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動了殺心

  碧春倒進火裏，被煙熏了眼睛看不清方向，在大火裏就像一個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

  火越燒越大，破屋的橫梁燃燒著砸了下來，砸到了碧春嬌媚的臉上。

  “啊！我的臉…”碧春捂著臉在地上慘叫。

  徐瑾闖過火海朝她跑去，焦急喊道：“碧春！”

  驚蟄愣在原地，看著徐瑾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　

  陣陣秋風襲來，樹上人黑巾蒙麵，緊緊攥緊手中的長劍，回頭看向火光衝天之處：“該死！她怎麽在！”

  碧春被燒的衣衫襤褸，滿頭烏發都被燒焦，更可怕的是燒焦了半張臉。

  驚蟄還是愣在原地，徐瑾看著她的眼中都是刻骨的恨：“你還真是刻毒，我小瞧你了。你這麽惡毒的人又怎麽可能是傻！”

  “我……”驚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嘴張了張說不出話來。

  徐瑾抱著碧春坐倒在地，周遭隨行的親兵都被毒死。

  他仰頭在笑：“我徐瑾也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驚蟄突然抬起自己的手，張大嘴巴不可置信的搖頭：“我不可能算錯，我明明都算到了有一劫，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馮驚蟄眸中空空洞洞，她轉眼看著碧春那半張可怕又猙獰的臉，臉色蒼白。

  “你可還滿意了？”徐瑾回頭看著驚蟄，心中對她的點點憐惜，已經在火海中燒成了虛無。

  驚蟄搖頭：“不！不是我想的！”

  她踉蹌後退，她明明算到了途中有殺機。

  恰巧看見碧春下毒，她替他喝了，天真的以為這就避過了。

  但是她算漏了天機，她突然出現為徐瑾擋了劫難，但是別人的命運也因為這個而變動了。

  碧春下藥害徐瑾不成，隻得往井水裏下毒，眾人不設防，飲水中毒。

  她偏心徐瑾，為徐瑾而活，但是卻害了這麽多人。這麽多無辜的兵士，都死在了這裏。

  而碧春那個惡毒的女人還能在他懷裏。

  驚蟄快要瘋了，這比當年入了當年那個死局還要可怕！

  “我明明算到了，可是又犯了當年的錯！”驚蟄跪倒在地，用手抓著頭發，哭喊著。

  徐瑾為碧春溫柔的包紮著傷口，聽著耳側的嘶吼，終於憤怒了。

  “你到底想要怎麽樣？我到底是上輩子欠你多少，才被你一個傻子喜歡？”徐瑾麵目猙獰，額頭上青筋暴起，他指著驚蟄大喊道。

  驚蟄狼狽地轉身看著他，眼睛裏流出淚來：“我不是傻子！我才不是傻子！”

  徐瑾的暴怒僵在了臉上，他看著突然神智清明的驚蟄，隻覺得心中有莫名的難受。

  “我從來就不是傻子！可是因為你我傻了！”馮驚蟄踉蹌著走近徐瑾，徐瑾紅著眼瞪著她，眼中都是殺意。

  驚蟄明明很難受，卻心中有些好笑。

  多麽嘲諷！曾經那麽好的兩個人，還是沒有逃脫天命，變得如同仇人一般。

  眼前的人哪裏還有半分那個溫柔少年的模樣，他的溫柔都給了別人，徹徹底底記不起自己了。

  這些都是自己一知半解偏要去窺探天命的報應。

  既然已經無法挽回，那就由自己終結吧。

  “你……”徐瑾指著她，突然失言。

  滿腔的怒火似乎也沒有理由去發作。

  他曾經想過無數種她喜歡上自己的原因，但是都不成立，她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驚蟄明明出身很好，明明可以去選擇更好的夫婿，明明不傻容貌豔麗。

  何苦裝成一個傻子來接近自己，嫁進徐家受盡委屈。

  若她是傻的，他們對她的刻薄似乎也不會讓人那麽難受。

  可是，她從來就沒有傻，一直在清清楚楚的受苦。

  徐瑾如同被抽去最後一絲力氣，他轉身，抱起碧春，往前方走去。

  “你要去哪裏！”馮驚蟄喊道。

  徐瑾沒有回頭：“繼續去南疆。”

  驚蟄追了上去拉住他，指著碧春：“這都是她的計策！”

  徐瑾冷笑，一把推開她：“夠了！你還要任性到什麽時候，我戴罪之人配不上驚蟄姑娘，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驚蟄立在原地，看著她的少年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她知道心裏那要逼瘋自己的感覺是什麽。

  委屈。

  那是委屈，可是那個愛自己的人也不見了。

  她也沒有地方去任性了。

  “啊！”馮驚蟄捂住心口坐倒在地，撕裂皮肉的痛讓他顫抖。她不用掀開衣服也能猜得到是什麽狀況。

  那心口的肌膚，怕也是如手臂一般裂開，血流如注。

  她笑了：“我這輩子最錯的事，就是不該妄圖掌控天機。我占卦卜算，企圖用裝傻來順應與天的交易，但是還是輸了啊。”

  碧春是被痛醒的，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被火燒焦了半邊臉。

  “鏡子！我要鏡子！”她醒來時正躺在客棧裏，一抹陽光射進來刺得臉上生疼。她想起那個夢，後背發寒。

  她扶著床起來在房間裏瘋了一般得找著銅鏡。

  “你是在找這個麽？”驚蟄坐在桌前，笑著遞了一麵銅鏡過去。

  她來不及思考驚蟄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她隻想證明自己的夢不是真的。

  碧春顫巍巍接過鏡子，笑著看過去：“啊！鬼！”

  她手一鬆銅鏡便掉到地上，碧春捂著自己的臉大叫。

  “隻毀了半張臉不是麽，但是那些兵士都死了。”驚蟄笑得天真，眼眸裏卻是殺意。

  她趁著徐瑾出去雇馬車留碧春一個人在客棧裏，便偷偷摸上來。

  她在追徐瑾的路上已經想明白了，無論她的瑾哥哥會怎樣記恨自己，她也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他，下絆子。

  這個女人留不得了。

  當初在徐家，她裝傻充愣這個女人沒少下陰招，但是驚蟄忍著。

  就想著自己時日無多了，又是在裝傻躲著天命，瑾哥哥記不起自己正好。她以為碧春隻是太愛徐瑾，所以才這般對自己。

  誰知道她竟然是細作，竟然一直在暗地裏仗著瑾哥哥的愛用著手段。

  想必赤門關那一戰也是她故意與別人串通。

  “你在胡說什麽！你這個傻子！要不是你放手了，我怎麽會跌入火海！我都是你害得！！你害得！”碧春被戳穿再加上想起昨日的事情，氣的咬牙切齒。

  “天命！害人害己！”馮驚蟄冷笑。

  碧春這還是第一次聽她口齒如此伶俐的說話，心下驚訝也忘了該說什麽。

  “你想不到我不是傻子吧！你對我的那些所作所為我可是清清楚楚。”馮驚蟄走近碧春，笑著蹲下身跟她平視。

  碧春嚇得連連往後退，她同為女人，自然是明白一個女人在大家麵前裝傻充愣，受盡嘲弄要有多麽大的忍耐力。

  她看見驚蟄眼裏的寒光，也顧不得臉上重傷，爬起身來就想朝窗外衝去：“救命啊！瘋子要殺人了！”

  驚蟄眸子一冷，咬牙從身後鎖住碧春的脖子，把她拉回來。碧春張口咬住驚蟄的手臂，卻扯開了臉上的傷，血湧了出來猙獰又可怕。

  “我隻占卜，不殺生。但是為了瑾哥哥，我破例了。就算他要殺了我，我也要殺了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我倒寧願他恨我，也算重新記得我！”

  驚蟄早就痛的麻木，她伸手捂住碧春的口鼻，心下一狠，就要勒死碧春。

  “唔嗚嗚……徐瑾！救我！”碧春掙紮著拉開驚蟄捂住自己的手，淒厲地喊道。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驚蟄一驚碧春乘機掙紮。驚蟄咬牙，狠命用力想勒死碧春，可惜手臂有舊傷使不上力氣。

  “馮驚蟄！你到底要幹什麽！”徐瑾一把踹開房門，拔出佩劍指著猙獰如同修羅的驚蟄。

  馮驚蟄沒有理會他，狠命收緊手臂，碧春伸著手到處亂抓，眼看就要翻白眼了。

  “你放開！”徐瑾一劍狠命刺了出去……

  驚蟄覺得肩膀一痛，耳邊是皮肉撕裂的聲音，血濺了她一臉。

  “碧春！”徐瑾的佩劍深深刺入驚蟄的手臂，驚蟄手一軟，徐瑾一掌打開了她，溫柔地接過碧春。

  驚蟄看著地上都是自己的血，有些呆愣。

  她的瑾哥哥給了她一劍，好痛。

  她看著相擁的兩人，心口劇痛一口血噴了出來，不省人事……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徐瑾看著出氣多進氣少的碧春暴怒，提起劍就想殺死驚蟄。

  “且慢！”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徐瑾這才記起自己請了一個老大夫回來，這大夫自告奮勇能幫助碧春恢複容貌。

  老大夫鶴發飄飄，寬大的衣衫穿在身上走路飄飄蕩蕩，有幾分神醫的感覺。

  他走向驚蟄，看見那傷口眼神幾不可見地閃過心疼。

  他拉起驚蟄的手把脈，半晌起身對著徐瑾道：“這女子身上有可肉白骨的生肉蟲，要是能取些出來放在夫人臉上，應該很快就能吃盡這些死去的皮膚，讓夫人重新變得美麗。”

  徐瑾抱住碧春，看也不看那邊，默然道：“那就取！”

  老大夫看著驚蟄蒼白的臉，半晌道：“但是她可能會死……”

  “我不管，這是她欠碧春的，必須得她還！”徐瑾冷漠地抱起碧春，再也不回頭看一眼。

  老大夫狠狠攥緊拳頭似是在壓製著什麽，他扶起驚蟄喃喃道：“你看，他這般待你你怎麽還是窮追不舍。他不是你的瑾哥哥了，原諒我，原諒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