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是虎啊，陽溝子人民尤其虎

  　　陽溝子生產大隊是個移民村，顧名思義，村裏人都是早些年闖關東過來的移民，村裏雜姓居多，牛長征這個大隊長能把村裏大部分人都梳籠的一條心，可見其人品優秀、處事有理！

  　　當然無論哪兒個地方，都會有那咋梳籠都不直流的二流子屬性的人，隻是陽溝子上下一心，就這幾個爛蒜也真翻不出什麽水花來！

  　　牛長征將村裏人按戶頭分成4個小隊，經過村裏投票選舉出四個小隊長。

  　　分別是一小隊長牛大柱、二小隊長馬中華、三小隊長王開山、四小隊長齊滿倉。

  　　顧米家就娘兒兩個，勞動力單薄，剛來村裏時，都不知根底兒，因此幾個小隊長都不太想讓他們落在自己小隊裏。

  　　沒法兒，牛大隊長做主分給了自家兒子牛大柱帶領的一小隊。

  　　二叔家正常分到三小隊，隊長人稱三把頭，概因王開山覺得村裏叫隊長的太多，不如把頭聽著特別！

  　　一大早，到倉庫排隊領了農具，不管男女老少，統統到地裏翻地。

  　　陽溝子村現有農田1400畝，人均6畝左右，今年新到30多口人，按規矩還需要在三年內開荒小200畝，任務緊、擔子重。

  　　人均6畝地這一標準，隻是個相對數字，不是說你不能多開，而是目前的生產主要靠人力，效率可想而知，在現有的條件下，給你人均10畝你也種不完！

  　　陽溝子村地多，是因為村裏有一台拖拉機，開荒犁地等重體力活兒能解決大半。

  　　再加上還有2頭黃牛幫扶，直接減少了3分之2的人工耕地麵積！

  　　新來的人口因為不知道根底，今天的開耕算是首秀，大隊上的幾個幹部就蹲地頭兒上專門在地裏觀察，最後會按每人的能力分工種，核定工分！

  　　“這個不錯！好勞力！十分差不多！”

  　　“看那個身上那腱子肉，真不孬，也夠格了！”

  　　“這些膠魯的同誌不愧是種地的好手，瞅瞅，力氣都跟使不完似滴！”

  　　“嗯！嗬嗬！”牛長征滿意的點點頭，笑眯眯的吧嗒兩下煙袋鍋子，過兩口癮再不舍得塞回腰間！

  　　“哎哎，大隊長！爹！你快來看看呐！出大事啦！”老遠的一隊長牛大柱踉踉蹌蹌的跑了過來！

  　　“咋啦！”誰又和誰打起來了咋滴？剛開耕就敢鬧幺麽？

  　　“顧，顧，，”

  　　“顧啥！誰咋地啦，瞅你個沒能水兒地，真是上不了大場麵！”

  　　“你把氣兒喘勻了說！慌啥！天塌了還有你老子呢！”氣的牛長征把煙袋鍋子重新拿在手裏，照著兒子的腦袋就一鍋子！

  　　“哎呀，爹，我說不出來，你還是趕緊跟我過去看看去吧！”捂著頭，牛大柱覺得冤枉，不是他不想說，實在是說了估計也沒人信呐！

  　　有那解釋的時間自己去看多好！

  　　想想剛剛齊滿倉那眼巴巴羨慕的樣兒，他就暗爽的不行！

  　　到了一小隊負責的地頭上的，牛長征就注意到，不止本隊的社員，就連歸屬於附近的二小隊的社員都圍在一塊看熱鬧！

  　　牛長征這心裏咯噔一下，別是王來發那跳馬猴又搞事兒了吧？

  　　根本沒留意附近的隊員都在議論啥，牛長征疾步過去推開圍著的人牆……

  　　呼出一口長氣，不是跳馬猴就好！

  　　這也值當你著急把火的把你爹喊過來啊？玩兒呢？

  　　別有深意的看了兒子一眼，趕緊解釋，咋回事兒？沒看跟著過來的會計、婦女主任的都在那一臉懵呢麽？

  　　別看你歲數不小了，我就不敢揍你，你爹還是你爹，不解釋清楚了，腿兒給你打折了信不？

  　　當然，能當上小隊長並把這個職位坐穩了的，牛大柱也不是笨人，精準的從親爹眼裏看出了其內裏的深意！

  　　不自覺的哆嗦下腿兒，說道：“爹，你仔細看看！”

  　　牛長征沒好氣兒仔細看過去，拿在手裏的煙袋鍋啪嗒掉到地上！

  　　“哎呀，大隊長，你快看看，咱們大隊這是要出個女勞模啊！”村會計回過神一臉激動的扯著牛長征的衣袖子嚷嚷道！

  　　別扯別扯，看著呢！真是！

  　　這還是人麽，隻見田地中央一個黃毛小丫頭翹著兩根毛花辮兒正拉著犁呼呼往前走，要不是後麵犁也需要人扶，速度估計能更快！

  　　“主席說的對，婦女能頂半邊天，瞧瞧，這哪是半邊天，比男人都強呐，有句詞兒咋形容地？哦哦，巾幗英雄！”婦女主任決定下次匯報工作就把她作為典型樹立起來！

  　　剛來的王衛國一看這場麵，立馬來了精神，那必須跟鎮上匯報啊，弄好了這就是他的功績呢！

  　　因此也跟風誇讚道：

  　　“你看這架勢，都快趕上老黃牛了！真是一般牲口都比不上啊！”這話一出不用回頭牛長征都知道是誰！

  　　“啥老黃牛啊、啥牲口啊！我說王來發啊，要尊重婦女同誌知道不？這啥比喻呀！會不會說話？”顯然聽不進耳的不止牛長征一個，一隊的人不樂意了！

  　　“誰不會說話了，這不就是一個比喻麽？”

  　　“那也不是這麽比喻地，你看人家咋說地，勞模、英雄！沒文化就別裝大尾巴狼，這瞎比喻！可怕別不知道你沒文化是咋地！”說完還白眼兒一番，全村人就頂看不上這個地，逮到機會就懟兩下！

  　　“我說你這同誌怎麽抬杠呢，信不信我扣你工分兒”真是不知道誰是幹部了！一堆泥腿子！

  　　“切~~書記啊，這話也就你自己信吧！”

  　　“我說李寶寶，總跟書記頂啥牛！人書記又沒說你，咋地，看上人家了，想給李嬸兒領個兒···”

  　　”哎呀，我艸你祖宗的，你她釀的真敢動手兒啊！”臉上挨了一拳，李老歪吐出一顆牙，回頭就揮起拳頭跟李寶木打到一塊兒去了！

  　　“打的就是你，讓你瞎叭叭！”李寶木打起架來虎虎生風，拳拳到肉，沒一會兒平時出工就偷奸耍滑的李老歪隻有挨打的份兒了！

  　　“寶木，揍他丫的，讓他嘴裏噴糞，好好給他洗洗嘴巴！”看熱鬧的村民甲嚷道！

  　　時不時的看李老歪要伸手了，還扒拉一下，偏架拉的不要太明顯！

  　　這李寶木小名寶寶，是李奎田老來的兒子，老兩口有四個閨女，就這一個兒子，那真是老兩口的心肝肝，從起的名兒裏就能看出有多寶貝了。

  　　不過寶寶這個名兒小時候叫是可愛，長大了在讓人叫總是難為情的，在加上早就想揍一頓王衛國這個損人，架不住人家好歹掛個蘇記的名頭，沒法下手，非趕上個捧臭腳的二流子，嘴還欠，此時不揍更待何時？

  　　“去，給他倆攆一邊兒打去，別耽誤大夥兒的活兒，誰要是在起哄，回頭都給我挑大糞去！閑的我看是！”這樣的事兒每年都會來幾場，都是熟手兒，左右出不了事兒！牛長征懶得管了！

  　　旁邊站著沒人搭理的王來發脊背發涼，不自覺的伸手摸摸自己的左臉，斯！咋感覺打的是他呢！

  　　就說了這幫人都是莽夫，畜生，這是真虎啊，尤其他們陽溝子尤其虎、真敢下手啊！

  　　哎，他咋覺得領導讓他來攢資曆這事兒有點兒不對路子呢！

  　　“來，王書記啊，讓他們小年輕的自己活動筋骨去，咱不跟著操心，看看咱這小同誌，夠10工分的標準了吧！”

  　　“哈·哈哈，看老隊長說的，您老掌眼還能有錯麽，我看別說10分了，給12哦不，給15分都不多！”

  　　“那就15工分一天，咱書記就是慧眼！”

  　　王衛國···

  　　上當了！

  　　哼！老家夥，誰還不知道誰啊，工分評定的事兒啥時候問過我了，不就想破個例給高分兒麽！不過這是他以後的政治資本，就不跟他抬杠了！

  　　努力悶頭幹活兒的顧米還不知道，居然會由她引發了一場戰爭！

  　　因為趕農時，中午村裏管一頓飯，午休一到，兩輛騾子車將高粱米飯、野菜雞蛋湯拉到田間地頭兒上，壯勞力2大碗飯、婦女孩子一人一大碗，鹹菜頭一塊，湯隨便喝！

  　　打飯的速度很快，沒排一會兒就輪到顧米了。負責打飯的嬸子看見顧米眼前一亮，熱情的說道：

  　　“顧米同誌是吧，來把碗給我，嬸子多給你撈幾塊雞蛋！多吃點兒啊，不限量！‘’能幹的人到哪都受歡迎！

  　　“哎！謝謝嬸子啦！”瞅瞅聲音還甜，真恨不得扒拉自己家去！

  　　“哎呀，牛嬸兒啊，不帶你這麽偏心的啊，我也想吃雞蛋呐！”

  　　“滾蛋！等你啥時候也能拉梨不歇氣兒的，別說雞蛋了，肉嬸子都管！”

  　　牛嬸子本名叫葛來娣，吃大鍋飯的時候管著大食堂的事兒，等大食堂解散，平時就不下地了，隻在農忙的時候領著幾個老姐妹中午做一頓飯，一天掙5個工分掙個鹽、火兒錢。

  　　“行啊，牛嬸子，咱可說好了啊，我要是真幹到了，真給我肉吃？”

  　　“嬸子一口唾沫一個釘兒，還能糊弄你，我不行不還有你牛叔呢麽？”本來村裏就特意留了一頭去年養的豬，準備農忙的時候殺了吃肉！她也不怕兌現不了！

  　　傻小子，到時候幹不幹都有的吃！

  　　“娘，給，吃雞蛋！”牛嬸子是真實在，雞蛋挑了小半碗了都快。

  　　“別都給我，你也吃啊！”看著閨女吃的香，劉素芬滿眼慈愛，就問問誰家老爺們兒能掙15個工分啦？別看她就一個閨女，照樣讓他們羨慕嫉妒去！

  　　“慢點吃，別噎著，等晚上回去，娘給你炒臘肉吃！”這幾天農忙，得給閨女做點兒好的！晚上在跟死鬼嘮嘮嗑，農忙看能不能給整個老母雞來，給閨女燉湯補補！

  　　“娘，您也趕緊吃，不用管我，我一點兒不累，這點兒活兒跟玩兒似的！”這她還收著力氣呢，總不能把自家老底兒都亮給別人看吧！

  　　據說頭遍地翻完，能休息幾天，到時候估計山裏的地應該幹的差不多了，她去下幾個套子，看看能不能抓隻野雞野兔啥的。

  　　抽空再去縣裏看看，有沒有黑市啥的掙點兒現錢兒！

  　　天兒越來越熱了，娘和自己的春衫也的製備上，這些明麵上的東西還不能從陶特特裏買，得有正當的來路才能穿出來不是！

  　　顧米邊吃邊計劃，這高粱米飯真香，想吃大米飯了，嗯，這個回頭也買點兒！

  　　對比家鄉的米糠、樹皮、觀音土，這裏生活就像天堂，膠魯人民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使不完的力氣，呼嚕嚕吃完午飯，喝口白開水，在歇口氣消化消化食兒，這活兒就能接著幹。

  　　下了工，吃過晚飯，還要扛著鋤頭找塊離家近的荒地開自留地，而且荒地還能隨便開，真是家家戶戶男女老少齊上陣，能開多少開多少！

  　　大隊長天天吧嗒個煙袋鍋子，喜的見牙不見眼，完全不似往年一到農忙時的黑麵神附體。

  　　能不高興麽，都說積極帶動積極，照著速遞，今年陽溝子村的開春梨的第一遍地估計能比往年早完工三天，新開的荒地預計能達到100畝，直接將任務完成了一半，今年的優秀村集體還得是他們陽溝子的。

  　　殺豬！

  　　於是，在第一遍地翻完，大隊長大手一揮，殺豬，吃殺豬菜！

  　　瞬間，村裏老少爺們、媳婦兒孩子沸騰了！家家戶戶自發的搬桌子、凳子，在拿上自家最大的飯碗，齊齊匯聚在村大隊部的操場上！

  　　幾個男人利索的將大肥豬四個蹄子一捆，找根粗木棍順著繩結一穿而過，一人一頭，抬到準備好的桌麵上。

  　　大肥豬預感到了自己的結局，一路慘烈的嗷嗷叫！

  　　村裏的孩子們一點不害怕，圍著待宰的肥豬歡樂的蹦蹦跳跳！

  　　村兒裏的殺豬匠，拿上自己的專用工具，磨刀霍霍，對準肥豬的大動脈，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滾燙的豬血順著口子流到早就準備好的木桶裏！

  　　牛大柱媳婦手持擀麵杖，快速的翻攪，不讓豬血凝固，邊翻攪邊撒調料，這是等會要灌血腸的！

  　　村裏幾個勤快的小媳婦兒們從各家拿來菜刀，哐哐哐切著酸菜，邊切邊聊天，一點兒都不覺得累！

  　　很快，肥豬在殺豬匠熟練的技術下，肥肉、五花、後鞧、排骨等等被一一拆分。

  　　隊長大手一揮，讓殺豬匠切出四分之一的豬肉，一會兒做殺豬菜！

  　　大鍋飯的時候留下的土灶，架上鍋填上柴，去了肉的豬骨頭，涼水下鍋，撒上花椒大料、還有會計貢獻出來的一點兒白酒，大火煮到湯頭奶白，下入酸菜、肉，在加上醬油、鹽等調料，鍋開小火咕嘟，很快，誘人的香味兒就散發出來。

  　　孩子們自覺的排好隊，端著自己的飯碗，希望等下能第一時間就吃上肉！

  　　這樣熱鬧的場麵，顧米從來沒有經曆過，實在找不到下手的地方，隻得端著碗，站在一邊兒看著娘和幾個嬸子忙活，看到高興處還能樂嗬出聲兒。

  　　很快，殺豬菜煮好，一人一大勺，幹糧自備，顧米照舊得到大嬸子的青睞，滿滿一大勺冒尖的兒菜，裏麵肉眼可見都是肉，看的人眼熱的不行！

  　　可誰讓人家憑本事吃飯呢，他們也隻有眼饞的份兒了！嫉妒都嫉妒不起來不是！

  　　“梅子，愛國，快來，姐給你們分肉吃！”除了顧米，其他人碗裏都是菜多肉少的，40斤豬肉看著多，村裏200多口人一分，其實一人也分不到多少。

  　　顧米將厚厚的肥肉片挑出來，一人碗裏放兩片，再給勝利哥和建國一人一片，見還有多的，又給娘和二叔二嬸一人碗裏夾了一片，剩下的兩片瘦的她就吃了！

  　　別說這年代的肉是真香，作為配菜的酸菜都好吃的能吞下舌頭，真不是後世能比的！

  　　熱熱鬧鬧的場麵一直持續到很晚，這裏還沒有燈，女人們摸黑兒收拾好殘餘，男人們就著月光，不知擱哪搬了塊木頭橛子，就能坐著在星空下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