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作者:林起笙      更新:2022-09-27 10:44      字數:2513
  第160章

    初沅歪頭靠在他肩上, 瞧見他唇邊浮現的淡淡笑意,不免也跟著翹起了唇角的弧度,笑得愈深, “你笑什麽?”

    隔得極近,她說話時的吐息若有似無, 輕掃過他的耳廓、頸間, 帶起細微的酥麻。

    謝言岐喉結微動,抑著笑,道:“沒什麽。隻是有些高興, 殿下這麽關心微臣。”

    不過幾步之遙的距離, 居然就會擔憂他會累到。

    聞言,初沅笑而不語。

    她默不作聲地收緊環在他脖頸的細白手臂, 佯作思索片刻,道:“畢竟, 賞賜都給你了, 自是要盼著你盡心盡力。”

    她指的賞賜,顯然便是方才,那個蜻蜓點水的一吻。

    謝言岐這還是此生頭一回,應下這樣得不償失的交易。

    他不禁笑問:“殿下是想盼著臣, 如何盡心盡力?”

    他背著她,慢步走出林間。

    初沅伏在他背上,細直的兩條小腿隨著他的腳步輕晃, 帶著裙袂也如流雲一般, 晃悠悠地擺動。

    晚風攜著微涼, 迎麵而來, 也將他接下來的話, 溫柔送至耳邊——

    “臣抵上一輩子, 如何?”

    初沅鬢邊的碎發隨著晚風而動,若即若離地掃過她的麵頰。

    聞言,她下意識地屏息,攥緊了細指。

    耳畔吹過的風聲簌簌,可也掩不住,她怦然的心跳。

    怦,怦……

    隔著夏日的單薄衣衫,和他的,此起彼伏,錯疊淩雜。

    ***

    因著行宮未曾興建牢獄,是以,金吾衛便先將那幾個殺手安置到附近的一處鄙舊廂房,嚴刑拷打。

    刑部尚書張乾得到聖人指令,匆忙趕到的時候,那幾個殺手儼然已是遍體鱗傷、血跡斑斑。

    ——負責審問的金吾衛是半點都沒留情,揮起鞭子就往他們的身上甩,厲聲發問:“說!究竟是什麽人指示你們過來的?!”

    但這幾個殺手屬實是硬骨頭,縱是命若懸絲,也沒見有誰鬆口。

    眼見得他們之中已經有個別人撐不住,痛極地暈死過去,張乾終是沒忍住出手,讓金吾衛將這六名殺手分散開來,他親自審問,各個擊破。

    張乾先是提審了其中年紀最輕的一個少年。

    那個少年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身形單薄,鞭刑打破他的衣衫,隱約露出底下肉綻皮開、鮮血淋漓的傷口。

    當真是,觸目驚心。

    張乾的目光不□□露些許憐惜。

    到底是執掌刑部的尚書,最善鞫讞之事。是以,他並沒有像是金吾衛那般逼供,而是徐徐圖之,先用善意打動。他給那位少年遞去金瘡藥,道:“為別人的事情送上性命,當真值得嗎?”

    少年緊抿唇角,刻意別過頭,不看他的眼睛。

    張乾繼續道:“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沒辦法知道了嗎?隻要半柱香以後,你出去,我大可對外宣稱,說你已經交代了一切。到時候,我再挨個試探你後麵的人,威逼之,利誘之,你說,人心能禁得住考驗嗎?”

    “但如果,你現在便告知我真相。本官可以確保你安然無恙,往後,你也可以像你的其他同齡人那樣,過上與世無爭的生活,如何?”

    說罷,他目不轉睛地端詳麵前的少年,終是發現他的神情,有了些許的怔然。

    ……

    約莫半柱香以後,張乾幾乎是慌不擇路地撞出屋門。

    他取下頭頂的官樣襆頭,抱在身前,行色匆匆地走過廊道,直往聖人的寢宮過去。

    “陛下,陛下……不好了!那些殺手承認,他們的確是受人指使,意圖刺殺陛下。”

    “這個幕後之人……正是鎮國公謝懷!”

    “他們今晚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導自演,目的,就是為了拿到軍權,控製整個華清宮!”

    張乾甚至都等不及內侍的通傳,便跌跌撞撞地直闖入殿,匍匐在聖人床前,顫音回稟道。

    其時,聖人正在桓頌的服侍之下,飲用第二幅湯藥。

    聽完這樣的話,聖人一口嗆到,禁不住地連連咳嗽。

    待到平複,他已是雙目通紅、目眥欲裂。

    “你說什麽?”

    “你再說一遍?”

    “謝懷他……當真是有反心?!”

    最後一句話鏗鏘落地,一股腥甜也倏然湧上喉間。

    聖人的耳畔是止不住的嗡鳴。他的世界天旋地轉,到最後,終是耐不住心口的劇痛,哇的吐出大口鮮血……

    見狀,在旁的宮人們盡是慌張失措,驚呼著上前:“陛下!”

    匍匐地麵的張乾亦是始料未及,呼道:“陛下、陛下您這是怎麽了?!”

    一時間,場麵複又因為聖人的嘔血,亂成一團。

    ***

    擄走初沅和華陽的這群殺手,果真沒有將她們帶到更遠的地方,而是在華清宮後山的一處廢舊偏殿之中。

    謝言岐背著初沅走出密林,遠遠地,便能瞧見華清宮燃起的璀璨燈燭。

    臨近有人的地方,他作勢要放下初沅。

    孰料,初沅竟是賴在他身上,不肯下來,“還沒到呢。”

    謝言岐稍微側過首,餘光瞥向她,頗有幾分無奈地笑問:“殿下這回就不怕,旁人發現我們的事情嗎?”

    初沅埋在他頸窩,綿軟的嗓音噙著幾分嬌,卻又有一種無法忽視的堅定:“不怕。”

    聽見她的這個回答,謝言岐忍不住輕笑一聲。

    帶著幾許肆意,似乎還有幾分、微不可查的愉悅。

    沒等他們回到華清宮,中途,長公主便帶著一隊金吾衛,往這邊找了過來。不期然的,和他們撞個正著。

    誠然,初沅沒想著要繼續隱瞞。但當她麵對自己的長輩,尤其還以這樣、和謝言岐親密無間的姿態,她還是免不了的一陣心虛,連忙要從他身上掙脫下來。

    誰知腿上的酸痛尚未退去,她的雙足甫一落地,便是一陣猝不及防的酸軟,使得她一個不防,就又往謝言岐身上傾去。

    好在謝言岐眼疾手快,及時攬住她的纖腰,扶住了她。

    這樣熟稔又親密的動作,反倒是愈發讓人難堪。

    初沅看向不遠處,被一眾金吾衛簇擁的長公主,不免有些怯怯,良久,方才鼓起勇氣,低聲喚道:“姑母……”

    隨行的金吾衛都舉著火把,明明滅滅的火光,映照在長公主的身上。她借著微光打量這對年輕人,略微蹙了下眉。但最後,還是釋然更多——

    “哎,回來就好。”

    ***

    另一邊,因著今晚接連發生的變故,鎮國公府的幾位女眷不免都有些惴惴不安。

    阿穗年紀小倒還好,到了時間,便困了、乏了,躺在藺蘭的懷裏睡得香甜。

    而謝夫人因為聽聞了虞崇峻遇到的慘事,總是擔心鎮國公和謝言岐也會遇難,前半夜幾乎是全無睡意,來回在屋裏踱步。

    直至更漏走到醜時,她才終於聽見外頭傳來的動靜。

    謝夫人還以為是他們父子回來了,連忙起身去迎。

    怎知,未待她走到門前,屋門便被突然撞開。

    一直失蹤的陳炳榮帶著千牛衛,聲勢浩蕩地將她們團團包圍。

    他扶著腰間的陌刀,慢步走近謝夫人,冷聲道:“鎮國公心懷不軌,意圖謀害陛下。謝夫人,您身為鎮國公府的女眷,請和我們走一趟吧。”