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混亂城市的白玫瑰3
作者:
月夜笙歌 更新:2022-10-01 12:30 字數:5440
第216章 混亂城市的白玫瑰3
裴野牧的話撕裂虛假的現實,將掩藏在下麵的真實大咧咧展露在人前。
果斷、冷靜、毫不拖泥帶水。
休息室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一時間無人說話。
雲姝看向許誠周,等著他的反駁,她的朋友少得可憐,不論哪個都不想失去。
然而許誠周隻是站在那裏,神色不明。
片刻。
“嗯?”裴野牧嗓音微揚,“大律師為什麽不動,難不成還要旁邊兩位女士親自動手幫忙,還是口袋中的東西不能被雲小姐看到?”
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壓著聲,懶洋洋的語調中漾著篤定。
雲姝終於忍不住道:“許律師,你身上到底裝著什麽,請告訴我。”
許誠周終於有了動作,他側眸看著她,一瞬不瞬,右手伸進口袋握緊,好似抓住什麽,緩緩拿出來。
隨後將手伸到她麵前,向上攤開。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柔軟的花瓣,許是因為在口袋放的太久,潔白的花瓣發黃,唯有中心部分仍如雪般。
鮮嫩和陳舊交織,呈現在所有人眼前。
雲姝長睫輕顫,再說不出一句話,□□裸的真相擺在眼前。
她上次才將事情告訴許誠周,而且每次玫瑰花都被扔到垃圾桶,他總不可能去翻垃圾桶,就為取到一片花瓣。
隻有可能在放玫瑰前,他先行取下一片。
他這些事時,到底懷著怎樣的心思。
雲姝喃喃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她以為許誠周是出於和雲女士的約定處處照顧她,如今看來這份約定也存在疑慮。
“因為見過你,我眼中再看不見其他人。”這是許誠周的真心話。
雲姝愕然,她記得自己和許誠周的見麵很正常,對方一直是那副冷淡的模樣,對她隻比對旁人溫和一點而已。
許誠周仿佛看透她的心思,用一種極為懷念的語氣道:“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雲總的病房中,你俯身握住雲總手時,就像女神垂首,美得不可思議。”
在房門關閉的最後一瞬間,借著狹窄的視線,他見到了這世上絕無僅有的美麗。
理智崩塌得理所當然。
豪華的房門前,男人被釘住般站在原地,久久不曾動彈。
“許律師?許律師?”同事疑惑喊他,“怎麽站在這不動,是剛才的遺囑有問題?需要等一會再去見雲總嗎?”
“沒問題。”他緩緩道。
隻是發現了不得了的事而已。
這座城市出現了無與倫比的珍寶,目前唯有他一個人知道。
這是上天賜予他的機會。
連雯無言,這家夥好像是個變態,能做出天天跟蹤、還送玫瑰這種事的,肯定不是正常人。
雲小姐未免也太慘了,被信任的律師盯上,還將對方當成了真心朋友。
如果真的聽從許誠周的建議,不就是羊入虎口嗎,太可怕了。
雲姝神色微頓,顯然沒想到那麽早之前,對方就有了心思。
“我隻是太愛你了。”許誠周真誠得像是站在信仰的神像下進行宣言。
連雯皺眉:“許先生,恕我直言,你這種行為不叫愛,純粹就是變態,沒有哪個女孩子喜歡這種追求方式,這隻滿足了你的私欲罷了。”
許誠周輕嗬一聲:“你懂什麽,這世界上有千萬種人,有千萬種性格,有人天生活潑,喜歡和人交流,也有人喜歡安靜的待在自己的世界中,自有一番天地,隨意踏進那個世界的,說不準會被接受,還是被直接斬斷關係,不再相見。”
“我冒不起這個風險,隻能選擇留在她身邊,從朋友身份做起。”
“但我最終還是無法抑製這種強烈的感情。”許誠周看向雲姝,“以至於走錯了路,我其實並不想這樣,我隻是想靜靜地守著你而已。”
“我很抱歉。”
英俊男人深深歎息,高昂的頭顱垂下,眉眼浮現出頹然和歉意,誠心訴說歉意。
雲姝心生動搖,不管怎麽說許誠周都幫過她很多,如果真是一時走錯路,那就揭過此事,以後慢慢疏遠。
至於朋友,肯定是沒法做的。
連雯臉上也浮現出猶豫的神色,許誠周的表現太過完美,一副真心實意的做派,她討厭這種行為,但許誠周一番表態下來,愣是能讓人覺得他有苦衷。
但最終決定權還是在雲小姐身上。
許誠周垂著頭,狀似頹廢,任誰瞧去都是一個失意懊悔的俊才。
啪——啪——啪——
連拍手聲都像夾雜著嘲諷。
“大律師好演技,看來在法庭上沒少鑽研,明年的奧斯卡獎項不拿個提名,實在對不住你。”裴野牧斜斜靠在沙發上,支著腦袋,懶散地瞧著眼前一幕,跟欣賞戲劇似的,“連我身邊身經百戰的員工都快被你帶進去,真是厲害的共情能力。”
頓了頓,他又道:“當然也不排除是她能力還很垃圾。”
連雯的猶豫情緒瞬間消散,連個渣都不剩,隻餘抽搐的嘴角,有時候她真的很想一拳杠到老板欠揍的臉上,都是一個陣營的,說話能不能婉轉點。
許誠周眼神凝結成冰,幾乎要紮進裴野牧身體,眼底浮現出警告的神色。
“裴先生,飯不能亂吃,話也不能亂說。”
“所以呢?”裴野牧撩起眼,漫不經心道,“你想飯裏投毒毒死我?”
連雯忍不住捂著眼,這一刻她真的懷疑老板以後會死於投毒。
許誠周一噎,大抵也是第一次碰上這樣的人,油鹽不進,毫無破綻。
“大律師的表演結束,我也該開始我的演講。”說著這樣的話,裴野牧依舊一副鬆散的模樣。
“這世上有很多職業,而律師是對邏輯要求最嚴格的職業之一,他們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被人抓住漏洞,然後加以反駁,一位知名的大律師在走出一步時,就已經預料到後果。”
“悄悄送花沒關係,隻要不做出任何傷害行為,誰也無法製裁他,最多喝幾天茶,隻要取得諒解,連喝茶都不用。”
“當然,以上是被發現的情況,沒被發現的情況下,雲小姐搬到附近,目的正好達成,兩人空間距離得以拉近。”裴野牧看了眼雲姝,她靜坐在那裏,似畫般不言不語。
“即使不搬家,有位隱藏在黑暗中的不知名窺視者,這種無形的壓力會讓人下意識依賴身邊可信任的人。”
“無論哪一種,幾乎都立於不敗之地。”裴野牧再次鼓掌,似笑非笑,“厲害呀,大律師。”
被牽著情緒走的人終於回過神。
以許誠周的能力和見識不可能不知道這種事會帶來什麽影響,但他依舊做了,並且在雲姝打電話後,偽裝成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樣。
這和他表現出的後悔完全不符。
昏沉的日光漏進休息室,暈不出絲毫暖意,隻有冷寂。
四人僵持住。
許誠周徹底失去所有表情,冷冷盯著裴野牧,這個人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
被裴野牧點醒,雲姝回憶起之前發生的事,最後定格在許誠周神色如常的畫麵上。
“你真的在騙我。”她歎息道。
這一聲歎息既輕且柔,卻像掠過湖麵的鳥雀,打破一室安靜。
許誠周轉頭看著她,冷然的表情一點一點消散,如同雨水衝刷掉偽裝,取而代之的是毫無掩飾的狂熱,平直的嘴角高高揚起,半點不見之前冷麵精英的模樣。
“姝姝。”他以一種極為甜蜜的語氣喚她的小名,像是纏著剪不斷的絲,“你是神明至高無上的傑作,這世界任何有理智的生物都會為你臣服。”
“我當然也不例外。”
說到這,許誠周長歎一聲:“我那麽喜歡你,時時刻刻注意你,但你信任我的同時,又不肯完全信任我,這是我最無法忍受的事。”
“但這也是你可愛的地方,明明我偽裝那麽好,你卻直覺性發現不對,下意識對我有所保留。”
不然她早該和他住一起,兩人關係更不會毫無進展。
“你不知道每次我在角落裏,看到你拿起玫瑰時有多高興。”許誠周慢慢敘說窺伺時的心情,語氣中是全然的愉悅。
連雯暗地搖頭,果然是一個變態。
雲姝望著他狂熱的神色,隻覺得陌生,心中幾分猶豫散得一幹二淨。
幸好她來到這裏求助,幸好她還沒搬過去。
“我該怎麽辦?”雲姝看向裴野牧和連雯。
原想著抓到人,可以讓許誠周幫忙,結果他就是那個人,業內知名的大律師,想通過法律途徑壓製他,太難了。
而她對這種事沒有處理經驗。
話音剛落,警笛聲響起,由遠及近,最後維持不動。
連雯拿起正處於通話狀態的手機,朝她眨眨眼,這樣可以省下很多功夫。
對方都承認了。
“先將人送進去,之後再說。”裴野牧懶著聲,零碎黑發微晃,寶石藍的襯衫斂著暗色,“你手中的底牌遠比你以為的多。”
雲姝怔住。
這人……好像一開始就知道她是誰。
可她不想麻煩他們,動靜太大了,雲姝在心底歎氣。
許誠周站在原地,沒有任何要逃走的意思,反而一眨不眨地望著雲姝,神情癡迷。
他很清楚,裴野牧這類人既然報警,肯定做了準備,到時候證據提交,還是要過去一趟。
不如留在這裏,多和她相處一會。
休息室的門被推開。
穿著製服的警員走進來,目光轉動,最終在許誠周身上落定,“許先生,請和我們走一趟。”
作為業內知名的大律師,霧城沒有警察不認識他。
許誠周非常配合,因為他知道自己頂多拘留幾日,交些罰款,便能出來,甚至以他的程度,連拘留都不用。
被帶走前,許誠周唇角揚起,雲姝找到人解決問題,出乎他的意料,但他終究有一步是走對的。
雲女士臨終前,除了留下關於財產分配的遺囑,還留下一封信,要求指定留給雲姝,信中隻有短短的四個字。
——離開霧城。
雲女士尚在人世時,舍不得人離開,舍不得說一句嚴厲的話,大概餘生僅有的柔和全給了這個後輩,連勸說都顯得溫柔而沒有力度。
但遺囑的分量足以讓雲姝放棄期待已久的家鄉,去往其他城市生活。
拿到信封的當晚,許誠周取出信紙,隻掃了一眼,便拿出打火機將其點燃。
潔白的紙張被火蛇吞噬,化為灰燼,灑落在地板上。
雲家世世代代的歸宿,唯二兩位親人皆長眠在此地,眷顧親情而甘心紮根在此的白玫瑰,終將繼續在這片土地上生長。
離開休息室的最後一秒。
“其實雲總當初還有一句話,沒來得及告訴你。”
雲姝倏地轉頭。
許誠周心中湧起巨大的滿足,對,就是這樣,她所有的注意都在他身上。
“雲總說,希望你能留在家鄉,親眼見見這所城市,這是雲家紮根的地方。”見她蹙眉,許誠周道,“事到如今,我沒必要說謊。”
裴野牧意味不明地盯著他,懶散的臉龐浮現出趣味。
到這一步還這樣的作態,他真來了幾分興趣。
許誠周被帶走,連雯見雲姝心情低落,坐到她身邊輕聲安慰。
孤身一人來到陌生城市的女孩,朋友少的可憐,其中一位還是變態,稍微帶入一下自己,連雯就忍不住心生同情。
這也太慘了。
“雲小姐,世界上正常人還是很多的,說不定你很快就能交到新朋友,不用為過去的傷心,過去的就讓她過去吧。”
裴野牧瞥她,也不知這人若是知道旁邊那位坐擁龐大家產,是個什麽表情。
走廊中傳來規律的腳步聲,半掩的門再次被推開。
連雯眼神觸及門口,立刻肅起神色,“兩位這是?”
“公事而已。”
男人緩步踏進休息室內,冷峻的麵龐,鼻梁高挺,線條分明的下頜線,寬闊的肩膀將黑色西裝撐得筆直,冷白手腕上的石英表泛著冷銳的光。
他在沙發前站定,銳利的眼神落到雲姝身上,“雲小姐,初次見麵。”
“你好。”雲姝禮貌回道,心中疑惑,這位又是誰。
連雯皺起眉頭,這人居然親自過來了。
蘇昱澤。
年紀輕輕就已躋身重要職位的官員,被譽為最有望接任霧城市長的人選,強勢冷硬的作風極為出名,但在媒體麵前極為低調。
蘇昱澤剛到霧城時,既無背景,也無錢財,直接被上層官員當成炮灰、替死鬼一般的存在。
然而這人接下來的表現令霧城政界大吃一驚,天生的政治才能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什麽時候該進,什麽時候該退,他了如指掌,做事滴水不漏。
霧城難出頭是所有人公認的事實。
勢力交錯,魚龍混雜,毫無根基的人想出頭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蘇昱澤做到了,還做得非常成功。
如今即便是市長,也不敢小瞧他。
聽說許誠周和政界也有交情,她認為很大可能性,蘇昱澤是來當說客的,可以賣大律師一個人情。
畢竟即使隻是被拘役,但對律師來說終究名聲不好聽。
不過對方為什麽會親自前來?
連雯有些無法理解。
蘇昱澤身後跟著一位警員,手中拿著專門記錄用的紙筆,見連雯臉色不好看,連忙道:“我這邊要麻煩雲小姐配合做下筆錄。”
雲姝點頭,“好。”
她是當事人,按照慣例需要留下信息。
蘇昱澤坐到側邊的沙發上,脊背挺直,高定的西裝隨著坐下的動作折起,連皺褶都恰到好處,折出幾分淩厲。
他需要從雲姝的角度了解她的看法,如此才能直擊要害,解決這件事。
警員例行公事:“請出示一下證件。”
雲姝拿出證件,警員盯著好像糊著無數層燈光照片看了好幾眼,確定不是造假的的證件後,“……雲小姐,請拿下墨鏡和口罩,我這邊還需要核對身份。”
裴野牧懶散著瞧了一眼,“新來的?”
警員一愣,“你、你怎麽知道?”
裴野牧隨意向後一靠,閉上眼,不再說話。
雲姝遲疑問道:“必須要拿下嗎?”
警員認真道:“當然,這是必走的程序。”
雲姝看著休息室內其他人,裴野牧和連雯剛剛幫過她,新來這兩位,一位是警員,一位是政府官員。
她想,應該沒問題。
“雲小姐,隻是核查身份,做下筆錄,你不用緊張。”警員安慰道。
連雯以為雲姝是被許誠周嚇到,柔聲道:“別怕,他已經被帶走了,我們都在這。”
雲姝輕輕點頭,按照警員的話來。
隨著她的動作,休息室一點一點安靜,隻能聽見鍾表的滴答聲,敲擊在心頭。
這是極致的美色,烏黑的發,璀璨的眸,嫣紅的唇,白雪般的肌膚,每一處精致到無可挑剔,組合在一起便是世間無可逾越的美貌。
美到讓人隻能歎息,歎息自己為何沒有更早遇見她,又慶幸自己及時遇見她。
坐在一邊的連雯張大嘴巴,神色呆愣,神色逐漸趨向恍惚。
警員直愣愣地望著她,手上的筆掉落地麵,順勢滾到沙發底下,就連記錄本也快滑落。
裴野牧不知何時睜開眼,慵懶的神色中染上幾分意味不明的暗色,眉宇間褪去些鬆散,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蘇昱澤垂眸,複又抬眸,眼中墨色湧動,最後歸於平靜。
“雲小姐,我想,或許你需要申請禁止接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