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舒星都沒想到這麽順利，裴語和秦深的匹配度居然能到達99，99%。

  　　要不是醫生和他認識，他自己都懷疑這一份結果被人改過。

  　　連老天爺都在幫他。

  　　就是有點不爽。

  　　畢竟秦深是s級的alpha，而和他匹配度越高，側麵反映出裴語的天賦大概率是高過他的。

  　　“算了，不計較這件事了，受苦的不是我就行。”林舒星興高采烈地在朋友圈發了動態，喚著朋友出來吃飯喝酒慶祝。

  　　有朋友問起因為什麽事情這麽開心。

  　　【林舒星：哈哈哈，我那個弟弟和秦深的匹配度比我還高，lucky！！！】

  　　臨近開學這幾天，裴語發現林家的人對他的態度居然變了。

  　　他們比以往更加親近自己。

  　　吃早飯時會做他喜歡的中式餐點，中午羅美華會讓女傭過來問他想吃什麽菜，還給他轉了不少零花錢，就連晚上他兼職回來，保安亭的工作人員還為他開心。

  　　“你的名字登記好了，以後可以自由進出。”

  　　裴語百思不得其解，隻覺得林家人怪異得可以。

  　　就好像這種親近隻是假象，一戳就破。

  　　開學前的最後一個周末。

  　　周六下午，裴語被林一峰叫到客廳，羅美華和林舒星坐在沙發上，像是要開一個嚴肅的家庭會議。

  　　“小語，你看看這些資料。”林一峰拍了拍放在茶幾上的資料。

  　　裴語坐下，隻覺如芒刺背，如坐針氈。

  　　他拿起桌麵上的資料。

  　　有林一峰給他辦理的轉學資料，有江鶴所有的醫療費用的總結，有相關信息素紊亂症最新研究的科學報告，以及很詳細的秦氏集團資料。

  　　在他們灼灼的眼光下，裴語粗略地翻了翻。

  　　“你的學費和你養母的醫療費都在這裏。”

  　　林一峰說：“後麵兩份都是秦氏的一些資料，最近秦氏在研究信息素紊亂症，並且取得了很大的進展。”

  　　“你的意思是我母親的病有完全治愈的可能？”裴語眼睛亮了亮。

  　　他下來得急，忘記戴眼鏡，一雙如星子靈動的眼眸仿佛蘊著星光。

  　　羅美華細細地打量著他，發現裴語長得好像還行，就是發型太土，要和秦氏總裁見麵的話，還要打扮一下，免得秦氏以為他們心不誠。

  　　她暗暗想著，心裏卻忍不住自傲起來，主要是繼承了她的美貌。

  　　不然裴語的皮膚怎麽可能這麽白。

  　　“是的，但你也知道這種醫療資源比較稀缺。”

  　　林一峰故作深沉，幾秒後，他道出最終目的：“隻要你和秦氏聯姻的話，江鶴就能優先享用最尖端的治療技術。”

  　　“聯姻？”裴語瞪大眼睛。

  　　他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腦海中忽然閃過。

  　　林舒星灌他酒的那晚，他進包廂時聽見那些公子哥議論道：“秦深果然又老又殘又變態！”

  　　“，，”

  　　能坐上秦氏這樣大型集團總裁之位的人，加上外人對秦深的評價，再結合各種豪門電視劇裏女主被家人強迫聯姻的戲碼。

  　　裴語腦子裏瞬間勾畫出一個眼角布著細紋，有著特殊癖好，樣貌不佳的中年男人。

  　　“憑什麽？”裴語拍桌站起來，“憑什麽我要和秦氏聯姻。”

  　　他明明才分化成omega！

  　　不對，就是因為他分化了，就要被家人當做隨意處置的籌碼嗎？

  　　他張大眼睛，死死地看著父母，眸中充滿憤懣，羅美華被看得有點心虛，不自在地摳美甲。

  　　林一峰：“秦總和江鶴一樣，患上信息素紊亂症，和他100%匹配度的你可以有效安撫他。”

  　　他對裴語的抗拒反應早做好準備，他微微一笑，像完全拿捏住裴語。

  　　“江鶴的醫藥費都由我們出，要是你同意嫁過去，以後秦氏所有研究成果，都可以給江鶴優先使用。”

  　　“你不是很愛她嗎？江鶴養育你這麽多年，現在隻是讓你犧牲一下，難道你連這都不肯？”

  　　林一峰滔滔不絕地說：“你知道秦氏資產有多雄厚嗎？要不是你和秦深的匹配度接近100%，這種好事可輪不到你的頭上。”

  　　“就是，可惜我和秦總的匹配度才68%啊。”

  　　林舒星譏笑著，毫不掩飾眼眸中的惡意：“弟弟，我真的好羨慕你，苟富貴勿相忘哦～”

  　　不得不說，林一峰很了解裴語的弱點。

  　　裴語自己可以過得苦一點，可江鶴完全是他的軟肋，一想到江鶴能夠接受最好的治療，被照顧得氣色漸好，甚至有完全治愈的可能，裴語心裏隱隱動容。

  　　潔白的貝齒深陷進柔軟的嫣紅唇瓣裏。

  　　他捏緊拳頭，聲音基本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我不聯姻，要是真有那麽好，林舒星會讓我去？”

  　　“我才18歲，我絕對不會就這麽妥協。”裴語堅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場。

  　　林一峰也不裝了，一想到秦氏在智能ai方麵的先進技術，他期待著合作後淩鋒電器在智能家居方向上的宏偉藍圖。

  　　“秦氏點名要你，你要是不答應，就等著江鶴被趕出醫院吧。”

  　　裴語心髒一緊，修剪得很整齊的指甲邊緣嵌進手心裏。

  　　就算他媽被趕出醫院，也大不了回到之前。

  　　他可以一直去工作，借錢，把自己後半生都搭進去，這叫什麽事？

  　　他想到那位沉默寡言，給他助學金資助的好心人。

  　　明明前不久他才答應過，要好好考上最好的大學，不辜負好人的心意。

  　　裴語也才滿18歲，又剛剛分化成omega，正是情緒敏感又脆弱的特殊時期。

  　　酸楚在鼻梁蔓延開，裴語倔強地抬頭，讓眼眶裏的淚水不至於掉出來。

  　　可泛紅的眼尾哪裏逃得過林舒星的眼睛。

  　　這場家庭會議不歡而散，等林父林母走後，林舒星懶懶地從沙發上站起來。

  　　“這件事我還要給你說句謝謝。”

  　　“希望你嫁過去後別被弄得太慘，我可聽說那老男人不舉，指不定有什麽奇怪的癖好。”

  　　要是裴語被折磨死了，豈不是又輪到他。在這麽一刻，林舒星希望裴語能活久一點。

  　　裴語直直地看著他，眼中閃過冰涼的冷意。

  　　第一次從裴語這裏看著這種眼神，林舒星呆住。

  　　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被威懾住，他肺都要氣炸了，逞強地輕哼一聲，撞了下裴語的肩膀離開。

  　　***

  　　和秦氏見麵的時間很快確認下來，就定在第二天的早上。

  　　因為裴語的“不聽話”和“叛逆”，到了晚上林一峰也不讓裴語去酒吧兼職，把他軟禁在別墅裏。

  　　裴語想走，卻被家裏的女傭攔住。

  　　“小少爺，你就行行好，別為難我們了，不然林總怪罪下來我們沒法交代啊。”女傭期期艾艾地勸說。

  　　裴語望向別墅門口，那裏站著幾名黑衣保鏢。

  　　“我知道了。”裴語抿唇，轉身回到臥室，給經理發了消息。

  　　經理很爽快地同意，還讓裴語再多休息幾天也沒事。

  　　【段經理：上次有秦家的人秦奮在，我也不敢多出麵維護你，這件事還是我對不起你】

  　　【裴語：沒事，我能夠理解】

  　　手指頓了頓，裴語想向段經理打聽一下秦深的事，猶豫半響，還是沒問出口。

  　　畢竟不管對方是不是真的冷厲變態，他嫁過去都是作為alpha行走的醫藥包。

  　　omega安撫alpha的方式，以前身為beta的裴語也略有耳聞。

  　　一想到要和比他好幾歲的alpha親密接觸，裴語胃裏忍不住犯惡心。

  　　——還是逃吧。

  　　***

  　　裴語望向窗外的那棵高大挺拔的樹，臥室在二樓，隻要小心點，就能借著那棵樹逃出去。

  　　可別墅和小區又有那麽多監控，而且江鶴還待在醫院裏。

  　　就算他真的逃出去了，林一峰也會拿江鶴的生命來威脅他。

  　　到時候，他大概，，會妥協的吧。

  　　一陣悲痛湧上鼻尖，蘊在心口的委屈終於化作幾顆剔透的淚水砸在手機上。

  　　他答應資助人的承諾也化為了泡沫。

  　　裴語打開郵箱，發了一條消息：【真的很抱歉，明年我可能不能準時去京大了】

  　　不過就算要暫停學業，他也不會放棄。人的一輩子很長，就算出了社會，同樣可以堅持學習。

  　　他以為這次也要很久，好心人才會看到他的消息。

  　　裴語退出郵箱，卻收到郵箱來了新消息的提醒音。

  　　他愣了愣，點開。

  　　對方和以前一樣，依舊是很冷很短的回複：【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嗎？】

  　　裴語本來不準備說這件事，可見到對麵安慰他“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說一下，我也許能夠幫助到你”，裴語還是沒繃住。

  　　他其實也知道，對方也許隻是客套一下。

  　　可此刻的裴語真的很需要一個能傾述的樹洞。

  　　【因為我二次分化成了omega，家裏人要我和陌生的alpha聯姻】

  　　收到消息的秦深愣了愣。

  　　心想，應該不至於這麽巧，他在爺爺的影響下，不管是以秦氏的名義還是個人的名義，資助過許多學生。

  　　這個學生並不是第一個和他有郵件來往的人。

  　　秦深眉間緊蹙，連忙放大之前的圖片，看清成績單第一行的名字時，漆黑的瞳孔一縮。

  　　【第一名：裴語】

  　　所以，郵件的對麵是裴語，他資助的學生中，恰好有裴語？

  　　他頓了頓，修長的指節在屏幕上劃過：【你不想和對方聯姻嗎？】

  　　這句話並不像是資助人會問出口的話，以往的郵件交往中，他的話少得可憐。

  　　裴語隻當對方在關心他。

  　　【嗯，不想。我相信換成任何一個omega都會拒絕】

  　　秦深沉默了一會：【如果和你聯姻的alpha與你簽訂協議，不會傷害你，而且會給你的家人提供更先進的醫療機會，以及支付你額外的報酬，你會同意嗎？】

  　　裴語第一次見他的資助人說了這麽多話。

  　　不過，怎麽可能如他假設的那樣。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那位秦家總裁又不是什麽冤大頭。

  　　千言萬語，匯成了一個問號，裴語：【？】

  　　秦深：【成績單上有你的名字，很不巧，我就是秦深】

  　　“，，”

  　　裴語驚訝地長大嘴巴，手機“嘭”地掉在地上，砸出一道清脆的聲響。

  　　對麵又發了一條消息：【如果你肯相信我的話】

  　　裴語覺得自己簡直要瘋了。

  　　一直資助他的好心人竟然就是要和他聯姻的對象？！

  　　裴語跑到洗手間，洗了一個冷水臉，又看了看那條對他來說很有利的條件。

  　　不是都在傳秦深又老又殘又變態嗎？

  　　可現在這樣看來，他實在不像是有著特殊癖好的變態。

  　　也許是外界在誤傳，他覺得能夠資助貧困生，並且時常鼓勵他的人應該是個大好人。

  　　裴語完全淩亂了，正想要再多兩句，房門被打開。

  　　“媽想和你聊兩句。”林舒星揚了揚手機，眸中的笑意意味深長。

  　　江鶴？

  　　裴語愣了下，接過手機。

  　　“小語，媽媽聽說了你要和秦氏聯姻的事情了。”話筒裏傳過來的聲音有氣無力，帶著一股溫柔。

  　　裴語抬眸看了眼林舒星，輕輕掩上門坐到床尾。

  　　“嗯，明早秦氏的人就要過來。”裴語說。

  　　“那你對聯姻這件事怎麽看呀？”

  　　裴語靜默一會兒，輕聲回：“當然不想，對方年齡比我大很多，不過秦氏有在研究你的那個病，要是聯姻的話，，”

  　　“我還在考慮。”

  　　因為郵件的事情，裴語沒再說那些傳言。

  　　其實裴語心裏的天秤已經偏向聯姻。

  　　“媽媽有了解過，秦氏好像很有錢，而且你和秦深的匹配度好像是100%？能達到這個匹配度你倆可是天命ao，會很幸福的。”

  　　裴語聽著這話，覺得有點不對勁，心裏驀地煩悶。

  　　“可是我並不認識他，而且對方好像身體有，，點問題。”

  　　“確實，不過媽媽覺得你可以先見見麵再做決定。”

  　　裴語抿了抿幹澀的唇，沒提他有意聯姻的事，想起林舒星剛才的似笑非笑，他心口發燙。

  　　片刻後，他糾結又猶豫地問：“可是我並不想這麽早和其他人結婚，林舒星和秦深也有68%的匹配度，也很高，我拒絕的話，他也可以去聯姻。”

  　　江鶴的語速似乎快了點：“媽媽知道呀，其實主要是剛才小星跟我說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忽然叫他去聯姻，豈不就拆散了兩個年輕人？”

  　　“，，”

  　　裴語頓了好久，說話聲漸漸沙啞：

  　　“所以你覺得我嫁給大我接近十歲的人就沒事？”

  　　“我才十八。”

  　　“對方的傳聞並不好，這些事你都知道嗎？！”

  　　最後的尾音，裴語幾乎是喊出來的。

  　　空氣陷入安靜，裴語隻聽得見話筒裏江鶴的呼吸聲，還是那樣綿柔，卻透著一股冷淡的無情。

  　　“這件事是媽媽想差了，小語，抱歉啊。”

  　　掛斷電話，裴語把林舒星的手機放在門前的地上。

  　　他拿出浴巾，去浴室衝了個澡，霧氣蒸騰的空間裏，淅淅瀝瀝的水聲蓋住斷斷續續的嗚咽聲。

  　　少年在床上反複輾轉，一夜未眠。

  　　***

  　　第二天起床後，裴語的眼睛腫了。

  　　他怕被林家的人笑話，叫女傭拿冰袋過來敷眼睛。

  　　他沒什麽胃口，也沒吃早飯。

  　　上午九點半，林一峰敲響他的房門，說：“秦總十點就到，你別耍什麽小性子，你能嫁給秦深是天大的好事，要是壞了我的好事——”

  　　他頓住，看著頭發淩亂的裴語，告誡道：“把頭發好好收拾下，還有換套衣服，別丟了林家的臉麵。”

  　　裴語看著他，沒說話，林一峰心想有江鶴在，估計裴語也翻不起什麽大浪，便關上門離開。

  　　裴語慢吞吞地換衣服，將頭發撩到額後。

  　　看著全身鏡中身形纖細的少年，他隻覺得陌生。

  　　他就像一件商品，被親生母親隨意賣給能帶給他們利益的人。

  　　而和他陌生不相識的秦深，提出的那些條件對他而言，卻完完全全是為他著想。

  　　他勾了勾唇，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還有五分鍾就到約定的見麵時間，裴語被女傭領著下樓。

  　　“我還擔心你要逃走呢。”林舒星笑著抬眸，徹底傻住。

  　　循著腳步聲回頭的林父林母眼神也微微愣了下。

  　　這是他們第一次看見裴語的整張臉。

  　　扶著樓梯扶手而下的少年眼神疏離冷漠，額發全部撩了上去。

  　　漂亮得有點過分。

  　　璀璨的燈光在他身上流轉，像是從畫中走出來。

  　　裴語沒管他們的眼神，坐在沙發的空位上，冷著一張臉，默默表達著不想聊天。

  　　原來裴語長這樣？

  　　林舒星移不開自己的眼神，看了又看。

  　　美人在骨不在皮，裴語有一種冷感的骨相美，露出額頭後，五官的完美比例完全展露，左眼尾那顆嫣紅的痣更是點睛之筆，像清冷的山茶花塗上了一點玫瑰的豔色。

  　　一股嫉妒的怒火在林舒星心裏熊熊燃燒。

  　　再好看又怎麽樣？

  　　還不是要嫁給秦深，被那個不舉又暴戾的老男人玩，弄。

  　　林舒星翻了個白眼，嘴角裂開一抹笑。

  　　別墅外響起車輛的轟鳴聲。

  　　聽到聲音，裴語心髒倏地收緊。

  　　盡管知道秦深也許是個好人，可真麵對被當做商品賣掉的情況，裴語還是緊張不已。

  　　林一峰和羅美華連忙起身，站在門口迎接，也擋住了裴語和林舒星的視線。

  　　輪子碾壓過地麵帶起一串規律性的滾動聲，聲音越來越近，敲打著裴語的耳膜。

  　　門口處，林一峰和羅美華向兩側移開，被他們擋住的男人出現在裴語的視野中。

  　　這是一張極為冷峻的臉。

  　　五官線條淩厲，眼神深邃，漆黑如墨的瞳孔幽深且冷靜。

  　　他身著量體的煙灰色高定西服，氣質矜貴又出挑。

  　　黑亮的鞋麵微微翹起，反射著亮光，垂在大腿上的手指交迭，手腕上的表盤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他的胸口處別著一支綻放得熱烈的紅玫瑰。

  　　奪目的紅並未折損他的氣質，反而給他增添一點恰到好處的柔情。

  　　即使是坐著輪椅，也不見他的臉上有任何窘意，他高抬下頜，像天生的上位者睥睨一切，淩人的氣勢讓人不禁膽寒。

  　　這也是一張裴語極為熟悉的臉。

  　　裴語張大眼睛，有點不敢相信。

  　　和他聯姻的秦深，就是幫助過他好幾次的秦先生？

  　　“各位好，先自我介紹一下——”低沉的聲線回蕩著。

  　　“我叫秦深。”

  　　“也是這次要和裴語聯姻的人。”

  　　秦深微掀起薄白的眼皮，他的視線和裴語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忽地，秦深很淡地彎了下唇角，眸底蘊著的淺淺笑意傳到裴語的心底。

  　　像是在說。

  　　你要跟我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