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餘年
作者:吳大寶      更新:2022-10-02 15:23      字數:2401
  第三十一章 餘年

    “這個人為什麽要處理診所的痕跡?”陳明嘉放下手裏的照片,“去年 6 月 13 號的時候楊新友還在清裏鎮……”

    “我沒有更多的證據可以作證到底是餘凡、楊新友還是別人做過這件事。”蘇柯雙手撐在桌麵上,“李醫生駕駛的事故車最後怎麽處理了?”

    “撞翻防護欄,滾下山崖,人摔得血肉模糊,車也七零八落,最後隻能送到處理廠報廢了。我記得當時的驗車報告在這裏……”陳明嘉將箱子裏的卷宗一個個拿出來,“這個。”報告裏,李醫生出事的車輛,被摔得幾乎隻剩下車架子,資料中僅剩下一張勉強能看清文字的發動機照片。

    “這個發動機編號有查過嗎?”蘇柯指著報告裏的發動機問。

    “這個倒是沒看到相關資料和報告。”

    “為什麽不查一下?”蘇柯重重地合上文件。

    “報告是清裏鎮警署出具的,這些人做事……”

    “靠!”一股怒氣從蘇柯的脖子一路躥到臉上,手中的文件重重地摔在桌麵上,“去查一下。”

    “好。”

    蘇柯的電話又一次響起熟悉的鈴聲:feel me,feel me,I'm losing all control……

    “喂!蘇小淺你又怎麽了?”蘇柯不耐煩地說著,“我還沒下班呢,有什麽事不能回家說。”

    “你好,蘇先生,這裏是南城中心醫院急診室。請問蘇小淺是您的妹妹嗎?”電話那頭沒有出現預想之中蘇小淺的聒噪,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從未聽過的女聲,“喂,蘇先生,您在嗎?”那個聲音又催促了幾下,“喂?蘇先生?”

    “我在,我是蘇柯,蘇小淺的哥哥。”

    “蘇先生,您妹妹一個小時前被送到醫院,目前正在搶救中,請您盡快來一下南城中心醫院。”

    “我妹妹怎麽了?”蘇柯的腦海裏浮現出各種恐怖的猜想,他的聲音漂浮在喉嚨間,滿身是突然起來的寒噤。

    “蘇先生,很抱歉告訴您這個消息。您的妹妹今天下午在南城市高中附近被人惡性侵犯,目前在醫院搶救中……”四周不知道從哪裏開始響起尖銳的鳴叫,蘇柯的腦袋裏像是有什麽動壓著、填著,緊緊地,連氣都不敢吐。

    等蘇柯隔著 icu 的玻璃牆,看到躺在床上蘇小淺時,全身的血液,像是凝結住不流了。他不敢相信,麵前這個五官移位,全身裹滿紗布和固定支架,幾乎看不出麵容和性別,被各種機器圍繞的人是蘇小淺。

    很長一段時間裏,蘇柯的理智不再支持他想除此以外的任何一件事,他扒著玻璃,死死地盯著蘇小淺,生怕自己漏看一秒,蘇小淺的呼吸就會從他眼皮子的底下溜走。

    “你是蘇柯?受害者家屬?”說話的人穿著一身警察製服,看上去是維護附近治安的巡邏警察。

    “是。”蘇柯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眼來。

    “犯罪嫌疑人已經抓到了,是兩個二十五歲左右的男性青年,案件還在偵破中,有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是誰送我妹妹來的?”

    警察指了指牆角的人影:“那位女士。”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蘇柯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蹲在牆角,她用盡力氣將自己蜷縮在一起,垂下的發絲下,雙眼像是死魚一樣盯著某處,青灰色的麵頰讓人很難聯想到這還是一個活人。

    “餘凡?”

    在聽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餘凡猛然抬起了頭。

    下午 16:00 南城市高中

    餘凡的眼睛透過第一縷光線的時候,接到了餘年班主任的電話。大概的意思是餘年在學校裏和同學打架,起因是班上的同學嘲笑餘年有一個“做小三”的姐姐,少年的驕傲和敏感從是會叢生一些狂妄荒唐的做法,比起成年的人斑駁,這一份勇敢難能可貴。

    “你這是什麽態度?明明是餘年先動手的,反而是我們家孩子的錯了。”幾個被餘年毆打的同學家長聯合起來,站在餘凡的對立麵。唾沫橫飛、神色扭曲,一張張血盆大口裏豎著猙獰的獠牙。

    “他們家就這個家教,姐姐做小三,弟弟打人。你還能指望他們講道理?沒三刀六個洞就不錯了,和土匪講道理真是滑稽。”毫無邏輯性的兩個問題被強行關聯在一起,餘凡的汙點成了他們手上肆意揮舞的利刃。

    “餘年姐姐,幾位家長說的沒錯,的確是餘年先動的手,而且餘年自己也承認了。”說話的人大概四十來歲,帶著一副眼鏡,年齡在她的下巴和肚子上留下了幾層褶子,“被餘年打的都是幾個班上的好學生,成績一直不錯,以後都是要考重點大學的,人家不會無緣無故來招惹餘年的。”

    “黃老師,您的意思是說,餘年因為成績不好,所以人品也不好、脾氣也不好,更容易故意挑釁同學是嗎?”餘年的聲音裏帶著寒意,“還有……被餘年打?”餘凡拉過滿臉掛彩的餘年,“那餘年臉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大家都是同學有什麽不能坐下來好好說的,非得像餘年這樣動手打人嗎?”

    “他們嘲笑餘年的時候有想過好好說嗎!”這是餘年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姐姐發這麽大的脾氣,宣泄而出的好像是餘凡積攢了三十年的過往。

    “可是不管怎麽樣,先動手打人總是不對的吧。”幾個家長的氣焰明顯低落下去,“你看看你們家餘年,下手多狠,我們家孩子的眼睛都腫了。”

    “餘年馬上就要十八歲了,他如果進入社會還是這個脾氣怎麽辦,到時候就不是叫家長那麽簡單的事情了,也就是在學校裏我們才能這麽包容他。”黃老師雙手裹在臂彎裏,“像他這樣讀不好書,還喜歡用暴力解決事情的孩子,多少有點問題,我建議你們家長帶孩子去看看心理醫生。班級是大家的,不是他一個人的,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我們總不能每次都讓著他吧。”見到餘凡不好對付,黃老師索性擺出一副“嚴師”的做派,高舉為孩子好的旗幟,咄咄逼人。

    “我打人就是錯的?他們嘲笑我姐不幹淨,嘲笑我是不幹淨的錢養活的雜種就是對的了嗎!”如果不是餘凡拉著,餘年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這事,餘年同學一定要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下周一升旗儀式上,除了賠償以外,餘年必須要寫一封 3000 字的檢討書,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清楚,深刻認識到自己的不足和錯誤,並且保證積極改正,下次不再犯。”見到有黃老師撐腰,勢強淩弱的氣焰再度死灰複燃。

    這一做法,無疑是讓餘年自己揭開傷口,把血肉暴露在所有人麵前。

    “我寫你媽!狗東西,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餘年也不知道從哪兒找到一把椅子,舉過頭頂,眼看著就要砸向對麵的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