父母並不刻意隱瞞她被收養的真相，因此在王婷的刻意搭訕下，劉琳很快就認定了對方是自己的姐妹，並且對自己的親生父母產生了好奇。

  　　那段時間，劉琳對她很好，這個被養的有些天真的女孩一點都沒有懷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親姐妹，並且還在王婷的故意引誘中，說出了很多隻有她和父母得知，在她小時候發生的趣事。

  　　旅行結束，劉琳還來不及回去和養父母分享這件事，生命就永遠停止在了那般美好的年華。

  　　王婷將屍體存放在一個秘密的地方，但她清楚，藏得再好，屍體都有可能被人發現，所以要想繼承劉琳的一切，她必須將這個屍體，處理的天衣無縫。

  　　回家麵對劉琳的養父母前，王婷故意洗冰水澡，讓自己生重病，她又忍了好幾天，不看病，不吃藥，果不其然，等回到家後，看到病地都快迷糊的女兒，那對養父母焦急無比，根本就沒有細想。

  　　王婷對自己下手很狠，那一場病嚴重到肺炎，幾乎要了她小半條命，病情反反複複，光是醫院就住了兩三個月，等出院後，麵對一個體型稍微有些差別，性格比以前沉悶稍許到養女，父母也隻是覺得女兒遭了大罪。

  　　因為生病，本來聯係好的出國手續又往後推了一年，王婷知道，自己必須在這一年裏處理好劉琳的屍體以及脫離自己和王婷這個身份的關係。

  　　她本來就是一個聰明至極的人，很快就想到了一個最好的辦法。

  　　如果單單隻殺劉琳一人，或許會被警察發現，但要是殺了很多無關緊要的人，就會將警方的視線誤導。

  　　她很快就確定了自己要殺的人選。

  　　第二個，也就是她的女朋友汪窈妹。

  　　汪窈妹是個妓女，被同村的人騙來做了小姐，或許是對這份工作的厭棄，汪窈妹發現自己越來越惡心男人，反而對女人有了別樣的情感。

  　　同樣的，王婷厭惡自己女性的身份，一直覺的要是她是個男人就能改變現在的生活，所以打心底裏，她就向往著男人的生活，模仿著男人的習慣。

  　　她和汪窈妹是在租房時認識的，時間一長，因為相同的性取向走到了一起，汪窈妹是個單純的女孩，她的工作不堪，她就加倍對王婷好，幾乎到了掏心掏肺的程度，在王婷剛開始成為劉琳時，偶爾還會回去找汪窈妹，給她買高檔的衣服，也就是顧楚在女鬼房間裏發現的那些高級絲質睡衣，但王婷知道，她們之間不能長久。

  　　因為換了新的身份，汪窈妹再單純，也會從蛛絲馬跡中發現真相，她在她麵前是王婷，可要是在別的地方，汪窈妹看見了“劉琳”呢？

  　　於是雖然有那麽一點點不舍，王婷還是將她確定為第二個受害者。

  　　汪窈妹和她一樣，都是家裏不受重視的女兒，她父母早就知道了自己女兒現在在幹什麽勾當，除了讓她多打點錢回家給她兄弟建房子外，對她沒有任何關懷。

  　　汪窈妹的老家在千裏之外，雙方的聯係隻有一季度一次的匯款，距離汪窈妹上次給父母匯款隻過去一個多禮拜，等到她父母發現她失蹤並報警時，黃花菜都涼了。

  　　王婷確定的第三個受害者，和汪窈妹從事一樣的工作。

  　　那個女孩人際關係更簡單，她唯一的親人隻有遠在深山的父親，那個男人一輩子都沒有下過山，帶她出來賣的同鄉即便發現她失蹤了，也不敢去報警。

  　　所以到時候她的屍體被發現，也會因為無法確定她身份的原因，再度幹擾警方破案。

  　　保險起見，王婷還利用了自家工廠外出送貨的時機，將屍體藏在貨車裏運到了外省進行拋屍。

  　　在分解劉琳的屍體時，王婷麵對著那張和自己一樣的麵孔，著魔似的割掉了她的乳房，似乎也是在同自己厭惡的女性身份告別。

  　　從現在起，她雖然還是個女人，但她可以享受曾經仰望的生活了。

  　　也是誤打誤撞，因為她的這一行為，在最初立案的時候，警方側寫時，將重點放在了男性身上，覺得對方受過情傷，或是被女人傷害過。

  　　因為三具沒辦法確定身份的女屍，再加上當年刑偵水平的限製，王婷順利地逃過了一劫，又過了不久，她就按照養父母的安排出國念書。

  　　等幾年學成歸來後，“劉琳”有再多的變化都能被歸結為國外生活的影響。

  　　這些年，她一直順風順水，以防萬一，她還多次進行整容手術，再加上歲月的流逝，看著鏡子裏那張緊繃的麵皮，王婷都想不起來自己以前的模樣了，曾經的一切，她就當作是一場夢。

  　　誰知道即便她變成了這幅模樣，那個女人還是認出了她。

  　　她威脅她，讓她照顧她那個廢物弟弟，壓抑了幾十年的暴虐再一次湧上心頭，王婷在開中科技園的員工宿舍殺了劉紅梅那個女人，也是這一次失去理智的動手，讓當年塵封的案子再次躍入公眾眼簾。

  　　王婷有些慌，但她並沒有亂，在她看來，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警察根本就不可能發現她。

  　　現在的她可是納稅大戶，上層階級的女老板，連環凶手這樣的身份怎麽可能和她劉琳扯上關係呢？

  　　在這樣平靜的心態下，她被拖入了這個恐怖遊戲，在看到公寓老頭的那一瞬間，王婷就知道她危險了。

  　　這個老頭從深山出來找他失蹤的女兒，作為凶手的王婷怎麽可能沒有關注到呢，公寓裏有這個老頭，那麽其他她殺死或和她殺死的有關的人會不會也出現在這棟樓裏呢？

  　　從一開始，王婷的心態就和其他所有讀者都不一樣，她更警惕，因為這一棟樓裏，到處都是想要殺死她的鬼。

  　　第一個資深讀者徐超瓊的死嚴格來說並不完全是因為徘徊在公寓裏的那個怪物。

  　　那個公平會的女人警惕著任務裏其他和她一樣有過經驗的讀者，卻在她這個新人麵前高高在上，似乎是覺得她們之間的差距如同螻蟻和大象。

  　　王婷最知道該怎麽樣對付這種人，她看出了徐超瓊在她點名自己身份後眼底流露出來的貪婪，對方作為公平會的人，一心想要為公平會吸納像她這樣在現實社會中擁有龐大資源的成員，因此十分大方的表示會在這次任務中將她護在羽翼之下。

  　　因為這個緣故，在遇到那個怪物後，如同她剛剛陷害薑正一般，她順利的讓當時一心警惕怪物沒有防備她的徐超瓊代替了她去死。

  　　王婷深刻意識到，在這個遊戲裏，她想要活下去，就得像以前那樣，讓一個又一個人作為祭品，為她鋪平道路。

  　　看著那些所謂的資深讀者使用的堪比異能玄術的手段，本就貪婪的王婷心中有了更深的野望。

  　　現在……

  　　她死死盯著顧楚和餘珠珠，就該輪到她們了！

  　　劉琳隱藏起惡意朝顧楚和餘珠珠跑去，光是一個薑正應付不了那老頭太長時間，可對她早有防備的顧楚等人又怎麽可能傻傻站在原地等她呢。

  　　“顧楚，是分屍案，我在那張躺椅上看到了！”

  　　餘珠珠邊跑邊急促地說道。

  　　之前她躺在躺椅上時曾經看到了幾幕一閃而過的有關報紙刊登雨夜屠夫案的畫麵，但凡換一個粗枝大葉的，或許壓根都注意不到那個小小的角落，恰好餘珠珠就是一個細心的人。

  　　“五樓的那些屍塊和這棟公寓裏的鬼怪或許都和現實生活中一樁分屍案有關。”

  　　餘珠珠關注過那樁再次受到關注的案子，但並沒有深入了解過，不過她覺得，五樓的那些屍塊應該很重要，因為那些東西能惹的鬼怪發瘋。

  　　公寓不大，短短一兩句話的時間兩人就已經跑到了樓梯口。

  　　“你上五樓，將那些桶裏的屍塊全都倒下來。”

  　　顧楚來不及解釋，看著距離她們隻有幾步之遙的劉琳說道，更遠處，是不斷從薑正腹部掏挖屍塊的老頭。

  　　話音剛落，室內的溫度瞬間又降低了十來度，養尊處優多年的劉琳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降溫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用手抱住肩膀瑟縮了一下。

  　　隻見從顧楚的腦後攀爬出一個渾身青紫的醜陋鬼嬰。

  　　餘珠珠的目光正好和那空洞的眼孔對視，嚇得她差點沒翻白眼昏過去。

  　　“這是我的契約鬼嬰，我讓他保護你。”

  　　顧楚召喚出了顧肚肚，也不知道是不是十萬的限製，這個並不怎麽聽話的小鬼嬰在現實生活中偶爾會不聽召喚跑出來，但在任務中，除非顧楚的召喚，不然不會隨意出現。

  　　“嘶——”

  　　小鬼嬰懂得顧楚的意思，還衝著餘珠珠齜了齜牙，過於醜陋恐懼的麵孔讓人心中生怖。

  　　餘珠珠抿了抿嘴，惶恐不安地用餘光掃了眼鬼嬰，並不敢過分光明正大的與他對視，不過對於顧楚的信任終究還是蓋過了對鬼怪的恐懼。

  　　如果顧楚想要害她，她也活不到現在！

  　　餘珠珠咬咬牙，埋頭衝向了樓梯，而顧肚肚也在用雞爪似的小手氣呼呼地抓了抓顧楚的頭發後，從她背後攀爬而下，跟著餘珠珠消失在樓道中。

  　　看著鬼嬰消失，半空中又有兩道身影由虛轉實。

  　　一個是身形修長的女人，蒼白的皮膚，破開的腹部，下半身潺潺鮮血，她手裏牽著一個看似活潑嬌俏的小女孩，女人死寂的眼神滑過顧楚以及不遠處的劉琳，然後牽著小女孩緊隨著鬼嬰而去。

  　　因為那一道眼神，劉琳原本想要跟著餘珠珠上樓的心思被迫打消了。

  　　現在她也發現了，五樓或許就是故事裏暗示的藏有安全物品的地方。

  　　這到底是什麽鬼！

  　　想著突然冒出來的一大兩小鬼，劉琳忌憚地看向了顧楚，她還想在任務裏解決掉這個討人厭的女警，但現在看來，對方的心智手段似乎都比徐超瓊要強上很多。

  　　顧楚看著一母雙子煞中的母煞帶著另一個子煞也追了過去，對餘珠珠的處境就更加放心了。

  　　不出意外，這個世界也快結束了，現在她更在意的是成坤和張豐年。

  　　顧楚看向了走道的另一頭，想也不想地跑了過去。

  　　劉琳看著已經掏空了薑正腹部，即將用目光對準自己的老鬼，權衡利弊，看著顧楚的背影咬牙跟了上去。

  　　僅十幾步的距離，一門之隔，成坤和張豐年完全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此時兩人已經相互試探了幾回合，各有負傷。

  　　成坤背抵在角落，化作岩石的軀體上出現了幾條細密的裂縫，他看著隱沒在對角陰影中的張豐年，淬了一口混著血水的唾沫，然後用手指抹了抹唇角的傷口。

  　　“老子可算釣出一條陰溝裏的雜碎了。”

  　　話畢，他的手上出現一把百來斤重的巨大鋼刀，一腳踹向身後的牆壁，借著反作用力，舉刀加速衝向了張豐年。

  　　而此時，顧楚也已經出現在了門口。

  　　在第一天徐超瓊死亡時，成坤說的那番話，她記得清清楚楚。

  　　公平會、審判者、通緝令……

  　　在明確有一個公平會成員死亡，而剩下的讀者中還未至是否有其餘公平會成員存在的情況下，成坤對於公平會和楚相如的恩怨侃侃而談，並且毫不避諱的表達自己對楚相如的崇拜。

  　　顧楚並不覺得在說那些話的時候，成坤沒有別的想法，那個滿身刺青，看上去混不吝的強壯漢子並不像他表現的那麽粗莽無腦。

  　　顧楚更傾向於他是故意說了這麽一番話，目的是他們中的某些人，比如無比仇視楚相如的公平會成員！

  　　她的哥哥，實在是有太多太多的謎團等著她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